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球狀芝士奶凍外層覆蓋著星星點點的樹莓粉,切開后里面是洛神花果凍,入口清新,微甜不膩。
施婳被這股唇齒享受滿足得笑瞇了眼,烏沉沉的大眼彎成一輪弦月。
“這個很好吃呢。九叔,您也不喜歡吃芒果嗎?”
她芒果過敏,碰也碰不得。
賀硯庭睨著她,良久才淡淡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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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雖肉痛了些,但還算滿足了口腹之欲。
臨走前,施婳上完洗手間,打算順便去買單,然而卻被侍者告知,已經(jīng)結(jié)過了。
施婳滿頭霧水,目光循去,卻發(fā)現(xiàn)方才的座位上已經(jīng)沒了人。
等走出餐廳,猝不及防望見庭院里一顆槐樹下,立著身形極高的男人。
月白風(fēng)清,槐樹陰影里,賀硯庭背對著她的方向,正抽著一支雪茄,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口煙霧,一縷灰白色的霧緩緩蕩在月光下。
施婳不自覺放輕了腳步,默默踱了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聞雪茄的味道。
并沒有想象中的焦油味,反倒是淡淡的泥土香氣,漸漸蔓延出一股濃郁的黑巧克力味。
一點也不刺鼻,甚至有些令人神往。
賀硯庭或許是感知到了背后的人,他慢悠悠側(cè)過身,不經(jīng)意地抬了下眼皮,覷著她。
施婳被他盯得有些緊張,訕訕地問:“您怎么已經(jīng)結(jié)賬了,不是說好我請您么?”
他聞言,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是她的錯覺。
只見他熄滅了雪茄,抬腿往停車的方向走,施婳怔怔地在他后頭杵著。
半晌,前邊才傳來一股子慵懶的腔調(diào),像是在逗她:“讓小朋友破費的事,我做不來�!�
09
施婳惶惶然追著他的腳步,半晌才后知后覺地反駁:“我,我才不是小朋友……”
兩人先后落了座,施婳愈發(fā)回過味來,只覺得這位字里行間有不將她視作成年人的意思。
她今年都21了,心下自然是不服氣的。
轉(zhuǎn)念一想,興許是多年前在蓮島初見時給他留下了固有的印象,人們的確會對初遇的印象根深蒂固些。
一如,他年少時跟隨生父在蓮島生活時的情狀,她亦是難忘。
施婳生怕這一印象影響推進專訪工作,誤了她的大事,清軟的嗓音細細反駁:“我去年就開始實習(xí)了,自己能掙錢了,我、我有錢的……”
她不過想陳述事實,自己到底不是孩子了。
賀硯庭沒有搭腔,狀似對她的據(jù)理力爭不置可否。
施婳底氣不是很足,聲音也漸漸細若蚊喃。
勞斯萊斯內(nèi)寂靜無聲,前頭一直安靜拘禮毫無存在感的司機卻忽得發(fā)出一聲憋笑。
倒也不能全怪他。
畢竟他給老板開車這么些年,從未見過有年輕女孩子在后座與他唇槍舌戰(zhàn)。
這場面未免太新鮮了。
司機竭力隱忍克制。
賀硯庭倒是毫無波瀾,像是根本不曾留意。
施婳卻是一清二楚地聽見了那笑聲。
她輕咬著唇,無意識地皺了皺秀氣的鼻尖,瑩潤的耳朵悄然暈開一抹胭脂色。
雖然知道司機沒有惡意,但她還是有些懊惱,像是賭著勁不愿再吭聲了。
許久,她才悶悶地憋出一句:“我開了車過來的,麻煩您把我送回麗府會就好�!�
施婳是對身側(cè)男人說的,司機卻誤以為是沖自己,忙恭敬地回:“好的,施小姐,現(xiàn)在送您回停車場取車�!�
餐廳距離麗府會不過一公里。
施婳意識到時間的緊張,今晚這頓飯到底不能白忙活。
她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心,鼓起勇氣征求:“賀董,專訪的事……”
這尊大佛似乎已經(jīng)進入休憩模式,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衣領(lǐng)口的紐扣,不經(jīng)意地抬了下眼皮:“我很忙�!�
施婳心里頓了一下,著實不明白既然他拒絕得如此干脆不留情面,今晚為什么還要拖著她吃這一餐飯?
就在她郁悶渺茫的頃刻。
對方忽然毫無征兆松了口——
“下周六,我會回老宅,你自己記得來找我�!�
“!”驚喜未免來得太突然,女孩眉眼瞬間舒展,剔透的荔枝眼都彎了起來,連聲線都清甜了三分,“沒問題!您大可放心,我很注重效率,絕對不會多耽誤您時間的�!�
……
取了車,施婳一路穩(wěn)穩(wěn)開著。
敲定了專訪這一頭等大事,她著實覺得欣慰。
可雀躍了沒一會兒,她突然回過神來。
下周六?
那不就是原定她與賀珩訂婚的日子!
難怪那位說他會回老宅。
連他都被請了回來,可見賀爺爺多么看重這樁婚事。
施婳一顆心沉了下去,沉默開著車。
在寂寥深夜里,整個人顯得孤獨沮喪。
回到家,剛踏入玄關(guān),施婳細心地發(fā)覺一樓客廳的燈光比平日夜里要亮上幾分。
她疑忌地走上前,猝不及防對上賀珩迎面而來的清俊面孔。
見了她,賀珩唇角旋即揚起溫柔的笑意,口吻是一如既往的體貼:“回來了,你應(yīng)該快到生理期了,先把這碗紅糖姜茶喝了,然后回屋洗個熱水澡。”
昔日矜貴的少爺,向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此刻竟然挽起襯衫袖口,從廚房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姜茶走出來。
施婳抿著唇,眉心一點一點蹙起。
“賀珩,你沒必要這樣,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女孩的冷淡令他眸色微沉,但很快隱匿了去,將手中的瓷碗放在茶幾上,語氣透出了幾分懇求:“婳婳,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么冷漠,這么多年的感情,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從未想過與你分開�!�
施婳徑自在沙發(fā)邊坐下,眼睛直勾勾覷著他,沒有絲毫情緒:“我們好聚好散,體面些不好嗎?”
男人下頜繃緊,精致深邃的瞳孔一寸一寸寂滅下去。
他溫和的聲線變得晦暗:“我也想體面,可是施婳,我愛你。”
“……”施婳一度語塞,“你愛我?那徐清菀呢?”
“她只不過是朋友�!�
施婳懷疑自己吃得太飽,有些反胃:“恕我狹隘,不能接受你們這種深夜相擁的‘普通’朋友關(guān)系�!�
賀珩眸中起伏不定,聲音有些僵:“我答應(yīng)你不再見她,和她斷絕來往,可以嗎?”
“不必,我現(xiàn)在對你們兩人的關(guān)系不感興趣,因為我對你已經(jīng)毫無興趣�!�
施婳實在不想再多廢話,她起身繞開他,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冷然甩下一句:“你就別拖了,盡快找爺爺說清楚,取消訂婚宴,對彼此都好。”
霎時間,偌大的客廳只余賀珩一人。
他倚向沙發(fā),脊柱像是被人狠狠摜了一拳。
難以置信。
曾經(jīng)那個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竟能對他心狠至此。
-
時間眨眼來到禮拜四,這一周以來,施婳除了每日上播,暫時沒有額外的工作內(nèi)容。
有關(guān)賀硯庭的專訪推進也約定在周六,工作方面尚算順心。
可唯獨賀珩那邊時不時令她煩擾。
眼看著禮拜六已經(jīng)近在眉睫,賀珩竟然全無動靜。
施婳不得不趁著工作閑暇時間,多番給他打電話催促。
可這人居然玩起了失蹤,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
施婳郁結(jié)不已,想著如果今晚還不能解決,她就只能親口向爺爺交代了。
晚上八點半左右,施婳剛拿到新出爐的稿,正在修改默背。
剛下播的趙臺花踩著高跟鞋噔噔噔走來,氣勢風(fēng)風(fēng)火火,她曲起食指輕敲施婳的辦公桌:“小施,你來一下,我有些事同你講�!�
周圍同事紛紛側(cè)目,眼里難免是吃瓜探究的眼神。
施婳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
趙悅琳今晚上播穿的是一套杏黃色的西裝套裙,晃得她有點眼暈。
施婳不疾不徐地起身,跟著她走到茶水間。
趙悅琳容貌昳麗的臉上難得掛著違心的笑容,開口也算客氣:“我聽說蔣嵐委托你代她推進賀家那位的專訪,你剛畢業(yè),資歷尚淺,我跟你坦白講吧,我和蔣嵐的紛爭已久了,小施,你何必給人當(dāng)槍使呢�!�
施婳在職場向來謹言慎行,趙悅琳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勢,她也不買賬,只平靜道:“這些我不清楚,只是做好領(lǐng)導(dǎo)安排的工作罷了。”
趙悅琳正紅色的唇揚起,眉眼間是絲毫不加掩飾的高傲驕矜:“這樣吧,你答應(yīng)我別再插手這專訪,我承諾向臺長舉薦你回聯(lián)播組,你去年不就在聯(lián)播組實習(xí)的么?”
施婳纖長的眼睫輕輕嗡動,繼而輕哂了一聲,眸光流轉(zhuǎn),一瞬不瞬地凝著她。
當(dāng)初這位臺花在她實習(xí)期結(jié)束前,千方百計散播于她不利的謠言,致使領(lǐng)導(dǎo)最后安排她進了午夜時段。
現(xiàn)在卻大發(fā)慈悲要舉薦她?
施舍么?真是有趣。
施婳這么一盯,竟把趙悅琳盯得有些心慌。
她完全猜不出平日里看起來軟柿子似的施婳在打什么算盤。
半晌,只聽施婳不咸不淡地說:“不必了吧,我挺喜歡午夜的氛圍,就不煩勞趙老師美言了�!�
趙悅琳看著她泰然離去的背影,氣得直翻白眼。
她本來盤算得好好的,就算把施婳調(diào)回聯(lián)播組,以她的資歷,頭兩年不過當(dāng)個備選帶班。加之她成了自己的下屬,還可以使喚使喚,借此好好磋磨她一番。
卻不料,施婳竟然這都不上套。
真是不識抬舉。
……
施婳根本沒把趙臺花這個顯眼包提出的“交易”放在心上。
她一直在猶豫究竟如何跟爺爺張口。
下班回到老宅,爺爺早已歇下了。
她不得已次日起了個早,洗漱過后便來到餐廳,在老爺子身旁坐下,低垂著眉眼,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卻難免有些支吾:“爺爺,我有件事要和您坦白。”
剛用過早餐、正準(zhǔn)備服藥的賀老爺子大早上見到施婳,笑得慈眉善目,聲音沙啞而和藹:“小囡,怎么一副嚴(yán)肅的樣子,出什么事了?”
施婳艱難啟唇:“爺爺,其實我和賀珩前不久已經(jīng)分開了,對不起,我應(yīng)該第一時間跟您說,但……”
這話一出,老爺子儼然萬分震驚,端著水杯的手明顯顫了下。
施婳頓住幾秒,看著老爺子蒼老瘦弱的面容,內(nèi)心愈發(fā)不忍。
但事已至此,實在不能拖了。
她心一橫:“爺爺,我和賀珩實在沒有緣分,對不住您對我的厚愛,但我永遠是您的孫女兒,我會一直留在老宅陪著您的�!�
賀老爺子臉色陰沉,他瞧著施婳泛紅的眼眶,只覺得她如此鄭重不似作假。
他伸手捂住口鼻,發(fā)出沉悶的兩聲咳嗽,眉心蹙起,聲線變得凝重,笑意也盡數(shù)斂起:“到底出了什么事,是阿珩這小子讓你受委屈了?你老老實實同爺爺講,爺爺替你做主�!�
施婳嗓子眼像是被糊了鉛,啞然無聲。
賀珩……到底是賀爺爺唯一的孫子。
她默然垂著頸,顯得渺茫無助。
餐廳內(nèi)氣氛一度僵持。
還是一旁正在給老爺子備藥的管家榮伯笑呵呵地打了圓場:“小兩口朝夕相對,偶有摩擦也是難免,老爺子您先別動氣,還是叫阿珩少爺回來問清楚怎么回事才好�!�
施婳緊抿著唇,沒再言語。
以她的身份,實在做不到在爺爺面前數(shù)落賀珩的不是,還是等他自己回來親口解釋為好。
榮伯在賀家伺候了幾十年,人情世故最為通達。
他約摸是看出了施婳的為難,善意勸道:“老爺子,您看婳小姐還得上夜班,都有黑眼圈了,快讓她先回屋歇著補補覺吧�!�
賀老爺子一向疼惜施婳,聞言果然放了人。
施婳離開后,老爺子的臉色一沉再沉,他剛喝完藥,便將藥盅重重摜在桌上,怒不可遏,呵斥:“這混賬小子!老榮,趕緊叫他給我滾回來!”
……
往后的兩日,老宅風(fēng)平浪靜。
施婳聽說賀珩是回來見過爺爺了,但不清楚他具體是如何解釋的。
爺爺也沒再找她,她只當(dāng)事情暫且擱置不提。
畢竟她與賀珩在爺爺面前一直是感情穩(wěn)定的狀態(tài),爺爺又特別希望她能夠成為自己的孫媳婦兒,老人家一時間無法接受,也是難免。
只要訂婚取消了就好,給賀爺爺多些日子消化,她再去哄哄,應(yīng)該就沒事了。
然而直到禮拜六清晨,熟睡中的施婳被樓下熱鬧的鞭炮聲吵醒。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翻身下床,推門出去,才發(fā)現(xiàn)事情與她的理解簡直大相徑庭——
照顧她起居的連姨一大清早便是忙忙碌碌的架勢,見施婳起來了,立刻眉開眼笑:“小婳,這么早就醒了?你睡得晚,要不要多睡會兒,我待會兒喊你,放心,不會耽誤你化妝更衣的。”
“?”施婳一頭霧水,心下預(yù)感不妙,“更衣?更什么衣?”
連姨愣了下,旋即樂了:“你這孩子,是不是睡懵了,今天是你和阿珩少爺訂婚的好日子,高定禮服店前兒已經(jīng)把你那件訂婚服送來了�!�
“……”施婳愕然失色。
連姨轉(zhuǎn)頭便去忙活了,留下她怔怔僵在原地,足足僵了一分鐘,才扭頭回屋顫著手焦急撥下賀珩的電話。
一連打了四五個,他根本不接。
施婳心急如焚,直接把電話打到了水岸公館。
水岸公館是賀珩一家三口長期在住。
聽筒里的等待音響了很久,終于有人接起。
“喂,這里是賀璟洺先生府上,請問您是?”
施婳聽出是女傭阿寶的聲音,她疾聲開口:“阿寶,我是施婳,你們少爺在不在家?”
阿寶愣了下:“少爺不在……施小姐,您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嗎,需不需要我叫夫人下來聽電話?”
施婳臉色發(fā)白,語氣也很生硬:“不必了,麻煩你替我轉(zhuǎn)告伯父伯母,我于半月前已經(jīng)明確與賀珩分手,伯母想必也知情。他欺瞞爺爺至今,希望他今日真能擔(dān)得起這份責(zé)�!�
說完,施婳“啪”的將電話撂了。
她癱在沙發(fā)上,胸口起起伏伏,委實被氣得不輕。
賀珩是瘋了么,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同爺爺說的,訂婚宴竟然沒有取消?
那賓客豈不是稍后就會陸續(xù)登門了。
施婳心煩意亂,根本無心妝發(fā),只草草梳洗就下樓找賀爺爺去了。
結(jié)果卻被傭人告知,爺爺一大清早就在榮伯的陪同下去雍和宮上香了。
說今天是大吉之日,要給孩子們求個好彩頭。
施婳的心沉到谷底。
在屋里靜默了好一陣后,她嘲弄般扯了扯唇角。
她還真想看一看。
賀珩今天,究竟是要唱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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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點,親戚們陸續(xù)都到了。
賀爺爺喜靜,老宅已經(jīng)許多年沒這么熱鬧了。
許久未啟用的宴會廳洋溢著喜氣。
賀家是世家大族,子孫眾多,雖只是家宴,可排場也抵得上普通人家的正經(jīng)婚宴了。
施婳一直在樓上臥室里,賀珩也沒露面。
樓下主廳的親戚們倒也難得聚在一起,聊得如火如荼,好半天才有人笑著催促:
“這都快到點開席了,今天的兩位主角怎么還沒露臉?”
“是啊,這倆孩子忙什么呢?”
“思嫻,你家阿珩怎么還沒來,該不會訂婚的日子還在忙著公務(wù)吧?”
“阿珩這幾年是愈發(fā)能干了,真是青年才俊啊。”
賀璟洺與白思嫻夫婦二人一早就到了,聞言卻也不接茬。
白思嫻同幾位女眷們聊得熱絡(luò),賀璟洺臉色微沉,一直沒怎么說話。
臨近正午,施婳下了樓。
她沒有換禮服,只穿了一件日常款的杏色改良中式旗袍,榴花刺繡,絲綢質(zhì)地,襯得她身姿娉婷。瓷白的臉上略施淡妝,烏發(fā)挽起,利落而窈窕。
親戚賓客們見了,都紛紛挪不開眼,只暗道這個養(yǎng)在賀老爺子身邊的小姑娘,是愈發(fā)出落得仙姿玉容了。
不免有人喁喁私語——
“施婳又漂亮了,幾年不見,真是個大姑娘了。”
“那可不,不漂亮怎么可能上京北臺播新聞呢�!�
“她和阿珩也算是檀郎謝女,真是登對啊�!�
“這小姑娘也真夠命苦的,從小就沒了爹媽,好在有老爺子疼愛。”
“不過,她訂婚的大喜日子,怎么穿得這樣素?”
親戚們的熱情她無心理會,只靜靜守在賀爺爺身旁。
賀珩一直沒到,她心里直打鼓,轉(zhuǎn)頭低聲對管家道:“榮伯,今天人多喧鬧,爺爺?shù)乃幠憧蓚浜昧�?�?br />
榮伯臉色微震,旋即點頭應(yīng)是。
這藥,指的是速效救心丸。
……
十一點五十,賀珩依舊沒到。
廳內(nèi)漸漸有些躁動了,施婳很為爺爺?shù)纳眢w狀況揪心,心里攢著一股氣,怨極了賀珩竟連爺爺?shù)纳碜佣疾活櫋?br />
不知何故,喧囂鼓噪的空氣陡然安靜了——
一時間,施婳連自己焦灼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主廳門外傳來些許騷動,賓客親戚們紛紛向門口巴望去,而后一個個臉色突變。
施婳心下有所預(yù)感,循著方向望去,果然望見了一道熟稔的身影。
今天氣溫頗高,他沒穿西裝。
只一件手工縫制的暗紋襯衣,服順貼合著兩側(cè)腰線,襯衣領(lǐng)口依舊扣緊至最上方,冷淡而禁欲。雖然穿著隨意,但依然細致考究,腕間的黑皮腕表襯得他膚色冷白,矜貴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