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阿瑤點點頭,誠實道:“與本宮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以往欠本宮的,本宮還要報復(fù)回來。”
這話說得叫老夫人一下就心涼了。
老夫人突然起了身,要給阿瑤行大禮。
她身子顫顫巍巍的,牙關(guān)咬得死緊,要在阿瑤面前跪下。
老夫人老淚縱橫,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她這輩子,也就為馮清雅這樣折過臉面。
阿瑤搖搖頭,覺得老夫人已經(jīng)有些瘋魔了,“老夫人,您說錯了,不是本宮忍不忍心,是她自己做這些事情的事情從不考慮旁人的感受,她犯的錯,同本宮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一旁的拂冬適時地端上一個托盤,阿瑤抬抬手,拂冬就端到了老夫人面前。
阿瑤的眼神變得憐憫,“自己看吧。”
·
朝上還吵吵嚷嚷沒個結(jié)論,中途用了各府上送來的膳食,統(tǒng)共沒一個時辰就又開始吵了。
有人提議要順著淮王,如今這個形勢,一個不好,外頭的大軍隨時都有可能殺進來。不說汴州了,自個的性命都在瞬息之間。
孫御史聽得直冒火,堅決不肯開門迎了淮王。
簡直唾沫星子都說干了,直嚷嚷著這是叛國,這是有違人臣!
這話說得合該叫孫御史自個臉紅,他的主子鎮(zhèn)南王如今勾結(jié)乞明人的罪證還熱乎著呢,再往上說,元帝當(dāng)年不也是前朝舊臣嗎,還是給弘章太子牽馬搬凳的,這又高貴到哪里去了。
京兆尹最討厭他這樣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全是為了自己的小人,這會都懶得搭理他。
還以為鎮(zhèn)南王能起勢呢,汴州隔京城十萬八千里,不說汴州如今有沒有得到消息,淮王那三萬大軍里京城可就幾百米,現(xiàn)在不是輪到他們來決定要不要接受淮王。
選擇權(quán)在淮王手里,是淮王看心情選擇還留不留他們這群前朝舊臣一條命。
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都看清了形勢,想著如何投降才能體面一些,也就孫御史一個人不知死活還在這表忠心。
殊不知自個的主子如今都自身難保了,鎮(zhèn)南王再如何威風(fēng),那也是在汴州。
京兆伊故意走到他面前,一仰頭翻了個白眼。
氣得孫御史眼珠子都充了血,“好你個陳良!那淮王叫你升了個職,你就跟著眼睛鼻子朝到天上去了�!�
京兆尹冷笑一聲,“那還是沒有孫御史您跳得高。”
兩人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把,手里的笏板都推搡到地上,像個兩個小兒一樣撕打起來了。
一旁的人連連拉架,只是這朝堂上偏著鎮(zhèn)南王的人已然是少數(shù),拉來拉去的,最后都豎著眉毛拉偏架。
口里還勸著此舉有為斯文,把孫御史衣裳都勸沒了一件,臉上幾處烏黑。
這大殿上吵吵嚷嚷,比菜市場還鬧人。
劉首輔黑著臉,站在上首看著下面,一群大臣打得熱火朝天,哪里看得出還是朝廷命官。
就在這時,金鑾殿的大門叫個小太監(jiān)急急忙忙地推開了,頭也不抬地大喊道:“鎮(zhèn)南王去世了!”
·
離戌時還有大半個時辰,京城的正門緩緩打開,那大元的旗幟一折,巴巴地就供著大周旗入了城。
大元三十年,大周復(fù)辟,改國號回周,天子李淮修入主京城,是為嘉熙元年。
90.
懿旨
李淮修到底是和她一起上了榻……
阿瑤記得自己剛剛送走老夫人,
老夫人拿著那一紙狀詞,腰都佝僂了許多。
接著就好像走馬觀花一樣,門口的方明清滿臉喜色地進來了,
說事情成了,
后邊還說了什么,
阿瑤不太記得了,
因為身旁的人都一齊說起話來了。
柳嬤嬤原本在繡東西,一只小巧地虎頭鞋,
那幾根胡須半晌都繡不上去了,倒把指尖刺了好幾下,
干脆扔到一旁,滿屋子地轉(zhuǎn)悠起來。
身旁的拂冬等人立刻跪地行了大禮,
說了長長一串吉利的話。
方明清沒有久留,
李淮修叫他帶的話他帶到了,
便匆匆地去了別處,
他一向穩(wěn)重的一個人,這會步子都是亂的。
外頭的侍衛(wèi)慢慢地一批一批都撤走了,
消息漸漸傳開了,
府上一下就躁動起來,沒一會又忽然平靜下去。
人人面上都是喜色,換上早先備好的新衣裳,一個接一個地進來說喜慶話,
弓著身子討賞錢。
阿瑤備了一個箱籠的賞錢,
沒一會就散光了。
柳嬤嬤激動地老淚縱橫,步履蹣跚地去了后院,叫阿瑤拜了李家先祖的牌位,不住地喊著阿彌陀佛,
上天保佑。
前院的管家安排人點了鞭炮,噼里啪啦地從街頭響到巷尾。
沒過一會,就有人聞風(fēng)而動,帖子都不送了,挨個挨個地親自上門。
阿瑤覺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場戲,迷迷糊糊地被人扯著走,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李淮修是亥時左右回來的,男人穿著戰(zhàn)甲,高大的身影叫阿瑤遠(yuǎn)遠(yuǎn)地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他面色不見疲憊,叫人描了宮里的地圖,讓阿瑤選地方住。
阿瑤站在桌前,心不在焉地選了個宮殿,問了李淮修許多問題。
男人立在她身后,從后邊握了握她的肩膀,阿瑤就回過身來勾著他的脖子。
李淮修很有耐心,挨個回答,末了叫她放寬心。
“只忙這幾日�!崩罨葱蘅粗帲瑩芰藫芩念~發(fā),像是在保證。
阿瑤點頭,見他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還有些心疼,解了他外裳的系帶,“你休息一會好不好。”
李淮修說自己呆不了多久,阿瑤抿抿唇,“我是想你了的�!�
李淮修低頭看她一會,很輕地笑了笑,到底是和她一起上了榻。
阿瑤坐在他膝上,臉頰貼在他胸口,語氣很是憐愛,“哥哥是不是很累呀?”
李淮修確實像是有些累了,抬一下膝蓋就叫阿瑤整個貼在他懷里,男人的臉頰埋在她肩窩。
男人嗯了一聲,聲音也懶洋洋的,他臉頰貼著阿瑤溫?zé)岬募∧w,漸漸地就有些別的味道了。男人偏著臉頰,輕輕地親著阿瑤的頸側(cè),濕熱的呼吸叫那塊皮膚慢慢發(fā)了紅。
阿瑤縮了縮脖子,仰著頭又問了一遍。
李淮修摩挲著她的小臂,從頸側(cè)親到瑩潤的鎖骨。
“應(yīng)該是吧。”,男人心不在焉道。
李淮修身上到處都硬邦邦的,阿瑤卻是軟綿綿的,養(yǎng)得好,像個飽滿多汁的桃子,叫李淮修不輕不重地掐一下就要冒汁。
……
前邊催的緊,李淮修沒呆多久就走了。
府上開始搜羅東西,一些必要的物件要規(guī)整,一些可有可無的就都換新的。
府上的下人們都開始奔走活動,就盼著能叫主子相中了,帶到宮里去,日后有個更好的前程。
京城里更是炸了鍋一樣。
雖說事先都覺得這淮王日后必然不一般,但是這種事情誰敢打包票呢?
誰也沒想到,淮王這位子來的這樣急。
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憋足了勁頭要去沾沾這喜氣。
如今可真是改朝換代,頭上的天一下就變了。
前朝的事情是前朝的,后院的女人們也有自己的想法。
這淮王妃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誰不說她真真是運道好。
當(dāng)初那番境遇,誰能想到她還有這樣的一天。
單說那馮府,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何苦同淮王妃鬧成那個樣子。
如今不說落井下石,確實都想著要看笑話。
阿瑤如今雙身子,也不去管外邊的流言,只一心一意地規(guī)整府上,哪些要帶到宮里的,哪些留在府上,里頭都有講究,一時半會理不清楚。
阿瑤精力有限,只管得了一處,李淮修就把后宅的事情也一起安排了。
宮里也動蕩了一番,這里都是元帝留下的人,李淮修叫人先去清理。
放出宮的放出宮,不愿意出宮的也撥到旁的地方去伺候,算是大換血,原先得到主子重用的,如今是不能再出現(xiàn)在新主子面前的,于是又從宮外召了許多下人,上上下下都是新面孔。
還有元帝的后宮,元帝早先的妃子不說上百,七七八八也有大幾十,愿意歸家的自己歸家,不愿意的就送到廟里清修。
李淮修先把這后院清理安靜了,宮殿修繕一新,就叫人去把阿瑤接進來。
阿瑤也在府上清理,收到消息的時候是下午戌時不到。
柳嬤嬤亢奮極了,拉著阿瑤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這皇宮就是李家先祖建的,現(xiàn)在的金鑾殿,早先是叫太和殿的,元帝心虛,一入宮便把后宮的宮殿名稱改了個七七八八。
柳嬤嬤說起來都不屑,說著說著又拿起帕子一個勁地擦眼淚。
她心里難受啊。
當(dāng)年的李太子,打馬游過太安街,一身白衣惹了多少女郎的心,能叫心高氣傲的楊氏一見鐘情非君不嫁,那是何等神仙人物。
后來落得那樣一個下場,連個尸首都沒留下,李家江山也叫旁人染指了,這么些年才回到大周朝。
阿瑤從來沒見她這幅模樣過,心里也不由有些發(fā)酸。
李淮修如今成了事,身邊的這些人怕是感傷大于高興的。
府上來拜訪的人太多了,門檻都要叫人踩爛,見了一個就要見另一個,阿瑤索性閉了府。
李淮修這天夜里沒回來,反而從宮里來了許多人安置府上。
阿瑤馬上要辦封后大典,皇后的袆衣服飾也要趕制,柳嬤嬤看不上元帝宮里那些物件,布料首飾都是從府上出的。
時間緊,這些宮人也不敢慢待,加工加點地趕制,好懸趕了一身貼合尺寸的出來。
后來的登基大典同封后大典是在一天辦的,阿瑤像個木偶一樣走流程,后來想起來就覺得像是又成了一次婚。
阿瑤沒什么感覺,宮里確實實打?qū)嵉亟?jīng)歷了一次小斗爭。
內(nèi)務(wù)府的人忙得一個人用成兩個人,新帝生得面冷,一看就不是個溫和性子,底下的人又圖表現(xiàn),自然是處處周到。
知道新帝同新后感情甚篤,更是不敢含糊,見了新后,那腰都要彎到地上去。
新后自個尊貴不說,那肚子里可揣著龍種呢,那是萬萬不能有閃失的。
可是封后大典也馬虎不得,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若是有個什么疏漏,那真是叫人笑話不說,自個脖子上的物件也留不住了。
大典繁瑣又冗長,若是皇后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他們也擔(dān)不了責(zé)任啊。新帝更是繁忙,那個敢拿這些事情去打擾。
這宮里的人見管了主子娘娘得寵的,不過是今天這家笑,明天那家笑,如何敢為了個一時得寵的主子去惹了天子的厭。
內(nèi)務(wù)府新上任的總管陳通達笑得一雙眼睛瞇在一起,若是阿瑤見了,就知道這是個熟人。
陳通達老奸巨猾,把李淮修的心思一揣摩,索性大著膽子不上報了,把幾個有異議的太監(jiān)壓了下去,自個就把這儀式省了許多。
他這是賭呢,就賭新帝舍不得皇后受苦,過后說不定還得大大地獎賞他。
阿瑤大著肚子,行動不便,禮部的人來講大典的流程時,那長長的一條單子,叫阿瑤走走跪跪的,怕是走一半就得倒下。
結(jié)果沒想到內(nèi)務(wù)府的人一個比一個體貼,一場大禮下來,阿瑤幾乎都沒這么挪動步子。
她原以為該是很累的,做好了遭些罪的準(zhǔn)備,結(jié)果坐在主殿里的時候都有些緩不過神來。
陳通達哈著腰進來討賞,那副邀功的樣子,把阿瑤都逗笑了。
陳通達樂得做個小丑叫主子高興,笑瞇瞇的,“好懸主子還記得我,不枉小的捧著顆真心伺候您�!�
阿瑤那時就有些懷疑他的身份,更何況他體態(tài)也確實同旁人不一樣,自然把他記住了。如今一看,當(dāng)時的猜測也成了真。
“你是個貼心的,過后叫陛下好生賞賜你�!�
陳通達如今做了內(nèi)務(wù)總管,對著阿瑤還是殷切備至,聞言更是一張老臉要笑出花來,獻寶似的在這殿里打轉(zhuǎn)。
這是皇后住的宮殿,永安宮,阿瑤挑的時候就是一眼相中了,這永安宮離天子居住的養(yǎng)心殿是最近的,前后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永安宮是后宮六宮里最寬敞的宮殿,配有一個主殿,兩個側(cè)殿,統(tǒng)共有二十八個廂房并暖閣,能叫主子看見的宮人就過百人,阿瑤一打眼就是生面孔。
柳嬤嬤同身邊的拂冬等人都進來了,柳嬤嬤以往就是宮里的老人,照應(yīng)著阿瑤也能叫她順手一些。
這宮殿元帝時是空著的,元帝疑心重,覺得住得近了會窺探他的行蹤,所以那時的皇后都住在六宮里。這宮殿還保持著大周時期的風(fēng)格,宮人細(xì)心修繕過了,擺件無一不精致華貴的。
柳嬤嬤還添了許多新物件,這內(nèi)殿就有以往住過的半個院子大,顯得大氣華美,但是確實有些空了。
夜里,阿瑤摘了身上的釵環(huán),沐浴過后懶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心里卻想著若是真的只住一個人,夜里難免空蕩蕩的。
這永安宮也用了些巧思,那后殿里頭還有個溫泉池子一樣的澡池呢,一個人也是不好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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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修這邊也沒閑著,后院安排好了,還有前朝的事情。
上上下下都得整頓,前朝的一些人不能用了還得考慮如何安置,有些有才能也愿意歸順的,也不能毫無防備地就用上。
從上往下順過來,實打?qū)嵰粋爛攤子。
大元的根子就是爛的,朝上結(jié)黨營私,世家打壓寒門的現(xiàn)象已然成了共識。上邊沒個好光景,下邊的人有樣學(xué)樣,城里的侍衛(wèi)半個月才去一次校場,一個個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這不是一時就能改的,得先從上面這些世家開始。
李淮修不管是處于什么目的,這些派系都要打亂。
烏正被任命為正三品刑部侍郎,官位不高,但是天子器重,整日忙得兩腳朝天,一天到晚不見人影,妻子免不了埋怨兩句。
“若是殺到徐州去,再整合兵力殺回京城,這些人都是階下囚,也不必費心安排了�!�
他們都是原先大周的人,骨子里就看不上如今大元這些人。
烏正知道她的意思,心里也確實想過。
但是若真是那般,可就不僅僅是階下囚了,這城里頭估計能活的沒幾個,城外的護城河都要紅兩天。
現(xiàn)在這樣也未嘗不好。
朝中迎了新帝,自然是從上到下煥然一新,但是話題還是緊著汴州。
新帝早有部署,大軍遠(yuǎn)遠(yuǎn)地就繞進了乞明中部,殺了個回馬槍。
乞明人慌忙撤離,朝中不日就收到了消息,簡直面面相覷。
這真是把滿朝文武當(dāng)猴子耍,汴州的事情怕是有一半都是假的。
但是如今這個關(guān)頭,還真沒人敢有不滿的,捏著鼻子認(rèn)了新帝,連國號都改了,新帝眼見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有什么話都得憋到心里去。
還真就只能認(rèn)了這功績,還得好言好語恭維著,免得叫人擠出了天子腳邊那塊地方。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淮修也看著汴州那塊地方。
登基第二天,就下了一道旨。
指派小將趙承潤為從四品宣威將軍、庶人沈意行為從二品懷化大將軍,三日內(nèi)啟程汴州,平汴州亂象。
天子這一出是誰也沒想到的,像個驚雷打在人的耳邊,但是無人敢提出異議。
還沒回過神來,新帝接著就封賞了一干舊部,提拔了皇后母族,將好幾個元帝舊臣下了大牢。
幾道圣旨下下來,滿朝舊臣無不惶恐自危,新帝派系氣勢高昂。
不管如何,總歸是在朝堂上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倒是帶出一派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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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的日子慢慢步上正軌,阿瑤又操心起身邊的人來。
李淮修成事的那一日,袁文琪一蹦三尺高,從二院的門前絆了一跤,摔斷了大腿。
她向來喜歡一個人滿府亂竄,走得又凈是偏僻院子,府上歡天喜地的,愣是過了大半個時辰才發(fā)現(xiàn)她。
方明清負(fù)責(zé)府上的安保,大大小小的院子里都安了人,就怕這敏感關(guān)頭有不長眼睛的冒犯了王妃。
這偏僻小院就是他自個帶人巡邏的,接了李淮修的消息,就準(zhǔn)備最后在府上轉(zhuǎn)一圈,接著就守著王妃的院子,直到把人平安送進宮。
誰知道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一個極其凄慘的哭叫聲,方明清連忙帶著人找了過去。
袁文琪伏在地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臉上黑乎乎的,疼得齜牙咧嘴把頭發(fā)扯得散亂。
一見方明清,袁文琪趴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臉上的泥巴叫眼淚粘了厚厚的一層。
“快來救救我��!我要疼死了!”
方明清起先還有些遲疑,不太敢認(rèn)人,她這幅模樣看著很是瘋癲,實在叫人無法認(rèn)清她的身份。
還是袁文琪扯著嗓子地叫了一聲方大哥。
方明清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就認(rèn)出來了,連連點頭,叫人搬了張小榻來,把袁文琪抬了出去。
斷了大腿,這疼痛一般的男子都受不住,更何況是個女郎。
袁文琪眼睛都要哭瞎了,掐著方明清的手腕,邊哭便嚷嚷,“我完蛋了,我要瞎了,啊�。⌒炷镒涌靵砭染任�!”
從府西一直嚎叫到府東,小娘子哭得渾身發(fā)顫,方明清也叫她捏的面色發(fā)白。
他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讀書人,叫這小娘子牽狗一樣拖著跑了半個府。
手腕叫她掐得烏青,還得強撐著笑臉,“姑娘無事的,無事的�!�
一路上下人雖不敢指指點點的,但是那驚奇的眼神是遮掩不住的。
方明清叫她拽著跑得急,幾下都差點絆個跟頭,還是叫袁文琪哭唧唧地提起來的,到了徐娘子客居的小院時,他頭上的玉冠都不知道去哪了。
方明清這輩子,就是叫后母一個包袱趕出家門的時候都沒這么狼狽。
徐娘子正好在院子里,急忙給她正骨固定。
袁文琪哭得像死了爹,顫抖著聲音問徐娘子,“我是不是要瘸了?”
徐娘子見她頭發(fā)散亂瘋瘋癲癲的,看得可憐又可笑,“女郎好好休養(yǎng),日后走路都注意些,必然不會有事的�!�
一碗藥水灌下去,袁文琪含著淚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