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好了,時間到�!�
男聲音量不高,像某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指令。宋逐輕輕合掌,“趙阿姨,該回去睡覺了�!�
青黛回頭看他。
正如“趙嬌”是青黛進入場景后分配到的角色,難道“宋逐”是竹醫(yī)生的角色嗎?
可游戲場景里的npc為什么偏偏叫“宋逐”?為什么處處和青黛記憶里的人那么相似?
那張臉…為什么和竹醫(yī)生一模一樣?
青黛非常突兀地問,“
你認識虞青黛嗎?”
“虞…?”一想到她,宋逐微怔,“是誰說給您聽的?”
宋院長嘴角漸漸彎了起來,他笑意分明,過于漆黑的眼眸因為盛滿幸福,而不顯陰冷,“我當然認識阿虞�!�
青黛心中逐漸有了猜測。她扭頭,將目光落到辦公桌上,那處放著一塊相框。
青黛一字一句,“是你女朋友?”
宋逐慢條斯理道,“是我未婚妻�!�
平常外表瞧著溫和,但待人疏離的宋院長倒是很樂意分享這件事。哪怕面前是個可能聽不懂話的老年患者,他也在難掩得意地分享自已的寶貝。
“明天,我們就要結(jié)婚了。”
青黛抬手摁下了相框。
畫面正中央,一個穿著純黑作戰(zhàn)服的女孩子側(cè)身看鏡頭,她扎了個極短的馬尾,臉上涂著幾道油彩,笑彎了眼。
熱情和朝氣幾乎沖破平面,仿佛有叫人看得入迷的魔力。
女孩的小馬尾上,別著一個紅色小魚發(fā)夾。
是年輕的小虞警官。是青黛自已。
面前的宋逐當真是被她遺忘的愛人嗎?
青黛忽然用力地咬緊牙關(guān)。
游戲的最后一個場景,居然出現(xiàn)了與她有關(guān)的東西。
青黛大概有些明白了,這個場景為什么會設(shè)置成玩家的單人單線任務(wù)……
難道…四象迷宮的最后一關(guān)場景,是來自玩家的過去,來自那些被青黛遺忘的記憶嗎?
從看到宋逐的名字起,青黛就開始更加急切地想回到現(xiàn)實。
她想見見…現(xiàn)實里的宋逐。
想知道完整的過去,他們的曾經(jīng)。
為了維持趙嬌的人設(shè),青黛作出天真的表情,咧嘴笑道,“院長哥哥,紅房子的鑰匙,是不是在你這里?想去,想去�!�
宋逐搖頭,“那里不住人。不能去。”
青黛舉起相框,欲砸不砸,“要去!”
宋逐眉頭輕皺,他周身的溫和瞬間斂去,語調(diào)平緩,“趙阿姨,放下�!�
“要去!”
啪嗒一聲,一串鑰匙砸在辦公桌上。
宋逐收回手,他唇邊彎起弧度,眼底卻暗得陰冷,“放下。”
“…”青黛狀若無所察覺,嘿嘿一笑,捧起了鑰匙。
鑰匙輕而易舉地到手了,青黛放下相框,嘀嘀咕咕,“這么兇�!�
宋逐大步走過來,他扶住相框,表情才慢慢緩和。
他指腹隔著玻璃框,蹭過照片中女主角的臉頰。
宋逐平靜道,“她的工作很危險。您就當我必須求個心安吧。”
與阿虞有關(guān)的相框不能摔碎,他不喜歡看到任何不吉利的兆頭。
青黛握緊鑰匙,努力不去深想太多。
她匆匆道,“院長,我回去睡覺了�!�
嘀嗒——墻上的鐘表在青黛走出辦公室的那一瞬間停滯不動。
而青黛毫無所知,她用鑰匙打開了紅房子,并找遍了每個角落,也沒有發(fā)現(xiàn)廣播所說“藏在小紅房里的通關(guān)鑰匙”。
外面的天已經(jīng)亮了,青黛走出紅房,她想了又想,也沒明白到底是哪一環(huán)節(jié)出錯了。
迎面走來兩位護土,青黛趕緊低頭,裝作在地上撿樹葉。
“哎?宋院長不是今天去領(lǐng)證嗎?我剛剛怎么看見他在2棟親自查房�。俊�
“我聽錢醫(yī)生說,好像是他未婚妻臨時有大任務(wù)了�?赡軟]個三五個月都回不來�!�
“�。克麄兊幕槠谝呀�(jīng)拖了很久了吧。聽說院長和他未婚妻是青梅竹馬,談了好幾年戀愛呢!”
…
護土遠去,青黛才慢慢抬頭。
她和宋逐的故事,如今還需要從別人的嘴里才能聽到。
青梅竹馬…
所以混亂無序的記憶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真的是宋逐。
青黛起身,剛邁出的腳步驟停。
不對…
天空上的倒計時,還是“3”。
在她進入湘華精神病院的第一天。
青黛跑進大樓,看大廳電子屏上顯示的日期,是21年3月18日。
昨天的辦公室日歷上寫著17號,明明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這里的時間怎么會…
身后幾位護土急匆匆地走過,“聽說了嗎?院長未婚妻出事了!”
“啊…我看到新聞了…說我市某項反恐抓捕行動獲得重大成功,但…人員傷亡嚴重。”
“今天早間新聞播報的時候,宋院還在和我們一起吃早飯…他表情沒有一丁點變化,很平靜地把早飯扔進垃圾桶,然后直接起身走了。但是!那個狀態(tài)就是特別嚇人啊啊啊��!”
“老錢,你最近多留心宋院。我們怕他想不開啊�!�
青黛再度扭頭看向電子屏。
21年7月。
竟然眨眼間變成了3個月后。
反恐抓捕行動…人員傷亡嚴重…
是她出事了?
逃生游戲他是白切黑19
青黛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宋逐…
她轉(zhuǎn)頭就往外跑。
青黛跑得越快,她胸前那精心編織的馬尾辮搖擺得越劇烈。發(fā)尾的兩個紅色發(fā)夾隨之左右晃動,像活過來的小魚,縱身躍入海岸,游啊游——
她看見了從小在落后海島上相依為命的兩個孤兒。
大點的那個清瘦又溫柔,他總會在日落之前,背著小孩回家。
他們?nèi)兆忧遑殻『⒋┲蓛舻囊路�,一手摟著他的脖頸,稚嫩臉上沒有一點兒陰霾。
愛作怪的小孩叫虞青黛,一直守在她身后的人是宋逐。
兩個小孩磕磕絆絆地長大,宋逐亦兄亦友地牽著青黛的手,在人生這一條漫長的路上踩上了一對對密不可分的腳印。
在青黛考上警校的那一年,她跑到宋逐的學(xué)校堵人。
青黛準備的一長串告白還沒說出半個字,宋逐就往她的掌心放了一枚戒指。
很樸素的一枚戒指,但它有宋逐過于緊張,牢牢握緊后留下的溫度。
青黛瞬間明白宋逐要說什么,兩人的視線相撞,幾乎同時開口,“我喜歡你�!�
那天,算得上從小到大,宋逐情緒最外放的一次�?裣才c無措一起涌上心頭,他眼中溢滿了明亮的光彩,瞳孔靜靜地顫抖,“阿虞,你真的想好了嗎?”
“好不容易才等到成年…”青黛小聲,她自已把戒指帶上無名指,然后張開五指,舉到宋逐面前,“你敢搶回去?”
忽然,青黛感覺到自已的手腕被握住,一個溫熱的觸感隔著戒指落在無名指上。
面前的宋逐俯下身,男人輕抬眼,漆黑的占有欲很快被他壓下去,他說,“那我們…就在一起一輩子。”
再后來,青黛成了小虞警官。
剛?cè)肼毜牡谝粋月,她參與了一個跨越二十年追兇的特大刑案。當年受害者的家屬逐個離世,唯有一個八十幾歲的老太太還在為兒子一家苦苦堅持著。
老太太跪著求青黛,一定要抓到兇手,她說,警官啊,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真的死不瞑目。
青黛日日夜夜睡不著,又煩悶,又焦慮。那一陣,她的脾氣特別差。
那時的宋醫(yī)生正在國外參與學(xué)術(shù)交流,在青黛不回消息的第二天,他直接飛回了國。
青黛坐在床邊不理他,不說話。宋逐拿起床頭藥瓶,掩下瘋狂的恐慌,他靠著墻,默默坐到了青黛身邊。
從白天坐到夜晚,宋逐溫柔地摸著青黛耳邊發(fā),“阿虞,你看看我�!�
“不用擔心我�!鼻圜燹D(zhuǎn)動視線,喃喃,“…我只是睡不著…”
宋逐從身后摟住了她,捂住了青黛的眼睛,“阿虞,睡吧。我一直在你身邊�!�
宋逐推掉了所有工作,只陪著她。
所幸,青黛的脆弱和迷茫是短暫的,再加上宋醫(yī)生的專業(yè)開導(dǎo)和陪伴。她很快重新振作起來,又變回了工作能力出眾的小虞警官。
雖然青黛很忙,她和宋逐總是聚少離多,但兩人在越變越好,他們是幸福的。
在相戀第八年的3月,青黛好不容易有了個小長假。她給宋逐打了個電話,決定在同月18號,他們就去領(lǐng)證。
可…市局臨時發(fā)布了秘密聯(lián)合行動,青黛只能匆匆留下一條短信,就消失無蹤了。
“阿逐小豬,等我回來,我們就去領(lǐng)證。我要凌晨去民政局排最早的號,你跑不掉的�。�!”
回憶到此結(jié)束,青黛站在院長辦公室門前。她伸手一推,門并沒有鎖。
除了那次行動的結(jié)局,青黛已經(jīng)全部想起來了。
她…難道死了嗎?
青黛驚慌到微微發(fā)顫,她咬牙,努力遏制生理性的戰(zhàn)栗。
宋逐…宋逐又該怎么辦?
她走進辦公室,宋逐不在這。她后退幾步,又要往另一個地方跑。
最終,青黛停在小紅房面前。
青黛看見了宋逐的背影。
枯黃的楓葉一浪卷一浪,男人穿著單薄的白大褂,無神地望著紅房子。
青黛,“阿逐…”
身后人聲不斷,“唉…那件事都過去一年了,宋院怎么還是…”
“明明他們都快結(jié)婚了,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青黛回頭。
她眼瞼微微顫動,在臉邊滑下水痕,卻主動咧開笑臉,“護土姐姐,宋院長的未婚妻怎么啦?死了嗎?”
“趙阿姨,你怎么哭了?”路過的護土嚇了一跳,趕緊拿出紙巾替她擦眼淚。
一旁的護土嘆氣,“沒有死�!�
“但是…她瘋了�!�
“嗯,她得了非常嚴重的精神疾病,連宋院都不認識。如果見到宋院,她的病還會發(fā)作得更加嚴重…你說這…唉。”
替青黛擦眼淚的護土接道,“嗯…雖然宋院未婚妻活下來了,但是她親眼目睹那么多戰(zhàn)友慘死…以她現(xiàn)在的狀況,你說,這和死有什么區(qū)別?”
“噓!不要說�!�
青黛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僵到發(fā)麻,她問,“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
護土遙遙一指,“喏。前面紅房子里�!�
“以她的情況,再好的醫(yī)生都治不好,強行要治病也遭罪。所有人勸宋院放棄,宋院不肯呀。”
“所以…宋院就把她安置在小紅房里。哪怕不能見面,只是這樣一天天地守著她。”
兩個護土告訴青黛早點回病房,就走開了。
沒有死,但瘋了。
青黛驀然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笑,荒唐至極的感覺讓她差點止不住笑。
她揚手,隨意擦掉臉頰上冰涼的淚。
“宋逐…”
青黛叫他的名字,第二遍更加大聲,“宋逐!”
男人沒有一點反應(yīng),青黛就大步走過去,她睨了宋逐一眼。
男人瘦了很多,臉上沒有戴眼鏡,薄而泛青的眼皮搭在漆黑幽深的瞳孔上,簡直比塘南一中的npc更像男鬼。
青黛的心臟驟然絞痛,她吸了一口氣,最后看了宋逐一眼,徑直邁入紅房子。
“你干什么?”
男聲陰冷而沙啞。
青黛不理他,快速跑進洋房。
“你…!”
先前進來過一趟,青黛熟門熟路,在一樓一間最漂亮的臥室,發(fā)現(xiàn)了躺在床上的小虞。
而她手中正握著什么東西,從掌心露出一點銀光。
這一定就是鑰匙。
青黛大步走過去,毫不客氣地從“自已”掌心扣鑰匙。
在觸碰到硬物的那一瞬間,青黛猛然低頭,那是一枚圓環(huán)戒指。
隨后,她的身體竟驟然疲軟下去,眼前陣陣發(fā)黑,青黛一甩腦袋,一下扎倒在床邊。
“呃…”
青黛試圖起身,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已的視角突變,眼前是天花板。
她怎么躺在床上了?
青黛扭頭,發(fā)現(xiàn)趙嬌倒在床邊。
她起身下床,撩起病號服,還能看見行動留下的一些舊傷。
她這是…進入了游戲里自已的身體?
青黛腦中發(fā)暈,慢吞吞扶住臥室的門框往外看。
幾位護土急忙跑過來,“虞小姐?你沒事吧?還好嗎?”
青黛沉沉吐氣,執(zhí)拗盯著門外,“你們…院長呢?”
逃生游戲他是白切黑20
護土面面相覷,一時沒敢靠近,“虞小姐你認得出我們了…?”
青黛站在原地緩了一口氣,她盯著紅房子大門,很輕地笑了一聲。
她將戒指對準指尖,套進了左手無名指,然后…大力攥緊手掌。
皮膚上淡淡的戒痕,像新落下了烙印。
青黛,“里面還有一個患者�!�
“……什么?”護土們伸長脖子往房間里看,發(fā)現(xiàn)是個昏迷的老年患者,都嚇得不輕,“趙奶奶!”
趁這一瞬間,青黛錯身沖出了門。
“叮——任務(wù)達成進度90%”
青黛邁出小紅房的那一刻,廣播播報在腦內(nèi)響起:【恭喜您成功找到通關(guān)鑰匙,任務(wù)已完成�!�
【玩家將鑰匙交與湘華病院院長,即可視為此場景通關(guān)。】
【玩家是否選擇立刻逃出湘華病院?】
青黛看到了門外的宋逐。
男人膚色蒼白得發(fā)灰,他眉頭緊鎖,抬眼時卻忽然與青黛的視線相撞。
宋逐的聲帶似乎在瞬間被燙穿了。他下意識抬起手,用手掌擋去自已的大半張臉。
阿虞不能見到他,她的病情會更加嚴重。
“…”宋逐轉(zhuǎn)身就走。
青黛握緊戒指,“否�!�
【玩家已作出選擇�!�
天空的倒計時從“3”變成了“2”。游戲內(nèi)的時間,終于開始正常流動了。
宋逐走得很快,決絕到不給自已留回頭的機會,哪怕只是看一眼。
“宋逐!”
一道響亮女聲后,緊接著,一股溫暖而熟悉的力道已經(jīng)緊緊摟上了宋逐的腰。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小豬。”
宋逐表情發(fā)木。
隨即狠狠擰眉。
他又做夢了?還是他也發(fā)了癔癥?
宋逐想笑,但他的嘴唇直打顫。
可是在夢里,背后貼著的臉頰,為什么會有溫度呢?
一滴,兩滴的淚砸在青黛指尖,那枚戒指上。
青黛呼吸一重。
她摟著宋逐不松手,默默把腦袋伸到他面前,青黛仰起臉,“哎呀,宋逐掉眼淚了�!�
她笑,“被我嚇哭的么?”
驚喜、忐忑、酸楚,歉疚…無數(shù)種情緒在心口對撞,極速湮滅,又瘋狂地死灰復(fù)燃。宋逐說不出一個字,他戴婚戒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青黛的臉。
青黛順勢站到了宋逐面前,她撫過宋逐的眼眶,“阿逐,是我�!�
下一刻,宋逐抬高了青黛的臉,他輕輕的,發(fā)顫著吻住了青黛。
宋逐微微張開嘴,最濃烈、最直接的愛意陷在這一片濕軟之中,分不清誰的唇更熱,誰的思念更濃。
從紅房子內(nèi)追出來的護土急急剎車。
“虞小姐簡直是醫(yī)學(xué)奇跡�!彼齻円贿呉粋扶著趙嬌,低聲,“看來宋院苦盡甘來了啊…”
“嗯。我檢查過了,趙奶奶就是缺覺,睡著了。咱別打擾宋院他們,從后門走吧。”
一年以來,宋院的情況她們有目共睹。護土由心底感慨,“真的太好了�!�
紅房楓林之下,青黛和宋逐兩人相擁著,絮絮叨叨。他們都絕口不提那年死傷慘重的聯(lián)合行動。
這一年,也不知道宋逐是怎么折騰自已的,他聲線啞了很多,溫柔又低聲說話時,叫青黛聽了,總覺得酸楚得逼人落淚。
但宋逐說得很高興,熟悉的神采重新落回了這盞枯燈。
還沒聊多久,青黛這大病初愈的身體有些受不住了。她面上表情無異,暗暗轉(zhuǎn)動腳尖。
宋逐道,“我們回去休息…”
青黛搖頭,“阿逐,你能背我嗎?”
宋逐細致看她神色,他一垂眼,蹲到青黛身前,“你坐我肩膀上,我先替你看看腳。”
青黛靠到宋逐身邊,抬起腳晃動,“能有什么事?我…”
宋逐單手握住她腳腕,一寸寸替她揉,“你的事,都是大事。”
說著,他驀然扭過臉低咳。
“你…”青黛摟著宋逐的脖子,“阿逐小豬,你…這一年,你到底是怎么過的?”
宋逐沒回答這個問題,待幫青黛揉了一會兒,他才笑道,“只是背嗎?要抱也可以�!�
青黛輕嘆,笑著撲上他的背,“我想和你逛一逛湘華�!�
宋逐穩(wěn)穩(wěn)起身,“湘華最漂亮的建筑,就是這棟紅房子�!�
青黛與他一起扭頭看,“聽說這里從前不住人�!�
“嗯�!彼沃鹫Z氣如常,“原本是打算送給你做金婚禮物的。”
“金婚?為什么?”青黛冷不丁被逗笑,她湊到宋逐耳邊,“到時候你都變成一個老頭子了�!�
宋逐一步步踩在楓林的石子路上,他語速平緩,“等我們老得哪都不能去,就在這里養(yǎng)老�!�
“清早日出,傍晚日落,我們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兩人從天黑走到天明,天空碩大的倒計時由“2”變成了“1”。
青黛把宋逐摟得更緊,她說,“阿逐,你最想做什么?”
宋逐側(cè)過臉親她,“我只想陪著你�!�
“好�!鼻圜燧笭枺暗矣泻芏嗍孪胱��!�
青黛先是帶著宋逐滿院溜了一遍,再進入食堂,借走食堂阿姨的鍋碗瓢盆,轟轟烈烈地為宋逐煮了一碗臥了兩根火腿腸的長壽泡面。
宋逐捏著筷子,笑意差點止不住。
全副武裝的廚神青黛伸出筷子,一彎腰,麻溜地嗦走幾根方便面,“我認真替你補過一個生日,你還笑!”
宋逐立馬低頭夾了一筷子,他認真道,“好吃�;鸷蛘茫貏e好�!�
然后青黛又把宋逐拎走,風風火火地去做下一件事……
深夜11:55。
青黛輕聲問,“阿逐,你開心了嗎?”
宋逐緩緩扣緊青黛十指,“嗯�!�
青黛笑,她無聲摘下戒指,冰涼的硬物一點點滑進宋逐的小指。
快要落到指根時,男人按住了她的手。
夜風大作,宋逐出聲,剎那間變回曾經(jīng)溫潤干凈的聲音,“阿虞�!�
男聲壓抑,尾音顫抖,像深夜里濕冷的霧氣,“留下來,陪著我。好不好?”
逃生游戲他是白切黑21
青黛感覺到面前的男人有了明顯的變化,她動作微頓,“可是…阿逐,這里并不是現(xiàn)實�!�
宋逐捧起青黛的臉,指尖溫度涼得驚人,他執(zhí)拗道,“阿虞,只要你和我是真實的,就足夠了�!�
“我知道,你不是游戲里虛擬的人物。你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宋逐。”
青黛將雙手貼上宋逐的手,抬起眼睛直視他,“是你把我?guī)нM游戲的嗎?游戲內(nèi)的小竹醫(yī)生也是你,對不對?”
“四象迷宮內(nèi)的游戲場景,一是海島,二是學(xué)校,三是湘華病院。我一步一步走過這些場景,從長大、上學(xué),到和你重新相遇�!�
“我逐漸找回了曾經(jīng)的記憶,但…我的記憶停留在了21年3月,聯(lián)合行動之前�!�
“你不想讓我回憶起那場行動的記憶,你不希望我回到現(xiàn)實,去重新面對那一切,是嗎?”
宋逐的呼吸全亂了,尖銳的慌張如針一般在全身游走,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嗯�!�
“我果然…騙不過你�!�
宋逐望向天空的倒計時,他努力輕描淡寫,但淚水悄無聲息地滑進鬢發(fā)里,柔情而哀傷,“現(xiàn)實里的你,病得很嚴重�!�
“三年時間,我做出了【四象迷宮】。里面的一百位玩家,有的是數(shù)據(jù),有的也是湘華里的重癥病�;颊��!�
“游戲連接了你的大腦,通過刺激用來治療你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
“它的本意是喚醒你�!�
宋逐將目光落回青黛臉上,“可是,阿虞,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
見她神采飛揚,明亮自信,像一陣颶風般席卷游戲…宋逐怎么忍心讓她重新去面對那么痛苦的記憶?
伙伴以無數(shù)種殘忍的死法死在她眼前,連她自已也…從高樓墜落。哪怕過去三年,她的手腳依舊無法正常行動。
虞青黛可是市警局最年輕的支隊長。
太殘忍了。
他不想再看見阿虞眼中空洞而迷茫的樣子了。
宋逐從指根抽出戒指,放回她的掌心,“我們不回去了,好嗎?”
“我留下來陪你�!�
他眼底藏著濃重的陰霾,“我們可以住在紅房子里,這里的一切都是你喜歡的樣子。不會有人打擾我們的�!�
“三年…”青黛突然撲上來摟住宋逐的脖頸,她輕輕嘆氣,“阿逐,你等了我好久好久�!�
“所以,我更要出去見你�!�
“阿虞…”宋逐從喉嚨中滾出一聲不成調(diào)的嗚咽,“當我求你,留下吧�!�
青黛把唇貼到他頸邊,“相信我,阿逐�!�
“傻瓜小豬。你做的游戲很成功,我想…我逃避了三年,已經(jīng)可以面對過去了。”
“再說了…”青黛一笑,用微啞的嗓音揶揄道,“你沒在游戲場景里做民政局吧?如果我永遠留在湘華病院里,你一輩子就只能無名無份地跟著我!”
她慢慢松開宋逐,低頭捧起他的手,重新將戒指套入宋逐的無名指,“說好的,等我回去,就領(lǐng)證�!�
“我來找你了�!�
頭頂?shù)牡褂嫊r正式歸零。
【親愛的玩家,您好�!�
【四象迷宮三號場景湘華病院,已結(jié)束�!�
【恭喜您,成功通關(guān)游戲�!�
【編號8玩家,生命狀態(tài):存活。】
在意識逐漸抽離時,青黛能感覺到宋逐握緊了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極盡溫柔,又極致瘋狂。
“阿虞,有這九天,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如果你回憶起了全部,覺得難以負荷,活下去也很辛苦的話……不用強撐。你的床頭,有一支針管�!�
“無論是哪種結(jié)局,我都陪你走。”
青黛啟唇,卻沒能說出半個字。
這個可憐又瘋狂的笨蛋!
她一定,活下去笑給他看!
滴滴滴———耳邊是刺耳的監(jiān)護儀警報。
青黛睜開沉重的眼皮,艱難轉(zhuǎn)頭,小紅房屋外的楓林已壓了一層白雪。
她再轉(zhuǎn)眼,看見墻上的日歷寫著24年11月22日,小雪。
當年那場慘烈聯(lián)合行動的記憶如同揉成一團的碎刀片,一齊滾進了青黛腦海,留下鮮血淋漓的一片。
嘴硬心軟的上尉高征,一開始總愛挑釁挑刺,但往后,他會攔住拼命往前沖的虞警官,又愛又恨地罵她,“不是要做新娘了?家里還有人等你呢!不要命了!那槍子兒差點崩你臉上知道不?”
穿梭熱帶雨林的虞警官渾身泥污,聞言咧嘴一笑,“來這的人,哪個沒家人?”
高征復(fù)雜地看她,“我還沒談對象。你想做英雄,可別拉上我�!�
就是說了這種話的高征,主動抱住恐怖分子擲向他們的炸彈,跳入了深海。
他死無全尸。
炸起的水花濺到虞警官臉上,像高征的血,也像她落下的淚。
這樣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大她兩屆的警校師姐,與她互相不對付的第二支隊長,剛?cè)肼殯]幾年的小警員……
他們尚能說話的人,都笑著和她說對不起,說,辛苦你,再堅持下去吧。
行動即將收尾時,樓下是源源不斷趕來的支援,行至末路的恐怖分子抓著虞警官癲狂地大喊大叫,但她一個字也聽不見。
疲憊、麻木的眼中已是一片沉沉死意。
“為什么非得和我們對著干呢!我們只不過在邊境賺點小錢而已!一個兩個上趕著來送死是吧!”
“知道么?那些東西壓根沒經(jīng)我的手,就算查,我也是無罪!”
那人大叫,“哈哈哈哈哈哈!能拉上一個支隊長給我的兄弟們陪葬,也是我老騰的本事!”
他猛然一推,虞警官大半個身體傾出六樓窗外。
突然,女人用力地扣緊他的手。
老騰的咒罵哽在喉嚨中,兩道人影重重墜樓。
虞警官失神地望著天空,已經(jīng)不知道在想什么。
“呃!”
青黛滿頭的細汗,等她反應(yīng)過來,手中已經(jīng)緊緊握住了那根針管。
她咬牙,用盡全力抬頭看向窗外。
雪,漫天的白雪。
干凈明亮,寧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