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許氏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秀氣的面上浮起一層笑意,她摸了摸肚子,“我前天回娘家,你知道我家里的幾個嫂嫂說什么嗎?”
馮璟喻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有些緊張道:“怎么了?”
許氏的肚子確實(shí)是大了些,這才六個月就仿佛要臨盆了一般,馮璟喻看著都有些擔(dān)心。
許氏笑了笑,拿團(tuán)扇蓋住了嘴巴,“我嫂嫂說了,你家以往有生雙胎的,我這怕是雙胎�!�
馮璟喻愣了愣,喃喃道:“確實(shí),我三叔,還有幾個隔房的姑姐家中的都有雙胎,有些還是龍鳳胎呢。”
“我家這是也要添一對雙胎了。”
許氏輕哼一聲,拍了他一下,“這還沒影的事,你可別急著到處說�!�
她都這樣說了,馮璟喻自然是連連點(diǎn)頭,他向來看著嚴(yán)肅,這會臉上卻都是笑意。
他摸了摸許氏的肚子,關(guān)切道:“雙胎要比尋常夫人辛苦些,你可有哪里不適的?”
許氏就等著他說這話呢,故作為難地嘆了口氣,“其他的倒是都還好,就是這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怕熱,稍微有些熱氣都動個不停,我就睡不好覺�!�
許氏現(xiàn)下身上就熱出了一身汗,看著很是可憐。
馮璟喻果然皺了皺眉,擔(dān)心地看著她的肚子。
許氏心里感動丈夫心疼自己,但是還是接著說了下去,“我倒是沒什么,就是怕休息不好影響孩子�!�
馮璟喻心疼孩子,更心疼許氏,只是這京城里的氣溫不是一般的高,只能在屋子里多放幾塊冰塊了。
許氏知道他在想什么,連忙道:“大夫說了,不能整日里受著涼氣�!�
“倒不如給我換個院子,通風(fēng)一些,最好還有個池塘,這樣院子里好歹涼快一些。”
許氏的丫鬟是從娘家?guī)淼�,最是知道主子的心思,連忙搭腔道:“確實(shí),夫人這幾日熱得都吃下飯了,肚子里的小公子怕是也挨了餓。”
馮璟喻果然更擔(dān)心了,可順著許氏的話想了下去,發(fā)現(xiàn)怕是只有馮清雅的院子有這些條件。
當(dāng)初回來的時候馮璟喻還奇怪,這院子這般好,老夫人怎么沒叫阿瑤住進(jìn)去,反而給了剛回來的雅姐兒,只是他粗人一個,并不在意罷了。
他仔細(xì)盤算完,難免有些猶豫,哪有哥哥叫妹妹讓院子的。
許氏見他猶豫心里就有火,馮清雅以前可沒少擠兌她。
女人不由摸了摸肚子,強(qiáng)顏歡笑道:“沒事,我就在這住著也挺好的。”
許氏這話說得叫人心里極為過意不去了,馮璟喻猶豫一會,咬牙道:“那就換吧。”
馮清雅做了錯事,也該叫她長點(diǎn)教訓(xùn)。
許氏聞言就舒了心,不由笑道:“不如叫她住到阿瑤的院子里頭,阿瑤現(xiàn)下不在,也好叫那院子里有些人氣。”
馮璟喻想起這個心里更是低落,恨不得此刻就能將阿瑤救回來,只恨自己沒那本事。
“也行,在阿瑤院子里收個廂房出來,正好叫雅姐兒關(guān)禁閉,別整日里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許宣同馮清雅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叫馮璟喻都聽了一些。
只是他總覺得馮清雅還是個小孩,并不相信她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想著或許確實(shí)有些沒注意分寸,這才叫人抓住了由頭,日后糾正便是了。
·
今天是李淮修離開的第二天,阿瑤撐著下巴坐在窗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賬冊。
這院子就這么大,她也不想出去,呆著也確實(shí)無聊。卷碧跟個悶葫蘆似的,兩人都說不上話。
阿瑤發(fā)了會呆,就聽見隔壁有歌舞的聲音傳來。
女孩豎著耳朵聽了聽,發(fā)現(xiàn)唱的不知是哪個大家的作品,調(diào)子悠長唯美,阿瑤很會彈琴,曲譜識得很多,可是從未聽過這個曲子。
這倒是勾起了阿瑤彈琴跳舞的雅興,她叫來卷碧,讓她往城里遞信,叫周元給她找把琴來,不拘好壞,能用就是好的。
周元當(dāng)日下午就將琴送來了,“這是主子平日里無事時會撥一下的,姑娘看看喜不喜歡�!�
阿瑤有任何要求,周元都是盡力滿足的。
阿瑤很是驚喜,她沒想到李淮修竟然會彈琴,倒不是他生得一副不會彈琴的模樣,而是他氣質(zhì)太過冷淡,叫人覺得讓他撫琴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他該是坐著聽人彈琴的。
阿瑤撥了撥琴弦,清越動人的的琴聲蕩漾開來,阿瑤忍不住翹起嘴角,露出兩個小梨渦。
不管李淮修彈琴的技術(shù)如何,這把琴確實(shí)是把好琴。
誰知道周元不僅送了琴來,還帶了李淮修的回信。
阿瑤現(xiàn)在就是驚喜極了,但是還是按耐住了想要看的心,強(qiáng)撐著把周元送走了才開始看。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阿瑤只好洗漱完了才趕走屋子里的下人,把床帳放下,就著燭光看了起來。
李淮修不僅僅給她送信,還送了個紫檀木的小盒子,不過巴掌大小,泛著淡淡的檀木香氣。
阿瑤捧在手里愛不釋手,把玩好一會才打開。
是個小巧的玉葫蘆,通體瑩潤,更為罕見的是,這竟然是塊粉色的玉件。同阿瑤如玉般的肌膚搭在一起,讓人忍不住想要掐一把。
阿瑤不知為何,看著就喜歡極了,想著一定要穿一根繩子掛在身上,日后都時時刻刻戴著。
接著拆了信封,露出李淮修內(nèi)斂又鋒利的字體,這是阿瑤日日照著臨摹的,此時見了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阿瑤凝神看信,白嫩的芙蓉面頰上滿是沉靜。
李淮修不寫官話,也不像她一般寫一些叫人臉熱的稱呼。
他的信直白又平靜。
問她吃得好不好,衣裳夠不夠穿,小腹還有沒有痛,像是極為關(guān)心她的瑣事。
最后問她這個玉葫蘆好不好看,男人的用詞并不熱烈,但是應(yīng)該是希望阿瑤喜歡的。
李淮修見到玉葫蘆的第一眼,就覺得這該是阿瑤的物件,于是現(xiàn)在它便成了阿瑤的物件。
他還說收到信時該是夜里,祝女孩做個好夢。
男人在信的末尾留了些很冷靜的情話,阿瑤看完了,覺得自己像是睡在了云朵上。
且,這信已經(jīng)私密到?jīng)Q不能叫第三個人看見。
阿瑤看得臉頰和眼角都紅紅的,垂著眼睛,羞怯地躲在被窩里給他寫了些叫人臉紅的話。
她也很想念李淮修,且非常感謝李淮修好像十分喜歡她上一封信,她會繼續(xù)努力,誠懇地希望他繼續(xù)喜歡。
阿瑤吹了燈,把信紙壓在枕頭下,一夜好眠。
她覺得自己在李淮修平靜的指導(dǎo)下,做了個周全又甜美的夢。
48.
習(xí)俗
女孩生得烏發(fā)雪膚,胸前鼓鼓囊囊……
次日,
阿瑤醒來時第一件事情就是叫人將這信寄了出去。
這天的天氣看著有些不好,抬頭就能見到烏云密布,天邊時不時響起一聲悶雷,
明明還是晌午,
現(xiàn)下看著天色卻像是已經(jīng)傍晚了。
這天氣沒有太陽,
阿瑤就在院子里坐著,
從箱籠里找出了幾盒繩子,想著編個漂亮的繩結(jié)系在琴上。
要是李淮修還在,
這么適合的天氣,阿瑤自然會在院子里彈彈琴,
可是這會李淮修去了永州,隔壁院子里還有個不知身份的陌生人,
阿瑤就不會在院子里彈琴,
乖乖做些不聲不響的活,
免得惹出麻煩來。
誰知道剛過申時,
一個絡(luò)子編了一半,袁文琪就上門拜訪了。
小娘子瞧著神采奕奕,
帶著許多禮物,
一看便知并未受到曹文吉的影響,見了阿瑤就十分擔(dān)憂地同她致歉。
袁文琪上門,阿瑤自然非常歡喜,本來就沒怪過她,
反而一直擔(dān)心她的境遇,
見她如此好的氣色,也就放下心來。
小娘子出門帶了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并一些府兵,阿瑤就將這些下人安排妥當(dāng),接著引袁文琪進(jìn)了院子。
袁文琪還十分抱歉,
送了許多禮物給阿瑤賠禮。阿瑤連連搖頭,只說自己沒事,這是曹文吉□□熏心,并不怪她。
袁文琪是個嘴時刻都閑不住的人,見阿瑤對她并未生疏,即刻就放松了,見了這院子便開始點(diǎn)評起來。
“我此前竟然都不知道這荒郊野外還有個這樣的好去處�!边@院子在這野地里實(shí)在是太明顯了,袁文琪以往喜歡跟著兄長出門游玩,只不過去的都是些有名的地方,竟不知還有此等去處。
這院子背陰,里頭栽了棵高高大大的桃樹,寬敞又好看,不像個醫(yī)館的客居之處,倒像是個富貴人家置辦的莊子。袁文琪想著覺得自己就是沒病,今年天氣這么熱,也是愿意到這里來住一住的。
阿瑤叫卷碧給她奉茶,笑著解釋道:“這是處醫(yī)館,你身子康健,自然不用知曉�!�
袁文琪聞言贊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她上次沒有被曹文吉的藥藥到,就是因?yàn)樗?xí)武,身子較一般的小娘子而言好的過了頭,袁文琪這樣想著,又將目光移到阿瑤身上。
阿瑤今日穿了件淺綠色的對襟小衣,下身是蜀錦制得素色百褶襦裙,腰間系了手掌寬的顏色稍深一些的長腰帶,襯得女孩腰細(xì)退長,胸前鼓鼓囊囊的。
女孩生得烏發(fā)雪膚,明眸皓齒,幾日不見個子好似都有些拔高了。
袁文琪看著她便覺得心情好,嫩得跟春日枝頭的花苞一樣,在這酷暑天氣里見了便覺得清爽。
“阿瑤你是不是長個子了?”
袁文琪總覺得上次見她還帶著股孩子氣,這次便就有些不一樣的感覺,想來想去也只能覺得是她個子高了。
阿瑤立刻提著裙子站起來,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烏溜溜的眼睛里還有些喜悅,“真的嗎?”
她自己是沒什么感覺的,但是這幾日躺在榻上,仿佛確實(shí)有時會覺得骨頭痛,她還以為是因?yàn)樘鞖獾脑蚰�。以前在馮府的時候,家里的仆子專門給她記過身高尺寸,阿瑤就沒專心記過,現(xiàn)在一時也想不起來自己之前有多高了。
卷碧就去一旁的廂房里尋了布尺來,兩個小娘子在院子里量了身高,發(fā)現(xiàn)阿瑤已經(jīng)比袁文琪高出半個手掌了,在小娘子里也算是高挑了。
袁文琪非�?隙ǖ卣f,“上次見你時,你是只比我高兩個手指頭的�!�
阿瑤很是驚訝,“你瞧得真仔細(xì)�!�
袁文琪毫不臉紅,“我見你生得好,自然要與你好好比較一番�!�
兩個小娘子笑到一起。
“你不是身子好了嗎,怎么還要住在這呢?”兩人一齊坐上了秋千,袁文琪問道。
這幾日城里可是好戲頻出,阿瑤不知道錯過多少。
阿瑤解釋道:“我身子還有些其他的毛病,便留在這里養(yǎng)一養(yǎng)�!�
袁文琪見她未說得細(xì),便也沒有深究,只道:“曹文吉死了,你可知曹文英現(xiàn)下在作甚?”
阿瑤想起那個小娘子,只覺得她怕不是個容易善罷甘休的人,想了想道:“不會在想著如何找我的麻煩吧?”
這不無可能,阿瑤雖然最是無辜,可是難保曹文英故意遷怒。
袁文琪搖搖頭,“你小瞧她了,她才不會為了曹文吉得罪你呢,下次見了你保不齊還要笑臉相迎�!�
阿瑤轉(zhuǎn)了轉(zhuǎn)團(tuán)扇,玉雕的面容上仿佛在發(fā)光,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有何叫她不敢得罪的。
袁文琪壓低了聲音道:“曹文英成親了�!�
阿瑤手里的團(tuán)扇停住了,有些驚訝,“怎么這樣突然?”
家里的兄長才剛剛?cè)ナ溃趺刺袅诉@個時候成親了。
袁文琪言語間有些不恥,“她好似同一個永州來的貴人有了首尾,懷了身孕,可不得趕緊叫人收用了她�!�
“她上趕著給人做妾呢�!�
袁文琪出身也不是一直都好,兒時還一家人擠在一個院子里過,但是她也知道良家子一般是不會給人做妾的。
阿瑤想起了曹文英提起過的永州王的兒子,覺得她多半是同那人在一起了。
只是阿瑤并不喜歡背后議論人的長短,因此只敷衍地點(diǎn)點(diǎn)頭,就將這個話題遮掩過去了。
夜里,袁文琪要在這里留宿,叫阿瑤想起了趙書研,兩人也曾在對方家中留宿過,心里不由有些悵然。
洗漱完畢以后,兩個小娘子就一齊上了榻。
袁文琪趕走丫鬟婆子,悄悄從帶來的匣子里拿出一本封面上沒有字跡的書來。
阿瑤好奇地湊過去,兩人就在燭光下趴在一起看。
誰知袁文琪剛剛翻過一頁,露出序幕,阿瑤就翻了個身,紅著面頰道:“你怎么看這種書?”
袁文琪也紅了臉,抖著手把書合上,連忙示意阿瑤壓低聲音,“我也不�?吹摹!�
“只是我之前不是要同曹文吉那個孬種成婚嗎?這是我娘給我,叫我提前看看。”她婚事告吹以后,她娘就來找她要過,只是袁文琪藏了點(diǎn)小心思,說搞丟了。她娘訓(xùn)了她一次,也就把這事忘在腦后了。
袁文琪將書關(guān)上,正色道:“我是同你關(guān)系好,才想著叫你也見見這世面,你要是不愿意我便收起來,咱們換個話本看�!�
阿瑤只覺得心如擂鼓,想起方才瞥到的幾個直白的詞匯,只覺得眼睛都要燙著了,女孩猶豫半天,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趴到了袁文琪的身邊。
她臉頰紅撲撲的,有些羞怯地小聲道:“看看吧�!�
袁文琪輕聲咳嗽了一下,就再次翻開了這個小冊子。
·
夜里阿瑤同袁文琪睡在一起,外邊天雷滾滾,天氣陰沉到叫人覺得隨時都會有雨水滴下來,可實(shí)際上天氣依舊悶熱,并沒有要下雨的意思。阿瑤小日子走了,李淮修又不在,不好委屈了袁文琪,便放縱了些,在內(nèi)室里置了些冰塊。
夜里過了子時,阿瑤睡得正熟呢,就叫袁文琪推醒了。
袁文琪也是一臉迷迷瞪瞪,輕輕推了推阿瑤的肩膀,“阿瑤,好似有人在敲門。”
阿瑤睡得腦子都是糊的,但是確實(shí)聽到了急促又大力的敲門聲,心中不免一驚。
兩個小娘子為了夜里說一些私房話,將丫鬟仆子都趕出去了,且她們要是進(jìn)來也不會這般急促地敲門,像是在催魂一般。
阿瑤即刻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心跳比往常都要快了許多,她從榻上起身,穿上了外裳,袁文琪也連忙跟著她這般動作。
敲門聲越加劇烈,一聲一聲地像是敲在人心上,在這寂靜無人的深夜里,叫人汗毛直豎。
阿瑤揚(yáng)聲問了一句,可那人頓了頓,手中的力道越發(fā)加重,可就是不說話。
從影子看來,這該是個極為瘦削的人。阿瑤本不準(zhǔn)備并不準(zhǔn)備開門,穿上衣裳也是為了防止這人在外邊的護(hù)衛(wèi)進(jìn)來之前直接破門而入。
果然沒一會就有李淮修留下的侍衛(wèi)進(jìn)來了,捂了這人的嘴便將準(zhǔn)備將他拖走。
阿瑤連忙上前開了門,“等等�!�
院子里是一隊(duì)原本守在院子外邊的護(hù)衛(wèi),舉著火把將這院子照得燈火通明。
阿瑤出了聲,幾個侍衛(wèi)便應(yīng)聲停下了,領(lǐng)頭的是個身材高大健壯的男子,朝阿瑤行了禮才道:“屬下護(hù)衛(wèi)不力,驚擾姑娘了,我們這就將這人帶走�!�
其實(shí)從這人敲門到侍衛(wèi)進(jìn)來,前后也沒多久,這些侍衛(wèi)第一時間就聽到了聲音,只是這人將小院的門反鎖上了,他們廢了些功夫才進(jìn)來,幾個丫鬟婆子也紛紛驚醒,從廂房里出來了。
阿瑤沒有責(zé)怪他們的意思,這夜深人靜的,這人從哪個角落里摸出來都是有可能的,更何況,阿瑤有些懷疑這人是從隔壁院子里跑出來的,兩個院子有一個墻院挨在一起,不然這些侍衛(wèi)將院子守得如同鐵桶一般,怎么也不可能叫人這樣悄無聲息地進(jìn)來了。
“先別急著帶下去,讓我瞧瞧他�!�
幾個侍衛(wèi)不知為何原本將這人擋在了身后,猶豫一番才將這人扯過來。
這人一露面,袁文琪沒忍住叫了一聲,阿瑤也蹙了蹙眉。
這該是個異邦人,看身形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穿著阿瑤未曾見過的服飾,臉上和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印著黑色的小字,看起來十分的可怖。
這少年這樣裝扮都叫人看不清面容了,他該是比阿瑤要高一些的,一直耷拉著眼皮不理人,一點(diǎn)也瞧不出方才敲門的那股子邪氣。
見阿瑤站在他面前,便靜靜地睜著一雙死灰色的眼睛看著她,他慢慢露出一個十分靦腆的笑容,望著阿瑤的時候,竟然有些楚楚的意味。
少年穿著打扮雖然奇怪,可是額上配的寶石和衣服的料子都是好東西,該是個身份不低的人。
阿瑤被他的眼神看得奇怪,沒忍住問了一句,“你是誰?”
少年本就被兩個侍衛(wèi)扯住了胳膊,聽了阿瑤的話,就忍不住輕輕往前面湊了湊,下一秒就被人狠狠地扯住了。
他于是就低著頭不說話了,只是時不時抬頭看阿瑤一眼。
阿瑤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腳上竟然是沒有這樣的紋路的,是一雙很白凈的腳,現(xiàn)下染了些污穢,叫人一看就知道這少年定是個富貴人家出身,連路也很少走。
似乎是察覺到阿瑤正在看他的腳,少年只縮了縮腳趾,卻并沒有將腳收回來。
這少年不說話,阿瑤也拿他沒辦法,只好叫侍衛(wèi)把他關(guān)起來。
待回了內(nèi)室,袁文琪還有些心有余悸,叫丫鬟婆子們守在內(nèi)室里,不再趕她們出去去廂房睡了。
“這人看著好生可怕,又瘦又高,身上還有那樣惡心的東西�!痹溺飨肫饋矶歼覺得十分惡寒。
少年身上那些字不知道是寫上去的,還是刻上去的,總之密密麻麻看了就叫人心驚肉跳,且都是些奇怪的符號,像是咒語一般。阿瑤凝神想了想,肯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些符號。
阿瑤覺得要是再想下去,今天夜里怕是要睡不著了,連忙叫卷碧點(diǎn)了安神的香,又同袁文琪一起說了會話,這才慢慢睡著了。
第二日一起來,依舊是個沒有太陽的悶熱天氣,阿瑤就叫小廚房的人做了些爽口的小菜,她同袁文琪一同用了一些。
袁文琪并不急著回城,同阿瑤在庭院里下棋。
袁文琪棋藝并不精湛,阿瑤就時不時喂她兩顆棋子,兩人倒也下的愉快。
沒一會,就有侍衛(wèi)來通傳,說是隔壁院子的人來拜訪了。
阿瑤一挑眉,心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她想了想,便叫袁文琪去內(nèi)室歇著,她去見一見這伙人。
上門來拜訪的是個穿著大元服飾的中年男子,可是生得高鼻深目,一眼就能叫人看出不是正統(tǒng)的大元人。
他說話也有些怪腔怪調(diào),行事作風(fēng)都不同于中原人士。
這人自稱圣使,走失的是他們的公子,夜里貪玩走錯了院子,還請阿瑤多多包涵。
他出手闊綽,送了許多華貴的禮品,說是他們的小公子身體虛弱,受不得熱,昨夜無意冒犯,懇請阿瑤放了他們公子。
阿瑤在書上讀到過,知道有些異國人同他們大元人長得不太一樣,因此倒也沒有太多驚異。
這異邦人態(tài)度還算誠懇,不過這再怎么貪玩,都不能悄無聲息地摸進(jìn)別人的院子吧。
不管阿瑤心里信不信他的話,面上還是沒露什么情緒,還叫人給他奉了茶水。
這人來自異邦,如此突兀地出現(xiàn)在渝城,怕是還有些其他的目的,阿瑤想了想,還是叫人將那個少年帶來了。
少年在廂房里睡了一夜,整個人都有些怏怏的,面上的紋路也像是暗淡許多。
阿瑤這是第二次見他,還是覺得有些不適,將目光移開了,避免與他那雙亮的過分的眼睛對視。
這少年一出來,那個男人就激動地站了起來,嘰里呱啦地說了許多話,都是異邦語言,阿瑤聽不懂。
但是那個少年有些羞澀的笑容,和男人遲疑地指了指阿瑤的動作,都叫阿瑤皺了皺眉。
女孩端起茶水,沒什么表情地開始送客了,“兩位要是沒什么事情的話,就請離開吧。”
男人猶豫一會,低聲和少年說了些什么,少年有些怏怏地點(diǎn)點(diǎn)頭,男人這才朝阿瑤拱拱手。
只是神色間仿佛多了幾分尊敬,這才帶著少年退下了。
阿瑤覺得這一主一仆都很怪,男人對少年的態(tài)度并不像仆人侍奉主子,反而像信徒侍奉神明一般,眼神都是狂熱的。
阿瑤將這些異狀記在心里,準(zhǔn)備等李淮修回來了一一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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