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接下來鳳紅鸞總算找到了打發(fā)時間的方法,每日一天中除了午睡的幾個小時外都在講《西游記》,也不管里面未成形的小人聽不聽得懂,她講得津津有味。
這樣過了三日,她白天忽然變得嗜睡起來,只能將所謂的胎教改在晚上。如此一來可苦了鳳儀宮的眾人,因為被鳳紅鸞的故事吸引進(jìn)來了,所以,大晚上沒人睡覺,都守在門口黑壓壓的一片聽她講故事,她一講就到深夜才住口,那些人也聽到深夜。
這樣又過了三日,鳳紅鸞開始黑白顛倒,白天一睡就一天,晚上卻是相當(dāng)精神,一講就是一夜。又過了兩日,鳳儀宮眾人一改鳳紅鸞來時的小心侍候和嚴(yán)謹(jǐn),幾日下來,白天到處可見鳳儀宮的無論是宮女、太監(jiān),還是嬤嬤到處打哈欠,人人如游魂,站著當(dāng)值居然都能睡著,隱在暗處的隱衛(wèi)也困頓不堪。但一到晚上,盡管再困,眾人依然打著精神一個不差的守在門外旁聽。
鳳紅鸞仿若未覺,依然講得自得自樂。
這一日子夜,正講到火焰山借芭蕉扇,外面眾人聽得入神,一個小東西順著窗外的簾幕“嗖”地鉆進(jìn)了鳳紅鸞的懷里。速度奇快,無聲無息,仿似窗外刮進(jìn)來一絲風(fēng)。
鳳紅鸞身子一僵,音調(diào)微顫,但不過瞬間便恢復(fù)正常,放松了身體,若無其事繼續(xù)講著。外面眾人聽得聚精會神,無人發(fā)現(xiàn)。
鳳紅鸞抬眼看向床帳上打著的結(jié),一共二十個,也就是說她住進(jìn)鳳儀宮已經(jīng)二十日了。收回視線,低頭看懷里的小鳥,青鱗也正仰著頭看著她,見她半響不動,它輕輕抖了抖翅膀,將腿上綁著的紙條露出來示意她取下來。
鳳紅鸞伸出手,她清晰地看著自己指尖微顫。閉了閉眼,將紙條取下來,緩緩打開。
只見上面寫了一句話:“鳳紅鸞!你很好!”
她手一顫,險些將紙條扔了,毫無疑問,云錦已經(jīng)知道她懷孕了!
第四十七章
鳳紅鸞手一顫,險些將紙條扔了,毫無疑問,云錦已經(jīng)知道她懷孕了!
每當(dāng)他氣急怒極,說的便是這一句話。雖然就這一句話,但足可以頂上千言萬語。她自作主張留下孩子,而且還來到西涼,住進(jìn)玉痕的鳳儀宮,他指不定會如何怒,她可以想象他寫這句話的神色,定是咬牙切齒,臉色怕是堪比流月飛霜。
鳳紅鸞看著紙上的字,力透紙背。一筆一頓,可見那人寫出來用了多么大的力。她可以想象他緊抿著唇角,眉峰冷凝,鳳目如霜。握著紙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可是那又如何呢?若是再給她重新選擇,她還是會如此選擇!
青鱗見鳳紅鸞攥著紙半響不動,忍不住用嘴啄她手背。她眸中的云霧散去,對著它擺擺手。青鱗用一雙鳥眼睛詢問地看著她,那意思是她難道不回信?鳳紅鸞點點頭�;厥裁葱拍�!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沒用!
青鱗不甘心,用腦袋蹭她,鳳紅鸞看著小東西黏黏的樣子不禁莞爾,伸手拍拍它。本來一直講的故事住了口,站起身走到桌前,斟了一杯水,一手做出喝水的動作,一手蘸了水在桌子上寫“告訴他,我是很好!”
外面包括杜嬤嬤等人都沉浸在故事中,繼續(xù)等著。已經(jīng)習(xí)慣公主每講半個時辰就喝一次茶了。按奈不住被故事誘惑的興奮,有些小宮女們小聲地談?wù)撈饋怼S姓f牛魔王狡猾的,有說是猴子大意了,它不是火眼金睛嗎?怎么就沒看出來牛魔王變成八戒了?
一時間外面議論的熱鬧。杜嬤嬤到也沒制止。公主被關(guān)在這里,鳳儀宮的所有跟著侍候的人等于也與外界斷絕了來往,自然悶得慌,如今她也就適當(dāng)?shù)胤艑捔苏�。反正等鳳紅鸞喝完水繼續(xù)講,她們的討論自然會終止。
青鱗睜大眼睛辨別桌子上的字,半響抬頭,詢問鳳紅鸞,“就這個?”
鳳紅鸞點點頭。
青鱗搖搖小腦袋,意思是這些不夠,讓她多寫點兒。他的主子很生氣,很可憐,從昏迷醒來聽到她住進(jìn)鳳儀宮的消息氣得又暈了過去。后來再醒來后就一言不發(fā),那臉色冷得跟冰窖似的。誰都不敢靠近他三尺之內(nèi)。后來還是藍(lán)世子說了幾句話,他終于好些了,但又聽到醒來的錦瑟小主說她懷孕了,他當(dāng)時那神情它形容不出,如今想起來都寒毛直立。
“就這些吧!他會懂的!”鳳紅鸞不用想也知道云錦怕是會掀了房,讓樹倒屋塌。
青鱗不依,用嘴啄鳳紅鸞的手背,又用爪子指了指硯臺,示意她用筆墨。不多寫一句話也行,但起碼也要拿回去字��!否則它真沒辦法交差。它帶不回去有用的消息他怕會被他主子燉了。
鳳紅鸞放下杯子,無奈地攤攤手。桌上只有沒墨的硯臺,紙筆都無。讓她寫什么?從進(jìn)來住了這么些天,除了這個硯臺,她再沒看到過與文房四寶有關(guān)的東西。書沒有,紙筆更沒有。她是高貴的囚犯,不是貴客!
青鱗似乎了解了鳳紅鸞的處境,腦袋耷拉下來。
鳳紅鸞向外看了一眼,抱著它回身躺回貴妃椅上,繼續(xù)接上剛剛的故事講。外面眾人本來討論做一團(tuán),剎那被吸引回視線。不多時,她見眾人精力被集中故事里,伸手拍拍青鱗,示意它可以走了!
青鱗戀戀不舍地看了鳳紅鸞一眼,一步三回頭,像舍不得媳婦似的,鳳紅鸞好笑地看著它,它好像不好意思了一下,這才無聲無息飛了出去。
鳳紅鸞閉上眼睛,摸著小腹。只有她一人的聲音響徹在靜寂的鳳儀宮。
片刻,有熟悉的腳步聲走進(jìn)鳳儀宮,鳳紅鸞心思一動,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yù)感。青鱗剛剛離開,玉痕便來了,那么它能否飛出去?
鳳儀宮眾人聽得入神,沒人發(fā)現(xiàn)玉痕走進(jìn)來。
“故事講得不錯,不如去天牢講,那里更適合!”玉痕聲音響起,透著涼意。在濃郁的夜色里直直傳進(jìn)內(nèi)殿。
鳳紅鸞一嘆,聽這口氣果然青鱗被他抓住了!
眾人一驚,“噗通”跪倒在地。無數(shù)膝蓋和地面相撞的聲音伴隨著惶恐的聲音響起:“奴婢(奴才)參見……參見皇上……”
玉痕腳步不停,目光掃過眾人,看向內(nèi)殿。琉璃燈光下,那女子懶散地躺在貴妃椅上,窗前投影出她的影子,嫻靜溫軟,隨意清淡。他鳳目瞇起,聲音忽然一寒:“鳳儀宮所有人都去尚法司每人領(lǐng)杖責(zé)二十。杜嬤嬤杖責(zé)三十�!�
“是!”外面無一人求饒。
鳳紅鸞住了口,反正打的是他的人,打唄!
“我從來還不知道你這么想去天牢!”玉痕挑開簾子,抬步走了進(jìn)來。
鳳紅鸞睜開眼睛,果然見玉痕手里攥著青鱗。青鱗一副我完了的樣子看著她。她瞥了一眼,收回視線,目光定在玉痕臉上,見他眉目溫潤,氣息清淺綿長,顯然內(nèi)傷已經(jīng)痊愈,垂下眼睫,淡淡道:“換個地方也成!”
玉痕定定地看著鳳紅鸞,鳳目幽深難測,須臾,他緩步走進(jìn)屋,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看著桌面上未干的水跡挑眉,“你也覺得你很好嗎?”
“自然!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如何能不好?”鳳紅鸞瞥了一眼桌面。枉她辛辛苦苦講了好幾日的西游記,將杜嬤嬤和鳳儀宮所有人都糊弄住了。不過就猜測青鱗一定會來,她能讓它平安離開。沒想到還是被這尊佛給抓住了�?磥硭恢乖邙P儀宮內(nèi)布置了人,鳳儀宮外定也有人時刻監(jiān)視著鳳儀宮的一舉一動。想來這些天他就等著請君入甕呢!
“既然你覺得如此好!那就久住吧!”玉痕聲音微低,含著一絲不明意味,如玉的手一下一下地摸著青鱗的羽毛,詢問:“如何?”
青鱗寒毛豎起,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若不同意久住的話,你會放我走?”鳳紅鸞挑眉看著玉痕。若是他真能放她離開的話,她自然會感激不盡。她會隱姓埋名,尋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剩下孩子。若是生孩子后還有命的話,那是上天對她最大的優(yōu)待,若是不能的話,只能說上天給了她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沒給她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的緣分。
“你認(rèn)為我會放你離開?”玉痕看著鳳紅鸞,似乎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鳳紅鸞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放她離開。但盡管清楚地知道,但還是忍不住想將話都挑明白了。她如今有了孩子,不再是一個人,她玩不起。認(rèn)真地看著玉痕,“我們今日就開門見山好好談?wù)�!將所有的話都說明白了,如何?”
玉痕看著她不答話,沒同意,也沒否定。
鳳紅鸞盯著玉痕的眼睛,緩緩開口:“我已經(jīng)嫁給了云錦,腹中懷著他的孩子。我可以不計后果,不顧性命,不回他身邊,只為了生下這個孩子。因為我愛他,想看看我和他的孩子到底像誰。以我這副被寒毒折磨的殘敗身子,想必你也知道,如果我不抓住這次機(jī)會,將他打掉的話,也許我永遠(yuǎn)也不能再懷孕。也可能再也不會有孩子。所以,這個孩子我才非要不可�!�
玉痕似聽非聽,不置可否。
“我如今也不過是一個想要保護(hù)我的孩子的女人而已。于你有什么用呢?不但無用,對你反而有害。拋卻一國之君的身份和地位,你本身就受天下人敬仰。我如今不過是別人的糟糠之妻而已。你如此將我放置在你的皇后寢宮,會讓天下人如何看你強(qiáng)搶別人妻子?于你的江山霸業(yè)視為污點�!兵P紅鸞看著玉痕,繼續(xù)道。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玉痕挑眉。
“你不在乎,但不代表你的臣民不在乎,更不代表你的子孫不在乎。到時候后世如何評說于你?更甚至我不相信你對我的愛可以不計較我已經(jīng)為人妻的身份。不計較我懷著別人的孩子,誓死也要生下這個孩子。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我明明與你下一局棋,如今卻站在了你的對立面,不甘心我如今早已經(jīng)厭倦想要退出這一局棋,而你不答應(yīng)。玉痕,你沒有你想象的那么愛我�!兵P紅鸞沒有從玉痕那雙墨玉的眸子看出任何情緒,不由心底微沉。
“呵……”玉痕忽然笑了,看著鳳紅鸞,眸光微凝,冷意和蒼涼在他那雙鳳目一覽無余,“紅鸞,你認(rèn)為你了解我嗎?我是什么樣的人,你真清楚?你說的這些我若是都不在乎呢!你該如何?”
鳳紅鸞收回視線,沉默不語。玉痕和云錦其實真的是一類人。他們能清楚地剖析別人的內(nèi)心,將別人扒開揉碎鮮血淋淋地展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他們將別人看得透徹,但是卻將自己隱藏的極深,在他們的心里都埋著一個惡魔,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只要被他們認(rèn)準(zhǔn)的事情,他們會拉著你一同體驗他們心底的惡魔,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都要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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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的要求不高。只求隱姓埋名。你和云錦以后如何,我也不會再參與。你們最后誰得了這天下,都與我無關(guān)。這樣不好嗎?”鳳紅鸞幽幽地道。
“不好!”玉痕斷然地?fù)u搖頭,如玉的手來回把玩著青鱗小小的身子,指尖似乎穿透了青鱗的皮毛,鳳紅鸞都能清晰地看到青鱗的肋骨,他鳳目沉寂上一望無盡的黑色,淡淡道:“這一局棋,若是沒有你,下得還有什么意思!”
鳳紅鸞哀默!看著青鱗在玉痕手中連掙扎都不能,頹死的模樣,就像是如今被困圇圄的她,心口升起一股惱怒,聲音不由得拔高,“那你到底想要如何?要殺要刮,你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這就受不了了?難道你選擇和我來西涼,利用我來庇護(hù)你腹中孩子之時就沒想過后果?還天真的以為我會放過你嗎?”玉痕笑看著鳳紅鸞,“我曾經(jīng)想過你會變,但未曾料到你會變成這樣!不過這樣也是鳳紅鸞!你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嫉妒這樣改變的你嗎?誰不想將你攬入懷中,讓你的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
鳳紅鸞別開臉。她當(dāng)初選擇和他來西涼,而不和云錦回去是萬分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伸手揉揉額頭,不再說話。
“我記得你那天說了休夫呢!我自然不會讓我的皇后掛別人的姓氏。今日趕的時候正好,你就寫一封休書,讓這個小東西帶回去!”玉痕又道。
鳳紅鸞一驚,騰地站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玉痕。
“怎么?激動了?不用太激動!我知道你早就想休了他,給你機(jī)會!”玉痕看著鳳紅鸞,繼續(xù)慢悠悠道:“我記得你當(dāng)初休過君紫璃,應(yīng)該寫這個東西更熟練。”
“不可能!”鳳紅鸞斷然拒絕。
“那你腹中的孩子……我不敢保證他能不能活過明日�!庇窈蹖ι哮P紅鸞惱怒的臉色,平靜地陳述,“還有我手中的這個小東西。我想要它灰飛煙滅,也不過是動動手指頭,或許可以燉一鍋湯送去給云錦喝�!�
青鱗頹死地閉上眼睛。
“你是玉痕?”鳳紅鸞看著玉痕,她怎么也料不到他居然讓她休了云錦。
“如假包換!”玉痕淺笑,一如初見,溫潤如玉。
“我一定是認(rèn)錯了!”鳳紅鸞恨不得上去將這張臉打碎了,“天下傳言玉痕雍容雅致,王侯無雙。淡然處事,冷靜自制。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愛戴百姓,心智卓絕。太子府后宮佳麗三千,但一心政事,清心寡欲。從來就不會做損人不利己之事!應(yīng)該是心中只有天下,坐擁高處,俯視繁華之人。如何能是心思叵測,話語惡毒,行事不計后果之人。我問你,如今你是在做什么?逼迫已婚婦人休夫,做你皇后,不懼天下斥罵,你到底還是那個完美顧慮名聲,受天下人仰望的人?”
“嗯?你說的這些是我?”玉痕挑眉,笑顏依舊,似是對鳳紅鸞吐出口的話頗為感興趣,薄唇輕啟,緩緩道:“那你就錯了!我從出生到現(xiàn)在,雙手染血。從來就沒做任何有利于民之事,我做的事,從來就只利自己。天下人將我傳出那樣的傳言,也不是我能左右的。”話落,他似乎頗為無奈的一嘆,“你才思過人,冠滿驚華,應(yīng)該不是只看表面的膚淺女人才是。怎么能聽信這樣的傳言呢!我的心從來都是黑得不可救藥。”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鳳紅鸞怒火騰騰上涌,也感覺從懷孕后,自己的冷靜自制早已經(jīng)拋到了九霄云外,而且還容易情緒波動,明明知道不該惱,不該氣,但就是控制不住,有些口不擇言,“我就是膚淺,愚蠢,無知,不知所謂。胸?zé)o點墨,頭大無腦。天下女人的所有缺點我都占全了,這才少認(rèn)識了你!明知是火坑,還往里面跳�!�
“呵,你有這些缺點都無所謂。反正你從今以后只住在我的后宮,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別人都看不到,知不道。無所謂的。”玉痕似乎不氣死鳳紅鸞不甘心,“將休書寫了吧!只要你做我的皇后,我可以保你腹中的孩子安然無恙,以后也會冠上我的姓氏,我會視如己出。”
“不可能!”鳳紅鸞心中如被一團(tuán)火纏繞。
“紅鸞,難道你還認(rèn)不清形勢?”玉痕溫文淺笑一改,眸中驟然凝聚冷意如冰,如玉的手指輕輕一動,青鱗身上的羽毛簌簌飄落了一地。他玉顏如雪,聲音低沉:“你想退出這一局棋,根本不可能!所以,孰輕孰重,利弊相較,還是要分清楚�!�
鳳紅鸞抿唇不語。
“呵,看來你還是不甚在意你腹中的孩子。正好我看著也不是很順眼。不如就打了去!”玉痕向外看了一眼,聲音一沉,吩咐道:“去端一碗墮胎藥來!”
“是!”小蜻蜓應(yīng)了一聲,疾步走了下去。
鳳紅鸞袖中的手攥死,唇瓣緊抿,死死盯著玉痕。
“你用我來庇護(hù)你腹中的孩子,就該想到所付出的代價。紅鸞,我從來沒在你面前承認(rèn)我是好人�!庇窈刍腥舨灰�,如玉的手一下一下地把玩著青鱗,青鱗漂亮的羽毛已經(jīng)所剩無幾。奄奄一息地趴在他的手里。
鳳紅鸞只感覺眼前一片漆黑,玉痕清冷的容顏模糊在琉璃燈散發(fā)出的光芒里。
玉痕再不開口,寢殿靜寂,半絲聲息也不聞。
“皇上,藥來了!”不多時小蜻蜓端著藥站在門外,小心地稟告。
“嗯!端進(jìn)來!”玉痕聲音清淡。
小蜻蜓端著藥走了進(jìn)來。濃郁的藥氣瞬間彌散整個房間。他看了玉痕一眼,直接端到鳳紅鸞面前,恭敬地遞上湯藥,“請公主服用!”
鳳紅鸞身子一顫,盯著眼前的湯藥。只聞這氣味的確是墮胎藥無疑。只要喝下去,她腹中的這個未成形的小生命就會不保。也許她以后就再也不會有孩子�?墒侨舨缓认氯�,她就要休了云錦,做玉痕的皇后。會斬斷和云錦的一切。讓云錦情何以堪?
袖中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攥出血痕。鳳紅鸞閉上眼睛。一直以為她已經(jīng)走過了最艱難的境地。比如當(dāng)初迷茫下答應(yīng)玉痕下一局棋中途有變情動交心給了云錦,那是她下的第一個決定;再比如在玉痕的太子府行大婚之禮云錦出現(xiàn)奪婚,她毫不猶豫地選擇跟他離開。那是她下的第二個決定;后來回藍(lán)雪聽聞她寒毒要需要他耗盡所有靈力變成普通人才能解,她毅然決然地放棄他趕他離開,那是她做的第三個決定。
后來她在紫冰凌之湖秋試時從藍(lán)雪國主口中得知寒毒還有另一種解法時,恨不得插翅飛去云山求他原諒,挽回她,不惜拋卻驕傲受了一劍,那是她下的第四個決定;后來藍(lán)雪選駙馬,在最后一刻,盡管玉痕答對了,盡管子墨和子逸交了一張白紙,其實她知道他們也是答對了的,只不過讓她選擇而已,她毫不猶豫地牽了云錦的手,那是她下的第五個決定;就在二十幾天前,她得知懷孕,怕云錦和玉痕兩敗俱傷,更怕他回去知道她懷孕為了她性命著想一定會打掉他們的孩子,所以,她忍痛逼迫自己跟著玉痕來到西涼,甘愿借他之手庇護(hù)腹中胎兒,那是她下的第六個決定。
無數(shù)畫面在腦中閃過,一幕幕,一筆筆,都無比清晰。她在面對無數(shù)選擇時,從來都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從沒像今日這般,令她難以抉擇。無論是云錦,還是孩子,都已經(jīng)融入她骨血,難以割舍!
“很難選嗎?”玉痕看著鳳紅鸞,眸光變幻莫測,“我知道你不會再愛我,留你在身邊也好。我也已經(jīng)無愛,誰說無愛的人就不能長久呢!”
鳳紅鸞閉了閉眼,忽然伸手打翻了藥碗,看著玉痕,眸中痛苦掙扎退去,“好!”
二十幾天前她在云錦和孩子中其實就已經(jīng)做了選擇!她選擇了保護(hù)孩子,也許生下他自己會死去。那休不休夫又能如何?她若死了,總是對他不起。休了他也好。
湯藥灑了小蜻蜓一身,湯碗“啪”的一聲摔碎到了地上。在靜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去取筆墨紙硯!”玉痕淡淡瞥了一眼摔碎的藥碗,對小蜻蜓吩咐。
小蜻蜓連忙退了下去,不出片刻帶了筆墨紙硯鋪在桌子上。
鳳紅鸞僵硬地挪動腳步走了過去,看也不看玉痕一眼,提筆在宣紙上刷刷幾筆,轉(zhuǎn)眼間一封休書一揮而就。
“今鳳紅鸞特此休夫云錦!自此男娶女嫁,各不相干!”
筆墨張弛有度,沉穩(wěn)有力,同樣力透紙背,令人一見就可以想象下筆之人絕然心境。
放下筆,鳳紅鸞面色恢復(fù)一如既往,無悲無喜無怒無恨地看著玉痕,“可是滿意?”
“嗯!不錯!”玉痕點點頭,“下個月是天道吉日,我會昭告天下封后大婚之禮。你可有意見?”
“沒有!”
“嗯!沒有就好!”玉痕將休夫書折起,慢條斯理地綁在青鱗腿上,伸手拍拍它,“你該走了!”
青鱗脫離鉗制,怒瞪著玉痕,一動不動,看那神情似乎打死不回去了!
“你若是不想回去也成!我就將你燉了,讓獵鷹去辛苦送一趟休書!”玉痕輕輕吹了吹手上沾的羽毛,對青鱗道。
話音未落,青鱗“嗖”地飛了出去,所剩無幾的羽毛在夜晚清風(fēng)下微顫。
第四十九章
玉痕看著青鱗化作小黑點消失在夜幕中,收回視線,看向鳳紅鸞。
鳳紅鸞低頭凝視著桌面剛鋪宣紙的地方,一動不動。休書就這樣寫了也并沒有感覺多難受。也許無數(shù)次風(fēng)刀霜劍,重重阻難,比起從鬼門關(guān)屢次撿回命來看,她的心早已經(jīng)堅硬如鐵。即便這么大的事兒,她居然也不痛了。
玉痕靜靜看了鳳紅鸞半響,嘴角微勾,玉顏迎著琉璃燈劃出一抹月牙形的弧度,似是心情極為愉悅,低潤開口:“你將剛剛的休書再臨摹一份與我。用來昭告天下使�!�
鳳紅鸞抬頭怒瞪著玉痕。
“一封也是寫,兩封也是寫。怎么?你既然休了他,不愿意昭告天下?你可要想清楚,萬一天下人不知那封休書,到時候你嫁朕為后,還冠著別人的姓氏,怕是不太好。”玉痕慢悠悠道。
鳳紅鸞收回視線,低頭,提筆,又寫了一封休書。與剛剛的一模一樣。
“不錯!”玉痕伸手拿過,輕輕吹干了墨跡,點點頭,折進(jìn)懷里,看著鳳紅鸞,“想必今日你也睡不著。不如我們對弈一局?”
“沒興趣!”鳳紅鸞頭也不抬。
“既然下棋沒興趣,不如我給你讀書?”玉痕偏著頭詢問。
“不想聽!”鳳紅鸞繼續(xù)低著頭。
“你可是又餓了?我吩咐御膳房給你準(zhǔn)備夜宵?”玉痕又問。
“不餓!”鳳紅鸞又道。
“呵,難道你就準(zhǔn)備這樣站一輩子?”玉痕挑眉,似乎剛剛化身成魔的那個人并不是他,笑的溫潤爾雅,對于鳳紅鸞明顯不配合也不惱。
“你管不著!沒事兒的話你可有出去了!”鳳紅鸞趕人。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會有玉痕這種人。從今日起,她真該好好認(rèn)識他了!不顧天下人的眼光封她為后,她雖然被關(guān)進(jìn)這里也可有想象如今外面是何情形,她住進(jìn)鳳儀宮的消息定然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若是明日她休夫的消息和準(zhǔn)備和玉痕一個月后大婚的消息再次傳出去的話,天下又該掀起怎樣的波瀾可想而知。
“看來我需要讓你明白一點。這是朕的皇后的寢宮�!庇窈勐朴频馈�
“你的地盤又如何?姑奶奶不高興你也要滾出去!”鳳紅鸞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怒了,這些日子來武功也恢復(fù)了五六成,劈手就對著玉痕打出一掌。掌風(fēng)凌厲。
玉痕一驚,如玉的俊顏失了那份長年掛在臉上的淡定從容。愕然地看著鳳紅鸞,不是被她掌風(fēng)給鎮(zhèn)住了,實在是被她口中的那句姑奶奶給驚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似乎從來沒想過從她里吐出臟話。
直到掌風(fēng)呼嘯而至面門,玉痕才驚醒,并不看他有何動作,身子已經(jīng)飄到了門口。
鳳紅鸞并不罷休,手腕一轉(zhuǎn),一團(tuán)冰光對著玉痕砸了過去。
玉痕看著鳳紅鸞手心的冰藍(lán)色光團(tuán),眸光閃過一絲訝異,不過也是瞬間,他并沒有出手,而是對著鳳紅鸞怒容滿面的神色提醒道:“小心動了胎氣,得不償失!”
鳳紅鸞瞬間住了手。如今孩子就是她的弱點,玉痕懂得會怎么將她的弱點一再放大,讓她投鼠忌器,達(dá)到最大效用。她廢了多少心思和痛苦的選擇留下這個唯一的孩子。自然不能因小失大。平穩(wěn)了一下怒火,轉(zhuǎn)過頭,怒道:“別讓我再看見你!”
“估計是不可能的!別忘了你是朕的皇后!”玉痕繼續(xù)提醒,忽然一笑,“你剛剛說要給朕當(dāng)姑奶奶嗎?我看還是不必了。好好做你的皇后就成了。太長公主才是我的姑奶奶,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鳳紅鸞一口氣憋在心口。她就覺得玉痕不氣死她不甘心。咬著牙不答話。
玉痕看著鳳紅鸞氣怒又極力隱忍的樣子似乎破為愉悅,欣賞了半響,收回視線,看向院中杜嬤嬤帶著鳳儀宮已經(jīng)領(lǐng)罰回來跪在地上的眾人,笑意一改,聲音威儀低沉,“好好侍候皇后,若是鳳儀宮再出任何紕漏。一只蒼蠅飛進(jìn)來的話,仔細(xì)你們的腦袋!”
“是,皇上!奴婢(奴才)再也不敢了!”眾人一哆嗦,惶恐叩頭。
杜嬤嬤更是臉色發(fā)白,今日讓云少主的青鱗居然悄無聲息飛進(jìn)鳳儀宮,這是她的失職。若是皇上沒有在外圍布置了獵鷹攔住青鱗,她萬死不足惜。
“已經(jīng)夜了,仔細(xì)身子,早些睡吧!”玉痕不再看鳳紅鸞,扔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出了鳳儀宮。龍袍的祥龍圖案在夜色中似乎騰云而起,一飛沖天。
小蜻蜓隨后跟上。
出了鳳儀宮,玉痕看到站在鳳儀宮外的玉子墨似乎毫不意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詢問道:“六哥今日也睡不著?”
“皇上,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玉子墨盯著玉痕的眼睛。那雙墨玉的眸子一如既往,看不出他心中真實想法。
“六哥這么快就得到信了?看來六哥還是關(guān)心她的,那為何不進(jìn)去阻止我?”玉痕將雙手背負(fù)在身后,淡淡地看著玉子墨。
“我阻止的話,皇上便會聽我勸阻?”玉子墨玉顏隱在暗影下忽幻忽滅,不等玉痕開口,說道:“皇上自小便有想法,只要認(rèn)定的事情從來不改。別說我勸阻,就是明日滿朝文武大臣以及西涼萬民奏上萬民書,怕是也不能阻止你的決定。”
“呵,六哥說得不錯!朕一旦決定的事情斷無更改。”玉痕點頭,墨玉的眸子溫涼地看向天空,子夜無星辰,他淡淡道:“朕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清醒不過�!�
“既然皇上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臣無話可說!”玉子墨行了個告退禮,轉(zhuǎn)身離開。
“六哥終于對朕稱臣了?看來她在六哥心中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庇窈蹚奶炜帐栈匾暰,看著玉子墨的背影,意味不明地道:“六哥難道不進(jìn)去看看她?”
玉子墨腳步一頓,并未答話,大踏步離開。不過片刻便消失了身影。
玉痕凝視著玉子墨的背影,在濃郁的夜色下,墨玉的眸子沉暗異常。
小蜻蜓立在玉痕身后,大氣也不敢喘。
“小蜻蜓,你覺得朕做錯了嗎?”許久,玉痕回頭看向小蜻蜓。
“回皇上,奴才認(rèn)為皇上并沒有做錯。紅鸞公主如今休夫,自然可以……再嫁�!毙◎唑延仓^皮答道。
“嗯?”玉痕看著他。
“奴才以為只要皇上想要,這世間沒有什么是不能要的。紅鸞公主也不例外�!毙◎唑褖褐豢跉猓⌒挠执竽懙氐�。
“呵呵……不愧是跟著我長大的!”玉痕輕笑,舉步向帝寢殿走去,聲音溫涼,“她無論是誰,頭上加冠了什么姓氏,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女人……就該這樣!她不是想要平靜生活,安枕無虞嗎?朕給她!”
小蜻蜓有些怔愣,不明白地看著玉痕,愣愣站了半響,才快步跟了上去。
走了不遠(yuǎn),玉痕忽然停住腳步,對著小蜻蜓吩咐:“去敲晨鐘!即刻上朝!”
“皇……皇上?這么早就上朝?”小蜻蜓眼珠子瞪大。如今才子夜。見玉痕回頭瞥了他一眼,他立即躬身,“是,奴才這就去敲鐘�!�
玉痕點頭,轉(zhuǎn)了路向金鑾殿走去。
小蜻蜓用袖中抹抹汗,想著皇上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上朝的鐘聲在子夜響起。響徹整個西涼京城。西涼文武百官人人從夢中驚醒,快速地穿戴妥當(dāng)匆匆忙忙出了府邸,騎馬的騎馬,坐轎子的坐轎子,都整齊一致的往皇宮趕。這種鐘聲歷來只有發(fā)生影響國運的大事之時才會敲響。比如皇帝遇刺,比如邊疆有兵來犯,比如藩王造反。
人人驚駭連連,想著京城今夜太平,不知道宮里或者還是邊疆出了什么大事。
宮門打開,眾人對看一眼,都沒從彼此眼中得到什么訊息,匆匆忙忙進(jìn)了金鑾殿。
玉痕早已經(jīng)高坐在金鑾寶座上,不是正襟危坐,而是雙腿成交疊之勢,一腿抬高,一腿支地,左手支著下顎,懶散隨意地看著匆匆趕進(jìn)來的滿朝文武。不像是一國君主,到像是一個翩翩溫潤清華的富貴公子。若不是他身上的龍袍和那張欺霜賽雪雍容無雙的容顏,眾人都懷疑眼花了。
眾人愣了片刻,穩(wěn)了穩(wěn)心神,齊齊跪拜,山呼,“吾皇萬歲!”
玉痕并未免禮讓眾人起身,而是目光一一掠過眾位大人。被看到的每個人忽然感覺后背上壓了一座大山,呼吸都不聞了。都在揣測到底出了什么事。人人心下如掛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皇上登基以后,較做太子之時更令人難以揣測。比太上皇當(dāng)朝時更令人不敢揣度圣意。
“青王和桓王呢?”眸光掃了一圈,玉痕轉(zhuǎn)頭問小蜻蜓。
“回皇上,青王……昨夜染了風(fēng)寒,身體不適,并未上朝�;竿踝蛞乖谕聵亲砭啤未醒來呢!”小蜻蜓硬著頭皮道。
“嗯!”玉痕淡淡應(yīng)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眾人聽著這聲音齊齊一緊。更是覺得兩位王爺同時缺席,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尤其是皇上在子夜敲響了上朝的鐘聲,更是非比尋常。
第五十章
玉痕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不變,看向大殿上打頭跪著的丞相和左將軍,“王兄和王弟數(shù)日來辛苦。一會兒下了朝,丞相和左將軍代表朕去探望一番。”
“臣遵旨!”二人領(lǐng)命。
“今日急召眾位愛卿子夜早朝,是宣布一件朕之私事。朕素年來心儀一女子,不得其心,如今終于得償所愿,實在是睡不安寢。所以特召眾位大臣來與朕一同分享�!庇窈劬従忛_口,聲音微揚(yáng),顯示他的愉悅心情。
眾人緊繃的心終于大松了一口氣。原來是皇上私事!那就不怕了,立即表態(tài),“臣等洗耳恭聽!”
“嗯!”玉痕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道:“紅鸞公主端正溫順,得體謙恭,才華冠滿,心善仁慈。實乃母儀天下典范。朕心一直仰慕,如今得公主心儀。于一個月后大婚行封后大典。封鳳紅鸞為我西涼玉痕之后,眾卿可有異議?”
玉痕話落,“咚”一聲,數(shù)十人齊齊地趴到了地上。臉色慘白,人人大駭。金鑾殿剛剛?cè)旧系南惨鈩x那陷入詭異的氣氛中。大殿上滿堂文武齊齊抬頭,顧不得修儀禮表,都不敢置信地看著玉痕�;噬弦⒓t鸞公后他們沒聽錯吧?
玉痕姿勢不變面色不改,溫涼地眸光看著失態(tài)的滿朝文武淡淡詢問:“恩?眾卿可是有意見?”
“皇……皇上您要娶鳳紅鸞為后?”丞相大著膽子慘白著臉詢問。
“嗯!你們沒有聽錯,朕確實要娶紅鸞為后”玉痕點頭。清潤感儀的聲音雖然不高,但足夠大殿內(nèi)所有人聽得清楚。
滿朝文武大臣只覺眼前轟隆隆似平地打了個大霹靂,一時間都被驚得四肢僵硬。皇上要娶鳳紅鸞為后?那可是云族少主的妻子,皇上妻奪人妻?
“皇上..實在不可”丞相和左將軍幾平同時開口大呼。
“為何不可?”玉痕看著二人。
“紅鸞公主三月前嫁給了云少主,這..這皇上如何能娶她?”丞相哆嗦地。
“哦!愛卿說的是這個��!那無礙”玉痕淡淡一笑,伸手入懷拿出張紙,輕輕一抖,紙張展開在眾入面前他笑道:“紅鸞今日已經(jīng)寫了休書,休了云少主。她是自由之身。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聯(lián)娶她也無不可�!�
“這...眾人震驚地看著那張紙。休夫書?”
“一個月后封后大典,皇后禮儀務(wù)必周全,禮部鄭大人需要著實辛苦一番了”玉痕看向禮部鄭大人。
鄭大人早已經(jīng)和眾位大人一樣呆若木雞。玉痕點到他時他才驚醒,連忙看向首位這才想起青王和恒王今日沒上朝,又看向丞相和左將軍。丞相和左將軍早已經(jīng)懵了。也沒什么指示他哆嗦地開口:“皇上這..”
“嗯?”玉痕看著他。
“臣遵旨”鄭大人觸到玉痕的目光,只覺寒氣瞬間從腳底升起,連忙垂頭接旨并且表態(tài):“臣定不負(fù)吾皇所望,一定讓皇上滿意�!�
“好,指令司擬制昭告天下。西涼、藍(lán)雪、云族速下喜帖。此事就這么定了”玉痕點頭起身站起來,“朕要說的就是這事!散朝吧”話落,抬步出了大殿。
“退..朝”小蜻蜓扯著嗓干高喊一聲。想著這是有史以來最考驗他心臟的早朝。喊完憐憫地看了眼僵硬地目送玉痕離開的滿朝文武,跟在玉痕之后出了金殿。
夜晚清凜的風(fēng)吹起花袂玉帶,玉痕嘴角直掛著淡淡的笑,如閑庭信步一般走向帝寢殿。小情蜒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打著宮燈,走到帝寢殿門口,玉痕擺擺手,小情蜒停住腳步目送他入了殿內(nèi),珠簾落下那刻他似乎聽到了玉痕低低的聲音:“云錦,我便不信你還能從我手中再奪她一次!”
小蜻蜓手一顫,宮燈險些扔了連忙轉(zhuǎn)身,悄聲退了出去。
鳳儀殿內(nèi)。
鳳紅鸞站在原地動不動。聽著半夜宮廷的鐘聲在靜寂的夜里一下下的響起,如重錘她的心坎上但卻在她心湖處升起不了絲毫漣漪。鐘聲很快歸于平靜。但她依然可以想像到西涼滿朝文武急入宮的場面。似乎也能想到玉痕與往日相同的邪魅和獨斷。
許久聽到下朝的鐘聲再響起她低聲一句,“真是瘋子”轉(zhuǎn)身躺回床上。
第二日,西涼發(fā)布公文,昭告天下。
昭告寫了兩件事,一件事是紅鸞公主休夫,另一件事是西涼玉王迎娶紅鸞公主為后,一個月后舉行封后大典。
昭告一出,嘩然天下。
不止西涼子民驚了,東璃、藍(lán)雪、云族上下同樣一片嘩然。
萬里鋪就錦紅迎娶,藍(lán)雪那場大婚盛事被親眼目睹的人終身難忘,任誰也想象不到大婚不足三月的云少主和紅鸞公主居然唱出了這么一出。較之以往那些轟轟烈烈的大事兒更是令入震撼。
更為震撼的是居然玉王要重新接納紅鸞公主,迎娶已婚婦人為西凜國之母。這可謂是開西涼歷史之先河。天下百姓奔走相告,茶樓、酒樓各種說書場所一夜之間爆滿,說書客們重新將云錦、玉痕、鳳紅鸞更甚至鳳紅鸞和君紫璃的那些過往糾葛都搬出臺面。
比如鳳紅鸞東璃圣旨休夫,云少主癡纏紅鸞公主,揚(yáng)言入贅丞相府,玉太子十里錦紅相迎,紅鸞公主入西涼為太子妃,云少主不顧天下人眼光鳳陽城劫婚,太子府大婚之禮奪回了紅鸞公主,彼時兩人出雙入對百花盛宴,共同進(jìn)退突破重重阻攔回到藍(lán)雪,之后人分手云山傷情,駙馬大選又重歸于好,萬里錦紅迎娶,執(zhí)子之手成就百年之好,大婚后回歸云山,紅鸞公主被云族主拒之門外,云少主火燒金牌令,紅鸞公主恕還下馬威,后來云少主只身赴云山整頓,紅鸞公主冰鎮(zhèn)掌刑堂。
如此一件件一樁樁關(guān)于云錦和鳳紅鸞的糾葛都被從各種渠道挖出來,一時間整個天下就像是煮沸了的水,茶余飯后各種評論和猜測如雪花一般,蔓延整個天下。
西涼文武百官下了朝之后齊齊去拜見太上皇。如此大事情不是兒戲,卻在乾寢殿外得知太上皇昨日已經(jīng)外出和云游到此的智緣大師在普光寺說法。眾人無奈只能前去青王府和恒王府請示,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皇上器中的兩位如今在西涼舉足輕重的王爺。青王和恒王齊齊閉門謝客。
以丞相和左將軍為首的西涼文武百官,只能聚在丞相府商議,也不得其法。他們上面有太上皇、青王、恒玉都對此事不予置評。他們自然不能去觸已經(jīng)下了決心的皇上霉角。只能嘆息連連。想著若是處理不好天下定將大亂,云少主可不是好惹之人。最苦了的是禮部尚書鄭大人只能開始籌備皇上大婚以及當(dāng)日的封后大典。
一時間西涼朝野上下沒有皇上大婚的喜氣,從頭上如架了把刀都在持著小心謹(jǐn)慎的觀望狀態(tài)。
一連幾日玉痕該早朝早朝,一切井然有序。而云族也未傳來關(guān)于云錦對此事的只言片語回復(fù),天下陷入詭異的氣氛中。
鳳俊宮一改一個月前紅鸞入住時禁閉狀態(tài),玉痕昭告天下的第二日就對紅鸞解了禁閉。并將琴棋書畫等文房四寶以及她一切一應(yīng)要求和所用全部滿足。更甚至桌面上的糕點也換成了國色天香的花糕
國色天香花中無價之寶用來給紅彎公主做花糕下菜再次嘩然天下。
除用國色天香做花糕外,接連有更多令入震驚的消息接連傳出宮外。
比如紅鸞公主一日子夜醒來,忽然想要喝云蒙山雨露沏的茶水,玉王命人快馬加鞭趕往幾百里外的云蒙山采摘了凌晨雨露送往鳳儀宮,不誤她第二日一早飯后沏茶,再比如,紅鸞公主一日午睡后突然想起用羽毛筆作畫,且要專門鵝尾椎骨后的那三根,且一支筆不夠,要足足用上百支。玉王命入天下搜尋鵝尾羽毛一時間天下鵝貴如黃金再比如鳳紅鸞不喜宮廷畫紙,專門搜羅一種民間百姓用來包粽子的蘆葉制成的葦葉紙作畫,據(jù)說因此葦葉貴比金葉,富了個專門靠賣葦葉紙為生的難民村。
諸如此類情況,多不勝枚舉,每件事情都足夠天下百姓唏噓喟嘆。
一時間天下傳揚(yáng)一句話:
“西涼玉王寵紅鸞公主,天下無雙”
因此有種謠言散開,據(jù)說當(dāng)初紅鸞公主嫁與云少主其實是玉王和紅彎公主的計謀,就像昔日的八皇子,今日的恒王玉子恒本來是玉王的人,昔日的云族錦瑟小主,后來招西涼恒王為婿,實際上是云少主的紅顏知己一般,其實紅鸞公主一直以來就是玉王的人。和云少主那些轟轟烈烈之事不過是為了迷惑云少主的戲碼。西涼的真命皇后使命完成,還是要回歸西涼的。
西子情最近比較忙,萬忙中抽出時間更新了
第五十一章
這種言論一經(jīng)散播開來。天下百姓終于為這一起事件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口人人恍然。哦!原來如此,對玉王和紅鸞公主一個月后大婚封后大典更是期盼。更有甚者人人想看看玉王會給紅鸞公主一個什么樣的大婚�?煞癖仍粕僦骱图t鸞公主大婚時萬里錦紅色染天下一般壯麗河山。
一時間。各種言論如鵝毛大雪般覆蓋整個天下!
云族和藍(lán)雪并未針對此事有做出相應(yīng)的回應(yīng)!
鳳儀宮宮苑深深。也被無數(shù)言論覆蓋。鳳紅鸞作為這個故事中的主角。也有章在天下傳揚(yáng)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之時由玉痕專門安排的說書客口中將外面的各種言論直播到了她的面前。
鳳紅鸞半躺在貴妃椅上。吃著國色天香的花糕。聽著說書客的繪聲繪色地說書,感嘆誰說古代交通信息不便?比科技發(fā)達(dá)的二十一世紀(jì)網(wǎng)絡(luò)信息時代不遑多讓。而玉痕找的這個人簡直是說學(xué)逗唱。多才多藝。她聽得津津有味。想著有人專門給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不用浪費她的嘴皮子的感覺實在不錯!
這一日,午后。說書客剛走,青藍(lán)在鳳紅鸞耳邊輕聲詢問�!靶〗恪?墒俏缢�?”
鳳紅鸞搖搖頭�!敖o我沏壺茶吧!”
“小姐。喝茶對孕婦不好�!鼻嗨{(lán)看著鳳紅鸞的肚子,想著一個長得和云少主小姐一樣的孩子該是什么樣。她也想看看到底最像誰�?墒且幌氲进P紅鸞的寒毒。所有的想法都變成了擔(dān)憂和恐怕。她不想小姐出事,眼圈不由自主紅了。
“小姐。喝茶對孕婦真的不好。還是別喝了。喝蜂蜜水吧,小姐要不喜歡,就喝果汁。今日早上奴婢吩咐御膳房按照小姐開出的料方專門榨了果汁。西瓜,葡萄,酸梅,好多種呢!”青葉一邊給鳳紅鸞打著蒲扇。一邊連忙勸道。
鳳紅鸞抬眼看了青藍(lán)一眼,又轉(zhuǎn)頭瞥了青葉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我記得你們比我還大一歲呢!是不是?”
“嗯”二人點點頭。不明白地看著鳳紅鸞。她們發(fā)現(xiàn)小姐是真的變了,那時候的小姐眼神清冷,神色淡漠。周身像是會發(fā)光一般。刺目,凌厲,將靠近她的人都拒絕在十丈開外。而如今的小姐嫻靜溫婉。眸光內(nèi)斂,給人一種洗滌心靈的純凈和溫暖。更是移不開眼睛。
“是該嫁人了!”鳳紅鸞迎上二人的目光笑道。這二人在玉痕太子府這半年并沒受到任何虧待。據(jù)說一直被玉痕留在書房侍候筆墨。如今舉手投足間出落得比王侯府邸的大家閨秀還有出挑三分�!澳銈兛捎邢矚g的人?”
“沒有!”青藍(lán)、青葉異口同聲地?fù)u搖頭�!拔覀兙透谛〗闵磉呉惠呑樱 �
“哪里有什么一輩子之說?我指不定還活不活得過明年呢?”鳳紅鸞笑的平靜。
“小姐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青藍(lán)、青葉本來紅著的眼因有淚花滾出來�!芭径诉沒怎么侍候小姐呢!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小姐。小姐怎么能……”
“哎。看到你們。我才知道女人原來真是水做的!”鳳紅鸞嘆息地?fù)u搖頭�!氨緛戆�!我是想著將你們嫁給風(fēng)影、霧影�?墒侨缃窨磥砼率遣怀闪�!西涼也不錯。憑你們在玉痕書房待了半年這一身被墨染的氣質(zhì)。這西涼京中的王孫公子誰不甘愿娶你們?”
“小姐。我們不要!我們就陪著小姐。小姐生。我們生;小姐死。我們死!”青藍(lán)、青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扒笮〗銊e給我們送出去!否則我們就自刎在小姐面前�!�
鳳紅鸞蹙眉�?粗嗨{(lán)、青葉。玉痕在昭告天下的第二日對鳳儀宮解禁就將她們送來還給她了。盡管這二人在西涼待了半年。但依然不改初衷。對她忠心耿耿。可她怎么能耽誤人家青春。嘆道:“這一生還很長。沒有誰離開誰活不了。”
“我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青藍(lán)、青葉拼命搖頭。
“你們死了誰來給我照顧我的孩子?”鳳紅鸞看著兩張梨花帶雨的臉。難得眼眶酸澀。其實她最想自己照顧孩子。但她沒有把握能在生了孩子之后這具殘破的身體不油盡燈枯。只能找相信的人相拖。無論這孩子將來是在云族,還是在西涼,青藍(lán)、青葉都有立足之地。云錦和玉痕都不會為難這二人,所以,由她們來照顧孩子最為妥當(dāng)。
“云少主會照顧好孩子!用不到我們。”二人悲痛道。
“他啊……”鳳紅鸞酸澀的蒙上一層惘悵�!八率遣粫�,他會恨這個孩子�!�
青藍(lán)、青葉身子一顫。兩張小臉煞白,想到云少主的性情。若是因為這個孩子而讓小姐命喪黃泉的話。云少主也許真恨這個孩子。但又同時搖搖頭“一定不會的。小姐拼死生下這個孩子。云少主一定會像小姐一樣愛他的。”
“誰說的準(zhǔn)呢,玉痕也不會將孩子給他的。有你們在。我才放心。”鳳紅鸞擺擺手,“你們起來吧,我還沒死呢!也不一定沒救�!�
二人掛著淚痕跪在地上�!靶〗阋饝�(yīng)不將我們送出去。我們就起來�!�
鳳紅鸞好笑。得!這兩個在玉痕太子府待了半年。也學(xué)會威脅人了,無奈道:“起吧!我們說這些還早,等有朝一日的時候再說不遲!”話落。見二人哭花了的臉。不想再說這種沉重的問題。轉(zhuǎn)移話題。“就喝酸梅汁吧,你們?nèi)ソo我端來!”
二人也不想鳳紅鸞再傷神。連忙站起身向外走去。
“公主,青王殿下向著鳳儀宮來了!”二人剛走到門口,杜嬤嬤輕聲稟告。
鳳紅鸞想著子墨終于露面了!收起臉上的傷色。吩咐道:“多拿來一份酸梅汁,要冰鎮(zhèn)的,正好解暑�!�
“是”青藍(lán)、青葉應(yīng)了一聲,走了出去。
杜嬤嬤也退了下去。
青藍(lán)、青葉出了鳳儀宮門口,正迎面碰上走來的玉子墨。連忙請安,玉子墨停住腳步。目光定在二人臉上的淚痕上。微微蹙眉�!翱墒撬硇莶贿m?”
二人搖搖頭�!靶〗銢]有不適。吩咐我二人去端酸梅汁�!�
“嗯!”玉子墨點頭。并沒有進(jìn)去。
二人抬步離開,走了老遠(yuǎn),見玉子墨依然沒進(jìn)去。青藍(lán)停住腳步。猶豫了一下又返了回來。玉子墨似乎要轉(zhuǎn)身離開。她連忙道:“小姐知道王爺來了。命我二人多拿一份酸梅汁給王爺嘗嘗。這是按照小姐要求的配方讓御膳房做的。王爺若是走了。就嘗不到了。皇上還沒嘗呢!”
玉子墨腳步頓住,青藍(lán)再不多話。轉(zhuǎn)身繼續(xù)向等在遠(yuǎn)處的青葉走去。
直到二人身影消失。玉子墨扯了扯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抬步走了進(jìn)去。
鳳儀宮的大片國色天香枝干上的花朵已經(jīng)被采摘沒。他目光掠過那些沒有花朵的花枝。一路來到鳳儀殿。透過珠簾。見到鳳紅鸞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嫻靜溫婉。神色平靜。容顏淡淡光華。比一個月前來西涼似乎胖了些。神態(tài)也好許多。斂了眸中情緒。伸手挑開簾幕,抬步走了進(jìn)去。
鳳紅鸞抬眼看玉子墨。似乎清瘦了些。輕袍緩帶。讓人難以想象這是西涼尊貴的青王。到像是富貴世家的公子。笑道:“子墨,你這副樣子出去,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女子!”
“還有閑心說笑�?磥磉^得不錯!”玉子墨打量了鳳紅鸞一眼。坐在椅子上。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壺。眸光微閃�!澳氵@一壺茶�?墒强嗔司┞掘T兵營十三鷹的兵馬。不分晝夜在云蒙山和京城傳送”
鳳紅鸞伸手揉揉鼻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玉子墨。“舍不得了?據(jù)說京戮騎兵營十三鷹是你的管轄之內(nèi)�!�
“舍得到?jīng)]有。這樣鍛煉之下才訓(xùn)練良兵強(qiáng)將。我只怕云蒙山的雨露都被采光了�!庇褡幽恍�。伸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不怕就成。云蒙山的雨露采沒了也沒什么打緊。不是還有翠薇山嗎?比云蒙山還要遠(yuǎn)上三百里。更適合訓(xùn)練兵馬�!兵P紅鸞漫不經(jīng)心地道。
“也是!”玉子墨不置可否,低頭抿了一口茶。
鳳紅鸞不再開口。
房間靜靜,偶爾有請風(fēng)吹來,珠簾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清泠悅耳。
“小姐。酸梅汁!”青藍(lán)、青葉一人端了一個盤子進(jìn)來,將帶冰的那個放在玉子墨面前。常溫的一杯遞給鳳紅鸞。
鳳紅鸞伸手接過。抿了一口,贊嘆道:“就是這個味道!這才是純粹的�!睂χ藬[擺手�?聪蛴褡幽!皩⒛闶种械牟璺畔�。還是嘗嘗這個吧,”
玉子墨放下茶。端起酸梅汁,剛湊近鼻息。便聞到濃郁的酸味。他抬眼。見鳳紅鸞滿足的神色,猶豫地抿了一口,險些吐出來。僵硬地端著酸梅汁,看向鳳紅鸞的目光怪異。
“怎么了?不好喝?還是你不喜歡?”鳳紅鸞詢問玉子墨。
“你不覺得太酸?”玉子墨勉強(qiáng)將酸梅汁咽下,只覺五臟六腑都跟著酸起來。
鳳紅鸞搖搖頭�!安话 �,又猛喝了一大口。很酸嗎?她怎么覺得還不夠味道!
玉子墨沉默,見鳳紅鸞很快將一杯酸梅汁就要喝得見了底,他盯著她的肚子看了半響。吐出一句話�!岸颊f酸兒辣女。是個男孩吧!”
鳳紅鸞手一顫。險些將手中的杯子扔了。抬頭看玉子墨。臉色怪異�!澳氵信這個?”見玉子墨不答話,她嘴角勾起一絲暖暖的笑意。低聲道:“我也希望他是男孩。最好長得像云錦。”
玉子墨收回視線,低頭。喝了一口酸梅汁。忽然不再覺得酸。而是苦徹心肺!
鳳紅鸞也不再說話。房中再次恢復(fù)靜寂。
許久。一杯酸梅汁見了底。玉子墨放下杯子。看著鳳紅鸞。眸光涌動著什么,輕聲問:“你真要做七弟的皇后?”
鳳紅鸞抬頭看著他,聲音同樣很輕。嘴角揚(yáng)起淡淡輕嘲,“不做又如何呢?我如今就是被困在牢籠的金絲雀。想飛也飛不出去。”
玉子墨手指縮了一下。抿唇,似乎下了一個決定�!叭羰悄阆腚x開。我?guī)湍汶x開西涼如何?”
鳳紅鸞一怔�?粗褡幽�。那一雙鳳目深邃。一眼望不到底。須臾。她移開視線。淡淡一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你不想離開?”玉子墨蹙眉。
鳳紅鸞目光看向窗外。透過遮陽的窗紗。窗外碧空如水洗,幾朵白云悠悠。她搖搖頭�!半x開又如何呢?這個天下難道真有我的生存之所?讓我安靜地等待這個孩子出生?”話落。她笑得云淡風(fēng)輕,“這個天下是云錦和玉痕的。只要有他們在。天下沒有藏人的地方。更何況子逸對金鳳樓了如指掌。我沒有庇護(hù),如何生存?即便你的勢力,也怕是不能護(hù)我周全。若是這個孩子在我的折騰中失去。豈不是我做得一切都白費?”
玉子墨沉默不語。
鳳紅鸞一嘆�?嘈Φ溃骸案螞r我如今沒有離開的理由。都走到這一步了。還如何能說離開就離開?”
玉子墨看著鳳紅鸞,眸光溢滿心疼。半響。低聲道:“十年前。我手中的金鳳樓不小心被云族主得知。他對我下了追殺令。皆是云族一等一隱秘的高手,一番交戰(zhàn)下,我保住了金鳳樓。奈何自己九死一生回到西涼。當(dāng)時我認(rèn)為必死無疑。是七弟救了我。但是他當(dāng)時有一個條件,無論何時,只要他拿出這個條件。我就必須答應(yīng)他。”
鳳紅鸞心思一動。
“那時候我還有姑姑的囑托沒有完成。還沒有見到你。如何能死?所以。我就答應(yīng)了他。七弟出手救了我。他師承袖手憔隱,將我從鬼門關(guān)拖了回來�!庇褡幽坪跸肫鹉菚r情形,聲音微微低暗�!暗且贿B過了十年。無論七弟遇到多少次殺手和艱難。他從來未與我提出這個條件。我甚至以為當(dāng)初在西涼你和云師弟離開,他會利用這個條件讓我去攔阻你們。但他沒有。
“因為錦瑟不甘心因為你的寒毒讓師弟靈力盡失變成一個普通人。所以她找去了藍(lán)雪。后來果然你趕走了師弟。之后又因為藍(lán)叔叔而知道了寒毒還有一解,你去云山追回師弟。我陪你去云山。七弟那時候等在葉楓城,不是因為父皇的病,而是讓我做一個選擇,如果我選擇離開這一局棋局。做袖手天外的閑云野鶴。他那個條件便當(dāng)從來沒發(fā)生過�!�
“可是你沒答應(yīng)對不對?”鳳紅鸞想起在葉楓城那個陽春面館。原來玉痕等在那里是為了這個。
“嗯!我沒答應(yīng)�!庇褡幽c頭。
鳳紅鸞又想起當(dāng)初回到藍(lán)雪之后。子墨和她請辭。后來去而復(fù)返。留下來做她的專屬大夫。當(dāng)時他該下了多大決定?那時候就知道,也許他這一生都會被卷入這紛亂的天下時局。再不得自由�?伤是義無返顧陪在了她的身邊。要知道那時候若是沒有子墨和子逸的陪伴。她怕是難以撐過那段日子。
靜默片刻,玉子墨起身站來。看著鳳紅鸞。“紅鸞,這西涼江山。于我。不過是答應(yīng)七弟一個條件而已�!痹捖�。轉(zhuǎn)身走出了寢殿。
鳳紅鸞看著玉子墨的身影離開,一步步,輕且淺。腦中回味著他的這句話。許久。收回視線。淡淡一笑。即便是一個條件。但她也不能陷子墨于不義。若是他助她離開的話。到時候除了他自刎于玉痕面前。還能如何?
以前她殺人從不手軟,如今她不想任何人死!
鳳紅鸞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抹暗影。再不去想其它。
接下來日子依然一如既往。天下依然沸沸揚(yáng)揚(yáng)。似乎有經(jīng)久不衰之勢。
鳳紅鸞不再暈吐之后,每日的生活有規(guī)律。早上出鳳儀宮漫步一個時辰。西涼皇宮清靜,偶爾有宮女太監(jiān)往來。沒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嬪,沒有任何人前來找她麻煩或者不快。漫步在鵝卯石和玉石鋪就的路上。聞著處處百花香。她想著這里不像是皇宮,倒像是隱世的桃花源了。
每日飯后繪畫或者彈琴。午膳后聽說書人抑揚(yáng)頓挫關(guān)于外面?zhèn)鲹P(yáng)的各種各樣的言論,之后會休息午睡。一睡就是半日。然后醒來對著琉璃宮燈看書。玉痕會帶著奏折來鳳儀宮批閱,她看書看到子夜,玉痕批閱奏折也會到子夜。期間二人不會有太多交談。但再也未曾有針鋒相對。相處和諧。
隨著時間一日日的椎移。鳳紅鸞偶爾都會恍惚地想著也許她生來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生存的。更甚至忘了那些轟轟烈烈的前塵舊事。
若是玉痕想要這種安靜的生活麻痹她。她想著他真是做到了,如今誰讓她離開,她也不會離開。這里對她來說算是最安全的避風(fēng)港。
是誰說繁忙的時候時間如流水匆匆流逝。在鳳紅鸞覺得這樣清閑平靜的日子里。時光也是如流水一般匆匆而逝。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過了二十幾日。來到了大婚前夕。
這一日晚,鳳紅鸞并沒有看書。而是看著玉痕坐在桌前批閱奏折,靜靜的宮殿響著他翻閱紙張的聲音。連貫,沉穩(wěn)。他的側(cè)面在琉璃燈的映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玉顏清淡。薄唇微抿,看似慵懶隨意,卻周身沉淀著一種執(zhí)掌天下。令人仰視的氣質(zhì)。
曾幾何時。鳳紅鸞想著她陪著那人一起批閱奏折。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恨不得被那人抱在懷里才覺牽福。眸光染上一絲飄渺。玉痕再好。終究她愛的人是云錦。
“還有三日大婚。緊張?”玉痕落筆不停。頭也不抬。問鳳紅鸞。
“沒有!”鳳紅鸞斂了眸中情緒,收回視線。“只是像做夢一樣!太不真實,”
“呵……”玉痕低笑。
“據(jù)說你家老頭子今日同智緣大師說法圓滿剛剛回來了!”鳳紅鸞漫不經(jīng)心道。
“你在這里消息倒是靈通!還知道什么?”玉痕似乎挑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