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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方明清在隔壁廂房,叫人取了件殘缺的衣物,舉到李淮修面前。

    “這料子不像是京城產(chǎn)的,上邊的香料聞著也頗為古怪�!边@正是昨天夜里,帶人去追那個蒙面人時,那手臂上的衣物。

    這料子該是從江南那邊來的,價格貴穿著也并不舒適,在京城里不流行,江南那處都很少有人買這種料子,多是騙騙外鄉(xiāng)人的。

    方明清正說著,刑房里頭突然傳來一聲哭嚎,久久才平息。

    方明清在心里輕嘆一聲,早知今日,又何必要去做那害人的事情呢?

    烏正拿了個狀書出來,低聲道:“主子,這是秀才寫的,他說要見到他的小兒子,不然不肯透露多的�!�

    李淮修垂著眸看,這秀才寫出來的東西并不多,很是滑頭。

    他沉吟一會,低聲說了些什么,方明清便領命而去。

    李淮修夜里才從這小宅子出來,他翻身上馬,叫一個小童子攔住了去路。

    這小童遞了封信,烏正看了看主子的臉色,上去接了。

    小童見信送到了,一溜煙就跑遠了。

    見李淮修沒有要親自看的意思,烏正只好自己拆開來看。

    草草看完,烏正心下有些躊躇,輕聲道:“主子,是沈世子的信�!�

    李淮修有意消耗他的耐心,冷了他許久,今日竟然把信送到這來了。

    男人語氣淡淡的,輕輕扯了扯韁繩,“說什么?”

    烏正聲音越發(fā)低了,“說是陳氏在他手里,若是主子答應交換…咳,就將陳氏交給主子。”

    李淮修抿了抿唇,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63.

    宴席

    沈世子來了

    巷子口的燈籠叫風吹的快要滅了,

    忽明忽暗地打在人臉上。

    烏正拿著這封信,覺得自個是拿了個燙手的山芋,心里暗暗叫苦。

    李淮修沉默一會,

    面上倒是不見生氣,

    他輕輕甩了一下馬鞭。

    男人想了想,

    平靜地說了幾句話,

    烏正點頭應下,當下便安排了人手。

    李淮修回到宅子的時候,

    阿瑤已經(jīng)睡著了。

    女孩烏黑的長睫垂著,輕輕地覆在酡紅的面頰上,

    胸脯細微地起伏著,發(fā)出和緩的呼吸聲。

    男人坐在榻邊,

    很安靜地看了她一會。

    有人來小心地敲了敲房門,

    李淮修才起身離開。

    ·

    阿瑤昨日寄了三封信出去,

    送的都是馮家德高望重的族老。

    她以為這事不會很快,

    三天能有個回聲就不錯了,畢竟族老也是馮家人,

    到底是最看重馮家的臉面的。

    沒承想,

    第二天就有人上了馮家的門。

    馮平棋是馮老先生的堂叔,馮老先生小時候家中困苦,是馮平棋惜才,不收他的束脩,

    叫他在馮家的族學里聽課,

    有時還搭上一頓伙食,這樣一書一飯地供著,這才叫馮老先生有了后來的前程。

    馮老先生在世的時候還要叫他一聲老師,逢年過節(jié)都要包上厚禮上門拜訪。

    馮平棋年輕的時候是前朝的大官,

    為人板直還有些清高,門生滿天下,馮家如今有些臉面的后人幾乎都受過他的提攜。

    那日收了阿瑤的信,滿滿兩頁紙,把這老太爺氣得面紅耳赤。

    馮平棋把自己的兒子兒媳召來一問,“大房的阿瑤,與那雅姐兒,叫土匪抓去了?”

    見兩人含糊其辭,馮平棋腦子轉(zhuǎn)個彎就知道了,果然確有此事!

    馮平棋把信拍在桌子上,面色黑沉。

    叫土匪抓去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是后頭發(fā)生的一連串事情才叫馮平棋無法接受。

    不僅沒將這消息封鎖住,反而還鬧得滿城風雨,馮家大房是嫡支,馮家的門面鬧了這樣大的笑話,馮家只怕已經(jīng)成了京城的笑柄。

    兒子兒媳都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馮平棋往日里修身養(yǎng)性,并不關心俗事,他們的孫女如今在議親事,受了不小的影響。

    當初馮清雅回了京城,他們就隱晦地提點過,這事不要到處嚷嚷,最好死不承認,把影響降到最低才是好的。

    可馮清雅不把他們當回事,老夫人又為人強勢,他們也只敢在心里罵兩句。

    馮平棋看重名聲,族里出了這樣的丑事,這下是飯都吃不下,第二天就上了馮家的門。

    馮老夫人在正堂接待他,口中稱他堂叔。

    馮平棋已經(jīng)好幾年沒這樣正式地登門拜訪了,叫馮老夫人摸不清他的路數(shù),命人煮了上好的茶葉。

    丫鬟給馮平棋奉茶,老人擺擺手,他年過古稀,但是依舊精神矍鑠看著很是硬朗。

    “張氏,有些話我本來是不想說的�!瘪T平棋板著臉叫下人都退下,把茶杯推到一邊,“畢竟管教兒孫是你自己的事情,旁人不好插手。”

    這事的重點不在于兩個女兒家叫土匪擄走了,這不能怪她們兩個弱質(zhì)女流,而是事后的應對法子。不管旁人知不知道這事,自家都要咬死了絕無此事發(fā)生,怎么能自個就跟開茶館一樣到處亂講呢?

    這下算是連累了族里所有的女郎。

    馮老夫人皺了皺眉,面色慢慢沉了下來。

    馮平棋只當看不見,“我只說雅姐兒,是不是有些太不像話了?”

    長姐的未婚夫在陣前救了自己,過后不避嫌也就罷了,還滿世界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又蠢又毒。叫這樣沒眼色的小娘子把馮家的名聲壞了,馮平棋恨不得賞她幾十個板子,叫她知道知道是非。

    還有阿瑤,原本一個大家閨秀,如今倒好,同那匪寇出生的粗俗之人混在一起。

    這房的風水也不知怎么了,兩個女孩沒有一個體面一些的。

    馮老夫人叫他說得額角直跳,緩了緩氣,“堂叔這話說得奇怪,我的兒孫自然是由我管教,如何又輪到堂叔你操心了?”

    馮老先生年輕的時候是個混不吝的,馮平棋沒少給他粉飾太平,馮老夫人礙于他是長輩,往日里對他恭敬,但是不代表心里就沒有芥蒂。更何況這事情是他們大房的家務事,哪里輪得到這個老東西來指指點點。

    馮平棋冷哼一聲,“我不管你的孫輩,我只管我們馮家的名聲。”

    “這阿瑤也就罷了,她陷入匪窩也不是自己所愿,既然已經(jīng)同那淮王有了糾纏,你何不成全他們二人?”

    阿瑤名聲已經(jīng)同那淮王纏在一塊了,現(xiàn)下再叫她嫁給沈世子,旁人的閑言碎語都能叫她不好過。

    馮老夫人聽不進去,也不想聽,她放不了沈意行那頭,就定是要把阿瑤嫁過去。

    “阿瑤的婚事妾身自然會做主,她與那沈世子定了親事,換了信物,沈世子都不介意,如何輕易就要解了?”

    馮平棋搖搖頭,只沉聲道:“張氏你真是昏了頭了,這是結(jié)親家又不是結(jié)仇家,白白送個話頭到人家手里!”

    日后若是那沈世子翻起舊賬來,他們家是半點理也不占的。

    馮平棋自己就是男人,男人的情分值當幾個銅板?現(xiàn)在還覺得阿瑤萬般好,若是以后有了新人,或是阿瑤年老色衰,沈世子能有幾分情面留著?

    張氏這是只圖眼前的蠅頭小利,好好的孫女不珍惜著養(yǎng),過后有的是后悔的時候。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了。

    馮老夫人叫他說得心中郁結(jié),這馮平棋自己清高慣了,是半點也不知道如今馮府的狀況。

    早年府中還有雙將,旁人都高看一眼,后來馮老爺子同馮二接連去世,馮家的頂梁柱塌了一半,馮秉懷的斤兩,馮老夫人這個做母親的最知道,若不是仰仗父親和兄弟的榮光,他那樣龜縮的性子,如今不知道在哪里呢,又怎么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旁支里也沒有爭氣的,馮家如今早已沒落成了不入流的人家。

    要不是還有早年同沈世子的婚事,馮家的門頭還得塌一半,她哪里有臉面去見馮老爺子?

    那淮王來歷不明,一雙眼睛里看著馮家人都是泛著涼意的。老夫人知道他定是對馮府心有芥蒂,這親事百害而無一利。

    馮老夫人不想再叫馮平棋亂了她的陣腳,當機立斷地端茶送客,“堂叔的話還是留給自己家中的后輩吧,妾身的子孫妾身自己會管教�!�

    馮平棋以往哪見過她這幅強硬的模樣,不由怒急,“好你個張氏,可是忘記了當年待你們一家的恩惠?”

    馮平棋惜才,平生唯一一次徇私舞弊,就是替馮二平了淮州那件事情。若不是有他馮平棋,他馮二早就叫天下人唾棄了。

    馮老夫人心里一顫,眼神都變了。

    “還有你那小孫女,心術不正,日后遲早要惹大禍,你若是不愿意管教,盡可送到我府上來!”

    馮平棋說完,也不管馮老夫人臉色多么難看,一甩袖子就走了。

    ·

    阿瑤叫德勝在馮府附近候著,德勝在一旁探查一會,就同馮老的車夫聊了起來。

    德勝裝作出門采買的小廝,拿著碗餛飩湊在車夫腳邊,兩人就這么搭上了話。

    德勝笑道:“我以前怎么沒再這街上見過你?”他生得虎頭虎腦,看著就容易叫人放下戒心。

    車夫嘆了口氣,“我們主子住在另一條巷子里,今天這是急急地來了馮府,也不知是為了什么�!�

    德勝若有所思,三兩口吃完一碗混沌,狀若不經(jīng)意道:“確實,我見你家主子方才進去的時候仿佛十分生氣的模樣,你日子不好過吧?”

    車夫并不設防,連連擺手道:“我家主子脾氣好得很,今天這樣大的脾氣是很少的�!�

    沒說兩句馮平棋就被人送出府了,德勝又探了幾句話,就飛奔回了府上。

    德勝頗有說書的天賦,三言兩語就將馮平棋的臉色描繪得栩栩如生。

    聽到馮平棋進去時怒氣沖沖,出來時又面無表情,阿瑤笑了笑。

    “想必我再同老夫人說要過繼的事情,她就不會那樣堅決了。”

    拂冬還不太明白,她不識字,也不知道阿瑤寫的什么。

    “姑娘是寫了什么,叫老太爺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往日里他老人家可是很少登馮家的門�!�

    這老太爺說得就是馮平棋,他輩分高,馮家就沒有不是他小輩的,叫人尊稱一聲馮老太爺。

    阿瑤抿著唇笑,“你還記不記得,老太爺家中有一塊高風亮節(jié)的牌子?”

    拂冬點頭,逢年過節(jié)都要拿出來擦洗,年前都開了好幾個詩會,專門為這個木頭牌子題詩,還有不少人追捧呢。

    “當年世道亂,老太爺把家產(chǎn)都捐完了,叫全鄉(xiāng)的讀書人有飯吃,這是陛下特意賜給他的�!�

    這事情年頭有些遠了,阿瑤還是聽府里的老嬤嬤們講得。

    “老太爺一向是寧可自己受委屈,也要叫別人好過的人�!比羰钦f起注重名聲,馮平棋該是頭名。

    阿瑤的信上也并未些什么過分的東西,她只是將她與馮清雅的狀況闡述了一遍。

    京城鬧得滿城風雨,馮平棋合該是坐不住的。

    這日下午,李淮修就收到了馮老的回信,要將阿瑤記在馮老大兒子的名下。

    李淮修拿著信,問她想什么時候定下來。

    阿瑤正坐在秋千上,點點腳尖,叫秋千擺起來。

    阿瑤想了想,覺得能快就快,畢竟遲則生變。老夫人現(xiàn)在叫馮平棋說了一頓,也只安分兩天,過后保不齊還有什么別的招數(shù)。

    女孩蕩著秋千在小石桌上夠了一塊綠豆糕,吃得嘴里甜津津的,還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想成個親真是不容易�!�

    李淮修頭也不抬,語氣很平靜,說吃零嘴最容易。

    阿瑤歪著頭抿唇,從秋千上下來,默不作聲地封了他的口。

    李淮修過了許久才推開她,輕輕蹙了蹙眉。

    滿口的綠豆糕味道。

    ·

    第二天清晨,李淮修就帶著阿瑤去了馮家祠堂。

    馮老總覺得自己這事情做的不地道,族里也沒聲張,打算悄摸的就把這事辦了。

    臨要把阿瑤的名字寫在族譜上了,馮老覺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他瞇著眼睛看族譜,心里有些搖擺。

    馮老放下筆,眼神都有點虛了,“阿瑤這名字竟然還在大房名下,怎么沒給劃掉?”

    若是過繼了,該是要把原本的名字劃掉的,以免給后人造成誤會,以為有兩個同名同姓的人。

    阿瑤今日穿著淺藍色的對襟百褶裙,不施粉黛,看著漂亮又乖巧。

    “已經(jīng)知會過老夫人了。”

    她昨日下午就給老夫人遞了信,只是老夫人并未回復她,阿瑤就只當她答應了。

    馮老本就猶豫,這下心里更是有些咯噔。

    他小時候家里窮,餓一頓飽一頓是常有的事情,后來兄長博了些名聲出來,娶了張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老夫人,一家人才慢慢走上正軌。

    老夫人對自己丈夫都是那樣強硬的態(tài)度,對他這個拖油瓶就更沒幾個好臉色了,他想想那張老橘皮一樣的臉,現(xiàn)在都還有些打顫。

    這祠堂建的又大又氣派,在馮家的老宅里,按理說李淮修是進不來的。

    但是男人身材高大,眉眼英雋叫祠堂昏暗的燈光照得有些沉郁,眼神平淡地掃了一下,就沒有人敢上前來攔他。

    李淮修看向馮老,語氣淡淡的,“你只管寫。”

    淮王都發(fā)話了,馮老一咬牙,在這族譜上寫下了馮璟瑤三個大字。

    老爺子猶豫半晌,遲遲不敢下手把大房名下的名字劃了。

    就這樣吧,留著叫老夫人自己劃了。

    這樣看著,仿佛馮家這一輩出了兩個喚做馮璟瑤的女郎,還恰巧生在了一天。只是一個出生在嫡支,一個出生在不起眼的馮老家中。

    阿瑤心里如釋重負,像是小時候把熱乎乎的手心按在雪地里,有一種清透的暢快感。

    也沒有仔細地挑揀日子,就緊在今天,阿瑤奉了馮文瑞與他妻子張氏一人一杯茶,改口叫父親母親。

    馮氏夫婦兩人都有些局促,他們一家子昨日商量到半夜,最后還是決定把阿瑤認在他們名下,他們沒養(yǎng)過女兒,且阿瑤已經(jīng)是這樣大一個小娘子,叫他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張氏脾氣火爆,阿瑤生得像個花骨朵一般,她說話都不敢高聲,生怕把這臉腮粉嫩的小娘子吹跑了。

    “好孩子,拿著吧�!睆埵蠌氖滞笊贤柿藗鐲子,戴在阿瑤細痩的手腕上。

    阿瑤乖巧地戴著,猶豫一會,說了一句,“謝謝母親。”

    張氏立即喜笑顏開,連聲說好孩子好孩子。

    阿瑤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倒是叫張氏的態(tài)度安撫了一些,她很怕遇到不好相處的人,現(xiàn)下雖然急于從馮府脫身,但是若是馮老一家有不妥的地方,日后也是個麻煩事。

    給長輩見了禮以后,阿瑤就開始認識小輩。

    馮老府上人口簡單,特別是馮文瑞與他妻子這一房,連庶子庶女都沒有,著實罕見。

    兩個兒子,一個長到阿瑤腰間,大方得體地叫她姐姐,還有一個就是前幾日過生日的小孫孫,害羞地躲在張氏懷里,有些不好意思同阿瑤講話,只拿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悄悄看她。

    阿瑤抿著唇笑,給幾個小孩一人一個小荷包,裝了用模子套出來的,小動物樣式的金塊。

    ·

    阿瑤在馮老府上用了膳,回府上時才剛剛巳時。

    女孩準備小憩,伏在榻上醞釀睡意,李淮修就坐在塌邊,撥了撥她的手,問她下午是不是出門。

    女孩嗯嗯兩聲,翻身坐起來,“我去柔真郡主府上,該是戌時前就能回的。”

    李淮修看她一會,順了順她的發(fā)絲,“哥哥去接你。”

    阿瑤自然是非常愿意的,滿意地點點頭。

    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孩烏溜溜的眸子變得水潤一些,突然有些害羞道:“以后去哪你都接我回來嗎?”

    李淮修翻著書,叫她快些睡覺。

    “我可是你的寶貝�!卑庉p輕戳戳他的肩膀,美滋滋道:“是不是呀�!�

    “是�!崩罨葱尬兆∷谧约杭贡成蟻y摸的手,叫她躺好。

    男人語氣很平靜,“你睡覺哥哥都接你起床�!�

    阿瑤紅著面頰地拍了他一下,李淮修任由她拍,很輕地笑了一聲,“哥哥不好嗎?”

    阿瑤睡得小臉紅撲撲的時候,李淮修則去了書房,他喚來烏正,“事情怎么樣了?”

    烏正情不自禁就壓了壓聲音,“叫人開始遞狀子了,沈世子沒有防備,估摸著下午就能有風聲透出來�!�

    李淮修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

    ·

    阿瑤攜禮到安王府上的時候,受邀的小娘子幾乎已經(jīng)來了一半了。

    安王府上有個景致極好的涼亭,今日的宴會就設在這涼亭上。

    在阿瑤出現(xiàn)在走廊的盡頭時,這個小小的涼亭里有一瞬間的安靜。

    這群女郎都是家世出眾,自小就與阿瑤或多或少有些交集的。

    前些日子,阿瑤落進匪窩的事情這亭子里的人都知道,都有種看笑話的心態(tài)。論容貌與教養(yǎng),以往的阿瑤是將滿京城的女郎壓得黯淡無光,誰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呢。

    淮王如今勢大,這群小娘子也是知道的,可是心里難免有些憐憫阿瑤。沈世子是多么芝蘭玉樹的人物,又滿腹經(jīng)綸年少掌權。

    那土匪,也不知讀過幾本書,說不定生得也是不堪入目,不然為何整日帶著面具出入呢?

    小娘子們心思百轉(zhuǎn)千回,但是在阿瑤靠近涼亭時,面上都掛上了笑容。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們都是惹不起淮王的。

    這群女郎里,獨獨以柔真郡主的心思最為復雜。

    她其實對阿瑤沒什么意見,但是阿瑤是沈意行的未婚夫這一點,就已經(jīng)足以讓柔真看她不順眼了。

    可是這會情況不一樣了,柔真以往冷眼看她,還有一點叫她不愿意承認的自卑。

    現(xiàn)在的目光卻有些居高臨下地,帶著股說不出的憐憫。

    阿瑤對于這些目光一概是忽視的,她從小就叫人這樣看到大,什么樣的眼神都見過,心里并不在意。

    阿瑤叫一旁的拂冬獻上禮物,自己向柔真福身,“郡主萬安�!�

    女孩聲音不高不低,平緩地叫人聽了就很舒服,她行禮的動作行云流水,帶著股說不出的韻味,白玉的珠子垂在臉側(cè),一張芙蓉面如月生暈。

    就這一句話的功夫,叫這群女郎那種隱晦的輕視被打消了大半。

    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馮璟瑤自個都還是那個處處拔尖的女郎。

    柔真郡主叫她喊得回了神,抬了抬團扇示意她起身。

    女人的目光落在阿瑤的面頰上,微不可查地凝結(jié)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挪開了。

    阿瑤以往就容光攝人,如今有些長開了的意味,烏發(fā)雪膚,臉腮微微垂著,泛著自然的暈紅,美得有些過了頭。

    “馮娘子近來可好?”柔真郡主半倚在小榻上,打了打扇子才示意阿瑤坐在一旁。

    阿瑤并不推辭,也仿佛察覺不出柔真郡主有些怠慢的態(tài)度,她只坐了半邊椅子,不卑不亢道:“勞煩郡主掛念,阿瑤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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