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完全是焦慮到極致的狀態(tài)。
旁邊的溫時凱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吩咐司機停車。
索納塔停下,失魂落魄的之南被他拉了下來,眼見著他關(guān)上車門,帶自己往路邊走。
之南:“我們不坐車回去嗎?”
“嗯�!�
溫時凱沒回頭,穿深色牛仔的后背寬闊柔韌,擋住少女半臉陽光。他掃了輛雙人單車,已經(jīng)坐了上去。
再揚眉,示意之南前面那個位置。
之南:“你載我?”
溫時凱:“不然呢?”
下午的日光將他的眉目熏染得格外柔和,像是春夏間的遠山青黛,蒙著層霧。
之南看他片刻,坐了上去。
車轱轆在瀝青路上悠悠轉(zhuǎn)動,有風(fēng)吹來,帶著初夏炎涼,也挾裹著她的氣息。
“和他聊什么了?”溫時凱問。
他們之前曾說過,關(guān)于唐文成的事不得有任何隱瞞。
除開彭越那件心狠手辣的事,之南不好透露,其余和梁澤聊及的大概她都告訴了他。
說來也是奇妙,她苦心孤詣在江廷和陸一淮那里隱瞞的,卻通通被溫時凱陰差陽錯知道。
黃浦江邊的酒吧算一次,泰悅金城外被連勝堵住時他撞見又是一次.....
大概沒有太多利益糾葛,之南在他面前沒有那么惴惴不安,但聲里也是澀然的,氣壘的,聽在男人耳里便是一只暫時斗敗的小公雞。
一縷發(fā)絲順風(fēng)漂到溫時凱臉上,他嗅了嗅,是淡淡的玫瑰香,莫名好聞。
“一點頭緒都沒有?”他問。
“沒有!”之南頭一直低著,沮喪,“我把從小到大關(guān)于她的所有都翻了一遍。”
“她真的沒有和說過!”
她沒告訴溫時凱,關(guān)于林瑤的回憶里全是恨,是陰暗,是只她對自己恨之入骨的眼神。
她翻遍所有,想不起其他。
從小到大,林瑤一步步無不在摧毀她的孩童天真,讓她在不堪骯臟里懂得什么叫妓女,什么叫妓女的孩子;她任由自己被討債的欺凌,坐在桌上跟看戲一樣。
高一退學(xué),她跪在地上哀求林瑤給她錢,林瑤卻冷笑說這都是她的命......
十幾年的恨和知道林瑤身世的凄慘糅雜在一起,之南腦子像是被絞過一樣,可憐她埋怨她也恨她,這種畸形的情感讓她想到過去心口就像被扎一樣。
什么都想不起。
她雙手捂住臉,有絲哽咽:“哪怕有,她可能都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我,她.....”
她從不愛我。
突然,自行車停下,一陣清風(fēng)兜頭而來,帶著淡淡的木質(zhì)香將之南籠罩其中,她眼前的視線瞬間暗了,只有暗藍色的顆粒網(wǎng)狀。
溫時凱將牛仔外套罩在了她頭頂。
從香亭山出發(fā)是清晨,當(dāng)時本是隨意一拎,這一刻才覺得幸好。本*文來自·扣群。2=三(O六九?2三九六]
幸好帶了。
很奇妙,她沒說出口的,溫時凱全懂了,胸口的那一抹悶澀仿佛在無聲發(fā)酵。
他想起她說的——
這十九年,但凡你們有我經(jīng)歷的一半,都沒法過得比我好。
是啊....
“之前住在浙東?”他問。
隔著外套,他聲音仿佛顆粒碾揉在耳邊,溫柔得很。
之南“嗯”了聲,一滴淚無聲砸落。
此時牛仔外套仿佛是隔開世界的防護罩,若是沒有不知多狼狽。
一只大手伸了過來,將她腦袋按進胸膛,她像是他的小掛件。
“我去過兩次蘇州,人杰地靈,像是自然的鏡子。”溫時凱的語氣仿佛是在聊天氣那般散漫,“在小鄉(xiāng)村也是這樣?”
她靠在他胸膛不說話。
他也不催促,只“嗯?”了一聲。
之南:
“人要更少一點,田在地上跟方塊一樣橫七豎八,有的已經(jīng)綠油油的,有的還是一片嫩苗。”
“出太陽的時候是不是更漂亮?”
“嗯�!彼e扯,之南也有問必答,“等谷子熟的時候山脈金黃一片,遠山卻是青黛色,如果當(dāng)天運氣好碰上晚霞姹紫嫣紅。”
“我想女媧補天的漂亮也不過如此了吧。”
他像是來了興趣,笑問:“那小時候有沒有偷溜到山上去玩,我背后山林時常有小鹿出現(xiàn),那個時候我就特別愛做偽槍去嚇唬他們�!�
之南:“有,經(jīng)常和小伙伴跑到山上去摘野果子......”
小學(xué)她也野過,拉著葉青滿山跑,那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歡快日子,從晚霞到日夜幕,仿佛一只追著太陽跑就不會下山似的。
有次跑著跑著迷路,連葉青都找不到了,她在山林里哭了大半晚上,以為自己要在這里過夜了。
林瑤卻握著電筒找來,罵罵咧咧將她帶了回去。
或許這次回憶里不僅僅是恨,之南的聲音也不復(fù)剛才那般啞澀。
突然,話在她喉嚨里戛然而止。
“怎么了?”
之南沒有回應(yīng)他的納悶,仿佛靈光一閃般,她想起林瑤在得了癌癥后某次臥病床前,對她草草一句。
——“我這本子記的都是我十多年的行當(dāng),估計你也用不著,等我走后燒了吧�!�
——“要是沒用,你就燒了.....”
那里面全是她的拉皮條生意記錄,之南也不懂她為什么要記這些,惡心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有用,不止一次的叮囑更是讓她厭煩。
她那時恨不得避開,沒有過多關(guān)注林瑤的神色。
現(xiàn)在想想,那時林瑤的臉藏匿在灰暗里,該是何等肝腸寸斷。
“我想起來了!”
牛仔衣被之南一把拉下,她仰頭看著溫時凱,“會不會在她記了十多年的賬本里�!�
對!極有可能。
不然她不會說那么些次。
哪怕證據(jù)不在里面,但如果林瑤想要暗示什么,絕對只會在賬本里。
“賬本?”車轱轆轉(zhuǎn)動明顯慢了些,溫時凱正色道,“本子現(xiàn)在在你手里沒?”
“不在.....”
之南眼瞬間暗下去。
她從沒想要留下這些東西。
林瑤走后,那些討債的就堵上門來,說是追債,無外乎想趁火打劫,將她強占。
而這時……
連勝從天而降。
“我知道在誰手里了!”
她眼睛幾乎是瞬間放光,就像偷吃成功的猴,溫時凱好笑之余,也認真地問她在哪。
這次之南卻猶豫了,對他扯出一個難以言盡的嘴角。
那意思是不知道怎么說。
“林之南,在香亭山那晚我們怎么說的?”自行車被他一腳踩下,溫時凱認真看著她,“不能對我隱瞞�!�
“應(yīng)該在連勝那....”
想起他,之南心里十分復(fù)雜。
當(dāng)初連勝一力承擔(dān)她的債務(wù),她同意終身相伴,連著林瑤那些來不及燒掉的東西都被他手下整理打包,說直接放到勝哥小洋樓去。
她當(dāng)時逃跑心切,哪管他裝的是什么,嗯一聲作敷衍。
看溫時凱眉頭微蹙,明顯沒想起這個名字,之南提醒道:“就是在泰悅金城停車場外堵我的那個男人�!�
“你還挨了他兩拳.....”
話音一落便看到男人掃她一眼,有些涼測測的,“你記憶力是不是不太行?明顯是他先挨我三棍子�!�
“先后順序搞錯了。”
這人還挺計較。
之南附和地扯了下嘴角。
但不得不說和他一番調(diào)侃心里那股重擔(dān)卸了不少,初夏街頭,車轱轆轉(zhuǎn)動的聲音仿佛解壓曲,風(fēng)一過無比動聽。
兩人都未曾發(fā)現(xiàn),街頭對面有輛車悄無聲息地跟著他們。
隔著偷窺玻璃,攝像頭那盞紅燈一息一滅。
——
雙更7200字,下一次在2.28。
仙女們別吵別吵,不值得,和氣看文。我個人寫的劇情并不全面,謝謝你們提的意見。
然后和你們說一下我的作息:
工作朝九晚六,坐在電腦前是八點,寫到十點差不多兩千字。
如果有仙女追更就知道,之前八九月份每天雙更每晚都是凌晨一點發(fā)上去,但人熬夜久真的會受不了。
我現(xiàn)在也是每天攢兩千,沒有拖著仙女們多交錢的意思,領(lǐng)了券的仙女可以永久。
我絕沒有拖更意思,作者比誰都想趕緊完結(jié),但是劇情要挨著走
最后本文不是1v1(不是�。�,但是你們想那種np結(jié)局(周一江廷,周二陸一淮,周三溫時凱……)
emmmm……我目前還不知道咋個才能寫成這樣子,我會盡力去寫一個之南和男主們都好的結(jié)局。
二一四,過來吻我(下一更3.2)
二零四章加了段關(guān)于連勝的,他來學(xué)校找之南的情節(jié),仙女們可先去看一看,搭配食用更佳。
——
當(dāng)站在“邂逅BAR”的門口,之南仍有些懵怔。
不得不說梁澤在京都的權(quán)利之廣,昨天下午她說要找個人,一個電話的時間就讓他查到這家酒吧的法人代表是連勝。
這家酒吧在三環(huán)內(nèi),也算黃金路段,沿著彎彎繞繞的胡同進來,盡是最熱鬧的酒吧街,晚上不知是何等喧囂,怕是得霓虹燃亮半個北京城。
現(xiàn)下是中午,胡同舊墻上爬滿了爬山虎,古藤綠墻下倒在這紙醉燈迷中透出些不合時宜的文藝。
大概是輪回或者報應(yīng)吧,之南想。
前些天燕大西門的回憶還盡在腦�!豢诨亟^連勝欲伸手幫忙的橄欖枝,那孤軍奮戰(zhàn)的背影大有視死忽如歸之感。
這才不過幾日啊,就要啪啪打臉了嗎?之南心頭忽地有些不是滋味。
特別是在這個人面前。
只是目前形勢迫切,連躊躇不前的時間都沒留給她,不去就意味著成為秦琳的甕中鱉。
她再看了眼醒目的名字,一頭扎進酒吧。
迎客的是位穿著時髦的黃毛男人,看到這時間有人來反倒納悶,瞧見是位美女短暫驚訝后,將人往里引。
沿著四壁透明的玻璃通道往里走,之南直接向他表明來意,說有事找連勝。
“找我們老板?”
黃毛小哥納悶了,豎起道眉毛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幾遍,那陣戒備才稍稍減弱。
“勝哥挺忙的,他平時很少來酒吧,小姐姐怕是在這呆幾天都見不到他。”
之南:“你能幫我打個電話嗎?”柒一[伶五,吧"吧五玖伶:
他猶疑看著她。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人命關(guān)天那種。”
梁澤雖然位高權(quán)重,但沒有足夠緣由并不能介入公安監(jiān)察系統(tǒng),要是在這都見不到連勝之南真不知道去哪找他了。
之南眼神懇切,“我今天會一直在酒吧等他,小哥你就幫我打個電話吧,對你們老板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看他有些被說動,要掏出手機往另一側(cè)走,之南叫住了他。
“要是你們老板問及我的話,就說我叫林之南�!�
黃毛男人去酒吧隔間打電話的功夫,之南就坐吧臺邊上等。
中午人并不多,高臺上有個抱吉他的女人低低吟唱,旋律婉轉(zhuǎn)而輕柔。
調(diào)酒師有一搭沒一搭的擺弄酒瓶,而幾個waiter靠角落閑聊,眼神時不時落她身上,大概在猜測她和連勝的關(guān)系。
之南沒心情理,手機這時倒跳出幾條溫時凱發(fā)來的消息。
【智商260】:東西拿到了沒?
【智商260】:我過來找你?
【之南】:還沒,你別來,我自己可以的。
她和連勝好歹認識了六七年,還是多少了解他的,有人在這只怕他還會譏諷幾句,更何況溫時凱還和他起過沖突。
那邊大概也懂,等了幾分鐘才發(fā)來一條。
【智商260】:最晚八點,我來接你。
手機放下,之南就坐吧臺上聽歌。她眼見著吉他手談完一par接一par,酒吧里也漸漸暗淡,簇亮起一朵朵霓虹;而店里客人漸多,預(yù)示著天已將暗。
都傍晚六點了,連勝還是沒有來。
之南曾在這期間多次問過吧臺小哥,得到的回應(yīng)都是電話打了,名字報了,那邊沉默,沒有回復(fù)。
她拜托他再打一次,小哥卻怎么都不敢了。
明顯連勝在他們那里威望極高,加上一張不茍言笑的臉,沒人敢過多叨擾他。
之南這才開始著急,老實說連勝在她這里所受挫敗不止一次,被欺騙也不下七八回。
她到底是有哪股子自信他鐵定會來見他。
凳子上的軟墊在此刻成了芒刺,戳得之南坐立不安。
也就是在這時候,之南看見了連勝。
樓梯脫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他從燈光黯淡里走來,深邃分明的五官漸漸明晰。旁邊跟著個小哥,不知道在和他說什么。
之南眼里驟然發(fā)亮。
他已經(jīng)一眼看見了她,銳利深邃的目光,越過眾人,直直落在了她身上。
——
“找我什么事?”
還算安靜的包間,有歌聲從門縫絲絲縷縷溢進來。連勝坐在沙發(fā)上,微抬著頭看之南。
注意到少女眼中深深的欲言又止,他愣了下,又轉(zhuǎn)向窗外。
那里——
一樓舞臺,下午場歌手已彈唱結(jié)束,一個樂隊準備接他的班。
之南:“我母親生前的那些東西,你還留著嗎?”
連勝扭過頭來,她趕緊補充,“就是猴子他們幾個收拾后放進你小洋樓的那些,還在你那是不是?”
似有千言萬語要從她那雙迥然發(fā)光的眼里跳出來,連勝看了半刻,輕描淡寫道。
“我扔了�!�
“不可能!”之南大驚失色。
“怎么不可能?”
他定定看她,眼里有幾分譏諷,連著聲里也是毫不客氣,“怎么?你是覺得我連勝這么寶貝你。”
“連著你母親留下的那些破爛都不能扔?”
“連勝,那些東西對我真的很重要,這個時候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
若是之前,兩人只怕又是爭鋒相對后大吵不歡而散,之南不怵他,于是話語也極盡刻薄,可如今這個時候她也不得不服軟。
她往前邁了兩步,“我知道之前欺騙了你很多次,我和你說抱歉,可那些東西現(xiàn)在對我真的很關(guān)鍵�!�
“如果你還留著的話能不能先給我?”
記不清多久了,她用這種細軟的聲調(diào)叫他名字,沒有怨懟諷刺,避之不及。
連勝有些恍惚,耳里仍然回蕩著她叫他的名字;他下意識想說些狠話,畢竟這是他們相處的常態(tài)——
他服軟,她不屑:于是她鮮少服軟時,滿腔不甘在男人胸腔里化成刺要立馬去扎她。
可是一抬頭看見少女眼底水光晃蕩,縱使知道有可能是做戲,連勝也再沒了氣焰。
“不是已經(jīng)丟了嗎?你要那些東西做什么?”
她張了張嘴,他一個眼神看過去,隨即扯起個似嘲似笑的弧度,“還是說如今對你有用了,你暫且要回去,等物盡其用,沒有價值后再把他無情丟開?”
一時之間,男人說的是他還是林瑤的遺物,之南竟分不清了。
打火機在手里溜了圈,連勝點了根煙,再靠回沙發(fā)上。
“林之南,十四歲那年你想我能保護你,于是天真浪漫對我賣乖;十八歲那年你想我能幫你還債,于是答應(yīng)陪我一輩子�!�
連勝慢慢呼出一口,問,“這次你又打算付出什么?”
之南看著他:“你想要什么?”
來之前她便想到這些,聲里一如既往的平靜。
彼時寥寥煙霧往上投籠,罩在男人那張硬朗非常的臉上,他直勾勾看著她,像是只潛伏在暗處的狼。
他說:“過來吻我�!�
之南呡緊嘴唇看他。
“怎么,不愿意?”
寥寥煙霧擋住男人的眉眼,看不太清,卻遮不住那股蠢蠢欲動。
只猶豫數(shù)秒,之南便毫不停頓地走向他。
之前的每次心機都只關(guān)乎她自己,成功一躍而上。失敗不過原地踏步,沒什么緊要。
而這次,卻是關(guān)乎林瑤被埋沒的一生。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男人心尖上,他望著她,眼眸漸深。
她蹲在他膝蓋邊上,男人的后背也隨之離開了沙發(fā),像是老虎捕捉獵物要一躍而起的姿勢,只盯著腳邊的少女。
之南手勾在他肩膀上,慢慢靠近,兩雙漆黑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對方。
燈光隨著樓下舞臺的搖滾樂任意掃射,落在少女瑩白似玉的臉蛋上,從額頭到下巴,細嫩鼻尖到微張的紅唇,每一處都像是在連勝的心尖上偏偏起舞。
似有一陣電流從男人心底穿梭而過,最終停留在了她指尖觸碰的肌膚。
輕輕一碰,要燃起火來。
他眼神太黑太熱,喉結(jié)還在往下滾,燙得之南躊躇不前,于是只得伸出只手蒙住他的眼神。
慢慢湊近。
幽暗中,似有股清香搖曳飄蕩,源源不斷竄入連勝鼻尖,他喉結(jié)已滾了不止一下。
那股溫?zé)嵩絹碓浇�,待吻落在他唇上的前刻,連勝卻側(cè)過頭。
“算了�!�
不待之南反應(yīng),連勝已起身往門邊走,大手同時壓下門把,回頭看她。
“走吧�!�
——
連勝帶她去的,是和酒吧相隔不過數(shù)里的小區(qū)。不知是他租的還是購置,房子出其意料的整潔,完全不像是男人住的地方。
剛進門,之南便注意到一樣格格不入的東西,客廳靠墻那側(cè)竟放著架鋼琴。
電視墻的吊燈也不是一般家庭會選的簡約式,從墻里鑿出來幾塊,亮著五顏六色的燈。
而陽臺邊上,是時刻會搖來晃去的躺椅,開得鮮艷的玫瑰正一盆盆立在欄桿上。
十四歲那年。
彼時天藍水清,陽光在嫩苗橫行的田坎里悠悠蕩蕩,風(fēng)吹過來有股自然的麥子清香。
小之南坐山坡上,和邊上不過十九的連勝虛與委蛇。
“我不想留在這里,他們每個人都讓我不開心�!�
連勝趕走欺辱她的流氓,為求保護傘,這時的之南一反常態(tài)愿意分些笑容給他,只是每一次都是算計好的。
“我想有個自己的家,不要太大,夠住溫暖就行。而且客廳的燈要與眾不同,那種光即使我遙遙相望也知道那棟那戶是我住的地方�!�
說著說著她開始向往,望著遠方真情流露,企鵝]群二3靈六久二?玖六制作
“要是有架鋼琴就好了,陽臺邊上再有個躺椅,下班回來后只在上面躺躺便疲憊盡消,對了!”
小之南扭頭對連勝笑,“我還要在陽臺種滿大片玫瑰花,春夏秋冬都能綻放的那種,哪怕凋謝了,我也要把他們做成干花,用來當(dāng)書簽�!�
她說完便扭頭,神往卻也惆悵。
她在看天外,連勝卻在看她。
看小姑娘眼底的晨暉星光,一蕩一亮,像是要跳進他心里。
真是要命!
那時山風(fēng)吹動樹林,麥子齊齊低頭,遠處山脈綿延間卻是姹紫嫣紅。秋天深處,鄉(xiāng)野美景近乎人間天堂。
可這一切,都抵不過旁邊小姑娘的笑。
那時的連勝只是個混混,聽到這一切突然無比后悔前十多年的碌碌無為,他連碰她的手都不敢,嘴里的秸稈苗咬得稀爛,只說了句。
“你會有的�!�
世事更迭,年復(fù)一年,之南未曾想當(dāng)初一句戲言他竟然記到了現(xiàn)在。
望著窗外開得正盛的玫瑰,她的腳下突然發(fā)熱得厲害,燙得她反而后退了兩步。
身后傳來門關(guān)上的聲音,連勝直接越過了她,像是毫不在意她會看到這些,更不在意她是何反應(yīng)。
他推開了書房門,下巴指了指里面。
“在書桌上,我沒動過�!�
他說,“自己找。”
之南看他片刻后,越過他進了書房。
林瑤當(dāng)日所剩不過是些舊衣服,一個破首飾盒子,還有幾本書和日記。之南過去嫌這些東骯。臟,如果再看竟是百感交集,生生要落下淚來。
她也沒敢耽誤,更沒時間細翻,書包袋子一拉開各種東西井然有序的往里裝。
裝東西的間隙,她抬頭無意一看,書架上從小學(xué)到高一的課本他也帶來了,語文數(shù)學(xué),英語科學(xué).......
之南心頭不知是何感受,低下了頭,手上收得更快。
連勝沒進來,就靠門邊看那道瘦小的身影動作,客廳的光仿佛要穿透她薄薄的布料,箍得腰間不贏一握。
沒開燈的書房,他突然叫了她一聲。
“林之南�!�
之南手里動作一停。
連勝并未走近,就維持著揣兜靠在門邊的動作,客廳射進的燈光在他臉上落下半邊陰影。
他問:“你如今過得開心嗎?”
之南沒回頭,說:“當(dāng)然啊。”
“是嗎?”連勝朝著書房窗外,光照不到他寂寥的臉上,他不置可否的笑了聲,“相比半年前,你現(xiàn)在遠遠達到了自己的要求,覓得良婿,學(xué)業(yè)有成。”
“可我怎么覺得,你還沒有之前過得自在�!�
之南沒作聲,后背卻幾步可查地僵了下。
收拾完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之南后背沉甸甸。他送她出門,兩人相隔不過一米,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長。
剛出小區(qū),之南卻看到路燈桿旁卻站著個人,昏黃的燈光自下而上打在他頭頂,在他深邃的眼窩留下一道陰影。
明明沒有和他說在哪,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轉(zhuǎn)眼溫時凱也注意到了她,自然也看到了她旁邊的連勝。
很奇妙,男人對于獵物和女人的爭奪天性是與生俱來的。
四目相對,雙方都記得泰悅金城的那次大打出手,自然眼里的對立和敵意不言而喻。
溫時凱沒做聲,徑自上前。
之南眼神詢問他怎么來了,他少見多怪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再取下她的包挎自己背上。
全程都沒有看連勝一眼。
只有走的時候沖他微點了頭,禮儀這方面男人向來是滴水不漏的。
兩人已然遠去,相攜背影仿佛歸家伴侶,獨獨剩下連勝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眼底比身后的夜色還要悠長。
他向來知道她有多吸引人,可哪怕身邊換著一個又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
那個人,卻永不會是他。
——
二一五,溫時凱因為陸一淮吃醋
——
“你會開車?”
銀色奧迪沿著支流小道并入三環(huán)主干道,滿目霓虹如彩色絲線拉出一條條弧度。
之南借著燈光打量駕駛位的溫時凱,他單手握著方向盤,時而從容地抹半圈,另一只手還隨意放在中央扶手盒上。
明暗漸次的路燈自他臉上流轉(zhuǎn),一派放松之態(tài)。
認識了大半年她才發(fā)現(xiàn)這男人居然也會開車,也不知道英國駕駛照在華國能不能用。
溫時凱看了她一眼,像是一秒懂得少女在想什么,大手將頭頂遮陽板往下翻。
里面正好塞著張華國駕駛證。
“我之前在蘇州待過。”他說,“就是那個時拿學(xué)的�!�
駕駛證那張照片眉目清朗,一股子英氣在,之南起了好奇心:“靠左行駛開慣了一下子換成右邊會不會不習(xí)慣?”
“還好。”溫時凱揚了下眉,他扭頭看了之南一眼,若有深意,
“之前我沒讓人坐過副駕駛�!�
直到車子開出小小一段,之南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因為從沒坐過誰,所以無所謂駕駛座在左或右。
之南胸口沒由來地砰砰兩下。
很奇妙,香亭山那晚過后,這狐貍時不時撩人兩句,曖昧似有似無。她想發(fā)作想冷眼,可他進退有度,撩完即止,半分不越矩。
反倒是一根羽毛不斷在她胸膛擦過,癢癢的,又發(fā)作不得。
透過車內(nèi)后視鏡看到她的反應(yīng),溫時凱嘴角幾不可查的牽了一下。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之南拿起一看,是陸一淮。
像是一陣清涼襲來,她回神徹底。
陸一淮去英國的小半個月,她陷在彭越唐文成里輾轉(zhuǎn)難眠,加之英國和華國八小時的時差,男人的幾次電話都被她以自習(xí)有事為由幾句掛斷。
再見他打來電話,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車內(nèi)昏暗,藍屏上幾個大字被駕駛座的男人一覽無遺。他目光收回,方向盤一轉(zhuǎn),直接駛進最右側(cè)的臨時停車道上。
之南納悶他怎么把車停下來了,溫時凱手剎一拉,側(cè)眸對上她的視線:“就在這接�!�
接個鬼!
且不提這安靜尷尬的氛圍,旁邊杵著個人形竊聽器,就說她已經(jīng)和溫時凱商量好等陸一淮回來再慢慢說這一切,又何必在這其中多添貓膩。
“不接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她手機,說,“再不接他可掛了�!�
果不其然,屏幕熄滅。可不過十秒又打過來。
很明顯不接不罷休。
之南心一橫,接在耳邊。
“小東西,想我了沒?”
帶著他獨特的慵懶腔調(diào)鉆入耳里,像是貼在她頸窩深處呢喃的。
之南后頸莫名一麻,莫名想到,若是他在身邊。
他會揉揉她的頭發(fā)用力摟緊她,鼻子沿著她脖子往上,不知饜足地嗅,問想不想他,想不想。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決不罷休。
這回憶牽人心扉,不由自主。
旁邊投來一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之南趕忙轉(zhuǎn)移話題:“你開完會了?”
如今正午十二點多,是他難得的休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