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遠處遙遙見到一個長發(fā)身影,寧維遠張嘴就道,“寧青黛!你就是這么做人子女的?竟把父親晾在大冬日的外頭!你的禮數(shù)都被狗吃了不成?”
寧知榆蜷縮蹲在角落,聞聲怏怏看了遠處走來的人一眼,卻沒制止父親罵她二姐。
雖然她對二姐仍殘存著本能的恐懼,但幾日吃的苦頭讓她郁悶又火大。
她一個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竟然要學那野人做派,吃野菜、鉆草叢,睡山洞!
再多回想一刻,她就崩潰。
二姐早給他們派親兵不就成了!
不就是從前有些小過節(jié)嗎?二姐竟然真能狠下心放任他們自生自滅。她們可是親姐妹!
那邊幾人走近,寧維遠依舊在輸出,“寧青黛,當初你在家中就是最不懂事的一個,沒你大姐聰明,又沒你三妹乖巧。如今嫁了人,竟還……”
“寧維遠�!�
男聲語調輕慢,卻一下扼住了寧維遠咽喉。
離得近,寧維遠才發(fā)現(xiàn)青黛身后的軍裝男人容貌上乘,氣質不俗,怕不是一般人。
寧維遠,“你是……”
軍裝男人眉宇間浸染笑意,“誰給你的膽子冒犯少帥夫人?”
寒冬臘月里,寧維遠登時逼出冷汗,“我……這位小兄弟,我是你們少夫人的親爹……”
身后寧知榆驟然起身,喊道,“少帥!您終于來了!”
寧維遠枯黃的臉色發(fā)灰,不可置信地看向青黛。
多年經(jīng)商,他察言觀色向來是一把好手。如果軍裝男人真是少帥沉之川,聽男人語氣,明顯在全然維護青黛,對他這位名義上的岳父已是厭惡!
青黛這回“懂事”地替他解惑,含笑中帶著幾分乖巧,她點頭。
先前聽說沉之川恢復了神智,帶兵打仗去了,原來是真的!
“親爹又怎樣?”沉之川距他一步之遙,站定。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已名義上的岳父,語氣并不傲慢,仿佛只在客觀陳述事實,“寧維遠,你好像太把自已當回事了�!�
他笑意盈盈,“唔。你猜,我敢不敢一槍崩了你呢?”
寧維遠瞪大雙眼,僵在原地。
楊宏則是原地熱淚盈眶。
對了!對了!
這才是他熟悉的少帥模樣!
沉之川和寧維遠說話間,青黛站在沉之川側后方,靜靜注視著他。
對不值當?shù)娜�,青黛向來懶得多花心思。這一趟過來瞧見寧家兩位慘兮兮的樣子,她頓時失去了報復寧家人的興趣。
哪怕她不插手,以寧家人的心性,遲早會自尋死路。
往泥坑里踩一腳的事,太沒意思了。
反倒是沉之川,有趣得多。
青黛原以為是做天真傻子時影響了沉之川的脾性,他才會一直對自已數(shù)次忍耐、退讓,低聲下氣。
現(xiàn)在看來,他恢復了全部記憶后,從前少帥的狠戾和絕情一分也不少。
偏偏只對她例外。
軍閥少帥他搞強制愛19
軍營外冷風刺骨,寧維遠牙關發(fā)顫,僵著陪笑,“少、少帥,您誤會了。我不是有意要冒犯青……少夫人的�!�
“都怪我!我與小女幾日幾夜沒吃上口熱乎東西了,這才……沒控制住臭脾氣�!彼啻陜鲇驳囊滦�,嘶嘶呼氣,“少帥,畢竟我年紀也大了……”
青黛噗嗤一下笑出聲。
幾人視線落到她身上,有憤怒,有不滿,也有隱晦的心疼。
青黛淡笑著,黑色瞳孔似乎放大一瞬,如死水擴開漣漪,她眼神陡然轉變,譏諷道,“看我做什么?繼續(xù)說啊。”
寧維遠尷尬,“青黛,是爹做的不對……”
“繼續(xù)說。”青黛長發(fā)染上寒霜,眉眼間神態(tài)不起波瀾。
“青黛……”寧維遠目光飄忽,已說不出什么話。
他本就不是真心知錯,哪里還能憋出什么好話。他作為一個父親,教訓自已不懂事的女兒還有錯了?
青黛恍然大悟般,“編不下去了?”
“二姐!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們爹爹呢?爹爹不是在向你道歉嗎?”
寧知榆站到寧父身邊,看了眼沉之川,“二姐,你從小就嫌我們不夠關心你,可你分明也不想要我們的真心啊�!�
寧維遠即刻接道,“青黛,你是不是……還在因為當年的事情記恨我們?”
“可那真的只是意外。我與你娘一日都不敢放棄,整整找了你兩年呀!為此,你娘憂思過重,還大病了幾場……”
青黛揚眉,“還有這件舊事呢?”
寧維遠急急點頭,青黛卻涼涼道,“生了大病啊�!�
“那女人做了多少虧心事?”
“該不會午夜夢回,全是我做鬼從深山里爬回來找她吧?”
寧維遠一哽。
“二姐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寧知榆眉毛擰成一團,聽懂了青黛的意思,“你對爹不敬在先,如今還要污蔑我娘!你……你忤逆不孝!”
“少帥,您看看二姐便是如此對我們這些血肉至親的!她是如何做少帥夫人的?簡直…簡直壞了您的名聲!”
沉之川的注意力原是全集中在青黛身上,被這一喊,眼中明亮與柔情散去,烏黑瞳孔異常深邃,“沒聽見我說的?”
“誰給你們的膽子說我夫人半句不是?”
“不對�!背林ù竭吇【冰冷,“敢說半個字就殺了你們�!�
寧知榆呆呆張嘴,“您可是雁城少帥,竟然為她不顧世俗的風言風語了嗎!”
沉之川置若罔聞,他轉身,慢條斯理地幫青黛整理披風。
青黛抬眼,“她說的……”
他低頭在青黛額前印下一個吻,打斷青黛,“乖乖的,我替夫人出氣�!�
披風上柔軟短小的絨毛隨風招搖,像無數(shù)個熱吻落到她臉頰,蹭得青黛不太自在。
她卻沒躲,反而往暖和的熱源里縮。
“您身為雁城少帥,當真要如此是非不分?任由您夫人頂個不敬尊長的名聲嗎?雁城人會怎么看您!”
沉之川終于騰出眼神,冷嗤,“胡言亂語�!�
寧知榆振振有詞,一下被簡簡單單四個字給堵了回去。
她憋紅臉,強頂上不足的底氣道,“我有說錯嗎!”
“你沒錯。”沉之川面露遺憾,“你只是太蠢了�!�
“拿雁城少帥這個身份來威脅我?”
沉之川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銀光翻飛,鋒利刀尖抵上寧維遠的胸口,他說,“是因為我沉之川,雁城才會是雁城�!�
無比狂妄,卻不惹人厭。
他手中使了點力,銀刃瞬間見血,只是劃了道小口子,寧維遠嚇得跌坐在地,連滾帶爬地后退。
寧知榆臉色煞白,一邊搖頭一邊退。
沉之川含笑,隨手扔了短刀。
那刀尖在半空轉了幾圈,堪堪穿過寧維遠厚重的棉褲,落在他大腿內側。
寧維遠眼睛一翻,要暈。
“楊宏。”沉之川目不斜視,“我的話還沒說完。如果有人不想聽,就提水潑醒�!�
楊宏嘖嘖,“是�!�
寧維遠卡著一口氣,顫巍巍地瞪大雙眼,努力清醒。
沉之川滿意,故作自然地偷看青黛表情。
一對上視線,沉之川馬上移開,恢復那副陰狠變態(tài)的昏君嘴臉。
寧家兩位,一位要暈不暈,一位心神大亂。
沉之川彎腰,親自拔回短刀。刀尖再度從寧維遠頭頂閃過,“其次,你們說我是非不分,我不認�!�
他臉部線條舒展,睨著地上一灘爛泥,“我分得清楚�!�
“寧青黛她做得很好�!�
“沒對傷害過自已的人心軟,不慣著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烏黑亮色在迷離的光影里跳躍,沉之川說,“就算她不是少帥夫人,她也沒做錯任何事�!�
軍閥少帥他搞強制愛20
寧家兩人面色如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沉之川手中的利器,說不出話。
只有害怕,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情緒。
沉之川微瞇眼,“……”
“無趣透頂�!背林ò讯痰栋椿氐肚�,咔噠一聲推上手槍保險杠,“和你們說這些真是浪費時間。”
“!”寧維遠抖得不成樣子,不管不顧爬到青黛面前,他伸出沾上黑泥的手,想去抓青黛裙擺,“青黛啊,你不能看著親爹死啊!爹知錯了,知錯了……”
掌心驟然被黑洞洞的槍口頂住,寧維遠老淚縱橫,看向插進兩人間的沉之川。
沉之川笑得令人目眩,“別弄臟我夫人的裙子�!�
寧維遠咽下口水,對面的二女兒仍舊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他瞪大眼睛,干枯的五官上盤旋著陰險和算計。
“少、少帥。少夫人這些年確實在寧家受了委屈,但這全是我一人過錯。我…我死有余辜!”寧維遠捶著心口,痛心道,“可我的小女兒才剛成年,她什么都不懂�!�
“拋開姐姐和姐夫的身份,她只是您雁城一位普通子民,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在外頭凍死嗎?”
寧知榆愣愣,“爹?”
寧父朝她使了個眼色,“快,來跟少帥他們磕個頭�!�
臉頰凍紅的女孩上前,雙腿一彎,還未完全跪下去,一旁青黛道,“沒腦子的東西。”
沉之川隨之輕聲笑。
寧知榆腿一軟,尷尬又滑稽地撲倒一邊,“我不是蠢貨!”
長發(fā)女人沒有表情,自上而下地看她,眼黑和眼白清泠泠又分明,“你沒聽懂寧維遠讓你做什么,就眼巴巴地照做?”
“我做、做了什么?我跪謝少帥愿意照顧我,不對嗎?”寧知榆沒反應過來。
沉之川用槍口抵在自已下巴邊輕晃,嘲諷地揚唇笑。
一個危險的動作愣是被他做的散漫又囂張,蠱惑意味十足。
沉之川道,“你爹是讓你……勾引我啊�!�
寧知榆心臟狂跳,埋怨父親自作主張,卻并不抵觸。
她抬起臉,圓溜溜的眼睛轉動,“少帥確是人中龍鳳,但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沉之川半個字沒聽,轉身去問青黛,“夫人,你怎么看待三妻四妾?”
寧知榆和寧維遠對視一眼。
這是……有希望?
兩人皆緊張地暗瞪青黛。
青黛笑,“何止三妻四妾,像少帥這般的人中龍鳳,娶個二三十房也是無人敢置喙的�!�
寧家兩人一喜。
楊宏:“……”天爺嘞!
沉之川的笑一點點斂去,近距離看,他的瞳孔在細微顫動,沉默了會兒,他半瞇眼,“你就會欺負我�!�
青黛還要說,他一把將人捂住,附耳低聲,“好了,不可以說了�!�
男人刻意壓低的嗓音悠悠,“若你執(zhí)意說,那二十房美妾的份……我就從你身上討�!�
青黛瞥開視線,選擇無視少帥耍流氓。
寧家兩人寒風中凌亂。
這是什么展開?
不是在商量納妾的事嗎?那兩人怎么又親親密密地貼到一處去了!
寧知榆,“少帥……”
“嘖。”沉之川明顯煩透了,懶得陪他們虛情假意地做戲,他道,“想嫁女兒?你女兒不是有婚事嗎?”
“正好,我手下有一隊人馬今日無事,必定把寧三姑娘安然無恙送到她未婚夫的府上�!�
“我不要!我不去!”寧知榆大喊。
她才不喜歡那個老洋鬼子!
“這個……”寧維遠為難。
戰(zhàn)亂期間,誰勝誰負未見分曉。那方勢力勝了還好說,最多是委屈知榆過去做個續(xù)弦。
若敗了呢?那可就是大事!輕則卷鋪蓋滾回自已國家,重則牽連他們整個寧家。
寧維遠思索片刻,道,“少帥,您看我和小女已趕了好幾日的路,我一把老骨頭,實在是吃不消。要不等過段時間……”
“不是你們。”沉之川一個手勢,身邊下屬一左一右架起寧知榆的胳膊,“是她�!�
“一個人�!�
“爹!爹!”寧知榆撕心裂肺,見沒用,轉向青黛道,“二姐,二姐,從前是我錯了。我不懂事,我不該在寧家孤立你,慫恿下人欺負你,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過我!”
“你想分開我們?不可��!”寧維遠慌忙去拉寧知榆,“少帥!少夫人!亂世里,沒了女兒照拂,我、我怎么辦呢?”
“不愧是你寧維遠。在這個關頭,想的還是自已�!�
沉之川戲謔,“您放心,我這個二女婿會、照、顧、您�!�
他留意著青黛的反應,看她始終平淡,放下心來。
“楊宏。”
“在�!�
“人從哪里找來的,就從哪里扔回去。”
楊宏瞅了眼兩腿一蹬,幾乎要歸西的老骨頭,“這老頭可是從寒冬臘月的昭山深處爬出來的。寒冬呢,深山呢�!�
“有問題?”沉之川將青黛的手攏在自已掌心,“扔遠點�!�
兩人都被雷厲風行地處理了,沉之川不太放心,三番五次去看青黛臉色。
半日下來,青黛忍無可忍,“看我做什么?”
“我對你父親和妹妹如此狠心,你會偷偷生我的氣嗎?”
“………”根本不懂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擔心,青黛無言。
沉之川眼睛一眨,“會嗎?”
“……不會�!�
“好�!背林M足地直起身,“那接下來,我要去殺我親爹�!�
軍閥少帥他搞強制愛21
青黛反應平淡,楊宏大驚失色,“少帥您說什么?您要殺誰?”
“您親爹沉總司令?你找到他的蹤跡了?不對,您要殺他?!”
“有問題?”沉之川瞥他。
“這是沒問題的樣子嗎?!那可是雁城總司令!撫養(yǎng)了您二十幾年的親爹!”楊宏大口深呼吸,試圖平靜,然而失敗。
“總司令失蹤前,您不是一直很尊敬他么?您遭受意外癡傻前,也在全力尋找他啊。怎么突然說要……”荒謬感沖擊楊宏的大腦,他吞口水,“……少帥,您在開玩笑,是不是?”
聽到某幾個字眼,沉之川漆黑的視線落到楊宏臉上,“聽起來像玩笑話?”
楊宏噤聲。
就是完全不像玩笑話,所以他才這么害怕!
沉之川把弄腰間手槍,“夫人,你真的會理解我嗎?”
“你可以對你爹狠心,是因為寧維遠從未對你盡責�?伞业晕页錾詠�,就傾注所有心血,全力栽培我這位未來繼承人�!�
“連我的槍法,都是他教的�!�
沉之川單手卸下彈匣,一枚一枚地數(shù),“如此,我卻要殺他�!�
他將子彈用力握在掌心,自言自語,“……我要殺我的親爹。不后悔�!�
青黛看他良久,“你已經(jīng)有答案了�!�
沉之川怔然,“你……”
青黛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沉之川胸前,那處曾經(jīng)難愈的槍傷,“少帥走到今天的位置,還會對誰不設防?好端端出城尋人,又是誰有本事把少帥算計到重傷癡傻?”
沉之川垂眼。
楊宏,“哈哈!少帥和少夫人在說什么?我怎么有點聽不懂?”
“六姨太?她什么時候變那么聰明了?難不成……是她那兩個兒子在裝傻充愣,其實他們心機深沉!”
他罵了一聲,“我就知道那三人不是善茬�;厝ブ蟆�
沉之川只說三個字,“吵死了。”
“………”楊宏臉色突變,五官擰成一團,抗拒道,“……不是吧……不可能吧……那可是總司令……您的親生父親……”
沉之川牽過青黛的手,大步離開,“整軍備戰(zhàn)�!�
“三日后,你可以親自去問他本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楊宏又慌又懵,留在原地努力理解自家少帥的字面意思。
沉之川走得很快,青黛沒吭聲,直到走出軍隊營帳,他才慢慢停下腳步,并沒有轉身,先是向青黛道歉,“抓疼你了,對不起。”
青黛一動,他繼續(xù)道,“但我現(xiàn)在不想放手�!�
兩句話聽起來直白,又似隱晦藏了層更深的意思。
比起現(xiàn)在,他更像在為強硬地留下青黛而道歉。
青黛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的背影,明明寬闊又堅實,卻總是成為容易被欺負的那個。
她問,“沉總司令功績頗豐,深受雁城人愛戴。別說楊宏,任何一個雁城人都不會相信他要背叛雁城。他到底所求為何?”
沉之川道,“他不是叛,他是……反。”
他語氣平淡如常,最后一個字音拋下雷霆萬鈞的重擊。
“軍閥勢力幾方割據(jù),多之又多。他叛出雁城,至多只是在各方勢力間盤旋、斗爭、吞并,無窮盡也�?扇羲础背林ㄗブ闹讣馑砷_了點縫隙,無力般,“他可以得到更多。”
青黛明白過來,“沉總司令是要幫外國人對付我們�!�
“……是�!�
“可笑一年前,我真以為得到他的消息,歡歡喜喜跑去赴一場親爹設下的死局。”
“他的野心很大�!背林]轉身,話語間溢出低笑聲,“所以三日之后那場仗,他不會留情。畢竟一年前他就不曾留情�!�
“哪怕……我是他的兒子,我身后是他駐守了半生的家�!�
從前被癡傻外殼掩去的真相浮出水面,她才發(fā)覺為什么恢復神智的沉之川要不顧一切抓緊她。
他惶惶無定,他在渴求。
原來他們一樣,只有彼此。
長久以來的陌生感逐漸消散。
霧靄退去,她終于看見了沉之川。
完整的沉之川。
青黛用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新婚第二天,你對我說過一句話�!�
“你沉之川做事從不后悔�!�
“現(xiàn)在呢?”
沉之川嘆氣,二話不說把人往自已懷里塞。
他一手扶住青黛后腦,緊緊摟她,“從不后悔�!�
青黛頓了半晌,正欲雙手抱上沉之川的腰。
男人突然道,“夫人,與你說一件事,不要生氣。”
青黛手上動作停住,仰頭看他,“……你說�!�
沉之川溫柔地揚唇,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不對味,“今晚,夫人會隨我的親兵回城�!�
“什……”
“我明白。你喜歡的是從前那個傻子�!背林ㄕf,“可我回不去了�!�
“我所有本事,是沉業(yè)霖教的�!彼鄣椎牧凉庠跓�,“我會竭盡全力去贏。但我……”
“未必能贏。”
軍閥少帥他搞強制愛22
“沉之川!”青黛咬緊后齒,從人懷里掙開,“你說什么?”
“到這種關頭,你裝什么大義凜然!”她奪過沉之川腰間的槍,猛然壓向他胸口,“從前敢強迫我留在你身邊,現(xiàn)在怎么不敢拉著我一起去死!”
軍裝男人被逼得后退半步,他專注而珍惜地看青黛,純黑瞳孔里靜水流深,“因為你會疼�!�
沉之川將槍口往上一帶,恰好壓在他曾經(jīng)的傷口,“我試過一次。不好受�!�
青黛垂落的長發(fā)細微發(fā)顫,木著表情。
沉之川視線一轉,留意到青黛情緒起伏,他笑著嘆氣,上前攏過青黛后腦,“夫人放心,在雁城的一切我已準備妥當。就算沒有我,你今后亦可順遂無憂�!�
他往青黛的口袋里塞了一張銀票。
“若你怨我,不想與我有任何瓜葛,更不想留在雁城,也請帶走這個。那是……屬于你的。”
一百兩銀票?
是寧家賣掉她這個女兒的一百兩,也是沉家買了她做新娘的一百兩。
柔軟、純凈的銀白雪花飄落,青黛的長發(fā)染上雪色,她一眨眼,肢體變得僵硬。
“嗯——”男人道,“傻子準備的。”
“他本想向六姨太還上那一百兩,夫人姐姐就只是夫人姐姐了�!�
從前數(shù)次向青黛強調傻子和少帥是同一個人的沉之川,如今刻意把兩者區(qū)分開,“不是我給的,你收下罷�!�
“�!蝿者_成進度88%”
“別跟我廢話�!鼻圜彀雁y票揉成一團,“除了你,難不成沒有其他勢力愿意相助?全國六城青年將領怎么就打不過一個暮年的總司令了?你就怎么就一副巴巴去送死的模樣了?”
她冷笑,“這么沒用的話,我干脆在這一槍崩了你算了。省得你們去丟人現(xiàn)眼�!�
沉之川揚眉笑,捂心口,“夫人的鼓勵,可真好聽�!�
他神情逐漸無奈,“你以為國外只有一支勢力嗎?他們企圖分裂六城,我等守將必定寸步不退。我會對上沉業(yè)霖,是權衡利弊之后的決定�!�
“沒辦法�!背林槃菸丈锨圜斓氖郑罢l讓叛軍中沉業(yè)霖最難對付,而六城之中,我最強呢�!�
青黛冷漠地睨他。
“好吧,看來這個玩笑話不好笑�!背林ㄋ妓髌蹋归_青黛掌心,攤平那張一百兩銀票,“那我換個說給你聽。”
沉之川單指叩擊太陽穴,“若我沒死成,有幸重傷成了半殘廢,說不定你心心念念的傻子就可以回來了�!�
青黛:“………”
她高高抬腳,然后用力地踩沉之川腳尖。
“唔�!背林ㄑ弁�,“看來還是不好笑�!�
青黛埋頭碾壓沉之川的腳,勢必有當場就把他重傷成半殘的傾向。
沉之川悶聲,語調啞了幾度,“……夫人對我的愛可真是毫無保留。”
可不是,沒收著半點力。
為了避免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大戰(zhàn)前就把自已玩廢的一城將領,沉之川蹲下身,抱起青黛的大腿,將人半舉至空中。
他仰頭看青黛,笑容沖開陰郁天色和紛揚的雪花,“待我打了勝仗,我重新娶你一回吧�!�
驟然失去平衡,青黛下意識扶緊沉之川的頭,待平穩(wěn)了,立馬騰出一只手去掐他脖子,“不行,我還是弄死你算了�!�
沉之川笑,抱著人走回營帳,“走啰。新娘子先回雁城,等我來娶你�!�
收拾完行裝,天色已晚。
青黛發(fā)了幾次火,沉之川始終耐心又好脾氣,親手把青黛的東西整理完。
青黛道,“收拾得這么麻利,是不是早就想趕我走了?”
沉之川偷親一口,“夫人,天地可鑒,我多想把你綁在我身邊�!�
青黛被“押送”上專門改裝過的車,沉之川站在一邊,含笑目送她。
青黛道:“笑得這么開心,是不是迫不及待不想看到我了?”
沉之川:“……”
在車子啟動前,沉之川快步走到青黛面前,往她手中塞了一顆刻著“川”字的子彈。
他說,“我想了許久,夫人留下了傻子的東西,那總要留一樣我沉之川的吧�!�
青黛摩挲子彈上的字跡,沉之川將手掌放在胸前,“它去過離我心臟最近的地方�!�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它就是我跳動的心臟�!�
青黛輕聲,“你可真無賴。”
沉之川一身整裝待發(fā)的軍裝,即將奔赴生死未卜的戰(zhàn)場,他難掩笑意,“追老婆,怎么能說是無賴?”
車子啟動了,慢慢駛離營帳。
“夫人姐姐�!背林ǖ袜�,“我們會再見的。”
城外戰(zhàn)火紛飛,雁城內卻是難得的安寧。
青黛挽起長發(fā),依舊一身素凈打扮,看著眼前的蘭華齋。
一位年輕的軍官遞上一張紙,“少夫人,這是蘭華齋的店契。少帥說,往后夫人想吃什么,叫他們做就是了�!�
“玫瑰白糖糕呢?現(xiàn)在還有嗎?”
“這個……貌似賣得不太好。后來沒有再賣�!�
青黛應了一聲,“我可以學么?”
“少夫人是說……?”
“我來做�!�
軍閥少帥他搞強制愛23
半年后。
“哎哎,聽說沒有?前日六城中有位杜司令和他兩個兒子一齊殉國了!喔唷,場面慘烈得很!”
“隔壁狄城那位?”
“是�。 �
“狄城失守了?”說話的瘦小攤販慌忙收拾攤位,“那還等什么?快逃命��!下一個就輪到我們雁城了!”
另一位攤販揣著袖子,坐小板凳上,“沒呢!沒呢!”
“怎么回事?”
“聽說有別城的長官趕來守住了狄城。你且放下心罷!”
瘦攤販唉聲嘆氣,“哪里放得下心哦。打了半年,六城死傷無數(shù),還沒結束!你說,我們是不是打不贏了?”
“胡說!你好好站在這里同我講話,就是替我們頂在前頭的英雄的大勝利!你想想沉少帥,他那么有本事的人,不會輸。”
說到少帥,瘦攤販長舒一口氣,“半年了,幾月前雁城危急時,少帥身邊幾位副官都接連回過雁城,唯獨少帥本人不見蹤影。他是真的還活著么?”
另一個攤販差點從凳子上翻下去,他左右看,“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可是……”
“他夫人還沒收到死訊�!�
淺藍長裙的姑娘出聲,她倚靠蘭華齋門邊,用一根絨花竹簪綰發(fā),一簇散落的長發(fā)垂至左胸前,脖子上掛了條紅繩,神情淡漠,卻并不刺人,“大概是活著的�!�
兩位攤販尷尬,“少、少夫人�!�
“別怕。”青黛安慰他們,“沉之川沒死。”
真以為她掌握了什么絕密情報的攤販滿眼希望地抬頭。
青黛涼涼,“因為他一死,我們都得死。”
畢竟雁城是沉之川一手護下來的最后凈土。
雖然是實話,但兩攤販:“……”
俗話說,好的不靈壞的靈。
深夜,一隊兵馬悄無聲息包圍了沉府。
這半年里,青黛睡眠一直很淺,她聽到動靜,剛披衣起身,一個年輕男人在外急呼,“少夫人!少夫人!快醒醒!”
是平常負責照看她的小志。
青黛轉身回床榻,將那把小巧的女土手槍塞進腰間,若無其事地走近,“什么事?”
男聲越來越大,“沉總司令帶兵圍了沉府,六姨太他們都被抓到了前廳!少夫人快……呃!”
半透明的紙窗外,小志的身體緩緩栽倒,他吃力仰頭,喉嚨里冒出血沫,“快……跑……”
青黛見狀立刻后退幾步,大門果然被暴力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