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如她所想,許風(fēng)擾也確實答應(yīng)了。
第55章
她被淹沒在雨中
這場雨越來越大,
幾乎是這場漫長雨季里最大的一場雨,水珠匯聚了泛白的霧網(wǎng),可視度不到一米,
紅泥被積水掀起,
冒出腐敗而深冷的味道。
這樣的極端天氣,總會讓人本能生出惶恐感
柳聽頌垂眼看向手機,
連發(fā)幾條消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不知對面那位是在報復(fù)她之前的沉默,還是另外有事,思緒落到這兒,
她又發(fā)了個小貓求饒的表情包過去。
表情包很可愛,
是那時她與許風(fēng)擾盤坐在地毯上,
想方設(shè)法教三斤后空翻時拍下的。
銀白緬因被她們逗得可憐兮兮,大腦袋壓在爪子上,
甩著大尾巴,
委屈又討好似的地看著她們,
后面許風(fēng)擾覺得有趣,
便在三斤腦袋上加了一行我錯了,
繼而就成了柳聽頌慣用的表情包。
想到這里,
柳聽頌輕輕吐了口氣,
但心里仍然沒有好受一點,像是有什么事要發(fā)生,直覺拉起警鈴,周圍的學(xué)生吵鬧且擁擠,連氧氣都變得極為稀薄。
她不禁回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一切,確定許風(fēng)擾并未因此生氣,
甚至可以篤定許風(fēng)擾看懂了她的意思,可直至現(xiàn)在,
旁邊的位置依舊空無一人。
所以……
到底是為什么。
柳聽頌抿了抿唇,恰好舞蹈節(jié)目已經(jīng)結(jié)束,因有燃隕樂隊在前的緣故,之后的節(jié)目都未引起太多關(guān)注,多是敷衍鼓掌,甚至旁邊的學(xué)生已經(jīng)開始百無聊賴地聊起天,提起之前上臺的榮譽校友。
柳聽頌本無意理會,卻在下一秒聽到熟悉名字時僵住。
“哎,許南燭不是棄醫(yī)從商的嗎?怎么還能來我們學(xué)校當(dāng)榮譽校友?”
“你不知道?她后頭來我們學(xué)校補了商學(xué)院的研究生,也算是咱們學(xué)校的人了�!�
“這種操作一直不少,那些大佬想辦法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學(xué)校也樂意收�!�
“哎,不過我聽老師時,許總和其他人可不一樣,她是認認真真來上過課的,也不知道她那么喜歡這方面,為什么還要學(xué)醫(yī)�!�
柳聽頌指尖發(fā)涼,在此之前,她擔(dān)憂被人提前發(fā)現(xiàn),所以并未在開場時就落座,而是等到燃隕樂隊要表演時才趕來,就不曾知曉許南燭也在其中。
分明還處于悶熱的環(huán)境,她卻如同一下子掉入冰窖中,唇色發(fā)白。
心中慌亂下,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便見手機屏幕亮起。
是許風(fēng)擾打來的電話。
她沒有絲毫猶豫,立馬起身往外,快步至一處無人偏僻處,電話一接通,她便立馬問道:“寶寶你在哪里?”
還心存僥幸,以至于連她自個都沒有發(fā)覺到,她此刻的聲音發(fā)顫,連最基本的清晰吐字都無法完成。
可手機的另一頭卻沒有給予她安撫,只有無窮無盡的呼嘯雨聲。
“寶寶?”
“你在哪里?”焦急的話語從揚聲器中不斷傳來
許風(fēng)擾站在朦朧雨簾里,濃睫被雨水打濕,水珠不斷往下滴落,眼眶周圍都紅透,濕完的衣服緊緊粘在身上,完全沒了舞臺上的意氣風(fēng)發(fā),整個人都狼狽極了。
腳下的帆布鞋碾碎,鴨舌帽不知道去哪里了,濕漉漉的白發(fā)貼在額頭,像是失了魂魄,好半天擠出一句話。
“柳聽頌,我剛剛見到許南燭了,”她的聲音飄忽,幾乎被打散在雨中,又透著股委屈,像個受盡欺負的大狗。
“她說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許風(fēng)擾張了張嘴卻又哽咽住,帶著哭腔道:“她說你是為了報復(fù)她�!�
“寶寶,”柳聽頌慌得顫抖,只能后靠向墻壁,才能勉強撐住自己。
她喃喃道:“阿風(fēng)……”
“柳聽頌我不信她說的,我只信你。”
眼淚隨著雨珠落下,砸落在地上積水,水珠都破碎開。
許風(fēng)擾咬了咬牙,極力穩(wěn)住聲音,一字一頓地堅定道:“我只信你�!�
“柳聽頌我不信她,我只信你�!�
“你只要現(xiàn)在告訴我,她說的都是假的,我就信你。”
她的聲音幾乎像是祈求一般,哭著道:“你告訴我�!�
柳聽頌唇瓣碾磨,一次次想要張嘴卻無法開口,脖頸被虛無的恐懼掐住,連呼吸都困難。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她現(xiàn)在如許風(fēng)擾所說的那樣否認,許風(fēng)擾一定會完全相信她,將許南燭的那些鬼話拋之腦后,只有她開口否認,哪怕只是一句話,許風(fēng)擾也會毅然決然地站在她這邊,可是……
可是,
可是倘若她心中真有愧呢?
柳聽頌閉上眼,用力深吸了口氣,卻依舊被窒息的感受包裹,廢大力氣練習(xí)的形體,常年挺直的脊背終究是一點點彎曲下來,死死抵在冰涼墻壁上。
“寶寶……”
她幾乎呢喃地開口,心中一片死寂,徹底墜入虛無的空洞里。
沒有回答,也不用回答了。
許風(fēng)擾手腳發(fā)冷,瘦削軀體都被雨水浸泡,頭一次發(fā)覺,這世界上還有比被柳聽頌拋棄更難挨的事情。
“柳聽頌,現(xiàn)在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她好像還心存希望,緊緊咬住的牙顫抖不止,碧色的眼眸無神又灰暗,全憑本能再支撐。
“我問你,你是不是為了報復(fù)許南燭,所以才想方設(shè)法接近我?”
柳聽頌呼吸急促,眼尾有水霧凝聚,那些不敢面對、不敢徹底告知的真相,終究要被一層層揭開,而之后的結(jié)局,她不敢想也懼怕想象。
周圍一片漆黑,都是堆積累起的桌椅,將人包裹、圍繞。
見她沒有回答,許風(fēng)擾抬了抬眼簾,眼眸似乎亮了亮,強撐著如螢火般的渺茫希望,小心翼翼道:“你不說話就是否認,好不好?”
天邊有雷電轟然冒出,紫色的巨蟒穿梭于云層裂縫之中,將整個城市都照亮,緊接著巨響砸落而下,如彈珠般的雨水更甚,甚至像冰雹一直噼里啪啦掉下。
許風(fēng)擾的脊背、手臂,每一處肌理都被砸得生疼,泛起刺眼的紅,地上的落葉更是碎成細碎幾片,完全拼湊不出完整模樣。
“……是�!�
許風(fēng)擾聽到揚聲器傳來她最不想要聽到的回答,最后一點希冀被抹殺殆盡。
柳聽頌瞬間脫力,腿腳一曲,直接摔落在地。
心中悔意在翻騰,可卻沒有重來的機會,甚至連自個都無法保證,如果再重來一次,她是否真的能夠主動開口。
當(dāng)謊言的雪球越滾越大,便徹底沒了推開的勇氣,生怕下一秒就會將她們之間脆弱的關(guān)系壓垮,只能天天忐忑不安,又心存僥幸地期盼著。
可是危機不會自己消融,哪怕不是許南燭揭穿還會其他,遲早有一天許風(fēng)擾會選擇不再等待,主動揭破,當(dāng)那時她又該如何?如今只是比她預(yù)計的時間更提前了。
“對不起、對不起寶寶,”柳聽頌只剩下這句話,翻來覆去、反復(fù)呢喃。
“對不起、”
許風(fēng)擾僵在原地,發(fā)紫的嘴唇顫抖,聲聲哀求卻換不到想要的答案,于是變得悲傷又冷戾,如同一頭徹底被拋棄的野狗,瘦骨嶙峋的皮囊下,只剩下最扎人的刺。
“柳聽頌,我說過的、”她扯著嘴皮,明明全身都濕透,卻覺得嗓子干啞如刀割。
“我說過的,你知道我的過去、我的全部經(jīng)歷,知道我所受的委屈、遭遇過的冷落,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怎樣會變成這樣的一個人,我將我完全告知你,我對你完全坦白,無論是五年前還是現(xiàn)在�!�
之前在病房里的話語又一遍重復(fù),前一次是抱怨是接受是原諒,這一次是控訴是崩潰是無法理解。
她說:“柳聽頌,這個世界對我一點也不好,你是知道的,我曾將全部都告知于你,不是祈求你對我更好,而是想告訴你,你于我有多重要。”
許風(fēng)擾深吸一口氣,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卻在對方這兒哭了一次又一次,明明都躲到雨里了,明明她都躲進無止盡的雨中。
“可是你把這一切當(dāng)做欺負我的工具,”
“不是的、不是的寶寶,”
許風(fēng)擾已經(jīng)完全聽不進去其他,只顧著發(fā)泄,一聲聲控訴:“柳聽頌,這個世界對我一點也不好,你也是。”
“你在欺負我,”她的詞匯變得單薄,好像變成了一個幼稚園的小孩,被欺負以后就不知道如何告狀,如何告知家長、老師,自己受了怎么的委屈,承受了怎樣的苦難,只剩下眼淚和一遍遍地:“你欺負我。”
“你為什么要欺負我?”
“你憑什么這樣對我?”
“做錯事的明明是她,”許風(fēng)擾聲音顫抖,幾乎無法讓人聽清。
“對不起、寶寶對不起,”之前反復(fù)模擬的腹稿都沒了作用,就連辯解都無法說出,她真的想告訴許風(fēng)擾,不全然是這樣的,她也動了真心,她也在后悔,可柳聽頌說不出來,一日又一日堆積的愧疚感已將她淹沒,之后無論再如何爭辯,都無法改變最初的卑劣。
又是一聲雷電炸出,天地萬物都被照亮,變成干凈而純粹的白。
可這樣的簡單只維持了一瞬,當(dāng)光亮暗淡,周圍一切就變得復(fù)雜起來,隨著水流涌來的落葉堆積在腳底,淹沒至腳踝,像個會自主歸類的垃圾堆,被丟棄、不要的東西都匯聚在這里。
她艱難又小心地開口:“柳聽頌?zāi)愕降子袥]有喜歡過……”
話還沒有說完又自顧自止住。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柳聽頌?zāi)銓ξ业陌�,到底是真心還是愧疚感作祟?”
“我已經(jīng)分不清了。”
柳聽頌清瘦身軀發(fā)顫,明明不在雨中,衣衫卻染上水跡,她只能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有什么事我們當(dāng)面說好不好?”
“不要,”許風(fēng)擾閉上眼,聲音很輕,好像稍用力就會敲碎她幾乎透明的薄弱皮囊。
“柳聽頌我現(xiàn)在不想見你�!�
這可笑啊,她剛剛還是舞臺上肆意驕傲的樂隊主唱,臺下掌聲與歡呼聲起伏,任由她手中琴弦調(diào)動,接連不斷的閃光燈落在她身上,她看向她的親密戀人,那一瞬間許風(fēng)擾甚至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切,可這一切都被打碎在十分鐘后。
禮堂依舊熱鬧,她卻被隔絕在喧囂外。
不等許風(fēng)擾再開口,就見李見白打了電話,提醒著她應(yīng)要履行的義務(wù)。
她深吸一口氣,只道:“這兩天我不想見到你。”
“我不會回去了、你不用來找我�!�
她聲音停頓,沒有理會對面要說些什么,直接道:“過段時間我會主動找你�!�
“柳聽頌,我需要一個從你嘴里說出的真相。”
話畢,她不管對面如何回答,直接掛斷電話,艱難從垃圾堆中拔出腿,腳步沉重地往前。
第57章
她又失聲了
哪怕隔了一段時間,
那真相不也還是那樣嗎?
手機傳來電話終止的嘟嘟聲,在這片狹窄空間里回響,柳聽頌跌坐在墻邊,
任由黑暗侵蝕,
無法站起、也無力站起。
墻外的雨好像永遠不會停,破舊的排水管嘩啦啦地往外吐著水,
雨沁進水泥墻面,從里到外都浸泡,周圍泛著股水與灰交融的奇特味道。
柳聽頌就蜷縮在這樣的角落里,
失神的眼眸沒了焦點,
不斷掉入記憶里的梅雨天。
柳聽頌初遇許南燭的那年,
剛滿十六。
不同于網(wǎng)絡(luò)上的編造與謠言,柳聽頌沒有所謂的背景,
也不是什么富幾代。
她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南方小鎮(zhèn)里,
發(fā)霉的白墻、永遠不會干的灰瓦還有狹窄的巷子,
占據(jù)了柳聽頌十六歲前的一半記憶。
而另一半是無休止的爭吵、越來越虛弱的咳嗽聲。
她的家庭就好像個爛俗的童話故事。
故事的起初總是美好,
家庭富裕的城里大小姐被羸弱俊逸的小鎮(zhèn)青年哄騙,
面對父母阻攔,
大小姐毅然放棄一切,
與青年領(lǐng)證結(jié)婚。
起初有情飲水飽,她彈琴念詩,他伴唱寫書,以靈魂伴侶相稱,即便是柳聽頌出生后,他們也日日牽手漫步于溪流邊,
幾次將身后女兒遺忘。
可再美好的童話也只會止于柴米油鹽,詩詞填不了肚子,
再深的感情也換不了銀錢。
等大小姐從情愛中清醒,才發(fā)覺破舊老屋無論再如何修補,都無法阻攔雨水的滴落,從家中帶來的衣服穿了幾年,早已褪色、完全看不出曾經(jīng)模樣,他們掏空了口袋,卻連女兒讀書的學(xué)費都湊不齊。
她也曾試著改變,與丈夫商量著離開,出門打工或是做點生意。
可丈夫哪里會同意,他甚至無法理解,前一天還與他談詩作曲的妻子,怎么突然就沾染上一身銅臭。
詩情畫意變作一地雞毛,曾經(jīng)恩愛的人開始日日爭吵,誰也改變不了誰,誰也挽回不了這窘迫貧困的生活,感情在日復(fù)一日中消磨殆盡,直至妻子終于察覺到了丈夫的隱瞞。
他堅持要留在小鎮(zhèn)的原因。
在情緒崩潰后,向來溫和的丈夫開始大吼大叫,露出常年裹著白布的手腕,縱橫的刀疤新舊交替,他瘋狂地撞墻壁,露出強烈的尋死傾向。
他不是不愿意離開小鎮(zhèn),是根本無法離開,他需要這樣安寧的環(huán)境穩(wěn)定自己情緒,控制住病情。
在那個還無法接受、理解精神疾病的舊時代,妻子終于無法忍受,選擇孤身離開。
至于沒有選擇、直接被拋下的柳聽頌,她不曾怨恨過母親,她甚至可以理解對方的做法,建立在欺騙之上的婚姻必然會破碎,只是早晚罷了。
而且母親也并非不管不顧,每個月都會托人寄來一筆錢,以至于讓父女兩的生活比起之前,竟更要好過許多。
只是柳父發(fā)病的次數(shù)越發(fā)頻繁,哪怕吃藥也無法控制,甚至被關(guān)進了神經(jīng)病院中。
而在柳聽頌十五歲后,母親再婚,托人寄來最后一筆錢,數(shù)額豐厚,足以支撐到柳聽頌大學(xué)畢業(yè)。
可柳聽頌卻用這筆錢,將父親帶往S市治病。
但很明顯,這筆看似豐厚的錢,在大城市里根本算不得什么,甚至不夠他們半年的開銷。
柳聽頌只能想方設(shè)法賺錢,可一個未滿十六的少女能做什么?
甚至因為過分姣好的容貌,招惹了不少麻煩,被迫換了好幾份苦苦哀求才得到的工作。
直到她遇到的許南燭。
彼時的許南燭也算不得成功,讀了五年醫(yī)學(xué)才恍然醒悟,毅然棄醫(yī)從商,可她雖有本事,卻抵不過父母的暗中阻攔。
許家看似地位不顯,卻有著幾代從醫(yī)的底蘊,人脈極其深厚,只要他們不松口,許南燭就處處是阻礙,即便許南燭已為此生下個女兒,他們也只是明面松口,暗地里還在施壓。
如此情況下,即便已小有成就的許南燭,也覺郁郁不得志,每日都在想該如何擺脫父母的控制。
最后,她決定踏入娛樂圈。
老一輩的想法固執(zhí),尤其是許家父母這種清高自傲的性格,連商賈都不大看得起,更何況是戲子?
因此,許家父母幾乎不認識娛樂圈的人,更沒辦法阻攔許南燭。
可目標(biāo)有了,能幫她擠入娛樂圈的人卻遲遲未尋到。
直到她遇到了柳聽頌。
事實上,她從一開始另懷目的,在酒桌上的隨意一瞥,便瞧出柳聽頌的相貌不俗,所以在她被客人為難時,主動上前解圍。
那時的柳聽頌自然不曾知曉這些,甚至主動將許南燭攙扶到車前,輕聲感謝。
而許南燭就以此為由,讓柳聽頌唱了幾句詞。
柳父既能讓見過太多繁華的大小姐動心,自然是有他獨到的本事,俊逸的容貌以及得天獨厚的好嗓子,甚至能哄得大小姐跟他過了好些年苦日子,而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柳聽頌,自然也能讓許南燭意動。
于是一人缺錢,一人缺合適的藝人,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
從十六歲到二十三歲,柳聽頌與許南燭的人生,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綁定在一塊。
許南燭賣了之前公司,最窮的時候,兩人甚至擠在同一間出租屋里,可饒是如此,柳聽頌的單人聲樂課、形體課等,也是一天也沒斷過。
兩人從最開始的四處碰壁再到萬人矚目。
此中過程跌跌撞撞又互相支撐,到最后連當(dāng)事人都無法說清,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
是天后和金牌經(jīng)紀(jì)人、是一起走過艱難歲月的好友、是伯樂與子期。
甚至于柳聽頌而言,許南燭幾乎等同于另一種意義上的母親。
畢竟在這段時間中,柳聽頌與親生母親已徹底斷聯(lián),而父親則在一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設(shè)法脫離護士的視線,從六樓一躍而下。
即便再清醒理智,柳聽頌?zāi)菚仓皇且粋未成年人,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將對父母的渴望投射在許南燭身上,而另一人看破卻沒有糾正,任由這復(fù)雜且扭曲的關(guān)系繼續(xù)維持下去。
所以當(dāng)許南燭從娛樂圈中抽身,投入另一個行業(yè)時,柳聽頌才那么崩潰。
她可以接受許南燭簽更多藝人,同意許南燭給她安排其他經(jīng)紀(jì)人,但無法接受許南燭只將她、娛樂公司當(dāng)做一個踏板,完成原始積累,便毅然改行。
對柳聽頌而言,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背叛,之前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她試圖用其他辦法引起許南燭的注意,卻引來輿論的攻擊和粉絲的不理解。
年少成名總是伴隨著過高的期待,更何況許南燭給她編造的人設(shè)太過完美,一旦出現(xiàn)些許裂縫,就會招到更恐怖的反噬。
兩方面的打擊讓柳聽頌不堪重負,那段時間就已是半隱退的狀態(tài)。
手機鈴聲從旁邊響起,還是熟悉的那首《Want
You
All
The
Time》,自從那日后,這首歌就占據(jù)了柳聽頌的日常。
只是這一次,笑意不曾浮起,隨著許風(fēng)擾低柔的聲音,她被拉扯入更深的愧疚里。
其實許南燭不常提起女兒,柳聽頌也是在認識許南燭的第二年,才得以知曉對方的存在。
還記得那一天是大年三十。
喝得爛醉的許南燭幾乎凌晨才趕回,柳聽頌轉(zhuǎn)身去廚房端來解酒湯,剛走出就見許南燭皺著眉頭,對著手機低罵道:“許風(fēng)擾你能不能懂點事?!”
作為一個左右逢源的商人,許南燭其實很少露出這樣惱怒又厭惡的模樣,語氣尖銳地指責(zé):“今天大家都很忙,你能不能乖一點?”
手機另一邊的人被她嚇到,好一會才傳出怯生生的孩子聲:“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許是太害怕了,小孩的聲音發(fā)顫,甚至還帶著哭腔:“對不起媽媽,我、我只是有點害怕�!�
回答的是許南燭立即掛斷的電話和被甩飛的手機。
直至后面,柳聽頌與許風(fēng)擾在一起后,柳聽頌才得以知曉,這一夜許風(fēng)擾與李見白被長輩帶進醫(yī)院,本是想在醫(yī)院里過個年。
可一場特大車禍將醫(yī)院擾得兵荒馬亂,外公外婆及李家父母都被喊走,兩個小孩被鎖在休息室里,聽著外頭的慘叫與爭吵,喝冷水餓著肚子度過了大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