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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對小孩兒多不好�!�

    陸許只得示意莫日根送過去,莫日根抱著陳奉,

    到得李景瓏門前,

    “噓”了聲,

    李景瓏赤著胸膛出來。

    “完事了?”莫日根說。

    李景瓏點(diǎn)頭,莫日根便速速將這燙手山芋遞給李景瓏,

    說:“輪到我了,

    可別來了。”

    李景瓏笑著抱過陳奉,莫日根一腳撩上門,

    火速趕回去與陸許溫存。鴻俊睡眼惺忪,

    問了聲,李景瓏便將陳奉放下來,

    陳奉睡得迷迷糊糊,見人就抱,摟住鴻俊只不放手。李景瓏充滿醋意,將陳奉撥開些許,

    揭開被子,躺下一同睡了。

    夜半時(shí),李景瓏驀然毫無來由地醒了。

    他睜開雙眼,不知為何,想起了那夜鴻俊離開自己,前往高崖的一幕,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遠(yuǎn)方發(fā)出陣陣低沉的鳴喚。緊接著他剛起身,便見智慧劍發(fā)出陣陣光芒。

    李景瓏:“�。�!”

    他手持智慧劍,朝向房外,朝往某個(gè)方向時(shí),智慧劍光亮增強(qiáng),李景瓏馬上推門出去,沿著那陣陣光芒,快步穿過長廊,去往側(cè)殿。四處一片荒涼,案幾、長榻、紗簾散落滿地。

    華清宮側(cè)殿內(nèi)一陣金光投出,李景瓏匆匆推門而入,迎面竟是一尊不動明王像高居堂中!

    上一次來過華清宮尚未發(fā)現(xiàn)有這尊像,想必是經(jīng)烏綺雨一番天翻地覆地折騰后,不知從何處請來的銅鑄,以鎮(zhèn)妖邪。此刻不動明王竟是顯靈,俯覽李景瓏。李景瓏尚打著赤膊,不知如何是好,短暫思考后朝不動明王跪下,將智慧劍橫擱在膝頭。

    “明王……大人�!边@不是李景瓏第一次與不動明王對話,但每次匆匆相對,俱不知該如何稱呼,只得含糊其辭帶過。

    “孔雀大明王已不再成為魔種所寄�!辈粍用魍醯�,“渡化蒼生戾氣重任,從此亦不知如何解脫,這是你的選擇,然而對千秋萬代之后世,仍然影響深遠(yuǎn),不可小覷。”

    李景瓏沉吟不語,不動明王又說:“歷任神力繼承者,從未有過像你這般念頭,這是昔年連我也無法做到的舉措�!�

    李景瓏一時(shí)不知明王在夸他還是在責(zé)備他,只得答道:“晚輩惶恐�!�

    “你以心燈之力,暫且擊潰魔種。”不動明王又道,“但三百六十五個(gè)日夜后,魔種便能自行修復(fù)完畢,李景瓏,你剩下一年的時(shí)間�!�

    李景瓏:“……”

    李景瓏心道不會罷,好歹讓我休息幾天再告訴我這個(gè)消息。

    “余下眾器,想必你早已得知下落�!辈粍用魍跽f,“畢竟是你親口請求我,將六器分付予整個(gè)驅(qū)魔司……”

    “是。等等……”通過夢境,回到過去時(shí),李景瓏確實(shí)是這一提議的始作俑者,然而六器具體去了何處,他卻不知道確切的位置!

    “找齊六器。”不動明王伸出手,又道,“傳承智慧劍,一年之后,成敗在此一戰(zhàn),此刻你雖獲初勝,未來卻仍有可能,墜入萬丈深淵,切記。”

    不動明王巨掌攤在李景瓏面前,李景瓏震驚了,那手掌中,安靜地躺著一只渾身火紅色的鳥兒!

    “這是……”

    “鳳凰天尊不入輪回,且暫交予你,與孔雀大明王塵緣未盡�!�

    李景瓏接過那三指大的雛鳳,不動明王轟然散作漫天金粉,化作星河就此消失。

    雛鳳安安靜靜躺在李景瓏掌心中,未曾睜開雙眼,始終將頭埋在翅膀下。

    翌日。

    大船啟程,經(jīng)涇河水道入長江,沿路南行,預(yù)備途經(jīng)荊州,再走水路入蜀,如此便可不必穿過“難于上青天”的川蜀古道。李景瓏在驪山下找到尚未逃遠(yuǎn)的船工,船工們尚在觀望,本想回長安去看看,李景瓏卻使了銀錢,令人開船送他們?nèi)胧瘛?br />
    而重明也隨之回來了。

    “啊啊啊——”眾人一見雛鳳便駭?shù)貌惠p。

    “好漂亮的鳥兒�!标惙钫f,“咦?你們?yōu)槭裁炊愕眠@么遠(yuǎn)?”

    船上,夏日微風(fēng)吹過,陳奉拿著根筷子要去戳雛鳳,忙被眾人制止,切不可老虎頭上捋毛。

    “它是我爹�!兵櫩》畔率种袝�,來到案幾前,李景瓏以外袍簡單地圍了個(gè)窩,將雛鳳放在其中,自從昨夜歸來后,這火紅色毛色艷麗的鳥兒便不吃不喝,仿佛入定一般。

    “你爹是鳥兒嗎?”陳奉十分好奇,問,“你不是驅(qū)魔師嗎?”

    這話鴻俊實(shí)在沒法回答,然而陳奉數(shù)日來看在眼中,心里早已隱約有了答案,鴻俊只得笑道:“是啊……讓我看看它?”

    昔時(shí)的鳳凰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這只安靜的雛鳥。

    其余人等俱不敢逗弄鳳凰,一來它曾是鴻俊的養(yǎng)父;二來雖歷經(jīng)涅槃,卻誰也不知道它有多大妖力,萬一在船上噴起火來可不是玩的;三來要是無意間把它惹著了,拍拍翅膀飛走,鴻俊再找不著,可得恨一輩子。

    “不關(guān)我事。”李景瓏忙道,“不動明王只是讓我轉(zhuǎn)交,交給你了�!�

    大伙兒紛紛走了,剩下鯉魚妖、陳奉與鴻俊端詳那鳥兒。

    鴻俊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雛鳳,低聲道:“哎,爹�!�

    它已經(jīng)記不得你了——青雄的話猶在耳畔,鴻俊卻依舊抱著少許希望,但雛鳳待他始終不理不睬,鴻俊怔怔注視著它,一時(shí)百感交集,悲從中來。

    “給它起個(gè)名字吧?”陳奉說,“有名字嗎?”

    鴻俊本想說它有名字,轉(zhuǎn)念一想,卻放棄了這個(gè)念頭。

    “沒有�!兵櫩≌f,“叫它‘歸來’罷�!�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陳奉說。

    鴻俊震驚了,但轉(zhuǎn)念一想,陳奉雖家道中落,卻也是大文豪陳子昂的后人,倒也不足為奇。

    “對�!兵櫩⌒α似饋�,說,“是這么個(gè)意思,它還是回來了�!�

    鴻俊將歸來放在榻畔,與陳奉看了一會兒,雛鳳仍在睡覺,誰也不搭理,鴻俊便決定不去打擾它,留下陳奉好奇地定定看著這鳥兒。

    李景瓏坐在船舷上,眺望兩岸,大船剛馳離驪山,沿岸一片焦黑,昨夜不動明王的警告令他重新?lián)鷳n起來,剩下一年,尋找另外三件法器,運(yùn)氣好的話……李景瓏已經(jīng)不大相信自己的運(yùn)氣了。仿佛什么事兒一旦將朝著最壞的結(jié)果轉(zhuǎn)變,必然就是那個(gè)結(jié)局。

    鴻俊四處找尋李景瓏,船中艙內(nèi)還傳來裘永思撫琴之聲,李景瓏朝鴻俊看了一眼,笑了起來。

    “有件事想與你商量�!崩罹碍囀疽怿櫩∵^來,只要陳奉不在,便忍不住抱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他想了一想,興趣盎然地問,“我想把陳奉當(dāng)咱們兒子伺候,你成么?”

    鴻俊說:“當(dāng)然��!”

    除了李景瓏與鴻俊,世間再無人能說與陳家有此淵源,仿佛帶來心燈的一刻,便注定了他們必將撫養(yǎng)陳家的后代。鴻俊漸漸覺得,無數(shù)紛繁迭出之事,確實(shí)冥冥中似乎已有注定。

    “你怎么又似乎有心事�!兵櫩∮^察李景瓏,說,“可以,我說可以�!�

    鴻俊以為李景瓏怕自己不愿收養(yǎng)陳奉,反復(fù)確認(rèn),李景瓏又無奈笑笑,說:“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自然如此�!�

    鴻俊懷疑地看李景瓏,李景瓏便拉著他的手,召集眾驅(qū)魔師開會。

    原本李景瓏不想這么快重啟尋找六器提議,然則魔種一日不除,總?cè)缤麆以陬^上,不知何時(shí)要落下來。如今再討論商議,倒是輕松得多,至少不必再避鴻俊,如何獵殺獬獄,也與鴻俊的性命無關(guān)了。

    李景瓏重新繪出了簡單的大唐地圖,配上六個(gè)符號,湖、門、眼、坡、月、河……其中湖是智慧劍、門是鎮(zhèn)龍塔下捆妖繩、月是瑪格斯孤山,已找到的三件被排除,根據(jù)不久前眾人的推測,基本上也全對上了。

    “捆妖繩本該歸永思。”李景瓏說,“被鴻俊取走了,也即是說,永思得去找到鴻俊的那一件�!�

    莫日根說:“蝕月弓正在我的出生地�!�

    “不錯(cuò)�!崩罹碍嚧鸬�,“那么鄱陽湖水道里,存智慧劍之處,又是誰?”

    沒有人是在鄱陽湖出生的,被李景瓏問到,俱是面面相覷。

    “智慧劍先不管�!崩罹碍囉终f,“泰格拉,你在哪兒出生?”

    阿泰:“……”

    阿泰答道:“實(shí)不相瞞,我在洛陽出生�!�

    眾人聞言震驚了,李景瓏突然想起,薩珊王朝最后一任名義上的繼承者,前來中原朝李隆基借兵,正是阿泰出生的那段時(shí)間。

    “后來父王、母后前去與大食軍作戰(zhàn),眼看無幸,便將我托付予老師�!卑⑻┙忉尩�,“所以……我想,長史,我們最初的推斷,是對的,龍門山下地脈深處,確實(shí)曾經(jīng)藏有一件法器�!�

    這可就棘手了……法器已不在那里,會是誰帶走了呢?

    “鴻�。±罹碍�!”陳奉清脆的聲音響起。

    “別鬧�!兵櫩〕惙钫f,“正在開會呢。”

    李景瓏朝陳奉說:“叫爹。”

    陳奉愣了一愣,大伙兒都笑了起來,陸許面無表情,充滿酸味地說:“恭喜啊,多了個(gè)兒子�!�

    陳奉有點(diǎn)緊張,明白過來,看著鴻俊,說:“爹……”

    “叫我作爹!”李景瓏哭笑不得道。

    “那我叫他什么?”陳奉一打岔,眾人馬上討論不下去了,然而這小子實(shí)在聰明。

    “叫他娘�!崩罹碍囌f。

    鴻俊果斷更正道:“叫小爹!”

    眾人旋即爆笑,“小爹”在長安乃是罵人的話,李景瓏馬上道:“不能這么叫,隨你渾叫著,快先出去……”

    “鴻�。▲櫩�!”鯉魚妖又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大驚小怪、大呼小叫地沖了進(jìn)來。

    “別吵!”陸許抱著胳膊正思考。

    莫日根說:“本來沒我們的事兒,蝕月弓也有了,也不會在陸許身上,我倆還是先回房去……”

    “日子長得很呢!”李景瓏哭笑不得道,“急什么?光是水路就得走半個(gè)月,有的是時(shí)間。”

    李景瓏不想清楚六器下落,總是不能安心,其時(shí)鯉魚妖沖了進(jìn)來,大喊道:“鴻��!鴻��!”

    陳奉也跟著喊了起來:“鴻俊!鴻�。 �

    廳堂內(nèi)吵成一團(tuán),鴻俊被叫喚得頭大,說:“都別吵了!”

    裘永思突然說:“哎?龍兄?你還記得你在哪兒出生的么?”

    鯉魚妖說:“我一個(gè)魚卵泡,又沒爹娘,你傻啊你,咋知道在哪兒出生?”

    陸許慘叫道:“不會吧!你覺得真是它?!”

    鯉魚妖:“鴻��!你快幫我看看!我……”

    鯉魚妖轉(zhuǎn)過身來,抬高了尾巴,說:“我……我怎么覺得我變長了?”

    眾人:“……”

    鴻俊這才發(fā)現(xiàn),鯉魚妖似乎有點(diǎn)兒不大一樣了。

    鯉魚妖緊張地問道:“你們看出來了嗎?”

    陸許說:“沒看出來,趙子龍,你把你的那啥對著大伙兒,當(dāng)真合適嗎?”

    鯉魚妖馬上大叫一聲,躲到鴻俊身后,魚的屁股都在尾下,鯉魚妖一時(shí)緊張,竟是忘了遮羞。大伙兒馬上會心道:“我沒看到�!�

    “我什么也沒看到……”

    鴻俊說:“你趴我背上看看。”

    鴻俊時(shí)常背著鯉魚妖,恰好兩尺多長,具體長多少他也沒量過,鯉魚妖說:“兩尺二寸!你看現(xiàn)在呢?”

    不用量鴻俊也發(fā)現(xiàn)了,鯉魚妖的身形仿佛被抻長了些,原本是條鯉魚的形態(tài),現(xiàn)在尾巴拉長以后,竟是多多少少像……

    “像什么?”鯉魚妖緊張地問,“大家覺得我像什么?”

    “像條草魚�!北娙水惪谕暤馈�

    鯉魚妖:“……”

    “該不會是會化龍罷?”鴻俊十分驚訝,鯉魚妖又躺上案去,這么一條魚就老實(shí)不客氣,毛手毛腳伸著,一邊招呼驅(qū)魔師們打量自己的裸體……一邊說:“大伙兒幫我看看啊!”

    眾人一時(shí)無語。

    李景瓏簡直忍無可忍道:“趙子龍,你給我出去了!”

    “等再見鯤神時(shí)我問他。”鴻俊忙承諾道,“應(yīng)當(dāng)是功德積滿了吧?”

    “可我也沒做什么��?”鯉魚妖說,“救一百個(gè)人,我救了嗎?”

    裘永思道:“也許罷,咱們打這場仗,幾千上萬人都有了,不如這樣,你先回盆子里頭好好躺著,要化龍呢,需要抱元守一,天心相合,尤其摒棄雜念,感覺全身的變化,等待龍角的出現(xiàn),待會兒,有啥動靜了,再喊咱們一起給你封正,如何?”

    鯉魚妖忙答好的好的,裘永思常與龍打交道,鯉魚妖對他的話自然深信不疑,便又啪嗒啪嗒地跑了。

    鯉魚妖被成功支走,眾人終于松了口氣,不必再被吵得頭昏腦漲。李景瓏說:“那么咱們繼續(xù)……”

    一句話未完,陳奉又說:“鴻��!該我啦!”

    李景瓏:“……”

    李景瓏長這么大頭一次當(dāng)?shù)鞠胱岅惙畎察o,但轉(zhuǎn)念一想,為人父者,須得認(rèn)真學(xué)習(xí),教學(xué)相長,只得暫時(shí)壓住,鴻俊倒是問:“你怎么啦?”

    “你看�!标惙顝膽牙锾统鲽P凰,眾人一看他動作頓時(shí)駭?shù)没觑w魄散,只因陳奉的“掏”乃是像抓小雞一般,直接提著鳳凰倆翅膀根,硬生生拽出來的。

    “你別!”鴻俊險(xiǎn)些嚇尿,從前重明若這么被人提來提去,只怕一口烈焰就要燒了長安城。

    “歸來睜開眼睛了!也搭理我了!”陳奉說。

    意外的是,陳奉把雛鳳放在案上,它銳利的眼神掃過眾人,繼而又愛理不理地轉(zhuǎn)向陳奉。

    “你怎么讓它睜眼的?”鴻俊驚訝道。

    陳奉連說帶比畫,原來是摘了一盆船頭的葉子,本打算喂給歸來吃,然而這神鳥對葉子并無興趣,反而啄去了葉上的露珠,繼而睜開雙眼,看了一眼陳奉。接下來,陳奉無論怎么折騰它,歸來都不生氣了。

    鴻俊說:“我明白了,它有點(diǎn)兒渴,還得為它找吃的去。”

    說來慚愧,鴻俊一時(shí)竟是沒想到,要如何伺候鳳凰,裘永思又說:“奉兒,它剛孵出來沒多久,你須得到榻上去,將它抱著,這樣有在巢里的感覺,時(shí)候久了,它就認(rèn)得你身上氣味,將你看作它的朋友了�!�

    陳奉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裘永思說:“兩個(gè)時(shí)辰抱著,不可動�!�

    陳奉說:“那我去了�!�

    于是陳奉也走了。

    眾人總算全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唯有裘永思擅長騙小孩與鯉魚,否則被吵起來,今天什么也不用做了。

    第185章

    另覓新址

    李景瓏:“再說回六器�!�

    余人端詳片刻,阿泰說:“第四件著落我身上,

    我認(rèn)真打聽打聽就是�!�

    李景瓏問鴻�。骸澳阍谀膬撼錾�?”

    鴻俊搖搖頭,

    說:“我夢見過在杭州,我爹與獬獄在下雨天的屋檐下說話來著�!�

    陸許說:“那不是你出生時(shí)�!�

    “夢呢?”鴻俊問。

    陸許搖頭道:“太小時(shí),你記不住事,

    尤其生時(shí),

    沒法定下那個(gè)時(shí)間。”

    “鯤神、青雄他倆也許知道�!兵櫩≌f,

    “再見面時(shí)問問他倆?”

    “那么,

    眼前就剩下這兩件�!崩罹碍囌f,“根據(jù)我們的推測,

    興許是在這兒�!闭f著李景瓏將“河”的符號轉(zhuǎn)向青海。

    “你在青海出生嗎?”陸許問。

    鴻俊搖頭,

    說:“我爹似乎沒去過青海�!�

    突然裘永思問:“那化龍的兄弟,

    以前是黃河鯉魚,還是淮河鯉魚?還是長江鯉魚?洞庭鯉魚?”

    眾人:“……”

    鴻俊嘴角抽搐,

    片刻后眾人被一個(gè)恐怖的念頭所籠罩,

    萬一鯉魚妖出生地就在青海高原上的九曲黃河第一彎,說不定還當(dāng)真是它……

    眾人商議良久,

    最終定下,

    只要找出第四件“河”,也許就能定下第五件,

    至于第六件有關(guān)阿泰的,目前下落不明,應(yīng)是最難尋找的,便留到最后。

    而第四件,

    正在蜀北與涼州、吐蕃交界的若爾蓋處,正好抵達(dá)成都辦完事后,便可一路北上。議定后李景瓏當(dāng)即輕松不少,余下的便扔給阿泰去煩惱了。

    入夜,水聲汨汨,鴻俊把燈放在一旁,仔細(xì)端詳鯉魚妖。

    “真的變長了啊�!兵櫩×苛讼�,鯉魚妖長到了兩尺六寸,足足多出來四寸!

    “我就說是吧!”鯉魚妖說,“你別打擾我抱元守一了,接下來要把角長出來!”

    鯉魚妖簡直興奮得不行,鴻俊笑了起來,摸摸它的魚頭,說:“也終于熬出來了�!�

    “龍有多長?”鯉魚妖問,“我這短短十天,就長了四寸呢�!�

    鴻俊說:“蛟有個(gè)七八丈,龍有十二三丈吧,目測。”

    十天四寸,四十天一尺,四百天一丈,四千天十丈……鯉魚妖想到就激動得大喊道:“再過十五年我就和龍一樣長了……等等!還要十五年?”

    鴻�。骸瓣P(guān)鍵是你萬一再長長,長到三尺,可就太大了……我沒法背著一條三尺長的鯉魚在街上走啊�!�

    鯉魚妖突然意識到一個(gè)問題,接下來自己要是越來越長,最后比李景瓏還長,要怎么辦?而且隨著身體的變化,似乎魚頭并不會相應(yīng)地長大,只是身體被拉長了,最后看上去會像一條黃鱔,也無法支撐自己直立起來,只得把兩手放下,在地上爬,一定會嚇?biāo)啦簧偃税伞?br />
    “對哦,那我怎么辦��!”鯉魚妖一時(shí)仿佛天塌了,水族里素來有一個(gè)不成文的規(guī)矩,鯤瞧不起鯨鯨瞧不起鯊,海里的瞧不起河里的,河里的又以烏魚、青魚最高貴。吃草的瞧不起吃泥的,正如草魚瞧不起鯉魚,鯉魚又瞧不起鯽魚,鯽魚則瞧不起黃鱔、黃鱔瞧不起泥鰍,等級森嚴(yán),形成了一個(gè)階層分明的鄙視鏈。要讓鯉魚妖和自己最看不上的黃鱔一個(gè)樣,那感覺何等屈辱?

    但要化龍,短暫的屈辱乃是必須的,天將降大任于斯魚,必先苦其心志行拂亂其所為,鴻俊道:“你想想��!要是成龍,就再也沒有人能瞧不起你了!一時(shí)的屈辱算什么?”

    鯉魚妖一想也是,連李景瓏這等人物,大把大人物幫著襯著,也有撲街的時(shí)候,當(dāng)即決定以廢柴李景瓏為榜樣,好好修煉。

    一連數(shù)日,夏時(shí)長江暴雨傾盆,眾人難得度過一段毫無壓力的日子,裘永思的身體亦漸漸好了起來,鴻俊與李景瓏則終日廝守在一處,互訴衷情,價(jià)成日形影不離。只要看見一個(gè),便鐵定會發(fā)現(xiàn)另一個(gè),要么手拉著手,要么一個(gè)坐在另一個(gè)身上,總有說不完的話,看得眾人簡直牙酸。

    “成天有這么膩歪。”莫日根哭笑不得道。

    雨過天晴后,阿史那瓊與莫日根站在船舷前,李景瓏與鴻俊則并肩靠在甲板后,目視兩岸青山遠(yuǎn)退。

    阿史那瓊道:“哎,怎么我就過不上這種日子呢?當(dāng)真是勞碌命�!�

    莫日根一瞥鴻俊與李景瓏,說:“鴻俊的魂魄是李景瓏給做的,還是別想了,什么時(shí)候,你也自己給自己做一個(gè)?”

    阿史那瓊答道:“我倒是想來著,可得有機(jī)會啊�!蹦崭D(zhuǎn)頭時(shí),見陸許上了甲板透風(fēng),便轉(zhuǎn)身過去,將孤苦伶仃的阿史那瓊?cè)又还芰恕?br />
    阿史那瓊:“……”

    李景瓏與鴻俊靠在一處,李景瓏道:“成都玩的多,吃的也多,還有不少老朋友,你一定喜歡�!�

    戰(zhàn)亂中大量文人、詩人離開長安,逃難入蜀,鴻俊卻記掛著老友李龜年與李白,打聽后得知兩人確實(shí)與太子、皇帝一同離京,當(dāng)時(shí)與裘永思前往馬槐坡下,卻不見二人。然而以李白身手,李龜年又有法力,想必不會有危險(xiǎn)才是。

    “太子是個(gè)什么樣的人?”鴻俊突然問道。

    “是個(gè)講理的人�!崩罹碍嚨�,“但也講理,不必?fù)?dān)心,我會負(fù)責(zé)與他交涉。你喜歡神州大地的何處?”

    這些天來,李景瓏與鴻俊把久別重逢后的情緒徹底倒光,許多話翻來覆去地說,李景瓏不知為何,卻對妖族的新去處十分感興趣。旅途中素來無事,便朝鴻俊請教多年來的妖族歷史。

    鴻俊小時(shí)候在曜金宮居住時(shí),常常纏著重明為他講故事,每次青雄上太行山,更是問這問那,日積月累,又是從妖王處得知,自然比民間的流傳要更詳細(xì)些。

    裘永思出來走動時(shí)無意中聽見鴻俊與李景瓏對話,便跟過來聽了會兒,漸漸地驅(qū)魔師們橫豎無事,于是都聚過來聽鴻俊講故事。有關(guān)妖族的歷史從前鯉魚妖也提過,然而再怎么說鯉魚妖不過是只小妖,所知自然無法與重明、青雄這等超級大妖怪比。

    “……所以其實(shí)妖王只能從兩個(gè)地方出現(xiàn)�!兵櫩〉�,“一是曜金宮的禽族;二是奔鳴殿的水族�!�

    “還有��?”阿史那瓊道,“不會吧�!�

    “早就沒啦�!兵櫩≌f,“許多年前因?yàn)橐粯锻�,奔鳴殿中有龍背叛了全族,于是一場大戰(zhàn),后來奔鳴殿被毀,龍族四散……”

    “這傳說我知道�!濒糜浪颊f,“很早很早以前,人族還未在神州大地繁衍生息的時(shí)候。奔鳴殿之亂被稱作‘龍殤’,原本龍族就桀驁不馴,奔鳴殿毀,龍神身亡后,群龍自立為王,后來才有了山海大戰(zhàn)……”

    “說詳細(xì)點(diǎn)兒?”李景瓏對這段歷史非常感興趣。

    “詳細(xì)不了�!兵櫩≌f,“太久太久了,那時(shí)候連文字都沒有呢,連鯤神都還未開靈智�!�

    若問天地間最先出現(xiàn)的智慧生靈,當(dāng)屬龍與鳳,未有人族之時(shí),這些神州大陸遠(yuǎn)古的住民,是在中原、西域,乃至更遠(yuǎn)的海外四處活動。而據(jù)重明所言,在遙遠(yuǎn)的東方,出云之國之外,越過茫茫的大海,還有更遼闊的大地與領(lǐng)土。

    而根據(jù)歷朝史料記載,離開西域,穿過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黃沙與迷霧,則是另一片大地,大地上生活著與中原人語言不同的大量色目人。鴻俊越扯越遠(yuǎn),而陳奉懷抱著小鳳凰,一臉崇拜地聽著。

    換作尋常成人,想必匪夷所思,然而陳奉如今尚小,更親眼目睹李景瓏驅(qū)逐天魔,無論鴻俊說什么,都覺得理所當(dāng)然。

    裘永思補(bǔ)充道:“山海大戰(zhàn)后,龍族遵守約定,被關(guān)進(jìn)了鎮(zhèn)龍塔中……”

    “不是所有的龍�!兵櫩≌f,“但水族一度勢微,妖族則逐漸壯大,龍、鳳等各族便約定,奉一位靈獸為王,統(tǒng)攝妖族。至于部下都有誰,我倒是不大清楚了。”

    李景瓏已隱約猜測到內(nèi)情——龍與蛟漸漸不再管理水族后,換作鯤神統(tǒng)領(lǐng)大多水中生靈,取代了龍。而“鳳”當(dāng)之無愧地占領(lǐng)曜金宮,成為妖王。果然正如鴻俊所言,許多代過去,曜金宮雖為妖王所在之處,以“三圣”名義統(tǒng)領(lǐng)妖族,漸漸地,因地處太行山巔,終究對全族控制鞭長莫及。

    正如人間朝代更迭,妖怪們自然也會造反,尤其碰上重明這不管事的王,到得這一個(gè)千年的涅槃后,妖族已不怎么在乎曜金宮了。兩百年前,南北割據(jù)盡尾聲時(shí),煬帝一統(tǒng),獬獄逃離鎮(zhèn)龍塔,便在亂世中,糾集妖怪們朝曜金宮宣戰(zhàn)。

    是役重明被獬獄擊敗,退居曜金宮,從此徹底失去了妖王之位……

    “所以,要重領(lǐng)妖族�!崩罹碍囌f,“便不能再高居于太行山上,不問人間之事�!�

    “嚯�!濒糜浪颊f,“我怎么覺得……這些年來,鯤神才是最大的贏家。”

    李景瓏朝裘永思使了個(gè)眼色,讓他別在鴻俊面前這么說,鴻俊想了想,卻道:“好像是,我爹以前一直不大喜歡鯤神,甚至不讓他到曜金宮來。”

    李景瓏道:“他太聰明了,且又能窺見未來,總會讓人覺得不安全�!�

    鴻俊朝眾人說:“但青雄和鯤神一直是很好的。”

    李景瓏道:“我想的是,既開了這個(gè)頭,咱們便索性讓妖族也穩(wěn)定下來,鴻俊說得對,妖不是客人,而是這神州的主人,選好地址后,我們協(xié)助妖族,建立起新城,兩族力求相安無事,可保人間太平�!�

    較之第一次碰上烏綺雨、飛獒等妖時(shí),李景瓏如今的心境已有不同,鴻俊是妖,朝云也是妖,他們需要對抗的,反而是侵蝕人心與妖族的“魔”。

    恰好就在此刻,船經(jīng)過巫山外,湍急江水急沖,船工竭力掌舵搖起江號,眾人便停了議論,紛紛起身,望向兩岸。是時(shí)只見云霧散盡,兩岸青山相對而出,景象壯麗雄奇,巫山神女峰面朝長天遠(yuǎn)闊,猿聲啼鳴陣陣,當(dāng)真令人心胸開闊。

    驅(qū)魔師們尚是第一次入蜀,亦是第一次見這宏大景象,當(dāng)即紛紛稱奇,巫峽壁立千仞,仿佛從曠古至今,未有改變。

    鴻俊站在船側(cè),仰頭望向神女峰,心中頓時(shí)豪氣萬千,頓感天地之壯闊,自己就像滄海蜉蝣一般。

    “我倒是覺得這兒不錯(cuò)�!崩罹碍囆χf,“選址巴蜀東南大門,如避世而居,天地靈氣也充沛。記得咱們在地圖上尋找的龍脈之地么?巫峽就是其中一處�!�

    “對啊。”鴻俊不知為何,總覺得神女峰眺望東方,有股熟悉感,說,“這兒天地靈氣好強(qiáng)�!�

    江面急流,忽又有無數(shù)鳴叫,只見一只巨大的化蛇展開雙翼,帶領(lǐng)上百化蛇,隨著船只而來。

    “是朝云!”鴻俊道,“朝云回來了!”

    船工紛紛驚恐大喊,李景瓏卻示意不必?fù)?dān)心,只見化蛇群在江面起伏,守護(hù)大船渡過神女峰。直至入夜時(shí),朝云方上船,朝鴻俊稟告情況。驅(qū)魔師們?nèi)胧�,巴蜀之地久不�?jīng)戰(zhàn)亂,猶如世外桃源,中原地帶卻仍烽火遍地。

    安祿山雖已伏誅,叛亂卻還在繼續(xù),余下史思明率領(lǐng)軍隊(duì),仍在趕往函谷關(guān)的路上。哥舒翰已死,郭子儀與史思明一番交戰(zhàn),得知長安淪陷,撤軍來援,而朝廷暫時(shí)遷往靈武,由太子監(jiān)國,李隆基奔逃入蜀,現(xiàn)下唐軍與叛軍暫成膠著態(tài)勢,雙方俱按兵不動,史思明則前去尋找安祿山。

    至于安祿山的殘部,則簇?fù)碇映龊汝P(guān),看那路線,興許是……

    “等等。”李景瓏瞬間意識到一個(gè)問題,“安祿山還沒死?”

    “沒有�!背拼鸬馈�

    “怎么回事?!”眾人震驚了。

    “鯤神說,”朝云道,“那已經(jīng)不是安祿山,而是獬獄�!�

    獬獄占據(jù)了安祿山的肉身,楊國忠的肉身已在長安之戰(zhàn)中被徹底舍棄,獬獄不得不將蛟魂寄在安祿山體內(nèi),逃往洛陽,進(jìn)入洛陽后便不知去向。此時(shí)青雄派出飛禽,正監(jiān)視著已成廢墟的洛陽城。

    “它就在洛陽城中�!背瞥娙苏f,“飛鳥找不到地面上它的下落,想必是躲進(jìn)了地底。青雄大人決定暫且按兵不動,等待各位找齊六器后,再聚而殲之�!�

    “獬獄是否在吸取魔氣?”李景瓏問。

    朝云搖搖頭,眼中似有迷惑,說:“沒有看到這一舉動,鯤神說,是因?yàn)槟ХN遭到心燈重創(chuàng),短時(shí)間無法再聚集魔氣了,但魔種會漸漸進(jìn)行自我修復(fù),所以讓各位,還是得盡快�!�

    與不動明王的吩咐相同,李景瓏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未有把握徹底除去獬獄時(shí),不可輕舉妄動,否則一旦驚動了它,被獬獄逃離神州,哪怕遠(yuǎn)遁海外,待魔種修復(fù)后再回來,勢必將又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袁昆讓青雄帶領(lǐng)部下監(jiān)視獬獄動向,便分頭前往神州各地,鬼王率軍追索安黨余孽下落,一旦發(fā)現(xiàn),便發(fā)起沖殺。袁昆則逐一尋找先前被安祿山魔氣所控制的妖怪,將它們收服,并等待鴻俊選址建立妖怪的領(lǐng)地后,再讓它們過來。

    “青雄大人說,”朝云解釋道,“若找不到地方,咱們便定都洛陽,也是可以的�!�

    “萬萬不可!”眾人馬上色變道。

    “妖都洛陽,人間長安�!背埔荒樏H坏溃爸虚g隔個(gè)太行山,大家各占半個(gè)神州,很合理啊,大伙兒都挺喜歡,為什么不行?”

    李景瓏:“……”

    “不行�!兵櫩【芙^了這個(gè)提議,說,“因?yàn)槲也幌矚g洛陽�!�

    “哦——”朝云馬上點(diǎn)頭,說,“那您喜歡哪兒?”

    “山清水秀的地方�!兵櫩“櫭冀忉尩�,“天地靈氣充沛的地方,紅塵里鬧得我心煩。”

    “那倒是的。”朝云忙答道,“其實(shí)我也喜歡�!�

    眾驅(qū)魔師背上全是冷汗,心想幸好,鴻俊一句“不喜歡”免去了神州大地被妖族占據(jù)的命運(yùn),且明顯比找一堆理由管用,若要把洛陽拱手讓給妖族,李亨絕不會答應(yīng),最后只有刀兵相見一途。

    鴻俊沒想到妖王們居然這么熱心,起初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還得盡快,否則只待解決了獬獄,青雄說不定還得賴在洛陽不走了。朝云又回報(bào)太子重組朝廷文武官員,并親自趕往成都,預(yù)備在成都祭天,接受傳位事宜。

    第186章

    一年為限

    夜,洛陽城中陰風(fēng)陣陣,

    曾經(jīng)前呼后擁的妖怪們早已散去,

    魔兵魔將亦折損殆盡,偌大東都,夜中唯聞鬼哭。

    十里河漢最深處,

    黑蛟一身傷痕累累,

    逆鱗下的魔種已變得具象化,

    現(xiàn)出腐爛的安祿山形態(tài)。那景象極其詭異,

    仿佛在一條巨型蛟龍咽喉處,長出了一個(gè)黑色滿是腐肉的“人”。

    腳步聲響起,

    黑蛟的雙目驀然睜開,

    蛟目透出血紅色的光,

    照向面前。

    一名黑衣人緩緩走來,黑蛟驀然屏住呼吸,

    洞內(nèi)一片寂靜,

    落針可聞。

    “看來分離得十分成功�!蹦呛谝氯苏f道。

    黑蛟逆鱗中的安祿山張口,嘶聲,

    冷笑,

    仿佛窺見了黑衣人的意圖。

    “當(dāng)真沒想到。”安祿山聲音所發(fā)出的,卻是楊國忠的語氣。

    “沒想到什么?”黑衣人淡淡道。

    “沒想到此刻竟是你來與我做交易�!扁唱z沉聲道。

    “你又知道我是來做交易的?”

    “若非有交易,

    如何孤身前來?說你的條件罷�!�

    黑衣人沉默不語,抬起雙眼,與獬獄對視,獬獄驀然一震,

    黑衣人眼中射出兩道白光,注入了獬獄額上正中處。獬獄雙目內(nèi)無數(shù)場景變化,最終定格在火焰燃燒的洛陽城中。

    “果然,連你對這力量,也不能放下……”

    “我對魔種沒有半點(diǎn)興趣�!焙谝氯司従彽�,“事成后,你成你的魔去。”

    獬獄沉聲道:“孔雀大明王已獲新生,李景瓏一旦找全六器,你沒有多大勝算�!�

    “你不也是在賭么?”黑衣人目中白光斂去,緩緩道,“你逃到洛陽,不再北上,在此地茍延殘喘,不過想最后賭一把,看我會不會來。”

    獬獄沉默了。

    “李景瓏我自當(dāng)解決�!焙谝氯顺谅暤�,“他將永遠(yuǎn)得不到智慧劍,一年以后,使用五器,倉促一戰(zhàn),下場可想而知�!�

    獬獄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笑聲,末了道:“可笑我自以為算無遺策,最終卻都在你的操縱里……罷了,罷了!”

    夏末秋初,蜀中之地綠葉茂盛,未有半分蕭瑟之意,過三峽后江面便一層蒙蒙霧氣,氣候濕潤無比,終日里聞見的盡是青草氣息。驅(qū)魔師們在渝州城登岸,此時(shí)的渝州早已全是從中原撤下來的官員、百姓、家眷,唐軍盤查來往人等,江邊大城好不熱鬧。

    再見唐軍,鴻俊突然有了親切之意,仿佛從一個(gè)末世回到了人間,安史之亂一起,巴蜀頓時(shí)涌入了近百萬人,還有不少百姓拖家?guī)Э冢宦肺鱽�。渝州自古接壤蜀中平原,成為屹立于群山中,守護(hù)蜀地的天然屏障,商路繁華茂盛,一片欣欣向榮,稻米一年兩熟,在中原持十二枚通寶購一斗米,巴渝只要八文錢。哪怕戰(zhàn)亂中物價(jià)亦未有被哄抬。

    “咦?”阿史那瓊道,“那不是翰國蘭嗎?喂!胖子!胖子!”

    阿泰與翰國蘭素來相熟,長安城破,胡商會竟是集體遷往渝州,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翰國蘭一見李景瓏眾人,忙喊道:“是驅(qū)魔師!”

    商人們一聽便紛紛迎上前,詢問中原戰(zhàn)況,商賈之道,無非是什么時(shí)候能收復(fù)長安洛陽等失地,什么時(shí)候能回去做生意等,李景瓏好一番折騰才順利脫身,抵達(dá)商會中暫時(shí)歇腳�;サ绖e來之事,不禁唏噓無比,翰國蘭提及成都情況,都傳李隆基已無法再管國事,即將改朝換代,由太子李亨繼位。

    “此去須得千萬當(dāng)心�!焙矅m提醒李景瓏道,“長安城破后,流言四起,都說驅(qū)魔司護(hù)城不力�!�

    “天道恒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崩罹碍囷嬃丝诓瑁瑹o奈道,“神州大地千年一劫,正是應(yīng)劫之期,我又有什么辦法?”

    李景瓏所言倒也不虛,離開長安后的日日夜夜,他總在想,若是從頭來過,有沒有辦法讓神州在這次浩劫中少點(diǎn)痛苦?答案是不可能,天魔降世,乃是這一千年中無數(shù)朝代更迭,戰(zhàn)亂頻出造成的必然結(jié)果。鬼王亦告訴過他,漢末迄今,數(shù)百年便有一次朝代與民族戰(zhàn)爭,三國時(shí)火燒赤壁、兩晉衣冠南渡,到得隋末更是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起義、屠殺。神州非正常死亡人數(shù)一代比一代多,更迭速度越來越快,到得安史之亂時(shí),天地再無法凈化這戾氣,換作是誰也無法和平消弭。

    驅(qū)魔師們總算有了回到紅塵中的感受,李景瓏朝翰國蘭道:“有布沒有?給弟兄們弄兩身衣服,也好去見陛下�!�

    長安戰(zhàn)禍得平,全賴驅(qū)魔司轉(zhuǎn)圜,來日商會做生意,仍需李景瓏照拂,翰國蘭是聰明人,不敢怠慢了眾人,當(dāng)即命人找來上好蜀錦布料,照著官服樣式為眾人重做了兩套。鴻俊等人洗過澡,休息數(shù)日,換上新裝,抖擻了精神,驅(qū)魔司全員終于在災(zāi)難下挺過來了,又借了馬匹,前往成都覲見李隆基。

    渝州至成都城不過兩日路程,沿途入成都平原,正值秋收季,放眼望去田地間一片金黃,稻米壓穗。較之渝州山城,成都又是另一番景象,兩千年的古都屹立于平原中,古樸大氣,城墻一磚一瓦,竟是透出些許蒼涼之意。

    數(shù)千年的光陰自杜宇建古蜀國至今便未有變化,城中百姓閑暇安逸,無所事事,物產(chǎn)的豐足令這座城市無時(shí)無刻不籠罩著一股午睡的倦意,秋日陽光灑下,鮮花綻放,絲竹聲聲,直令人倦怠。

    “都說少不入川。”裘永思道,“來了此地,當(dāng)真什么也不想做了�!�

    李景瓏道:“幸虧太子暫遷都靈武,先見陛下一面,面圣后再帶你們玩去�!�

    “驅(qū)魔司李景瓏攜全員覲見——”

    李景瓏歸來時(shí),李亨前腳剛到不足三日,正與一眾朝臣討論繼位之事,聞言眾人震動,李亨馬上令李景瓏帶人入殿,連解劍等繁瑣事務(wù)亦一并免了。

    李景瓏上得殿來一瞥,只見高力士、魚朝恩、郭子儀、同平章事杜鴻漸,及一眾唐廷禮部文官,成都宮中并無大殿,眾人面前各一案正端坐議事,不過寥寥二十案。

    “只剩下這么點(diǎn)人了?”李景瓏第一句話則是大感意外。

    郭子儀道:“家國有難,不少大人,在西遷時(shí)喪了性命。驅(qū)魔司竟還在,當(dāng)真可喜可賀�!�

    郭子儀乃是三朝元老,李景瓏雖封雅丹侯,卻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忙先領(lǐng)著眾人朝太子李亨鞠躬為禮。李亨冷冷道:“既然回來了,便入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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