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司機(jī)空出一只手拍拍腰間,狹小空間內(nèi)響起拍擊硬物的聲音,同時冷冽銀光閃過,“我等不會輕易插手沉家的事,這也是少帥曾經(jīng)的命令。哪怕……他被那女人羞辱欺負(fù)�!�
青黛冷笑,“扯什么胡話!”
司機(jī)嘆氣,“少帥他便是這個性子,對自已再狠,也不會讓外頭拿住沉家一點(diǎn)話柄�!�
“這不,雁城上下哪里有說沉家半點(diǎn)不好,只在議論少帥本人罷了。再多詬病污點(diǎn)只管往他一人身上砸�!�
“他有病�!鼻圜觳豢蜌獾�。
司機(jī)透過后視鏡,看自已上司單純天真的臉,笑道,“是了。大少奶奶往后可要好好教訓(xùn)他一番。”
沉之川伸過腦袋,“教訓(xùn)我嗎?”
司機(jī)點(diǎn)頭,“沒錯�!�
“啊——”他扮可憐,用腦袋頂著前面座椅靠背旋轉(zhuǎn),“夫人姐姐,我很聽話,不要教訓(xùn)我�!�
司機(jī)拉了拉帽檐,裝作沒看見。
他少看幾眼。
希望少帥到時候能少打他幾頓。
看沉之川態(tài)度,眼前人大概確是對他們無惡意,青黛沉默片刻,問,“沉之川的病……什么時候能好?”
“這個大少奶奶放心,我等敢這么放任那女人作威作福,就是因?yàn)樯賻浺欢〞祻?fù)。”
“在少帥一出事,我們就帶他去找了當(dāng)時最權(quán)威的腦科醫(yī)生。按照醫(yī)生說的,今日算來也快了。”
“快了是什么時候?”
“快則一月,慢則半年。”
青黛不說話了。
原劇情中,寧青黛嫁入沉家后,在第一年冬去世,沉之川在第二年夏清醒,剛好三四個月。
傻子,會變回真正的沉之川。
軍閥少帥他搞強(qiáng)制愛9
漸入深秋,春桃拿了把苕帚在平章館前院里大力橫掃落葉,秋水則趴在石階邊來來回回地瞅館內(nèi)頗有姿色的下人。
秋水眼珠滴溜溜轉(zhuǎn),“春桃,六姨太說我們再傳不回有用的消息,就不讓我們回去了�!�
春桃聞言翻白眼,“我還不想回去了呢。在大少奶奶這,我一周兩休,遇上過節(jié)的日子,還能領(lǐng)到蘭華齋的糕點(diǎn)禮盒,病了傷了,都給咱發(fā)錢!”
說著,眼前路過了位汗衫的年輕花匠,秋水笑嘻嘻,“也是。大少奶奶好�!�
外頭進(jìn)來一人,正是六姨太身邊的阿梅。
阿梅原本急匆匆的腳步停下,瞪兩人,“還巴巴干上活了是吧!叫你們來是做什么的都分不清,沒用的東西!”
春桃點(diǎn)頭哈腰,恭恭敬敬,“是是。梅媽您怎么來了?有什么吩咐嗎?”
“關(guān)于大少奶奶的大事!快叫她出來見客!”
春桃就問,“是哪位貴客?”
“哼!是她不想見,卻不得不見的貴客!”阿梅薄紅的嘴唇大張,咄咄逼人,“去,叫她出來,便說寧家人來了�!�
春桃略微思量,態(tài)度大變,苕帚一橫,叉腰喊,“秋水,去通知少奶奶,就說寧家人來作妖了!”
雙辮兒丫頭扭頭就往回跑。
附在竹苕上的塵土和枯葉亂飛,阿梅邊咳邊后退,老臉兇狠,“賤婢!你做什么!什么叫作妖?來的人是她大少奶奶的至親!你亂傳什么閑話!”
她試圖上前,“我自個兒去喊人�!�
“哎哎,不可不可�!贝禾矣盟敉舻难劬此�,“大少奶奶說了,平章館不能進(jìn)閑雜人等。”
阿梅啐了一聲,“那女人給你們喂什么迷魂藥?竟叫你們分不清沉家主子是誰了!”
春桃露齒笑,“也沒什么。我認(rèn)得誰給我發(fā)工錢就好。我若做得好,有獎金呢�!�
話音落,石階上女聲涼涼,“找我?”
春桃收回苕帚,喜道,“大少奶奶!”
青黛上身月白色收腰竹蘭紋短襖,下配一條長到腳踝的黑色長裙,長發(fā)未挽,披散及腰,高高站在臺階之上。
她什么都沒做,只單單站在那里,就叫人不敢造次。
阿梅莫名咽了口水,總覺得這女人更加不好惹了。
青黛一步步走近,腳步輕巧無聲,她說,“寧家來了幾位?”
“三……三位�!卑⒚芬幌卤换W�,氣勢弱了不少,“寧老板,寧大小姐和寧三小姐�!�
“寧三?”青黛摸著自已發(fā)絲,莞爾一笑,“她還敢來�!�
“大少奶奶……”
青黛邁步,“帶路�!�
秋水在后頭小聲,“不帶大少爺去嗎?撐撐場子也好,長那么一張臉呢……”
春桃趕緊捂她嘴。
誰知大少奶奶竟轉(zhuǎn)過頭,對兩人淺笑道,“有人說,厲害的是我。我想看看……他說的對不對�!�
驟然見到那張意興闌珊的臉上片刻真心笑容,兩個丫頭傻愣愣,“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似是被她們盯得有些惱,頗為不自然,色厲內(nèi)荏,“至于沉之川,先讓他數(shù)清楚十根指頭吧�!�
一進(jìn)入前廳,六姨太與寧父坐在主位上熱切攀談,一來一往,倒顯得兩人有多熟似的。
寧大小姐坐在下方,表情如常。寧三則在見到青黛的一霎那,眉毛一擰,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青黛明白了。
原以為是寧三找她算賬來了,沒想到……是六姨太的手筆。
因覬覦沉之川手上私產(chǎn),六姨太從內(nèi)拆不散他們夫妻,就想從外來擊破他們。
寧家人,無疑成了這道極合適的“外力”。
六姨太率先見到了青黛,忙起身嗔她,“青黛來了,怎么不叫人呢?”
青黛不說話,自已尋了個舒服的座位。
寧維遠(yuǎn)冷哼,脫口而出,“嫁作他人婦,還這般不知禮數(shù)。實(shí)在招人煩!”
六姨太回頭睨了他一眼,打圓場,“青黛,你爹是關(guān)心則亂,怕你在沉家言行有失,遭他人嘴舌!”
短須的中年男人抿了口茶,努力作出長輩的和藹姿態(tài),但面容實(shí)在僵硬,那高聳不下的眉毛跟不服輸似的,好似貼在門上的惡煞兇神。
“……青……”半晌,寧維遠(yuǎn)服不下軟,尷尬別過頭。
這時,一身雪紡連衣裙的寧大小姐起身,仔仔細(xì)細(xì)同青黛打了個招呼,“二妹,好久不見�!�
青黛掀起眼皮,回她,“大姐�!�
寧家大小姐,叫寧知桑。
她與寧三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不像母未詳?shù)膶幥圜欤齻兡赣H可是位商戶小姐。
寧家一共才三個女兒,一個叫知桑,一個叫知榆,倒是從名兒上就把寧青黛排出了寧家女兒的行列。
寧青黛幼時被丟棄深山,是有意還是無意,可真不好說。
寧大小姐是女子學(xué)校的老師,她五官舒展,長相比妹妹大氣些,“二妹,你從前不會對我們這般冷淡,莫非還記恨前幾日三妹在大街上沖撞了你的事?”
大小姐轉(zhuǎn)頭,嗓音沉了點(diǎn),“知榆,道歉�!�
寧知榆立馬站起嚷嚷,“憑什么!”
寧大小姐反手甩了她一巴掌,干脆道,“憑你損了寧家臉面!”
青黛低頭把玩手中發(fā)絲,沒忍住勾起唇角。
損了寧家臉面……
是啊。若以為寧知桑是真心實(shí)意為青黛出頭,那可大錯特錯。
寧知�?刹皇鞘裁锤吖鈧フ恼x之土,她最在意的,是臉面。
她的臉面,寧家的臉面。
所以當(dāng)初寧青黛也沒少受她的冷眼和鄙夷。
她是厭惡寧青黛的。
因?yàn)閷幥圜焓莻瘋子,會損了寧家臉面。
“大姐!”寧知榆不可置信捂臉,凄慘道,“爹!大姐竟然打我!為了別人打我!”
寧維遠(yuǎn)那對居高不下的眉頭終于下來了,心疼地蹙成一團(tuán),“桑兒,不要對你妹妹動手……”
“爹。你不要插手。”寧知�?聪蚯圜�,“須得二妹消氣才好�!�
她說,“一家人,勿生嫌隙�!�
青黛又想發(fā)笑。
這時候,她們倒成一家人了?
看來這回寧家有事要求她呢。
“嗯�!鼻圜熨澩瑧�(yīng)聲,“那繼續(xù)打�!�
冷淡的女人表情厭倦,眼底漆黑的零碎陰火灼灼燃燒,“因?yàn)槲疫沒消氣�!�
軍閥少帥他搞強(qiáng)制愛10
前廳眾人表情各異,六姨太高挑眉梢,坐回主位喝茶看戲,寧維遠(yuǎn)臉色赤紅,先前那一巴掌仿佛響亮地扇到了他臉上。
寧知桑眼皮低垂,沒有猶豫,“好。那今日便叫二妹消氣為止。”
她語氣如常,自然到宛若沒聽見青黛那句繼續(xù)打,“知榆,跪到你二姐前頭認(rèn)錯�!�
寧知榆眼里含著憤怒的淚水,像被壓扁的熟桃,臉皮下的艷紅怎么也蓋不下去,“打我不夠,還要我跪著認(rèn)錯!”
“我不過說了她幾句,竟要這樣羞辱我!”
青黛指尖繞著發(fā)絲轉(zhuǎn)圈,聞言抬頭,“羞辱?”
“我一沒在外壞你名聲,二沒把你當(dāng)瘋子戲耍輕賤�!�
“那三妹教教我,你嘴里的羞辱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從漠然轉(zhuǎn)為嘲諷,“我如何你了?是我打的你?還是我叫的你上沉家道歉?”
寧知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一下不知如何反駁,氣得心口炸疼,只咬死她,“寧青黛!明明就是你!是你害的我!爹和姐姐那么疼我,從不舍得讓我委屈半分!都怪你!”
寧知桑斥她,“住嘴�!�
青黛搖頭,“看看,又不懂禮貌了�!�
“沒事,不用讓她跪了�!彼龑幋笪⑽⒁恍ΓH為優(yōu)雅地提起黑色裙擺,走到寧知榆身前,“我親自打吧�!�
“二妹!”
“寧青黛你敢……!”
青黛面不改色抽了她兩掌,垂落腰際的長發(fā)蕩漾起漂亮的小弧度,又迅速歸于平靜,“你該叫我什么呢?”
寧知榆這下連哭爹喊娘都忘了,傻傻捧著發(fā)燙的側(cè)臉:“……”
寧知桑忙過來攔人,“……二妹,有話好好說,親姊妹間這樣做到底不體面!”
青黛揮開寧大的手,抄起桌上的茶盞砸到她腳邊,用力地踩過一塊瓷片碾上去,“好好說?大姐,你自詡持正不阿
,所作所為都是為顧全寧家臉面。”
“可我有話時,你為何總聽不見呢?”
“女傭下人把我往池塘臟水里摁的時候,寧三坑害我罰跪祠堂數(shù)日,不給我吃飯的時候,你聽不見。因?yàn)槟惆筒坏梦疫@個寧家污點(diǎn)去死�!�
茶水和瓷片飛濺,六姨太臉色一白,下意識反胃,連忙退遠(yuǎn)開。
幸好她沒插嘴!
寧父則沒反應(yīng)過來,一動不動傻在原地。
寧知桑愣愣看沾濕的裙擺,發(fā)黃的茶水迅速爬上她雪白色的連衣裙,張牙舞爪,像她人生里一塊怎么也洗不掉的污跡。
她抿唇,“二妹……”
青黛拾起地上一片碎瓷,禮貌道,“大姐,所以該閉嘴時就閉嘴哦。否則我可能要先教訓(xùn)你啦�!�
寧知桑長久地沉默。
“三妹。你該叫我什么?”青黛又問。
她摩挲著價格不菲的青花瓷片,“我是個瘋的,可三妹你是個伶俐人兒,總不該幾次三番都學(xué)不會這點(diǎn)禮數(shù)吧。”
“……”
“嗯……”青黛揚(yáng)起瓷片。
“二姐!二姐!你是我二姐!”寧知榆一說話就發(fā)疼,左右兩邊臉皮拉扯得她有些崩潰,“你為什么非要揪住這點(diǎn)不放�。∈俏业腻e!我不該不知死活地冒犯你,壞你名聲。我錯了還不成嗎!”
回她的女聲很冷靜,“虛的握不住,實(shí)的總要抓�!�
青黛不需要寧家人來愛她、把她真心實(shí)意地當(dāng)作女兒,但她就得是寧家正牌的二小姐。
否則那被丟棄深山的八歲小孩多可憐。日日等,夜夜哭,也抓不住一個本就屬于自已的身份。
青黛扔開瓷片,坐回去,“所以,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事?”
見她終于“冷靜”,寧維遠(yuǎn)忍氣吞聲,上前,“青黛……”
“哎。你一說話我就頭疼,我一頭疼,就容易生氣�!鼻圜鞌傞_手掌,無奈道,“換個人來說�!�
“你……!”
“好。二妹,我來說�?梢詥幔俊睂幹U驹谝坏厮榇衫�,柔聲道。
青黛眼神從寧維遠(yuǎn)面如土色的臉上掃過。看來寧家是真攤上大麻煩了,居然還沒跳腳。
寧知桑便道,“二妹你也知道,我們寧家做的生意多是輾轉(zhuǎn)不同地方的交易買賣。如今司令和少帥不在,多地動蕩再起,我們家的生意……”
青黛揉額頭,耐心告罄,“說重點(diǎn)。是要錢?要多少?”
寧大神色尷尬了一瞬,“要五千兩。還有……可能需要少帥府親兵護(hù)衛(wèi)。不用多,有十人足矣�!�
前廳安靜無聲,墨發(fā)披散的女人忽然笑彎了腰,她邊笑邊鼓掌,“我竟不知寧家這么會做生意�!�
掌聲響亮,像扇到他們每人臉上的耳光。
六姨太見她神色,立馬站得更遠(yuǎn)。
寧大,“什么……”
“寧維遠(yuǎn)啊寧維遠(yuǎn),你用一百兩賣了個女兒,如今竟想在她身上撈五十倍的錢!”
青黛笑容滿面,神色里盡是無法掩飾的嫌惡,“你們都惡心到我面前來了。我現(xiàn)在……好想生氣哦�!�
“二、二姐,”寧知榆結(jié)巴道,“你先前不是還去了蘭華齋嗎?你是有錢的對吧!以前是我們不好,你就幫我們這一回,往后你就是寧家的大恩人!爹、姐姐和我,我們都對你好!”
事關(guān)寧家生意興亡,寧維遠(yuǎn)接話,“爹從前不是個好父親,千錯萬錯是爹的錯!這難關(guān)過去,我們就好好做一家人�!�
青黛起身,細(xì)致抹平裙擺褶皺,“盡是廢話。早點(diǎn)滾。”
說著,竟真的拋下幾人走出前廳。
“二妹!”寧知桑喊住她,“莫不是五千兩太多?那……那有少帥的親兵護(hù)衛(wèi)也成!”
青黛一頓,烏黑黑的眼珠轉(zhuǎn)回六姨太身上,“是你叫他們來的吧�!�
六姨太頭皮發(fā)麻,簡直要跪,“……不是�!�
“不管你說了什么,你怎么請來的,就怎么把人扔出去�!鼻圜斐蛄艘谎哿烫磉呉婚變r格不菲的花瓶,笑笑,“你大概不太想沉家和寧家一樣,家宅不寧吧?”
六姨太咬牙,朝傭人使了個眼色,把寧家人趕出去。
被請走的寧知桑不甘,難免加大音量,“二妹,你不是同意幫忙了嗎!”
青黛笑容不變,“哦,沒有呀�!�
“我只是想聽聽你們的悲慘禍?zhǔn)�,來高興高興呢�!�
寧父氣暈。
青黛回了平章館,阿梅扶住六姨太,“太太,這賤人是不好對付!連至親都捏不住她!”
六姨太不屑,想起前線戰(zhàn)事電報,“哼。她不過是仗著沉家大少奶奶的身份罷了!等沉之川一死,我看她能得意幾時�!�
軍閥少帥他搞強(qiáng)制愛11
戰(zhàn)事電報送到平章館時,沉之川終于數(shù)清楚了他的十根手指頭。
六姨太那邊等了許久沒動靜,幾日后,一行手持槍械的隊伍沖進(jìn)大門,把青黛幾人團(tuán)團(tuán)圍在客廳,為首的人是沉司令手下一位馮副官。
他腳步很快,幾乎一步?jīng)]停,徑直走到客廳中央。
馮副官看沉之川呆傻的樣子,皺眉一皺,不太耐煩地按下腰邊手槍,“少帥�;鞈�(zhàn)又起,雁城將亂,您……得隨我等出征�!�
沉之川傻愣愣地眨眼睛,他驀然撲到青黛腿邊,把人擋在身后,“壞人!出去!你們嚇到我和夫人姐姐了。”
“少帥……”
“沉家是沒人了嗎?要一個傻子去幫他們出征?”青黛的視線沒離開手中報紙,頭版頭條白紙黑字皆是時局動蕩的報道,那群洋人的手,也快伸到雁城了。
原劇情中戰(zhàn)亂發(fā)生在年后,并且是恢復(fù)正常的沉之川心灰意冷地放棄少帥之位,遠(yuǎn)走雁城之后。
居然這么快推前了。
其中的變量,是什么?
是有人聽到沉之川越來越像正常人的消息,而迫不及待地在他癡傻時,趕緊吞掉雁城,乃至整個南方?
六姨太?
她可沒那個本事攪動戰(zhàn)局。
青黛折起報紙,在手中卷成一團(tuán)。
看來沉之川的癡傻,不是意外。
馮副官罵了一聲粗口,眉心皺褶緊巴巴揉成一團(tuán),“你以為老子想帶個傻子去?”
“是,六姨太那一房的意思,確是想攛掇老子帶少帥去送死。但我好歹在他親爹手下做事,不至于這么喪良心�!�
“我倒想帶她兩個兒子去戰(zhàn)場,可那兩個玩意兒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壓根指望不上!雁城沒那么多時間了。”
“不管少帥是傻了癡了,還是瘋了傷了,就憑他是雁城少帥沉之川,他就必須跟我們走。”
“讓少帥去,是定軍心,安民意�!瘪T副官煩躁得直嘆氣,操勞多日后疲憊目光投向青黛,“大少奶奶,我知道您是個聰明人。您明白,我沒得選,少帥更沒得選。”
他推上保險杠,將槍口抵上沉之川額頭,“少帥,請吧。”
沉之川蹙眉,嘴角一癟,倔強(qiáng)瞪他。
到這里,青黛心里有了數(shù)。她笑出聲,擺出看戲的姿態(tài),“他可吃軟不吃硬。”
“難不成要我哄著他走!”馮副官突然對沉之川發(fā)狠,黑漆漆的槍口在他額頭壓下一個圈痕,“老子也算看著你長大的。我告訴你!這一趟,你裝也要給我裝一個正常人!”
沉之川歪頭,模糊而相似的回憶閃過,刺鼻的硝煙味燒得他血液逆流,好似渾身上下的每一處寸寸斷開,又用尖銳鋼針刺穿骨肉一點(diǎn)點(diǎn)縫合。
他一手握上槍身,小指輕輕勾動扳機(jī),語氣平直道,“馮叔,不要這么兇�!�
馮副官忙扯開手槍,塞回皮夾,差點(diǎn)驚出冷汗,“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這一扣,你小命就沒了!”
“操!真是欠了你們沉家的!”馮副官揮手,斥退手下,“好好好,你們想怎么樣才愿意跟我走?”
沉之川嘿嘿一樂,由陰轉(zhuǎn)晴,抱住青黛的腿,“都聽夫人姐姐的~我要聽夫人姐姐的話,你們也要聽夫人姐姐的話,所有人都要聽!”
馮副官看著他,憋了半晌,終是沒忍住,“他娘的!惡心!”
青黛道,“我和你們?nèi)ァ!?br />
馮副官,“去去去!走,出發(fā)……等等?誰和我們?nèi)�?�?br />
沉之川雙手往上一舉,“和!夫!人!姐!姐!”
馮副官:“出了雁城,外頭可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你們這群蜜罐里泡大的小孩,根本就不知道……”
“天災(zāi)、人禍,我見得不少�!鼻圜煊弥讣獯脸林~頭圈痕,她依舊未挽發(fā),長發(fā)隨著她的動作輕晃,像鋪陳開的華麗絲綢,“比起死亡,我這種人……更怕失去一顆跳動著、屬于我的,真心�!�
沉之川還在那傻笑。
馮副官倒聽懂了,他舒了一口氣,視線在兩人臉上打轉(zhuǎn)。這一去,事關(guān)雁城生死存亡,沒人能保證他們可以活著回來。
他一個大老爺們莫名有點(diǎn)鼻酸,猶豫片刻,“我曉得了。沉司令對我有恩,雖沒十足把握,但……只要我還有口氣,不會讓你們小夫妻死的�!�
“今天下午,動身�!瘪T副官用力摁了一下沉之川的肩膀,抬腳往外走,“好歹是新婚,得把你們完完整整地送回沉家啊。”
“哦,對了。出征前,別忘了去看看你親娘�!�
下午,沉府門口。
六姨太和她兩個兒子在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出來,她急躁卻興奮,“快!快去把小川請出來,就說軍隊都在門口候著呢!”
小丫頭剛往里跑,驟然瞧見了誰,蹬蹬后退幾步,聲若蚊蠅,“少、少帥�!�
六姨太聞聲壓下嘴角,假惺惺地看過去,“小川………”
走在最前的男人很高,一身深藍(lán)色軍裝,布料挺括,輪廓分明。大檐軍帽壓下曾經(jīng)亂糟糟的頭發(fā),露出的發(fā)尾妥帖流暢。
冬日里難得出了太陽,男人腳踩軍靴,手腕邊金色紐扣折射刺目光彩。
他抬眼,深邃視線里并無笑意,倒乖乖翹起嘴角,“六姨娘,好久不見。”
軍閥少帥他搞強(qiáng)制愛12
“……小川?”六姨太面部僵硬,暗中掐自已虎口,直到痛感勉強(qiáng)壓下心悸,她溫聲叫他,“怎又這副打扮?乍一看當(dāng)真以為……”
沉之川正低頭戴皮革手套,動作流暢,金扣噠得一聲輕響,“六姨娘是說,少帥服,我穿不得?”
旗袍女人把手腕掐到?jīng)]知覺,都耐不住一陣陣的腿軟,“小川……”
軍裝男人眉間一挑,“我不記得,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六姨太血液凍住,停了幾秒,而后極速逆流,剎那間,她眩暈般向后仰倒,被兩個兒子一左一右接住。
商鋪……她日進(jìn)斗金的商鋪……
她顫顫,“少、少帥,您……您都想起來了?”
沉子凌跟著打磕巴,“大、大哥……”
沉以敘沒敢接話。
少帥的視線從兩個弟弟頭頂轉(zhuǎn)了一圈,一言不發(fā)。無形壓力鋪天蓋地,像險峻深山中看不見卻無所不在的獵網(wǎng),蒙頭捂斷兩人鼻息。
兩個弟弟汗流浹背,愣是不敢抬頭,
熟悉的可怕女聲響起,倒叫他們所有人喘了口氣。
青黛涼涼插刀,“不是說了嗎?弟弟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沉以敘:“……”
如果說從前那個只有蠻力的傻子能把他打成腦震蕩,那么他毫不懷疑,面前這位沉之川,能讓他回爐重造。
沉以敘忙架起被打擊到恍惚的六姨太,踢了沉子凌一腳,“大哥!大嫂!前頭軍隊早就候著呢,祝你們早日凱旋。姨娘不太舒服,我們就不送了�!�
“啊…哦�!背磷恿柙趦芍仃幱皼_擊下,小臉煞白,同手同腳,“我、我們先回去了�!�
在兩人錯身之時,青黛格外友善,“弟弟們,不要挑食哦�!�
啪唧。
沉子凌左腳絆右腳,重重磕倒在一掌高的門檻上:“………”
他愣愣摸下巴,只摸到滿手濕漉漉的液體,小臉煞白又煞白,“寧……!”
只喊了半個音節(jié),大哥的死亡視線如影隨形,仿佛在靜靜等他罵出聲。
是這樣!是這樣!
大哥從前就笑瞇瞇地看他們闖禍,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收拾一頓。
沉以敘十歲那年,在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前玩火鐮。火星子燃起來的時候,大哥看見了卻沒制止,只告訴他木頭牌位燃得更快。
沉以敘偏偏照做……結(jié)果就是大哥親自把快被煙嗆死的闖禍精揪了出來,并在沉以敘養(yǎng)好病后,扔去焦黑的犯罪現(xiàn)場再抽了十鞭。
從此以后,他二哥再也不敢在沉府里玩危險玩意兒了。
是真大哥!活的真大哥!
沉子凌筆直站起,“子凌謝謝大嫂教誨。大哥再見,大嫂再見�!�
而后架起六姨太右胳膊,一瘸一拐地跑路。
青黛注視三人匆匆離去的背影,暗嘆少帥皮膚真好用,周邊風(fēng)聲一蕩,毛茸茸的披風(fēng)就圍住了她。
沉之川捧上青黛的臉,“走吧,夫人……姐姐�!弊詈髢蓚字無比小聲,偷偷說給她聽。
青黛半張臉埋在絨毛里,想退開一點(diǎn)距離,沉之川卻不緊不慢地攏起披風(fēng),把臉湊得更近,“不可以哦。外人都看著,夫人姐姐不可以拒絕沉之川�!�
青黛無奈。
讓他學(xué),沒讓他超越。
沉之川眼睛飛快地亮起來,似乎是記著規(guī)矩,他立刻把大檐軍帽往下拉,抿直唇角,“啟程了。”
他轉(zhuǎn)身,趁軍隊離得遠(yuǎn),剛走出一步又轉(zhuǎn)回去,咳嗽一聲,牽牢了青黛的手。
青黛小聲,“你娘可說了,沉家少帥不近人情,對誰都無一例外。你別黏著我�!�
沉之川也小聲,兩顆腦袋在眾目睽睽下講悄悄話,“那是以前,現(xiàn)在娶了夫人姐姐,就應(yīng)該和夫人姐姐在一起!我是少帥,但不是渣男!”
才剛剛數(shù)清十根指頭的人,在某些事情上腦子倒轉(zhuǎn)得快。
他大概就是傳說中砍掉二百五的智商,還依舊很聰明的那種人。
青黛和沉之川去見沉大太太時,那個慈眉善目的傳統(tǒng)女人正在抄寫經(jīng)書,祈求她的丈夫能早日歸家。
沉太太看到一身軍裝的傻兒子,明白他要上戰(zhàn)場的宿命,沒有關(guān)心叮囑,只說了一句,“之川,你可一定要把你爹爹找回來��!”
沉之川心口不舒服,但他說不出原因。伸手接了滴沉太太淌下來的淚,他問,“你是在為爹哭?”
沉太太道:“他是我丈夫!我自然是為他哭�!�
傻兒子盯著掌心的淚,“可是為別人哭,你的眼淚是流不完的。”
沉太太哭了太久,她努力睜開紅腫的眼睛,透過模糊的水光看自已兒子,“父為子綱,夫?yàn)槠蘧V,這是本分。你怎能不為你爹流淚?若你出了事,你的夫人……”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她別哭。”
沉之川懷里捧著軍帽,堅硬的帽檐硌在胸膛,冰冷的軍徽下是一顆跳動著的心臟。
他轉(zhuǎn)頭看青黛,那雙曾經(jīng)盛了蓬勃山火的眼睛,不聲不響中添了點(diǎn)柔情,細(xì)雨與炙火共存,含蓄與純粹交織,“夫人姐姐要為自已而活�!�
沉之川如今就算不用刻意偽裝,在青黛每日有意無意的訓(xùn)練引導(dǎo)下,他的思維能力也已漸趨正常。
所以他說這句話,是因?yàn)槎它c(diǎn)青黛一路的踽踽獨(dú)行。
但更多的,是出自于心疼青黛的本心。
沉太太愣住。
青黛皺眉,一巴掌拍響他的腦門,“又在胡說八道!我是不會哭的,我一定讓你先哭!”
“嘿嘿�!背林ㄓ昧φQ劬�,“夫人姐姐想看我哭嗎?那我哭給你看呀�!�
“傻子!”
沉太太仍在出神,青黛把人往她面前一推,同時遞過一個小冊子,“麻煩太太教教他,怎么在人前做一個少帥。”
沉太太接過冊子,胡亂應(yīng)了一聲。
她慢慢地合上了抄寫的經(jīng)書。
雁城關(guān)口。
一顆流彈穿過層層軍隊,準(zhǔn)確無誤地?fù)舸┏良疑賻浀能囬T。
軍閥少帥他搞強(qiáng)制愛13
黑車猛然剎停,隨后再一聲槍響,外頭有人輕叩車窗,是當(dāng)初那位偽裝司機(jī)的副官。
楊宏順勢坐進(jìn)副駕駛,“少帥,是松城租界洋人派的殺手,已被擊斃。嘖嘖,他們的耳朵可真靈。”
后頭沒有回應(yīng),楊宏轉(zhuǎn)身,“少帥?”
沉之川按住額角,臉上沒有表情,比起驚嚇,更像一種茫然的空白。
子彈擊中車門時,沉之川不管不顧地護(hù)下青黛,危機(jī)過去,他反而變得不太對勁。
“沉之川?”青黛緊張地抓過他肩膀,上下打量,沒發(fā)現(xiàn)血跡,“你受傷了嗎?有哪里痛嗎?”
沉之川恍惚的視線落在青黛臉上,他戒備瞇眼,似乎在辨認(rèn)眼前人,腦袋里嗡嗡的噪音不停,是……他自已的聲音,熱情高昂、興奮不已,是他,又不像他。
“沉之川?”
眼看女人的臉貼近他胸口,沉之川頭疼欲裂,記憶炸成無數(shù)碎片,他根本無法認(rèn)清狀況,下意識道,“別靠近我�!�
青黛擔(dān)憂更甚,“你怎么了?”
她一推沉之川的肩,把人摁在靠背上,眼疾手快解開沉之川制服最上頭的那顆紐扣,“傻子說不清楚,我自已看�!�
尚處在一片混沌中的沉之川:“!”
楊宏挑眉,默默扭頭。
少帥夫人,好彪悍哦。
此刻,沉之川頗有些宿醉未醒的錯亂感,他是雁城少帥?……不對,他好像是個傻子?
他是個傻子?
可他不是領(lǐng)兵打仗的嗎?
傻子怎么領(lǐng)兵打仗?
什么亂七八糟的,沒法理解。
他好像真的是傻子。
沉之川勉強(qiáng)對前頭坐著的楊宏副官有點(diǎn)印象,眼看女人已解了他三顆紐扣,沉之川握住她手腕,單手系扣,“楊……宏。我的車?yán)餅槭裁磿信�?�?br />
楊宏以為這又是少帥傻了之后的夫妻情趣,清嗓,配合他們,“因?yàn)樯賻浥c少夫人恩愛難分,如膠似漆。”
“你想死?”
沉之川眼皮輕掀,烏云翻涌。他忘了許多,某些本能倒刻在骨子里。
楊宏縮脖子,努力裝死。
女人的手還被抓著,沉之川沒松開,突然發(fā)力往自已懷里一拽。
青黛不受控地跌近,沉之川又兩指捏住她的臉,與這位來路不明的女人保持距離,“居然買通了我的副官。你想做沉家少夫人?還是……想殺我?”
青黛嫁入沉家后,臉頰上養(yǎng)出了點(diǎn)肉,沉之川的兩根指頭跟陷進(jìn)棉花里似的,他皺眉,奇怪的觸感讓他當(dāng)即想松開手。
“……沉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