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富江少爺肯定不會的……”傭人諾諾地應答。
就算是這樣,青木也依然重復加重,不分青紅皂白道:“我不是在走向她,你眼瞎嗎!”
“對、對不起富江少爺……”
“滾開!別跟著我,我自己走!”他也跟著遠去,卻赫然是剛剛那個少女離開的方向。
……
我原本還專門挑人多的地方走,卻意外碰見昨天的男生在人群中低頭,左右尋找的模樣,他的眼眶深陷,眼珠是熟悉的亢奮。
我停住腳步,急忙調轉方向,撞向趕過來的一人。
沒有多大的沖擊力,他卻皺眉摸了摸胸口:“好痛啊,你就是這么對待給你們學校捐贈了幾棟樓的人嗎……”
他狠厲的尾音在我抬頭看他時莫名其妙虛弱下去,顯得氣勢中途不足,很是奇怪。
這時兩個危機相撞,自然是緊迫感更強的那個殺人犯更令人警惕,而且恐怕青木也會被誤殺,我趕忙道:“我們快離開這里�!�
“……哈?我們才第二次見面吧?為什么要聽你的?”
他居然把第一次那么粗淺的見面記得清清楚楚,次數(shù)沒有任何錯。
青木看了我?guī)籽�,笑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我跟你說,我可是看第一次見面時你突然出現(xiàn)看我,打斷我吃壽司,才捐款給這個破學校打探你……不對,我沒有打探你,我只是那天被你打擾了吃壽司的樂趣而已!你為了補償必須告訴我名字!等等,你為什么不看我?你在看什……”
雖然他努力想說些垃圾話,但好像并不行,說出的話都是很平常的威懾力近乎零的普通話語,而少年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還自認為自己對她說話很嚴厲了。
標準隱形降低,對于別人刺耳惡毒的話,到她這里就是常規(guī)的不罵人的普通句子,青木還一邊說一邊猶豫著。
第一次對話,想要深交利用的話他一般會偽裝一點,現(xiàn)在會不會太過了?青木不自覺想到。
但是那些話都仿佛是脫口而出,完全不受控制,他心臟鼓噪著,令他的嘴巴也跟著失控。
我急到快哭了,眼看那個殺人犯就要一路走過來,我直接打斷青木的話,也不顧什么陌生青木的隱形危險了,下意識用了更熟練的語氣:“不要廢話!快跟我走!”
青木被吼到微微瞪圓了眼睛,話鋒卻一轉,本能道:“……好啊�!�
“——!?”他似乎對自己剛剛的應答十分吃驚。
我拉著他跑走,帶著發(fā)光體一樣的青木,自然是專門向無人的地方跑更安全,潛在犯人更少。
青木很容易就跟著我跑了。
我拉著他從另一個更小的人煙稀少的校門跑出去。
一直到一處小巷路口才停下。
我喘著氣丟開他的手——沒丟開。
我幽幽地看著我們相交疊的手,天地良心,我開始時只是禮貌性握著他手腕的。
青木現(xiàn)在卻握著
我的手心不撒手。
我甩了甩。
他的手執(zhí)著地黏著,跟著我晃動的手臂晃動。
青木看一眼相握的兩只手,也疑惑地皺了皺眉,想了想干脆從心,然后移開視線,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狡猾地無視到底,一開口就是:“……我剛剛那些不是廢話!”
我:“……”
對不起,完全沒聽你剛剛說話的內容。
第75章
幾日之前,一處金碧輝煌的奢華餐廳,眾人清場,全部的工作人員此刻只圍著一個人轉。
黑發(fā)少年和一對打扮精致的中年男女在中央站立,那對夫妻似乎是少年的父母角色,卻滿臉低微的討好。
比起一個家庭,更像是服侍與被服侍的關系。
青木的神色有點煩躁,這幾日他一直挺煩躁。
就像是什么堵塞著心臟,令血液停滯不前,悶悶不樂,莫名的情緒得不到宣泄。
如同橫沖直撞的野獸,他只得把脾氣發(fā)在別人身上,他一貫如此,眾人也僅僅心甘情愿地受著,小心翼翼地伺候。
在東京,有錢人多的是,有權有勢的人更是遍地走,青木富江混跡了遍,搜刮了無數(shù)財富,權勢他反而沒什么興趣,因為對于他來說,那更是輕而易舉能得到的東西——讓那些人成為忠誠的毫無尊嚴的狗,太簡單。
但他也對責任和工作沒什么興趣,所以從未擔任過任何高層職位,要不然從以前到現(xiàn)在,這個世界早被富江這種生物玩弄得殘破不堪。
世界法則給予他詭異的魔性身體與體質,也同樣給予他漏洞百出的性格和弱點。
冷靜、理智、那些令人懼怕的幕后黑手型反派角色從不是青木富江,他更像是性格惡劣卑鄙、毫無自知之明的小人。
青木眉眼不耐:“怎么還是這個地方?都吃膩了�!�
“他們出了新品,而且還換了一個在國外進修過的大廚�!敝心昱诵Φ�。
“對啊,看你這幾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心情不好。來試試這里的吧�!敝心昴腥苏f道。
“富江少爺,新來的大廚一定會讓你滿意的�!苯浝砼阈Φ�,眼睛在少年臉上流轉幾秒,就被中年女人瞪視,急忙低下頭。
“對啊,就試試吧�!敝心昱宿D頭,陰惻惻的臉色收斂,軟下來勸告。
青木沒什么表情,神色淡然地坐下,中年夫妻在他對面刻意營造出關心融洽的氛圍,細細的談話,他不理人也能自顧自關心下去。
青木盯著白色盤,睫羽低斂,從側面的服務員看來是密長纖細的鴉色,帶著跳躍的燈光,展現(xiàn)出黑曜石般的精致微光。
那張臉,那張屬于少女的年輕面龐,這幾日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憤怒發(fā)脾氣驅散不掉,刻意睡覺她又會悄然入夢,弄不清楚的情緒在心臟間無限放大,逐漸形成白色的絲線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操縱著他質問那天的傭人:“我要你去找那天的人到底是誰!”
這無疑是極其困難的工作。傭人只認為他心血來潮想要折磨一個無辜的少女,卻不得不聽命,最后只問出那人來自M大學。
餐廳內,青木動作優(yōu)雅,不是教科書式的標準,而是帶著自己的風格與隨性,階級性的腐爛高貴是刻進他骨子里的東西,切割開牛排,他想起切割人肉的觸感,可比牛排脆弱,便愉悅地哼笑一聲。
周圍人以為他終于滿意,紛紛松了口氣。
他卻吃了幾口就扔下叉子與銀刀,拋棄偽裝的禮儀,頤指氣使道:“我要給M大捐款。你給我去辦,我可不想丟人,記得數(shù)目大一點,你應該有的吧?要不然就太廢物了,不配站在我面前�!�
“當然有了。富江,你是我兒子,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中年男人連連稱好,周圍人不住夸贊富江少爺?shù)目犊蠓健?br />
青木原來聽那些夸贊的話都是倨傲享受地聽,慢悠悠笑著說他們還算有眼光,但現(xiàn)在卻莫名躁動。
因為他們夸贊的舉動是他所不能控制的結果,充滿了不確定性和無數(shù)疑問。
夜晚,青木又一次失眠,在床上輾轉反側。
不知為何,隨著時間的推移,驚鴻一瞥的少女的臉在他心底愈發(fā)清晰,現(xiàn)在連她臉上的細小絨毛都能看清。
……什么啊!可惡……一定是今天的食物太過難吃!
青木難耐地摳挖著面部。
情緒無法疏解。
逐漸,白皙臉上流下血滴,他仿若無事地繼續(xù)憤怒地發(fā)泄。
心臟依舊在忠誠地鼓鼓跳動著,以一種激烈的頻率驅使他快點去見面。
青木隨心而欲,當然會去見,但并不代表他能忍受這股陌生的躁動。
……
黑暗籠罩的別墅,傭人束田在地下室的睡房被樓上的動靜驚醒。
肯定又是富江少爺在發(fā)脾氣,這幾天富江少爺已經驅逐了無數(shù)的下人,還踢傷了一個冒犯他的傭人,放狗咬。
束田戰(zhàn)戰(zhàn)兢兢片刻,還是怕明天那個任性的少年會因為自己沒有去看望,收拾殘局,而無理取鬧地將錯誤歸結到他的頭上,所以束田猶豫片刻,還是舉著手電筒出去。
偌大的空間,只有廚房亮著燈,門被虛掩著,束田的眼睛湊在門縫間,剛要叫富江少爺,便被眼前的場景狠狠釘在原地,驚駭?shù)氐纱笱劬Α?br />
血流成河,動脈的血能飛濺到頂上的天花板,廚房到處都是潑墨狀的血,紅色密布,詭異的切割肉的聲音在輕響。
那個剛復活的黑發(fā)的少年剝開自己的胸口,透過血肉與肋骨,注視著跳動的心臟。
鮮活的、紅色的肉塊在振動。
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在啃噬,那怎么會覺得心癢難耐?
青木有痛感,但并不懼怕,討厭的是別人給予的。作為非人的怪物,此時,他僅僅是皺起眉頭,將皮肉重新蓋上。
細胞在迅速拉扯著筋肉,彌補著傷口。
青木站起身,吃下廚房遺留的糕點。
復原速度愈發(fā)的快,幾乎是瞬間痊愈。
束田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懼怕、恐懼、雙腿顫抖——但隱秘生出的妄念令他站在原地,眼白增加到露出血絲死死盯著對方。
……這是,什么?
青木毫無顧忌地走出去,瞥一眼驚愕的束田,漠然道:“把廚房收拾干凈,擦血的東西燒掉,我不想看到它。”
“……好。”
束田顫抖著偷偷望向他離開的背影。
在地面拉長的黑影時刻隨行,少年消失在視野里。
與此相反的,是房間里驟然發(fā)出的巨響和突然對裝飾品發(fā)難的謾罵聲。
明天恐怕又是遷怒式的一輪驅逐。
我們從學校逃走以后,這個陌生的青木固執(zhí)地不松手,還又問了一遍:“……我在問你名字!你難道沒有名字嗎?未命名?”
可怕的是,他的神情是認真的。
我無語片刻:“你先松開手�!�
青木看我?guī)籽郏康毓雌鹨荒ㄐΓ骸澳悴挥X得我的手握著很舒服嗎?”
手身修長、骨肉勻稱、皮膚細膩無比,羊脂白玉般。
我搬出老一套說辭:“不了,我有男朋友。不想握別的男生的手�!�
此話一出,他微微一怔,我掙脫成功。
青木扯出一個笑:“男朋友?”
我嗯了一聲,想著學校里到處找人的殺人犯,現(xiàn)在大學里的青木應該已經下課,想了想,我還是決定謹慎地回去一次。
畢竟不能一直躲他,我還要上課呢。
我誠懇道:“那么就在這里分開吧。再見�!�
“……”他的面容扭曲一秒。
我沒發(fā)現(xiàn),轉身想要離開,下一秒,手腕被拽住。
他已然換了一副面孔,熱心地笑道:“你剛剛在躲一個人吧?他肯定要傷害你,都這樣了你的男朋友都沒有解決掉,想必也是廢物一個,還不如拉著我去。”
我對于他直白嘲諷我男朋友是廢物一事沒什么想法,只沉默片刻:“……”
拉你去當肉盾嗎。
我有點好奇,就像昨天青木對我說的那樣,難道真的每一個陌生青木都對我沒有攻擊性嗎?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木富江本性如此,幾乎每個和他有所牽扯的人都遭受過他的攻擊性言論,甚至還有他追隨者的暴力。
我真切地提問:“你為什么非要跟著我?”
青木剛剛令人無法控制的狀態(tài)收回,他無法理解就干脆不去理解,頃刻間恢復以前的樣子,裝模作樣地皺眉擔憂道:“因為你看起來就很弱啊,我可是來你們學校做善事的。而且我……”
他的神情悲戚:“我的父母時常對我打罵,認為我沒有資格繼承他們的財產,我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過得很不好,你看見剛才跟著我的那個傭人了嗎?那是監(jiān)視我的��!恐怕現(xiàn)在已經跟那對殘暴的夫妻通風報信……”
他似乎想起什么悲慘的經歷,淚水瞬間涌出,渾身細細的顫抖起來,陷進夢魘一般。
我安靜地看著,誠懇道:“……這樣啊,要不你報警吧�!�
“是真的��!”青木急切說道,見我不信立刻換了話題,“而且小姐你怎么不找你男朋友幫忙呢?肯定是他無能吧!無力對抗一個人。帶上我起碼多一份力量,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幫助你……小姐你真的很可憐�!�
“……謝謝。”
[青木]在戰(zhàn)斗力上的確無能,但是他可以充當吸引小怪的防御線……
我沒辦法甩掉他,于是只能一起再回學校。
在校門口,警車已經到達,我僵硬住,立刻停止步伐。
……不會吧?應該沒有那么快吧??
醫(yī)院的救護車也在校門口停止,一個擔架被醫(yī)生抬出,蓋上了白布,分不清是何人。
但遠處的人群劇烈的反應已經能說明一些事情,那個行兇的男生被幾個人合力打著,其余人不打僅僅是擠不進去。
“等等��!不要沖動!”幾名警察攔住他們。
那個殺人犯被打得不成樣子,眼珠有一顆呈現(xiàn)爆裂的形態(tài)。
他也被擔架抬走。
我們站的位置沒被人發(fā)現(xiàn),我咬著唇,在思索。
……青木死亡,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肯定會被推向太平間。
我應該去醫(yī)院悄悄認領他的尸體,至少別讓他在太平間詐尸啊喂?!
走出一步,肩膀被按住,身旁的青木含笑道:“那是你男朋友嗎?死透了吧?可以哭出來哦�!�
“東京墓地很貴的,就算是郊區(qū)也是價格不菲,我可以給你前男友提供一個良好環(huán)境的墓地。”
他狀似善解人意。
……喂,怎么后面就變成前男友了啊。
我沒看見那個被帶走的青木的尸體,所以哭不出來,干巴巴望著他。
青木看著我,安靜幾秒,黑色的眸驀地微彎,愉悅極了:“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小姐你根本沒那么喜歡那個廢物男人,也是,那種輕易就被殺死不能再回來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呢,他還讓小姐產生了一絲傷心,真是罪該萬死!那種人死后應該下地獄!”
……又轉換成廢物男人了。
遠處的一個傭人束田眼尖地看見猖狂大笑的青木,急匆匆趕過來:“少爺……我們快走吧,這里很危險……”
眼前的中年男人仿佛徹夜未眠,精神狀態(tài)萎靡不振,眼睛一望見青木卻驟然迸發(fā)出光亮。
駭人的光亮。
青木側頭對我笑道:“小姐也來我家做客吧?畢竟才失去了一個垃圾男人,值得慶祝�!�
我無語�。骸叭绻艺f我傷心呢。”
“那更應該過來,”他輕聲,勾唇笑著,唇角弧度調整出蠱惑感,淚痣似乎成為漩渦,不斷引人深入。
青木最大的武器就是他的外貌,也最會利用這一點。
少年傾身彎腰,特意靠近,那黑色碎發(fā)幾乎要碰到我的額頭,濃稠黑眸泛著碎光,昳麗面容散發(fā)出更惑人的艷。
他冰涼細膩的指腹碰到我干燥的眼尾,聲音極其的悅耳,輕緩地說道:“解決傷心的最好辦法當然是找一個新的更好的人。我最會安慰人了。”
我:“……不了吧�!�
青木不甘心地直起身:“那讓我送你去醫(yī)院,看看那丑陋的尸體。束田,去開車�!�
“……少爺,車是另一個司機開過來的,我不清楚位置�!�
“廢物!”
他不耐地罵了句,走上前帶路,對我說道:“那小姐就在這里等著�!�
我站在原地等,足足等了二十分鐘他都沒有過來。
我疑惑地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
一個遮遮掩掩的男人從一處小巷子里跑出,倉皇逃竄。
熟悉的傭人裝扮讓我心生不詳,頓了幾秒,謹慎地慢吞吞挪步靠近。
小巷子通往另一條大道,因為另一條聯(lián)通大道的竣工,這里平時再沒人來訪,堆積著骯臟的垃圾,潮濕陰涼。
我立在盡頭,差點腿軟摔倒。
身穿馬甲的精致少年已然倒在地面,他四肢的衣物被割爛——包括皮肉,有人將他的部分皮剖開,因為不熟練,切下來幾塊肉。
他的手臂突然彈動一秒。
我嚇了一跳,眼睜睜看著少年復活,如同蹣跚學步般緩慢勉強的晃悠悠站起,他左眼下的淚痣地方的皮也被剝走,徒留左眼眼球在鮮紅眼眶里轉動。
那顆黑沉的眼珠一轉,看見嚇得呆傻的我。
于是他走過來。
腿也被打折一條,軟塌塌的,走路很是不便,一瘸一拐地前行,喪尸一樣緩慢而詭異,筋肉暴露的手臂血管清晰可見,紫色紅色密布其上。
期間他撞向墻壁,又恍若未覺地站直繼續(xù)走,那雙眼睛一直凝視著我。
我的腿被釘在原地,眼淚奪眶而出,下意識屏住呼吸,直到喘不過來,立刻深呼口氣。
……等等,不要怕不要怕,萬一呢?
……萬一陌生的青木真的沒有攻擊性呢?
所以不要怕啊嗚嗚嗚嗚嗚嗚
沒什么!沒什么!他都這樣了,可以一拳打倒!所以不需要害怕,不用怕不用怕!
青木靠近之后,似乎在仔細端詳我的面容,非人的一面顯露,觀察的姿態(tài)更像是一個生物在認識另一個生物,也像是動物用轉動獸眼來安靜的觀察,充滿純然的好奇,他先是用被剝開皮的手摸了摸我濕潤的臉。
鮮活的筋肉觸感,在我臉上留下一串的血痕。
我連拍都不敢拍開,抬著頭看著他,淚水模糊了視線,努力站直了不跌倒,渾身只有本能的細顫。
他裸露在外的左眼一旦向下看,弧度比普通的眼睛更大,幾乎是帶動了眼眶周邊的血肉一般。
“你看……我就說我更好,”他卻異常執(zhí)著于與我男友的比較,“我怎么樣都不會死……我比他好得多……”
他靠得更近,血肉手掌捧著我的臉,他的血居然是特別好聞的味道,盈滿我的鼻尖,濕潤的黏膩血沾滿我的臉龐。
我瞬間繃不住了,嗚嗚哭起來,哭得很慘,宛如電影院里,一部恐怖電影面前不能離場的觀眾。
“我有……用不盡的……財富……”青木的聲音嘶啞卡頓,“我是最漂亮的人……我還有……不死的身體,隨便怎么對待……”
我半晌才敢鼓起勇氣回話,哽咽著說道:“…這…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臉部在復原,轉動了一秒眼珠:“我比那個垃圾好的意思……”
他的手在動,按我的臉,我嗚嗚再哭起來:“……什么意思啊……你能不能先長出來皮再說話啊嗚嗚嗚嗚嗚”
“……我不知道……”青木忽然疑惑道,“……我的心臟,還有大腦……渾身都在叫。”
他的耳畔充滿了自己肉塊興奮的鼓動、大腦激動的滑動聲、心臟劇烈的振動、骨骼在咯吱咯吱發(fā)出移位再復原的詭異輕響、血經過血管時發(fā)出的激烈尖叫。
每一個部分都在暢快淋漓地叫,似乎在抒發(fā)自己的情緒,或者只是單純地想引起少女的注意。
可是只有他聽得見,恍惚間成了自己的幻聽錯覺——可能就是錯覺,是他無意間指使了器官臟體、白骨腦肉,發(fā)泄著不斷涌動的陌生感情。
他的身體在歡慶鼓舞,在激動興奮,如同碰見花的怪物,四處躁動地跳躍。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我耳邊只有我的哭聲和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青木還未產生戀愛時的喜悅卻先產生了嫉妒:“……小姐……你那么可憐,都是那個垃圾導致的……我比他好多了……”
他執(zhí)著的話仿佛就是一個有記憶的青木的撒嬌,感情同樣的濃烈。
我顫巍巍提醒他:“我們……才第二次見面啊……不太熟……”
“對啊……才第二次見面……”青木也困惑道,他的眼珠逐漸被新生的血肉重新包裹,“第二次見面的話……按照小姐這種程度……”
漫長的沉默。
等聲帶完全恢復,他得出結論,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甚至覺得第二次才這樣太慢。
“都第二次見面了,誰都會覺得小姐可愛的吧?除非是聾子瞎子無能的垃圾。”
“對了,”恢復如初的青木含笑,指腹揩拭掉我的眼淚,“那個蠢貨已經死掉,還不如考慮我,怎么樣都不會死,死了也會爬到小姐身邊,也肯定比他好看……怎么想都是我最好��!”
我看著他,努力抑制住剩余的懼意,對于決定之后的事情我也從不會退縮,比如驗證真假。
……所以,青木說的話可能是真的。
我直接問道:“你喜歡我嗎?”
青木一愣,繼而興奮地回答:“當然�!�
“從一開始?”
“當然!沒有對小姐你一見鐘情的人恐怕都是瞎子或者沒有審美的垃圾吧!”
“……”他的身體已復原,我再也不恐懼,頓了幾秒,穩(wěn)了穩(wěn)剛剛被嚇得紊亂的心神。
“我叫間織詩緒里。”
“連名字都這么特殊好聽!”他吹彩虹屁,“讀音真可愛啊,沒有人不喜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