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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李景瓏說:“要不把百姓全部撤到?jīng)鲋莞�?�?br />
    秦亮認(rèn)真道:“李長史,這里只有你與尸鬼戰(zhàn)過。今日也是你……”

    秦亮注視李景瓏,話中之意盡顯,李景瓏明白他未出口的半句話,事實上五更時接到急報,李景瓏便當(dāng)機(jī)立斷,要求秦亮馬上發(fā)兵,前往武山。

    秦亮不顧違命,擅自發(fā)兵,全是因為聽李景瓏所言,李景瓏心中自然清楚,不能讓秦亮背黑鍋,自己總得下決定。

    他猶豫片刻,最終道:“留一半兵力守城,另一半帶百姓們?nèi)砍吠耍送鶝鲋莩�!快!�?br />
    秦亮:“那么,今天便聽李將軍吩咐了�!�

    李景瓏一點頭,快步上了高處,望向遠(yuǎn)方平原。身后士兵則開始組織百姓們撤退。

    足足半個時辰后,李景瓏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似乎自己已倒霉出了一個新境界,這鎮(zhèn)子若云淡風(fēng)輕地?zé)o事發(fā)生,自己非得被趕過來的哥舒翰甕中捉鱉抓去殺頭,外加被本地百姓給罵死。

    不至于……李景瓏深呼吸,安慰自己:我有心燈,定是上天賦予重任之人,不會就這么被哥舒翰砍頭……可是心燈本來也不歸我,這么說,似乎有點勉強(qiáng)。

    “我犯了一個很嚴(yán)重的錯誤�!崩罹碍嚦亓琳f。

    秦亮又被李景瓏嚇出一身冷汗,問:“李長史,您什么意思?”

    李景瓏說:“沒有鴻俊在……待會兒萬一尸鬼軍還沒到,哥舒翰老將軍先到,我就只好逃了�!�

    “千萬別��!”秦亮駭然道。

    李景瓏所擁有的心燈只能對付怪物,卻對付不了凡人,拿心燈照人有什么用?只能晃幾下眼睛……千軍萬馬沖過來,自己身手再好也是被踩死的命,早知道該狠狠心叫醒鴻俊,好歹逃起來有五色神光擋一擋,還有命在。

    “那你只好祈求尸鬼軍來了�!鼻亓链鸬�。

    “你們看?”

    黃昏時,大地產(chǎn)生了微微的震動,李景瓏一驚,忙沖上高處。

    “來了!”李景瓏怒吼道,終于來了!

    然而那大軍如同黑色潮線一般,仿佛從四面八方匯聚,形成一股黑潮,不斷北上。

    李景瓏:“……”

    秦亮顫聲道:“有多少?”

    “十……十萬。”李景瓏看那架勢,大約估了個數(shù),說,“只多不少�!�

    “咱們有多少人?”秦亮又問。

    “一百�!崩罹碍嚧鸬�。

    眾人:“……”

    十萬尸鬼大軍如潮水般沖來,無情地碾過南方鎮(zhèn)外樹林,猶如蝗蟲過境,十萬戰(zhàn)馬蹄聲如鼓點一般,有節(jié)奏地作響。一時天搖地動,李景瓏不禁退后,環(huán)顧四周。所有士兵已不住發(fā)抖,就連秦亮也恐懼起來。

    “怎么辦?”

    李景瓏果斷抽出箭,架在弓弦上,拉開,瞄準(zhǔn)那不斷靠近的十萬尸鬼騎兵,黑壓壓的鐵騎,轟隆隆作響,朝著郭原鎮(zhèn)不斷沖來。

    “聽我號令,箭矢一出,大家放火�!崩罹碍嚦林�,“將油鍋推下去后就撤退!”

    士兵們已有退縮之意,拿著火把不住發(fā)抖,李景瓏卻一運勁,手中箭矢轟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光,他知道自己這一箭若不能激起士氣,勢必將在大軍前潰散,于是調(diào)集心燈的所有力量,剎那間白光鋪天蓋地噴發(fā)出去,竟在風(fēng)里化作實體化的極光。

    “哇,發(fā)光啦�!笔勘鴤冟�。

    與此同時,李景瓏感覺到心臟一陣絞痛,然而下一刻,胸膛上的烙印卻“嗡”一聲發(fā)出光芒,釋放鯤神法力,護(hù)住了他的心脈。

    “那是什么?!”秦亮駭然道。

    李景瓏全身迸發(fā)強(qiáng)光,背后竟隱隱有神明法相現(xiàn)身,他的雙目中光芒流轉(zhuǎn),望向遠(yuǎn)方,剎那一切景象都變得無比清晰——一頭巨大的狼載著一名少年,奔跑于雪地中,帶著十萬尸鬼鐵騎沖向城門!

    先前天色昏沉,蒼狼與雪地灰暗顏色同為一體,少年又身穿白衣,所見極不明顯。

    李景瓏二話不說,以箭瞄準(zhǔn)了帶頭的巨狼,孰料那巨狼卻一聲怒吼道:“自己人——別放箭——!”

    李景瓏震驚,箭矢、光芒同時一收,沉聲道:“莫日根?”

    十萬尸鬼鐵騎涌到鎮(zhèn)前百步外,速度漸緩,散開后形成方陣。蒼狼幾步飛躍,飛進(jìn)了鎮(zhèn)內(nèi),士兵紛紛驚慌大喊。

    “長史?!”蒼狼震驚道,“怎么是你?快跑!怪物們要來攻城了!”

    說時遲那時快,鎮(zhèn)外尸鬼軍團(tuán)同時拄槍,齊齊一聲響,千軍萬馬,朝著郭原鎮(zhèn)發(fā)動了沖鋒!

    李景瓏吼道:“來不及解釋了!”只得再次拉弓弦,頃刻間光芒鋪天蓋地展開,那一箭射出,帶著強(qiáng)光射進(jìn)戰(zhàn)陣,所過之處如烈陽融雪,沖鋒戰(zhàn)陣頓時被撕開一個口子。

    秦亮喊道:“撤!”

    士兵們紛紛將火把扔進(jìn)油鍋,將油鍋往下一踹,火瀑傾瀉而下,尸鬼騎兵已來到城門前,轟然撞了上來!

    木城墻頓時如紙糊一般被撞倒,蒼狼載著陸許跳上房頂,一聲咆哮,身形變大,陸許險些被甩下來,緊緊抓著蒼狼的毛發(fā),蒼狼沖進(jìn)了戰(zhàn)陣,四處踩踏,撞翻尸鬼騎兵。

    城墻坍塌,人類士兵頓時作鳥獸散,秦亮在亂軍中高喊道:“整隊!撤退!”

    李景瓏不住后退,彎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到處飛射,被射中的尸鬼便墜下馬去,然而尸鬼實在太多,一撥接著一撥涌來,逼到近前時李景瓏再無暇射箭,只得抽出智慧劍,大喊一聲,手腕側(cè)旋,智慧劍上亮起白光,朝著尸鬼群拼殺而去!

    “長史!用心燈!”蒼狼吼道。

    “正用著!”李景瓏吼道,來不及與莫日根敘舊,又道:“給我抓只活的!”

    蒼狼道:“這全都死了!”

    “我知道!”李景瓏一劍揮開沖向近前的尸鬼,這時候千軍萬馬朝著他們狂沖,根本站不住腳,李景瓏只得借蒼狼掩護(hù),與陸許分別在左右兩側(cè)與尸鬼作戰(zhàn)。守城士兵早已逃之夭夭。

    “你就抓只活的——!”李景瓏吼道,“抓了就走了!”

    蒼狼一掌拍去,掃開尸鬼,大聲道:“全是死人!怎么抓活的�。 �

    李景瓏:“……”

    陸許手持鐵鏟,朝李景瓏沖來,果斷一鏟子,掠過李景瓏脖側(cè),將近前尸鬼的腦袋打飛出去,李景瓏心道好快!

    “這又是誰?!”李景瓏喝道。

    蒼狼:“鴻俊呢?!”

    “在家睡覺!”李景瓏吼道,一劍掃去,清空了左側(cè)沖向蒼狼的尸鬼騎兵。

    一人一狼,各問各的,眼看尸鬼越來越多,蒼狼已經(jīng)招架不住,渾身傷痕累累,陸許喊道:“喂!”

    蒼狼答道:“這就走!”

    蒼狼受傷流血,卻激發(fā)了一身狂性,驀然轉(zhuǎn)頭,發(fā)出狂吼,震得李景瓏耳膜隱隱作痛,它伏身一沖,連人帶馬掃飛數(shù)騎。

    “抓!抓!抓!”李景瓏喝道。

    “哪一只?!”蒼狼咆哮道,一爪抓住一只,看也不看就朝背后李景瓏一扔,連尸帶鎧甲足有兩百斤,險些將他砸趴在地上,吼道:“這只行嗎?!”

    “不動了!”李景瓏吼道,“抓只活潑點的!”

    場面一片混亂,蒼狼又逮回來一只尸鬼,那只尸鬼不住掙扎,朝蒼狼爪上一咬,蒼狼痛得怒吼,將它撕成兩半,上半部分還朝他爬來。

    “就這半只!”李景瓏收起劍,吼道,“走!”

    蒼狼倉促以地上披風(fēng)將那半具尸體一蓋按住,伏身,讓李景瓏與陸許抓住自己兩側(cè),前右爪抓著那裝有半只尸鬼的包袱,另三爪飛奔,逃離戰(zhàn)陣,背后郭原鎮(zhèn)已成火焰滾滾的廢墟,尸鬼在火海中掙扎,全身起火仍四處飛奔。

    但那尸鬼顯然不打算放過李景瓏一行,正在郭原鎮(zhèn)外集隊,剛拉開距離,整個軍團(tuán)又天搖地動地再次沖鋒,朝著蒼狼追來!

    李景瓏喝道:“跑!不要回頭!”

    蒼狼回頭一看,怒道:“不是出了城就不追的嗎?!”

    “誰告訴你的?!”

    “都是這樣�。 �

    陸許:“不知道�!�

    尸鬼軍團(tuán)竟是展開了兩翼包抄,要將蒼狼困住,蒼狼喊道:“不能再往北走了!會將他們帶到?jīng)鲋莩侨サ模 ?br />
    李景瓏正要讓蒼狼拐彎時,忽聽見雪崩一般的馬蹄聲,近兩萬騎兵從北面南下。

    “還有?!”蒼狼咆哮道。

    “等等……”李景瓏抓著蒼狼側(cè)邊長毛,一路顛簸中,瞥見帶頭的鴻俊,正騎在馬上,朝他們沖來。

    “鴻��!”

    “長史——”鴻俊縱馬狂奔,與蒼狼距離不斷接近,喊道,“我背后是敵人!來抓你的,當(dāng)心啊……莫日根?!是你嗎?!”

    李景瓏:“……”

    背后是十萬尸鬼軍團(tuán),面前則是哥舒翰帶領(lǐng)的兩萬涼州騎兵,李景瓏險些一口氣接不上要昏過去。

    “朝西邊走!”李景瓏一聲怒吼。

    蒼狼與鴻俊騎著的戰(zhàn)馬會合,猛然轉(zhuǎn)彎,沖向西邊,李景瓏在空中一個飛撲,撲向戰(zhàn)馬。

    然而偏偏那時候,鴻俊也朝著蒼狼一個飛撲,撲到狼身上。

    兩人互換位置,李景瓏險些被甩下去,跨坐馬鞍,鴻俊則騎上了狼背。

    鴻俊:“發(fā)生什么事?咦?你又是誰?”

    李景瓏:“……”

    背后,秦萱答道:“我爹呢?!”

    李景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憤然道:“鴻�。 �

    鴻俊朝蒼狼背后張望,正要叫“我這就跳回來”時,卻看見哥舒翰的騎兵正要減速,沒想到尸鬼軍團(tuán)卻驚天動地地撞了上去!

    剎那間哥舒翰的騎兵被沖了個措手不及,頓時人仰馬翻,鴻俊馬上喊道:“莫日根!停下!我得回去救人!”

    戰(zhàn)場上一片混亂,李景瓏這才明白到,尸鬼軍團(tuán)對他們根本沒有興趣,會北上沖鋒,乃是因為哥舒翰來了。

    廝殺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鴻俊翻身下去,朝蒼狼道:“你受傷了,身上全是血,別過來!”

    當(dāng)即有騎兵朝他們逃來,又被尸鬼們的利矢一箭穿心,栽下馬去。鴻俊上了那馬,趕緊沖向戰(zhàn)場。李景瓏喝道:“你瘋了?”

    鴻俊心臟狂跳,人是他帶出來的,卻陷入這么一個巨大的絞肉輪中,他如何過意得去,只得右手持陌刀,左手扛起五色神光幻化出的盾牌,沖進(jìn)戰(zhàn)團(tuán)中。

    “爹——!”秦萱沖著戰(zhàn)團(tuán)中喊道。

    “等等你要做什么……”李景瓏騎在秦萱背后馬鞍上,秦萱控韁,喝道:“駕!”

    李景瓏大喊一聲,劍還沒抽出來,便又被秦萱帶進(jìn)了戰(zhàn)場。

    鴻俊推開五色神光,尸兵頓時被全部推得飛了出去,然而雙方混戰(zhàn)之下,他不敢揮陌刀,只恐怕傷到了自己人。

    “老……將軍!”鴻俊看見哥舒翰全身是血,頭盔已不知掉去了何處,忙將他扶起來,哥舒翰憤怒無比,喝道:“什么妖魔鬼怪!”一把推開鴻俊,奪過他的陌刀,便朝著尸鬼一通亂斬!

    “哎!把刀還我!”鴻俊叫道,“別拿我法寶!”

    四周無數(shù)尸鬼沖了上來,然則下一刻,一道開天辟地般的白光揮來,伴隨著李景瓏的怒喝!周遭尸鬼被轟然清空,緊接著李景瓏沖到鴻俊與哥舒翰身邊,幾下?lián)]劍,白光所到之處,尸鬼盡數(shù)潰散。

    秦萱已接到了父親,秦亮滿頭是血,胳膊上還中了一箭,李景瓏吼道:“快撤!老將軍救到了!你們沒有準(zhǔn)備,打不過的!”

    騎兵本就恐懼,為救主帥各自奮不顧身,現(xiàn)在哥舒翰得救,誰還戀戰(zhàn)?當(dāng)即設(shè)法退后。

    而就在此刻,尸鬼軍團(tuán)遙遠(yuǎn)的后方,響起了一聲低沉的妖怪咆哮。

    就在被摧為廢墟的郭原鎮(zhèn)中,那低沉之聲傳遍整個荒原,尸鬼們竟是不再追殺人族軍隊,如同潮水般不斷后退。

    訊號響起時,蒼狼馬上抬頭,李景瓏瞬間側(cè)頭望向遠(yuǎn)處,白雪茫茫,尸鬼全部退到了地平線上,仿佛正在重新整隊,預(yù)備新的一輪沖鋒。

    偌大一個西涼騎兵團(tuán)近兩萬人,不等哥舒翰下令,齊齊掉頭,逃得干干凈凈。

    蒼狼爪子里抓著半具尸體,載著陸許,身邊跟著戰(zhàn)馬,與李景瓏互道別來情況,在那冰天雪地中,速度漸慢了下來。

    “只是短短兩天時間�!鄙n狼喑啞聲音道,“它們便毀了三個村落,幸而心燈有效……”

    蒼狼的呼吸聲漸沉重,李景瓏在前駐馬,回身等候,說:“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知道,尸鬼軍有十萬兵力,還有個頭兒……”

    “莫日根?”鴻俊察覺到不妥。

    蒼狼的體形不斷縮小,全身發(fā)出淡淡光芒,陸許從它的背上跳了下來,只見蒼狼恢復(fù)人形,化作莫日根,一頭栽在雪地里,昏了過去。

    陸許慘叫一聲,只見莫日根全身慢慢地蔓出血來,浸潤了周遭的一塊雪地。

    兩個時辰后,李景瓏半抱著莫日根,沖進(jìn)了哥舒翰的將軍府,鯉魚妖抓著藥囊,鴻俊從里頭手忙腳亂地找藥,給莫日根先止血。

    侍女拿著浸濕的布巾,為哥舒翰擦拭頭上的血跡,哥舒翰一頭白發(fā)斑斑,心有余悸,瞪著李景瓏不住喘息,將軍府上衛(wèi)兵來來去去,軍報源源不絕地傳進(jìn)來。

    “李景瓏,你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哥舒翰說,“我不斬你腦袋,還有你,孔鴻俊,你救了老夫性命,我定會報答你�!�

    李景瓏示意鴻俊將莫日根帶去療傷,擔(dān)架便將莫日根抬進(jìn)了府中后院,陸許四處看看,便跟了進(jìn)去。

    “這件事說來話長……”李景瓏兩手上全是血,自己雖說有心燈護(hù)體,卻也受了不少傷,此刻疲憊不堪,朝椅子上一倒。

    張顥、秦亮俱不同程度地帶著外傷,看著李景瓏。

    第51章

    黑鎧獅盔

    后院內(nèi),鴻俊拿著剪刀過來,

    陸許卻又大叫一聲,

    抱著莫日根,不讓鴻俊碰他。

    “我得給他清洗,才能包扎�!兵櫩∫庾R到陸許似乎不像尋常人,

    耐心地朝他解釋道,

    “你看,

    這是藥材�!�

    陸許滿臉疑惑,

    鴻俊便將止血藥給他看,陸許遲疑片刻,

    鴻俊將一枚丹藥遞給他,

    說:“你喂下去,

    專治跌打外傷,護(hù)住心脈,

    很快就好。”

    鯉魚妖在旁說道:“鴻俊,

    你別喂太猛了,這都第二顆了。”

    鴻俊點頭,

    這丹藥乃是鳳白天沙配上七十二種奇異藥材制成,

    那鳳白天沙帶有真火之力,能護(hù)心脈,

    促進(jìn)傷口愈合。

    陸許皺眉,聞那丹藥,眼中充滿疑惑,再看鴻俊,

    意思是這是什么藥?

    “他爹的屎�!滨庺~妖在旁搶著說。

    鴻俊咆哮道:“趙、子、龍!你找死嗎?!”

    鯉魚妖:“不是嗎?鳳白本來就是鳳凰屎啊�!�

    陸許:“……”

    莫日根呻吟一聲,似乎很痛,陸許看看鯉魚妖,再看鴻俊,最后把丹藥捏碎,喂進(jìn)莫日根口中,再喂他喝水。鴻俊便拿著剪刀,剪開莫日根的衣裳,鯉魚妖還在旁絮絮叨叨:“長史在大明宮外,是不是也也吃過你爹的……”

    鴻俊一腳把鯉魚妖給踹了出門外。

    陸許看著鴻俊,鴻俊說:“去打水來,你是他弟弟?”

    鴻俊知道莫日根有五個弟弟,可左看右看又覺不像。陸許只是“嗯”了一聲,埋頭去端水盆,藥力一散開,莫日根醒轉(zhuǎn),呻吟道:“他是我路上碰巧救的,名喚陸許,不大說話�!�

    鴻俊扒了莫日根衣褲,讓他赤條條地躺著,莫日根閉著雙眼,小聲道:“冷……”

    陸許打了水來,莫日根又說:“讓鴻俊給我擦,陸許,你去休息�!�

    陸許一怔,倒是十分聽莫日根的話,便放下盆,眼中帶著些許失望之色,轉(zhuǎn)身出了房外,卻不離開。

    鴻俊給莫日根擦拭身體,莫日根勉強(qiáng)一笑,說:“怪不好意思�!�

    鴻俊哭笑不得道:“那我怎么就好意思了。”

    莫日根說:“在華清池里,咱倆互相見過。”

    鴻俊擦過莫日根胸膛,莫日根全身傷痕累累,到處都是刀傷劍傷,簡直觸目驚心,鴻俊給他上了藥,便攬著他的脖頸,側(cè)頭在他的耳畔蹭了蹭。以示安慰,再以被子為他蓋上。

    廳內(nèi),李景瓏說完了事情的整個過程,這下由不得哥舒翰不信了,畢竟親眼所見。

    “老將軍還需要證據(jù)么?”李景瓏說,“我弟兄帶回來了半具尸體,就在外頭,一看便知�!�

    “帶進(jìn)來�!备缡婧舱f。

    兵士們?nèi)缗R大敵,將那包袱拖了進(jìn)來,包袱里的尸體還在不斷掙扎扭動,眾人手持兵刃,警惕地朝向那尸體,李景瓏卻示意無妨,讓人擋在哥舒翰身前,手中提智慧劍一挑。

    布被挑開。

    眾人:“……”

    李景瓏心道媽的,抓錯了。

    蒼狼確實在亂軍中抓回來半具尸體,只是倉促之間,原本要抓上半身,沒想到卻抓錯了下半身……

    于是那尸體從腰上被扯斷,剩下兩條腿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扭著,原地四處打轉(zhuǎn)。眾人見那情景,當(dāng)即又覺詭異,又覺荒唐,都忍不住心中發(fā)毛。

    腿就腿吧,能證明就行,李景瓏持劍,示意哥舒翰看,哥舒翰圓睜雙目,饒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亦一時險些被嚇著。

    “快殺了它!”秦亮說,“李長史!”

    廳內(nèi)眾兵士眼中都充滿了恐懼,眼看那腿在地上扭來扭去,以一個無規(guī)則的運動軌跡在廳內(nèi)四處打轉(zhuǎn),靠近哪邊,哪邊的人就發(fā)出大叫。李景瓏便以心燈之力注入智慧劍中,智慧劍發(fā)出白光,要殺,卻不知怎么個殺法。

    “李景瓏!下手!”哥舒翰喝道。

    李景瓏找來找去,最后沒辦法,只得以劍朝那兩腿的襠部一插。

    那腿終于安靜下去,徹底死了。

    李景瓏扶額,說:“也不用還我甚么清白,反正這輩子被人議論慣了,余下的,老將軍您自個看著辦罷,但凡出征還是收妖,用得著的地方,吩咐我們一聲就成�!�

    廳內(nèi)一時氣氛極其詭異,李景瓏將眾人晾著,反手將劍負(fù)在背后,回房前去探視莫日根。

    鴻俊在外頭與陸許并肩坐著,一人捧著一個海碗,內(nèi)里俱是熱騰騰的白米飯,上頭鋪了青菜肉片,兩人都餓得狠了,鴻俊一邊吃,一邊朝陸許解釋自己與莫日根的關(guān)系,陸許似乎對鴻俊有點兒敵意。李景瓏過來時,陸許又提防地打量他。

    “這就是我們的長史�!兵櫩〗榻B道。

    李景瓏推門進(jìn)去,見莫日根已睡了,便朝陸許道:“這位小哥,今夜辛苦你陪……”

    鴻俊說:“我來守吧,大伙兒都累了�!�

    李景瓏道:“你管這么多做什么?走走走。”

    夜深時,將軍府內(nèi)燈火通明,顯然無人入睡。李景瓏與鴻俊住一間房,兩張榻,李景瓏提筆給遠(yuǎn)在長安的太子寫信,這次下筆如神,再不猶豫,將軍情折好填進(jìn)封內(nèi),鴻俊則像昨夜一般,縮在被筒里像個卷起來的雞蛋灌餅,說:“別寫了,睡吧。”

    李景瓏封好信,蓋上火戳,身上也帶了不少瘀青,還有兩處淺淺的刀傷,解了外袍后自己上了藥,正要熄燈時鴻俊又問:“你不去幫他們的忙嗎?”

    李景瓏停下動作,說:“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一會兒讓我睡,一會兒又讓我去幫忙。”

    鴻俊忙道:“還是睡吧,我只擔(dān)心尸鬼又來了,不管它們的話,萬一又去屠村怎么辦?”

    李景瓏答道:“打又打不過,追著它們到處跑,我還得累死,哥舒翰已經(jīng)在布防,正召集謀士,將河西一地各個縣城里的百姓,全部撤退,轉(zhuǎn)移到大城中來,他們正在連夜商議對策。這事兒一捅穿,咱們就不必?fù)?dān)心了,你放心,多半睡不過今夜,就撬咱們起來干活了�!�

    鴻俊還在擔(dān)心今天那十萬尸鬼軍團(tuán),李景瓏躺下,鴻俊便有點不安,說:“長史……今天死了多少人?”

    “第一次打仗?”李景瓏問。

    鴻俊“嗯”了聲,今天打起來后,死的沒有上萬,也堪堪數(shù)千計,尸體怎么帶回來,如何處置,戰(zhàn)場上如此血腥,雙方?jīng)_鋒斷手?jǐn)嗄_,如洪流一般,簡直令他寤寐不眠。

    李景瓏說:“我也是第一次,別怕�!�

    鴻俊嘆了口氣,外頭風(fēng)又吹了起來,嗚嗚地響,李景瓏說:“見鬼了,西北冬天怎么這么冷?”

    “來我這兒吧�!兵櫩≌f,“我這兒暖和�!�

    李景瓏只得爬起來,拖著被子過去,兩人睡一起,兩床被子疊著,總算暖和了起來。

    黑暗之中,四面八方,尸鬼大軍無聲無息地接近了涼州城,馬蹄聲漸沉寂�;囊皟�(nèi)靜得只剩下寒風(fēng)“嗚嗚”之聲,一名高大將領(lǐng)騎著馬,上了城外的小山丘。

    他身材高大,披一身黑色戰(zhàn)鎧,戴著黑色獅形頭盔,那戰(zhàn)鎧只包裹了他健壯的胸膛與肩膀,露出他壯碩的手臂。與一眾干枯的手下不同,他的膚色呈現(xiàn)藍(lán)灰色,如同熱血在經(jīng)脈中冷卻,凝固后呈現(xiàn)出的暗藍(lán)與蒼灰。他的雙目深邃,瞳孔也保持著生前的形狀,一張臉毫無龜裂,眉毛、頭發(fā)、指甲亦栩栩如生。

    他就像一具蠟像,唯一證明他沒有體溫的,便是雪花落在他裸露的肌膚上,卻不融化,他的身體正如積雪的灰石,屹立于山丘頂端,沉默地注視著遠(yuǎn)處涼州城。

    雪越下越大,片片飛揚(yáng)雪花之中,傳來一個嫵媚的女聲。

    “總算要開始了么?”

    另一個男聲帶著吊兒郎當(dāng)?shù)囊馕�,低低答道:“�?zhàn)死尸鬼們都來了,你說呢?”

    翌日清晨,天不亮?xí)r全城就響起“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的戒備鐘聲。鴻俊瞬間被驚醒了,伸手就往一旁撈,手掌卻被李景瓏握住。

    兩人靜靜睡在被窩里,李景瓏顯然醒得更早些,睜著雙眼,聽見外頭腳步聲來來去去。李景瓏握著鴻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不必?fù)?dān)心了。”李景瓏說。

    鴻俊已徹底清醒過來,說:“它們來了�!�

    李景瓏說:“我先去看看情況……”

    言畢將起身時,李景瓏卻覺心臟一陣疼痛,便以手撐著喘息,鴻俊坐起來,低聲道:“我看看?”

    昨夜除了百姓與將士性命,鴻俊還在擔(dān)憂李景瓏的心燈,兩人都身穿雪白單衣,鴻俊伸手解開李景瓏的衽,看他的胸膛。在他赤裸胸膛上,鯤神所下烙印已變淡了不少。

    “鯤神的妖力有限。”鴻俊說,“持續(xù)不了多久�!�

    “走一步算一步罷�!崩罹碍囌f,“沒辦法。”

    李景瓏望向鴻俊,鴻俊卻道:“讓我試試?”

    李景瓏神色一動,鴻俊以食中二指沿著李景瓏胸膛上烙印輕輕滑動,指尖帶著法力的光芒,他低聲說:“我懂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什么意思?”李景瓏側(cè)頭,幾乎是挨著鴻俊耳畔低聲說,呼吸交錯間,鴻俊耳根子卻紅了,說:“你別鬧�!�

    “鯤神所下的這道符咒�!兵櫩〗忉尩溃笆鞘刈o(hù)你心脈用的,注入靈力的,必須是妖……有妖族之力。”說到這兒,鴻俊又有點緊張,瞥李景瓏,李景瓏說:“所以,你也能加深這烙印。”

    鴻俊一點頭,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怎么會嫌棄?”李景瓏說。

    鴻俊便放心將妖力注入那烙印中,突然想起一事,說:“關(guān)于我的丹藥,無論趙子龍說什么,你都千萬不要相信它。”

    李景瓏:“???”

    “好了�!兵櫩∫允种改ㄟ^李景瓏胸膛,把妖力注入鯤神留下的烙印中,李景瓏左胸心脈處,再次現(xiàn)出曲折的瘀青符紋。

    “挺難看的�!兵櫩“櫭嫉�,“我看看換個形狀……”說著想借妖力去調(diào)整那瘀青烙印,李景瓏哭笑不得道:“除了你還誰看?走了!”

    風(fēng)雪中,李景瓏快步上了涼州城城樓,望向遠(yuǎn)方。

    哥舒翰、張顥、一應(yīng)河西軍將士,秦亮等人早已到齊,只見城外四面八方,全是尸鬼。

    李景瓏喃喃道:“來了這么多?”

    哥舒翰深吸一口氣,答道:“我倒是要看看,這些妖怪究竟想如何攻下這固若金湯的城池!張顥,將信鴿派出去,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必須在三天內(nèi)召集河西全境軍隊,前來此處,與我夾擊這些怪物!”

    李景瓏色變,正要勸阻之時,秦亮卻馬上使眼色,哥舒翰一瞥李景瓏,說:“李景瓏,跟我走,正有事問你。”

    凜冬,將軍府外山川盡是松樹,不少樹枝被雪壓斷,發(fā)出“噼啪”間隔“嘩啦啦”的落雪聲。

    莫日根服藥后睡著,傷口開始愈合結(jié)痂,卻有些發(fā)熱。鴻俊給他用了些米羹,便讓他繼續(xù)睡,想必也是困得狠了。自己則捧著碗出來,與陸許兩人并肩蹲在廊下吃飯。

    陸許吃著飯又要吃雪,鴻俊忙讓他喝水,別再抓雪往嘴里塞了。

    “喲,這不是雪嶺的那個傻子么?”將軍府內(nèi),一名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了他。

    鴻俊看看陸許,再看那守衛(wèi),陸許馬上現(xiàn)出警惕眼神,守衛(wèi)見兩名孱弱少年蹲著打量他,也不說話,像兩條狗兒一般,便上前道:“傻子,我是你爹啊,快叫爹。”

    陸許看著那守衛(wèi),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將軍府廳堂中。

    哥舒翰不住咳嗽,李景瓏攤開鴻俊給他的圖冊,朝眾人說道:“各位,這種怪物,名喚‘尸鬼’,確切地說,乃是歷朝歷代,戰(zhàn)死后的將士化身而成,也即‘戰(zhàn)死尸鬼’�!�

    哥舒翰說:“圖冊上并無詳介,你是從何得知它們的經(jīng)歷?”

    李景瓏一瞥秦亮,秦亮卻沒有說話,也咳了幾聲。李景瓏知道他不想說出過往經(jīng)歷,便自若答道:“驅(qū)魔司中,曾有案卷記載�!�

    “可有破敵之術(shù)?”哥舒翰又道。

    “沒有�!崩罹碍嚦谅暤溃暗@群戰(zhàn)死尸鬼,昨日撤退顯然是奉某種號令,所以卑職猜測,它們多半有個頭兒,只要能找到這個頭兒,說不定就能讓它們撤軍。”

    正在此刻,后院傳來喧嘩聲,夾著鴻俊的嚷嚷,李景瓏一驚,忙一陣風(fēng)般地趕去。哥舒翰眉頭深鎖,眾人忙起身,不知發(fā)生何事。

    后院內(nèi),鴻俊一腳將那守衛(wèi)踹到走廊里,守衛(wèi)險些吐血。

    “你再欺負(fù)他讓他喊爹?”鴻俊說,“看我不揍死你!”

    “別動手!”李景瓏道,“不是說不揍凡人的么?”

    幾名守衛(wèi)扶起那守衛(wèi),哥舒翰怒道:“誰先動的手?!”

    李景瓏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何事,多半是守衛(wèi)欺負(fù)陸許,鴻俊忍不住出手教訓(xùn)人,忙道:“不礙事,老將軍,說開就好了�!�

    哥舒翰咳了幾聲,手指點點鴻俊,似要說什么,鴻俊突然臉色一變,沉聲道:“你沒事吧?”

    哥舒翰一句話,半晌說不出來,陸許躲在鴻俊身后,好奇地看哥舒翰。

    “他死了�!标懺S說。

    那句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擊在眾人胸膛,只見哥舒翰口鼻溢血,朝后倒了下去。

    “將軍!”

    “國公!”

    所有人慌張大喊,上前去扶哥舒翰。

    第52章

    畏寒尸毒

    “老將軍!”

    哥舒翰一倒下,府中頓時呼天搶地,

    夫人、侍女全部圍了上來,

    李景瓏與鴻俊等人反而被擠到了人群外,眼看現(xiàn)場一片混亂,鴻俊眉頭深鎖,

    還在往里張望。

    “快請大夫——”

    “糟啦!快來人呀!夫人不好啦!”

    李景瓏:“你去給老夫人看看�!�

    哥舒翰六十來歲,

    誰的話都不聽,

    只聽老伴的,

    夫妻倒是伉儷情深。眼下外頭有大軍圍城,哥舒翰又突然暴病,

    當(dāng)真是內(nèi)憂外患。

    “封鎖消息�!崩罹碍嚸Τl(wèi)隊長吩咐道,

    “不可外泄,

    對外就說老將軍在開會商議對策,快去!”

    侍女將哥舒翰夫人扶進(jìn)房內(nèi),

    鴻俊進(jìn)去診脈,

    說:“病情不嚴(yán)重,就是嚇著了,

    熬點定神湯喝下去就好�!�

    府內(nèi)人等都松了口氣,

    老夫人道:“外頭是不是還有敵人?將軍他呢?你快去瞅瞅?”

    鴻俊答道:“老將軍也不礙事,應(yīng)當(dāng)是昨天風(fēng)雪里來去,

    受了風(fēng)寒,又憂慮過甚,才一時昏倒,您請放心�!�

    老夫人這才安靜下來,

    抓著鴻俊的手,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我聽老爺說了。”

    鴻俊便抓著她的手,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話,反正李景瓏沒來催,便陪她聊一會兒。聽了才知道,原來哥舒翰的夫人曾經(jīng)也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十四歲上一見哥舒翰身披甲胄的英武模樣,便為之傾心,跟隨他直到現(xiàn)在。其間輾轉(zhuǎn)征戰(zhàn),行軍隨伍,始終沒有半句埋怨。

    其間哥舒翰三起三落,結(jié)發(fā)妻始終相隨,他在外頭打仗,她便守在城中等他歸來,哥舒翰身為突厥人,一路晉升極其艱難,她卻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二十余年前,封縣大營等不到軍餉,險些兵變,還是她變賣了首飾嫁妝,前去長安走動疏通。

    她與哥舒翰生有兩兒一女,大兒子去了洛陽,小兒子則外派南方駐軍,女兒嫁到了冀州。哥舒翰一生未娶妾,家中始終將妻放在首位,哪怕發(fā)再大的火,只要夫人出面一勸,都能即時收斂。

    “這回還比不過老爺當(dāng)年破突厥。”老夫人說道,“圍城三月,后來城里連吃的都沒了,老爺還省下軍糧讓我吃,可他不吃飽,怎么有力氣打仗呢?你說是吧?”

    鴻俊握著她手,答道:“這次不會有事的,您放心�!�

    老夫人“嗯”了聲,并不知此刻圍在城外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又念叨哥舒翰受過多少傷,有過多少浴血征戰(zhàn)。

    鴻俊本來挺煩哥舒翰的,畢竟他對李景瓏脾氣實在太大,但被這么一說,心里卻不由得敬重起來。且更敬重的,乃是他們四十多年的夫妻之情。

    “你們在一起,多少年啦?”鴻俊問。

    老夫人想了一會兒,心情漸好了些,笑道:“四十二年了。”

    十四歲嫁他,那年哥舒翰二十來歲,如今老夫人已五十六。鴻俊不禁心道四十多年,這都快要一輩子了。只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人生,有一個人可以彼此依靠與陪伴著,一直到老。

    “你愛他嗎?”鴻俊忍不住又問。

    “我還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他了�!崩戏蛉诵α似饋�,朝鴻俊說,“那年我也忘了自己幾歲,他就和你這么大。我還喊他哥哥……后來才知道,他那是突厥人,姓哥舒�!�

    鴻俊也笑了起來,不知為何,他很想聽聽老夫人說他們戀愛的故事,聽起來真美好啊,什么時候我也能有呢?

    老夫人又念叨了一會兒,便睡著了,鴻俊輕輕抽出手來,示意侍女不要吵醒了她,緩步出得房外。李景瓏在走廊里頭等著,鴻俊一怔,兩人對視,李景瓏似乎有點出神,顯然在外頭也聽見了老夫人說的話。

    “挺不容易�!崩罹碍嚳粗簝�(nèi)飄雪說。

    “嗯。”鴻俊說,“真好啊�!�

    鴻俊對那感情十分憧憬,聽完以后還有點呆呆的,李景瓏卻笑了起來,打量他,然后又嘆了口氣,說:“慢慢再回味吧,情況有點兒不對,你先來看看�!�

    鴻俊十分意外,跟著李景瓏快步過了走廊,進(jìn)了莫日根房門。

    陸許趴在莫日根榻前,拉著他的小手指頭,鴻俊一見莫日根臉色便暗道不好,昨天還沒這么嚴(yán)重,這是怎么了?

    陸許見鴻俊來了,趕緊讓開,指指莫日根,顯然擔(dān)心很久了,只是找不到人。

    鴻俊試了下莫日根額頭,說:“莫日根?”

    “冷……”莫日根答道。

    莫日根昨夜只用了些米湯,今天的飯食放在桌上,只動了一點點,看那模樣,多半是陸許喂的。

    他依舊裸著身體,被子蓋著,露出胳膊與肩膀,外傷已經(jīng)全好了。

    “再給他吃顆藥?”李景瓏問。

    “服下兩顆了�!兵櫩〈鸬�,“不能再吃,吃多了恐怕身體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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