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或許一輩子都如附骨之疽,他是怎樣長大成人的,又會不會再把傷害延續(xù)下去?
凌真怔了怔。
她的確沒想到魏璽會有這樣的顧慮。他一這樣,凌真的心就酸軟得不行。
她湊過去親了親魏璽的唇,甜甜地笑:“你那么兇,我以前還覺得你不會是一個好丈夫呢�!�
魏璽笑著捏捏她的耳朵。
凌真也笑著,唇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但事實證明,你是呀�!�
特別特別好的丈夫。
魏璽心口微燙。
他按著小女孩的背,摟著懷里軟軟小小的一團,好久之后才輕聲說:“家里多一個人,分給你的時間可能就會少一點�!�
凌真蹭了蹭他的頸窩,笑瞇瞇的:“我不介意呀魏璽�!�
很久以后,魏璽發(fā)現(xiàn)——
凌真的確是不介意的。
……他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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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真想象中的那個撅著屁股滿屋子亂跑的小崽子,在一年之后來到這個世界。
他出生是個白白凈凈的胖小子,魏母如愿抱上孫子,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著覺。
魏璽給他取的名字很草率,單名一個云字,魏云。
因為這個小崽子給凌真帶來了漫長的生理痛苦,所以魏璽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看這個崽子不太順眼。
但凌真不是。
她把從未有過的母愛盡數(shù)拋灑給了她辛苦孕育出來的小生命,在當媽媽之后的幾年里,把大部分的心思都給了崽崽。
……魏璽就更不爽了。
當然,他不爽得非常隱晦。這幾年也在適應(yīng)父親這個全新的角色,教育他,培養(yǎng)他……容忍他。
就像此刻——
魏璽垂下眼。
四歲的熊孩子,把手里一整杯熱牛奶,完完整整地潑在了魏璽的腿上。
滴答。滴答。牛奶順著西褲的褲管往下,滴在光滑的地板上。
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熊崽崽魏云本能地知道,家里雖然媽咪說了算,但其實媽咪很依賴他爹。
而他爹,是個不好惹的人QAQ
這件事凌真一直覺得奇怪,明明魏璽一沒罵過他,二沒打過他,但魏云就是怕他。
小崽子才到魏璽腿那么高,此刻仰著肉乎乎的小臉蛋,有點慫,有點無辜,眨巴著微圓的眼睛看著他爹。
小腿肚子都抽抽了。
“爸、爸爸�!蔽涸颇虘Z奶慫的,心想他爹不會真的要揍他吧QAQ
魏璽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了幾秒,心里的躁意就消退了。
魏云的眼睛很像凌真。
輪廓有一點圓,眼珠黑亮,雙眼皮的褶皺細致,眼睫濃黑。無辜地望過來時,讓人生不起氣來。
魏璽嘆了口氣,他知道孩子有點怕他,凌真說了他好多次,讓他溫柔一點。
于是魏爹嘗試著蹲下來,對著小崽子笑了一下:“沒事……別怕。”
只是他笑意不達眼底,看起來莫名就陰森森的。
魏云眨巴著眼睛看了他幾秒,忽然“哇”地一聲跑了——
“媽咪!——”他撲進廚房里找凌真。
沒過兩秒,廚房里傳來凌真的質(zhì)問:“魏璽,你做什么了!”
魏璽:“……”
他面無表情地、緩慢地站起身,沉默了一瞬,回道:“我錯了。”
廚房里接著響起熊孩子撒嬌的聲音,然后是凌真溫柔的哄聲。
魏總穿著被奶潑濕的褲子:“…………”
果然,孩子就他媽不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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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孩子以后,凌真的廚藝突飛猛進。
以前還經(jīng)常和魏璽一起點外賣,現(xiàn)在每餐都要考慮好營養(yǎng)均衡。
魏璽靠在廚房門口,看凌真把炒好的菜倒到盤子里。她生孩子的時候年輕,恢復(fù)得很好,身段和生育前沒有差別,依然是小姑娘的樣子。
這會兒小崽子在客廳看電視,魏璽走進廚房,從后邊抱住凌真,親了親她的臉頰:“辛苦了�!�
凌真?zhèn)冗^臉,也親了親他的唇,然后夾著一塊肉送到他嘴邊:“啊——”
魏璽張嘴吃了。
味道很好,他正想夸,客廳里忽然傳來一道生龍活虎的聲音:“麻麻!!”
凌真立刻就從魏璽懷里鉆了出去,交代了他把菜端出來,然后就朝孩子奔了過去。
魏璽默默地把肉咽下去。
然后任勞任怨地把菜和碗筷擺上桌。
吃飯的時候也是一樣,小崽子不肯好好吃飯,一邊扭頭看電視一邊吃,凌真只好抱著他喂,自己的飯都沒動過幾口。
魏璽掃了一眼,沉默地把少兒頻道換成了財經(jīng)頻道。
小豬哼哧哼哧的聲音一掐,換成了冷冰冰的播報,魏云一嗓子“嗷嗚”即將出口——
但他一不小心瞥到了他爹的側(cè)臉,男人雙眼半闔,瞳孔漆黑,隱隱透著一股森冷的不耐。
魏云:Qw慫慫地咽了下去,轉(zhuǎn)過身“嗷嗚”一口吃掉了媽咪喂來的肉肉。
“寶寶好不好吃?”凌真笑瞇瞇地問。
崽崽摟著她,點頭:“好騎!麻麻做的最好騎!”
凌真頓時心口軟成一片,抱著他“吧唧”親了好幾口。
魏璽:“……”
他本來也要夸的。
……
過了幾天,魏璽下班回家。
他脫了西裝外套,里邊向來一塵不染的白襯衣居然沾了些灰。
進了房間,凌真一眼看到,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這是怎么搞的?摔跤了?”
魏璽把包放下,不動聲色地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沒事……”
凌真眼尖地瞥見一抹紅色,立刻抓住魏璽的手捧到眼前,看到一條血淋淋的口子。魏璽膚白,那道血口子紅得很刺眼,表面已經(jīng)生了血痂,看著觸目驚心。
她聲音都顫了:“怎么弄的��?”
魏璽垂下眼,低聲說:“公司里有排架子到了,撞碎了玻璃,收拾的時候不小心……”
凌真心疼死了:“怎么不處理一下呀?”
她低著頭,一臉難過地捧著魏璽的手,眉毛皺著。
魏璽笑了笑,摟住她的腰:“不嚴重,你吹吹就好�!�
凌真瞪他:“你還笑,多疼啊!”
魏璽勾著唇,捏著她的下巴,咬住凌真的唇瓣,吮一下:“再親一下就不疼了�!�
凌真的唇舌被他攪著,從鼻腔里哼唧一聲,拳頭軟軟地捶他:“嗯……你的手別碰了!”
魏璽在床沿上坐下,把凌真拉到自己腿上,然后扣著她的后腦打算加深這個吻。
但還沒探進去,房間外忽然又是一道生龍活虎的哭聲:“麻!麻!——”
凌真原本迷茫帶水的杏眼立刻清醒,從魏璽懷里跳了出去,一疊聲地問:“怎么了寶寶!”
魏璽的懷里驟然空了。
他蹙起眉,吸了口氣,然后也跟著走了出去。
客廳里,小崽子蹬著短腿兒坐在地上,舉著小肉手哭得撕心裂肺:“手破了、好疼好疼!嗚嗚嗚……”
凌真也心疼得快哭了。
魏璽走過來,低頭一看——
魏云的手被自己的小車車刮了一下,食指關(guān)節(jié)上蹭破了一點皮……真的只有一點點。
但小崽子哭天搶地的,好像整只手都斷了一樣。
魏璽不是不心疼孩子,但他本身就不是共情能力強的人,何況從小受傷如同家常便飯,看到魏云的傷,當即就覺得沒什么。
但凌真已經(jīng)抱起孩子,著急忙慌地去找藥箱:“寶寶不哭,馬上就不疼了喔!”
魏總再次被晾在一邊。
良久后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血淋淋的傷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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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子嬌氣,手上的傷雖然小得不能再小了,但晚上還是要凌真哄著才睡。
凌真好不容易把他哄睡著了,回到她和魏璽的房間。
推開門,男人赤.裸著上半身,靠在桌子上,低著頭,咬著繃帶的一截,把自己手上的傷包扎好。
他神情冷淡,低垂的眉眼線條鋒利,那畫面透著一股野性,很帥。
凌真被晃了一下眼,然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有多厚此薄彼,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但魏璽沒說什么,纏好了繃帶,然后踢掉褲子,上床睡了。
凌真絞著手看了一會兒他,眨一下眼睛。
生氣啦?
她輕手輕腳地去洗澡,站在花灑底下認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這么對魏璽確實是不對的。
她好像習慣性地向著崽崽,有些冷落了魏璽似的。就像那天,她一聽魏云奶呼呼地哭訴,就覺得是魏璽兇他了,后來才知道原來是魏云潑了他一褲子的奶。今天,明明是魏璽的傷口更重,她一著急卻只顧了孩子,完全忘記魏璽了。
有孩子之后,二人世界幾乎被剝削殆盡,連親熱的時間都變少了。就算有,就像剛剛——也總是被孩子的事情打斷。
凌真嘆了口氣。
洗完澡,換上睡裙,走回房間的時候,魏璽已經(jīng)背對著她睡下了。
凌真捏了捏自己的裙邊,繞過大床,低頭看他。
男人輕閉雙眼,松散黑發(fā)之下冷臉俊逸。
凌真在床邊,抱著膝蓋蹲下來,摸了摸他纏著繃帶的手。
“還疼嗎?”她用氣聲問。
魏璽沒有回答。
凌真又嘆了口氣,然后站起來,繞過自己那一側(cè)。她輕輕地爬上床,掀開被子,躺下來。
往常都是魏璽摟著她的,今天凌真一點一點蹭過去,摟住他的腰,然后親了親他的后頸:“呀�!�
過了許久之后,魏璽才悄悄睜開眼。
身后溫熱的身體呼吸均勻,已經(jīng)睡著了。
魏璽這才動作很輕地轉(zhuǎn)過來,把她摟進懷里,閉上眼。
……
幾天之后,魏璽下班回家,家里沒人。
老婆不在,平時生龍活虎上天下地的小崽子也不在。
魏璽覺得索然無味,脫了外套,往房間走。剛打開房門,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接著,忽然有人靠了過來,摟住他的脖子,柔柔地說:“回來啦?”
魏璽垂眼。
凌真今天打扮過了。
她穿了一條紅色的紗裙,頸后系帶的款式,露出纖細的鎖骨,還有胸口瑩白的皮膚。她還化了一點妝,眼尾被眼線拉長,微微上挑,帶著一點媚。
本來就好看的人,稍微打扮一下,就叫人移不開眼。
魏璽指尖一蜷,明白過來,這是在安慰他呢。
凌真有點羞怯,抬眼盈盈地看著他:“崽崽被接到媽媽那里了,今天晚上媽媽帶他�!�
魏母現(xiàn)在身子骨康健,她住的地方也有護工和保姆,魏云過去住過不少次。
魏璽唇角要笑不笑地勾了一下,掐著她的腰抱起來,壓到墻上:“終于想起我了?”
凌真扶著他的肩膀,低頭在他額上親了親,“我一直想你啊�!�
說完,有點委屈:“但你小心眼,你晚上都不抱我了。”
魏璽沒告訴她其實他仍然抱著她睡,只不過睡得比她晚,氣得比她早,所以凌真沒發(fā)現(xiàn)。
他笑了笑:“表達不滿。”
凌真哼哼兩聲:“孩子的醋你也吃。”
魏璽摟著她膩了一會兒,凌真訂的燭光晚餐到了。
兩個人吃了飯,還喝了紅酒,凌真的臉頰很快變得像身上裙子一樣紅。飯后,魏璽抱著她,在安靜的客廳里輕輕地晃。
凌真縮在他懷里,聞著魏璽身上冷冽好聞的味道,軟軟地問:“消氣了嗎寶寶。”
魏璽低頭,咬了咬她的鼻尖:“叫誰呢�!�
凌真笑著去摸他的臉頰:“你也是我的寶寶�!�
她一身雪膚透粉,雙眼霧蒙蒙的,借著一點醉意,湊到他耳邊輕輕喊:“寶寶呀,魏璽哥哥,我的寶貝……”
魏璽被撩得沒命。
紅紗的細帶被解開,他抱著她從客廳輾轉(zhuǎn)到房間的大床上。
他的寶貝被一遍遍打磨,向他展露最脆弱柔軟的內(nèi)里,在他懷里細細地戰(zhàn)栗,一聲聲叫喚。
直到很久過去,凌真汗津津地躺在他身上,不舍得睡過去。
她的手指碰著魏璽下巴上的胡茬,小聲說:“我以后不這樣了�!�
魏璽摟著她,大手在被子底下掐了一下:“哪樣?”
凌真還酸軟著,嚶了一聲捶他胸口,然后下巴硌在上面,抬眼看他:“我第一次當媽媽,經(jīng)驗不足,你不要生氣啦。”
魏璽其實并不想承認生氣。
太幼稚了。
本質(zhì)不過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
可凌真還怕他委屈,接著說:“以后愛崽崽,也愛你�!�
魏璽眸色深黑地盯著她。
凌真抿唇,笑著回望他:“母愛我無師自通,但愛……是你教我的�!�
男人沒有說話。
這一夜春宵將盡,窗外的天色漸漸透亮。
魏璽抱著她,很久之后才輕輕笑了一聲,把睡過去的凌真抱緊了。
她才是天上天下最珍貴的寶貝。
把最動聽的話說給他聽,把最純真的愛交到他手心。
這樣的,這樣的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天崽崽回到家,親爹對他露出慈(ke)愛(pa)的微笑。
崽:QwQ
爹:老子的愛,拿好。
(還剩最后一個番外啦!爭取明天發(fā)出!么么么么啾!
第102章番外四
“凌真!”
“哎呀凌真——”
小仙子一身云紗闊袖的錦裙,趴在石桌上睡得很香,她的臉蛋白皙紅潤,唇瓣殷紅,微微張開著。叫她的那人原本急切,可看著這張臉,也下意識地頓了頓。
聽說這凌真仙子曾經(jīng)下凡歷劫,在人間度足了壽數(shù),魂歸天地之后才重新孕育靈體,回歸天界。如今剛剛成仙,尚顯稚嫩,可這張臉可真真是……叫人過目不忘啊!
不過她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wù),上前搡了一下她:“醒醒了!快和我走——上次被派去服侍那位的人回來了!”
凌真這才悠悠醒轉(zhuǎn),揉了揉眼睛,慢半拍地點點頭:“喔……”
她被人一路拉著到了天帝的宮殿,大殿之上,幾個小仙跪伏在地,唇角和衣上都有血跡,還有一人竟是昏迷不醒!
凌真的師祖靈虛真人也在仙家之列,凌真他們躲在人群后邊,墊著腳偷偷地看。
“陛下,這霄元君他太、太殘暴了!”
“我等還未入得殿中,竟直接被他一掌震出,內(nèi)府盡碎!”
殿上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果然啊,這尊殺神還是一如既往……”
“噓,不可說,不可說!……”
凌真這會兒醒盹了,驚訝地睜大眼睛,問身邊的人:“霄元君?是誰呀,怎么這么兇?”
“你睡傻了嗎,連這位都不知道了?”那人無奈地搖搖頭,“那可是超脫六界之外的存在,天帝陛下都拿他沒辦法。但霄元君殺氣太重,很久以前就墮成了半魔半仙,是以天家又不得不盯住他,這才定期從各家選人送去服侍——看你這懵懂的樣兒,萬一下一個到你了,你不就傻了?”
凌真瑟縮了一下,小心地問:“可是,這送出去的人,不是被打回來了嗎?”
“回回如此!誰不知道送到他那里就是被當個玩具,和送死差不多——偏偏天帝又無可奈何,因為那位一旦真動了怒,那可是攪動天地的禍事!”
凌真把頭低了回去。
她剛結(jié)出神識不久,只是師祖座下最不起眼的小仙而已,這些大人物的事和她都沒什么關(guān)系。
大殿上聲討了片刻,可還是要按律選出下月送去的人。各家逐一有人被點出來,到了靈虛這一脈,念了凌真的名字。
凌真傻了。
但接著,師祖以她年紀尚幼、仙階低微為由,推舉了另一位師兄。
凌真長舒一口氣。
仙界的時間雖漫長而無趣,但她到底還是想好好活著的。
過了幾日,凌真晚上睡不著,出了仙宮,一路走到了天河。
她的小伙伴今夜也在河畔。
那人一身黑袍,身形挺拔高大。臉上戴著一張精致的銀制面具,看不見臉,只露出一截瘦削白皙的下巴和深黑的眼睛。
說是小伙伴,其實他們也沒怎么交流過。
只是從凌真有了神識以來,她就經(jīng)常能碰到他。這個人陪著她采過睡蓮、下過幾重天,偶爾交談,然后消失,然后再次出現(xiàn)。
百年以來,凌真已經(jīng)習慣了他無聲的陪伴,即便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