第47章
*
六月份，一年一度的高考季過?后?，高二升級成了高三。
主課老師們?也紛紛從教師樓搬來?了教學(xué)樓。
顧世斌讓人在班里掛上了高考倒計時藍底橙字的大?牌子。
三百多天，看著還十分?遙遠……
至少現(xiàn)在?，云珂還不怎么緊張。
六月的北城，天天下雨，長廊上總是?有排不走的積水，每每踩過都會賤起一團水花。
梅雨天氣唯一的好處是?不用去做早操。
每天第二節(jié)下課會有一個超長的大課間，那是?白天唯一可以用來?自習(xí)的時間，老師們?也不會來?占用。
周遲喻有時候會和云珂探討一些數(shù)學(xué)題目，更多的時候是?他自己刷題。
他已經(jīng)進步了很多，也是?班里的學(xué)霸了
憶樺
，不用什么都問她?。
今天的大?課間，云珂被顧世斌叫去了辦公室。
經(jīng)過?上次的早戀烏龍事件，云珂有點不高興去辦公室。
顧世斌見她?過?來?，隔著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進去。
云珂只好硬著頭?皮走進來?。
顧世斌笑盈盈遞給?她?一份中英雙字的資料。
云珂在?封面上看到了Prion
Uy，普林斯頓大?學(xué)，世界一流名校。
顧世斌給?她?看這個做什么？
顧世斌不等云珂詢問，主動開口說：“我們?學(xué)校每年有一個保送名額去這里，托福和雅思這些你都可以提前準備著，高三一年好好學(xué)習(xí)，他們?對平時成績要求很高�！�
這句話的潛臺詞不言而喻，她?是?學(xué)校的重點推薦對象。
云珂抿了抿唇說：“可是?出國留學(xué)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都太高了�！�
顧世斌笑著說：“學(xué)費的事你不用擔心?，這是?公費留學(xué)，會有全額獎學(xué)金、現(xiàn)在?國內(nèi)的就業(yè)形勢很卷，即便高考上了A大?B大?這樣的學(xué)校，到了大?三大?四也要想著出國鍍金。與其那時候再去，不如現(xiàn)在?。”
云珂明白顧世斌的意?思，這是?來?之不易的機會。
顧世斌繼續(xù)說：“當然，這還沒確定，只是?供你做個選擇，那邊學(xué)校也會對你進行考察，如果你想去，準備好資料，我們?學(xué)校這邊會優(yōu)先?推薦你，如果你不想去，這個自然有別人擠破頭?要進�！�
她?當然想去，可是?……
顧世斌笑了笑說：“機會只敲一次門，你這要是?放棄了，可是?要后?悔一輩子的�！�
云珂握緊拳頭?，吸進一口氣說：“我想去的。”
在?此之前，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只有一條道路，可是?現(xiàn)在?多了一條，她?不可能不要。
顧世斌打開抽屜，遞給?云珂一份空白的表格：“回去填好了，明天交給?我。”
云珂點頭?。
顧世斌在?她?出門前，特地叫住她?：“這件事，你先?不要和別的同學(xué)聲張，親近的朋友也不要說，要做好保密工作，事以密成�！�
“好……”
云珂回到教室時，周遲喻不在?。周景儀正在?給?李江川桌上的多肉澆水，窗外還是?灰蒙蒙的一片。
不知怎么回事，她?本該很高興，心?里卻悶悶的。
可能是?這樣重要的事，不能和好朋友分?享吧。
云珂彎腰將?那份資料小心?翼翼的塞進桌框，隨手翻開一本課外練習(xí)題。
想寫，心?思卻不在?上面。
不一會兒，周遲喻回來?了。
他剛剛冒雨去了一趟學(xué)校超市，手里捏著一罐可樂，短發(fā)上沾了些白白的雨粒，襯托著他的眼睛越發(fā)深邃。
他扯開外套拉鏈，從懷里掏出一板蜜桃牛奶放到她?桌上，再大?喇喇坐下問：“老班忽然叫你出去干什么的？”
云珂只好說：“他讓我?guī)兔μ钜环葙Y料�！�
“什么資料？”周遲喻隨口問。
云珂沒敢看他的眼睛，捏著手指，佯裝鎮(zhèn)定：“我們?班做活動的資料。”
周遲喻喝兩口可樂，將?鋁罐放在?桌角，不高興地哼了哼：“他倒是?會使喚人，他自己能寫的資料，干嘛非得讓你寫？”
云珂忙說：“小事而已。”
好在?周遲喻沒在?這個事情上過?多糾纏。
云珂一整天心?里都不平靜。
周遲喻靠得最近，感知也最明顯，他問她?：“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有嗎？”云珂干笑。
“當然有，眉毛都扭成毛毛蟲了�！彼酶觳沧擦怂�?一下說，“有什么心?事，我給?你當個樹洞。”
云珂確實有心?事，她?想起之前周遲喻和她?說要走高考線……
還有上次，他們?約好要去同一地方上大?學(xué)。
但是?現(xiàn)在?，她?好像要食言了……
云珂想問他，我要是?去國外念書，你會不會生我的氣，又怕被他刨根問底。
周遲喻很聰明，比她?想象的還聰明。
她?很想告訴他，可是?顧世斌說要保密。
云珂只好安慰自己，等這事板上釘釘了再和他說，他如果生氣，她?就哄哄他。
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下課，云珂提上杯子去外面打水。
周遲喻的水杯也空了，他起身和她?一起出去。
外面又下雨了，風(fēng)倒是?不冷，只是?濕漉漉的，空氣里有股淺淡的梔子花香。
長廊里人來?人往，周遲喻聲音很愉悅：“下周就是?高二的期末考試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年級前五十名了，我有信心?在?最后?一年超過?這五十個人。”
“嗯�！痹歧娴偷蛻�(yīng)了一聲。
周遲喻走到她?前面，邊倒退著走路，邊和她?說話：“季云珂，你期待上大?學(xué)嗎？”
“期待�！痹歧嬲f這句話時有點心?虛。
周遲喻眼睛里很亮：“高中這三年真苦。等去了大?學(xué)，咱倆每個星期見一面怎么樣？我請你吃飯�！�
少年的眼睛里滿是?熱忱與期待，云珂咽了咽嗓子，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中更悶了。
“沒準……我和你不在?同一個地方呢？”她?說。
周遲喻眉眼彎彎：“那我就去找你，坐火車、坐飛機、坐高鐵，頂多費點車費錢�！�
云珂沒說話，進入開水房，她?擰開杯子，低頭?接熱水。
“你還沒說好不好呢？”周遲喻像小孩子一樣迫切想知道她?的答案。
云珂手抖了一下，手背被開水燙到了。
周遲喻眼尖，立刻關(guān)?上熱水，握住她?的手腕，到身后?的水龍頭?上去沖冷水。
水聲嘩嘩嘩而去，云珂的心?變得和這窗外的天氣一樣，潮濕陰沉。
三百多天好短啊。
“真笨，倒水也能被燙到�！彼麢z查完她?手背的燙痕，發(fā)現(xiàn)不嚴重才松了一口氣。
云珂還要倒水，周遲喻從她?手里接過?杯子，替她?倒了一杯熱水：“季云珂，你不同意?也不行，反正我就要去看你。”
“去看我做什么？”云珂問。
“看你以后?會不會找個丑男朋友。”
云珂反手就掐他。
第52章
第
52
章
訓(xùn)狗
52.
今年夏天，
漫長炎熱，蟬鳴聒噪。
期末考試早結(jié)束了，倒計時上?的數(shù)字在每天變小。
老高三畢業(yè)，
新高二放假，
慶華高中卻遲遲不舍得給他們?這批準高三的學(xué)生放暑假。
好像多放一天假，他們?就會集體考不上?大學(xué)似的。
早操不用出，校園廣播也停了，
只有體育課屹立不倒。
學(xué)生數(shù)量銳減，
食堂的飯菜也變得敷衍起來，
晚上?吃的基本都是?中午剩下的回鍋菜。
學(xué)校不允許學(xué)生們?點外賣，
也不許學(xué)生家長們?送飯，食堂是?唯一選擇，
不吃就只能挨餓。
周景儀一到晚飯時間就滿臉怨氣：“三伏天強制上?學(xué)就算了，連飯菜都這么難吃，好難熬啊�！�
每每這時，
云珂便安慰她：“再堅持堅持就放暑假了�！�
周景儀抱著云珂一陣感嘆：“珂珂，
我的高中生涯幸好有你，
不然，我一分鐘都堅持不下去�！�
云珂還想了一個放松身心的方法：每天晚飯后，他們?仨并肩去田徑場繞一圈，散散步、消消食、聊聊天，再欣賞一會兒晚霞。
兩個女孩之?間，總有聊不完的話。周遲喻沒什么同周景儀說的，
但?他喜歡聽?云珂講話。
她像只小云雀，
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讓那?壓抑枯燥的歲月變得不那?么難捱。
云珂也會偷偷看周遲喻，她排解壓力的方法就是?看帥哥。
好不容易熬到七月底，
放假通知終于下來了。
高中最后的暑假，一共只有27天。
云珂把學(xué)校的作?息時間，原封不動地復(fù)制到了家里，整日惡補英語。
周景儀和周遲喻也沒到處玩。馬上?就上?高三了，趙文麗對他們?抓得很緊。
這天早上?，周景儀給云珂打來一通視頻電話。
一個星期沒見面，兩姑娘又有說不完的話。
周景儀從樓上?下，在客廳里撞見周遲喻，然后放聲大笑。
云珂不明就里，周景儀把手機調(diào)成后置攝像，懟著周遲喻拍：“珂珂，給你看一個大豬頭�！�
“大豬頭”就是?周遲喻——
他左邊腮幫子腫得老高，有點像
依譁
那?個蜜蜂小狗的表情包。
周遲喻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丑樣子被云珂看到，又氣又窘，只能警告周景儀：“周月月，你等著，明天早上?，我要拍你丑照發(fā)朋友圈。”
周景儀叉著腰和他吵架：“你拍好了，反正我又沒有你這樣的大豬頭�！�
云珂有些?擔心周遲喻，問?周景儀：“你哥的臉怎么了？”
周景儀往沙發(fā)里一靠，愉悅道：“他這是?老毛病了，智齒發(fā)炎�！�
“智齒怎么不拔掉？”云珂問?。
“不敢去唄，”周景儀開始肆無忌憚地揭親哥老底，“他啊，從小就害怕牙醫(yī)，一看到牙醫(yī)就雙腿打顫�！�
周遲喻聽?到這句，從沙發(fā)背面靠過來，一把將?手機從周景儀手里搶了過去——
“你別聽?她胡說！五（我）才不怕牙醫(yī)。”他牙疼得厲害，說話有點口齒不清，但?就是?莫名傻傻的，有點可愛。
周景儀爬上?沙發(fā)，用力捏他的左臉。
周遲喻頓時痛到失去表情管理，他翻倒在沙發(fā)上?連聲哀嚎。
好半天，他才把臉抬起來，眼角濕漉漉的。
那?模樣看著很慘，但?又很搞笑。
云珂忍著笑勸說道：“你還是?去醫(yī)院把智齒拔了吧�！�
周遲喻不肯松口：“好好的牙齒，為什么要拔？”
云珂和他講道理：“智齒又不能幫助咀嚼食物，它?在最里面也很難清潔�！�
周遲喻不依：“那?也不能說劃（拔）就劃（拔）吧�！�
云珂忍俊不禁道：“周遲喻，難不成你真怕牙醫(yī)��？”
周遲喻反問?：“你不怕？”
云珂當然不怕，她可是?一天拔兩顆智齒的鋼鐵女戰(zhàn)士，哪里像他這么嬌？
但?她嘴上?沒這么說，而是?哄他：“據(jù)說，拔智齒相當于小型醫(yī)美?，女生會變漂亮，男生會變帥�！�
周遲喻抱臂說：“五（我）天生帥氣，不用變得更帥�！�
云珂找了幾個明星拔智齒前后的照片給他看，“你看，他們?拔掉智齒后多好看。你這智齒不拔，丑的像豬八戒。”
什么？季云珂說他丑！
氣死?人了！他睜大眼睛，對著前置鏡頭照了又照，他不就是?腫了一點，哪里丑了？
嚶嚶嚶，她居然還說他丑的像豬八戒！
打蛇打七寸，攻擊顏值果然最容易讓周遲喻破防。
云珂趁熱打鐵：“反正，你只是?失去一顆沒有用的牙齒，還能比原來更帥，這多劃算啊，我現(xiàn)在都開始期待你變帥的樣子了呢�！�
她說什么？她在期待他變帥？
開玩笑，小小智齒而已，怎么能阻擋他變帥！
“那你……陪五（我）一起去�！�
云珂說：“好啊，我去給你加油�！�
周遲喻一拍大腿做了決定：“好，五（我）要去拔牙。”
一旁的周景儀看呆了。她家姐妹可真會訓(xùn)狗，三兩句話就讓周遲喻答應(yīng)去拔牙。
兩天之?后，周遲喻嘴里的智齒不疼了。他主動給云珂打去電話，相約去拔牙。
當然了，為見季云珂，他還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云珂和他一起去口腔醫(yī)院拔智齒。
拍片子等報告的時候，周遲喻還表現(xiàn)得很放松。剛在診室的手術(shù)椅上?躺下，他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牙醫(yī)戴上?口罩，坐在圓凳子上?移過來。
周遲喻的耳朵不住地捕捉各種機器聲，鼻子嗅到一股鉆牙時的焦糊味，冰冷的手術(shù)鉗磕碰上?他的牙齒……
霎時間，生理性恐懼席卷而來。
他看看醫(yī)生，再看看云珂，猛地從手術(shù)椅上?坐起來，趁著眾人不注意跑了出去。
護士、醫(yī)生還有云珂齊刷刷往外追。
奈何周遲喻個子高腿又長，一溜煙跑沒了影兒。
云珂給他打電話：“周遲喻，你趕緊回來。”
周遲喻開始找借口：“他們?醫(yī)院的服務(wù)態(tài)度不好，我不想拔了�！�
呵呵，他今天都把她喊到這里來了，不拔也得拔。
云珂暫用緩兵之?計哄他：“行行行，不拔了，你人在哪兒？”
周遲喻說：“大門口右轉(zhuǎn)，龍抓槐下面�！�
云珂走過去，和他聊了幾句天，又說：“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糖水鋪子，你要去吃糖水嗎？”
糖水好，糖水可以壓驚。
他剛剛在牙科診室里可是?嚇得不輕，現(xiàn)在正差一口甜的定定神。
云珂領(lǐng)著他走進小巷，左繞右繞，沒找到所謂的糖水鋪子，倒是?在一家牙科診所門口停下來了。
云珂笑著介紹：“這個診所的醫(yī)生和護士特別好，我的智齒就是?在這里拔的，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騙子！
他拿她當朋友，她卻算計他的智齒！
周遲喻拔腿欲跑，被云珂一把抱住手臂。
她看著小小的，但?力氣很大，周遲喻硬是?沒跑成，還被她拽到了分診臺坐下。
周遲喻欲哭無淚。
“來月經(jīng)了嗎？”分診護士問?。
“……”周遲喻窘住，他一個男的怎么可能來月經(jīng)？
云珂指著周遲喻說：“姐姐，是?他拔牙哦，不是?我�！�
護士也是?人精，笑著說：“哦，我還以為是?你男朋友來陪你拔牙呢，原來是?你男朋友來拔牙啊。”
左一句男朋友，右一句男朋友，哄得周遲喻嘴角多次上?揚。
關(guān)鍵，季云珂還不糾正護士的話，甚至還夸他：“他很勇敢的，不怕拔牙�！�
周遲喻伸長了腿，得意地說：“拔牙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要不是?剛剛見過周某人的逃跑大法，云珂還真就信他不怕拔牙的言論了。
在護士和云珂的雙重糖衣炮彈下，周遲喻再次躺在了牙科診室的手術(shù)椅上?。
云珂在他躺下來的一瞬間，用力摁住了他的胳膊。
周遲喻一愣，問?：“喂，你干嘛？”
云珂說：“防止你逃跑。”
周遲喻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了，“你快松開，我不會跑�！�
“不行�！痹歧嬲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