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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月光照耀下,玉佩通透華美,刻著鶴鹿同春的樣式,襯得這絡(luò)子越發(fā)寒磣,阿瑤看得有些失落,把絡(luò)子解了又系上,系上又解開,迷迷糊糊不知道折騰到多晚。

    她想著堅持不要睡著的,因為大當家的要是回來了,說不定要來和她說說話。

    阿瑤睡眼朦朧間,突然想起她等過很久很久的一個人。

    王氏當年回京城待了幾天,他們一家人要回江南的時候,小阿瑤舍不得,仰著小腦袋,紅著眼睛要牽她的手,期期艾艾地叫娘。

    小小的人,還沒王氏腿高,王氏不好推開她,就哄騙她,說很快就回來了。

    小阿瑤為此偷偷在被子里哭過很多次鼻子,因為自那數(shù)十年以后,王氏再也沒有回來過。

    ·

    李淮修同那群愛兜圈子的官員一場席吃到半夜,席間有人還召來城中的暗娼,說話行事都十分下作。

    李淮修面無表情地坐在席上,去了面具英雋的面龐就顯露出來,這玉面郎君冷著臉,倒也無人敢拉他做這番事情。

    只是席間多應(yīng)酬,李淮修不可避免地喝了些酒。

    從那府上出來的時候,明月高懸,周元和方明清等人跟在他身后,幾人都有些倦了。

    “聽那州官的意思,永州是有反心了?”方明清還惦記著自己在席上聽到的話,畢竟只要有一個出頭鳥,他們就可以接著大做文章。

    李淮修頷首,“這話只能信一半,再過兩天就知道了。”

    幾個幕僚聞言對視一眼,都振奮起來。李淮修這話的意思,離他們上陣的時間也不遠了。

    李淮修抬頭看了眼天色,抬手戴上面具,淡淡道:“我先行一步�!�

    男人扯住韁繩,策馬往府上趕。

    方明清看得有些奇怪,“主子也真是,府上也沒嬌妻美妾,走這么急做什么�!�

    周元卻想到了府上那個既嬌且美的人,眼皮子不由微微一跳。

    回府時已經(jīng)過了子時,守夜的下人連忙迎上來,李淮修想了想,把韁繩遞給下人,自己朝阿瑤的院子里去了。

    一個婆子打著哈欠開的門,見是李淮修,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主子!奴婢去叫馮娘子�!�

    婆子急急地就要進去,李淮修制止了她,男人稍稍猶豫,平靜道:“你繼續(xù)守著,我去看看她。”

    那婆子欲言又止,又不敢阻攔,只好眼見李淮修的背影進了阿瑤的屋子。

    怕吵醒女孩,李淮修步子放得很輕,進去時抬手敲敲側(cè)間的門,卷碧就驚醒了,有些驚惶地隨著他進了內(nèi)室。

    拔步床被簾子掩住,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靜靜地躺著。

    男人緩緩走到床邊,輕輕掀開床簾,一股馥郁的香味漫出來,叫他動作一頓。

    他在席間喝了不少酒,其實已經(jīng)有些醉了。

    李淮修順勢坐在床邊,就著月光看著女孩。

    阿瑤睡得香甜,手里還握著玉佩。

    她最后還是把絡(luò)子纏上去了。

    李淮修伸手勾起絡(luò)子,玉佩剛剛脫出女孩手心,就被輕輕握住了。

    阿瑤驚醒了,睡得臉頰酡紅,腦袋昏昏沉沉的,有些恍惚地往床邊看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床邊,阿瑤聞到淺淡的酒味。

    是個熟悉的人。

    “臭�!卑巼艺Z道:“酒味。”

    男人很輕地笑了一聲,手里力道重了一些,“這是什么?”

    阿瑤有些清醒過來,臉頰蹭了蹭被子,眼角也睡得水紅,像是花瓣尖尖,懶懶道:“是絡(luò)子�!�

    李淮修就垂著眸子,仔細地看著這個有些青澀的絡(luò)子。

    “你回來了�!�

    李淮修看著絡(luò)子,阿瑤就歪著頭看他,抑制不住地就笑了,露出兩個小梨渦,有些羞怯又有些甜蜜的模樣。

    李淮修嗯了一聲,沉默一會,輕聲道:“送給我的?”

    他提了提絡(luò)子,可女孩攥著不松手。

    阿瑤眨眨眼睛不說話了,她在心里說是,可是不是這個。應(yīng)該是個更好的,起碼要像柳嬤嬤編得那樣好。

    “嗯?”李淮修晃晃玉佩,阿瑤的手也跟著晃悠。

    阿瑤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淚珠,困乏地喃喃道:“我編得不好。”

    這樣的絡(luò)子帶出去,會有人笑話的。

    “這樣啊。”李淮修有些醉了,他湊近一些,想要看清阿瑤的表情,卻只能感受到一雙濕潤的眼睛輕輕地看著自己。

    “送給大當家吧,大當家很喜歡�!蹦腥伺雠鏊闹讣�,語調(diào)沉沉的,像在哄小孩的糖。

    阿瑤太困了,恍惚間沒忍住笑了一聲,她松開手,強撐著眼皮道:“謝謝大當家的喜歡。”

    “吃早膳嗎?”

    “明天?”女孩迷糊地像是在說夢話。

    “嗯。”李淮修點頭,見阿瑤說完就倚在枕頭上睡得香甜,小臉酡紅,沒忍住笑了笑。

    李淮修把這個帶著絡(luò)子的玉佩別在腰間,又將腰間原本別著的玉佩摘了下來,輕輕放在女孩枕邊。

    他撥了撥女孩的額發(fā)。

    “好夢�!�

    ·

    沈意行幾天沒合眼,帶著一行人趕到了金州。

    金州城的大門出現(xiàn)在眼前時,正好是子時,城門緊閉,只有幾個夜巡的侍衛(wèi)站在墻頭。

    遠遠地見了沈意行一行人,就拉起警戒,侍衛(wèi)里的小頭目放聲喊道:“來者何人?”

    沈意行扯了扯韁繩,一旁的屬下就策馬靠近城門,就著燈火亮了亮一枚令牌。

    小頭目凝神一看,辨認一會就換了副臉色,連忙叫人去開城門。

    沈意行策馬入內(nèi),玉雕似的面龐像覆著一層寒霜,他不管小頭目撐著笑臉上來拜見,一刻也不停歇,直直地朝城中趕去。

    金州正是樊家的祖地。

    37.

    保護

    李淮修對著阿瑤,永遠有一種超乎……

    阿瑤第二日起床時,

    就見到了枕邊的玉佩,她側(cè)著頭看著玉佩,半邊臉頰埋在被子里,

    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一抬頭,

    就見柳嬤嬤用一種難以言語的眼神打量著她。

    “嬤嬤怎么了?”阿瑤趴在枕上還有些面熱,

    她把玉佩拿起來,

    這是塊刻著流云百福的墨玉,叫阿瑤捧著越發(fā)顯得她膚色白嫩,

    像個玉人。

    柳嬤嬤低聲道:“這是昨日夜里主子來了?”她昨日走的時候,這塊玉佩分明不在這。

    主子一向注意禮儀,

    怎么會夜里還進了姑娘的房間,還將這樣帶了十幾年的玉佩留在這,

    柳嬤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仔細地看著阿瑤露在外頭的皮膚。

    阿瑤至純,

    柳嬤嬤擔心她傻傻地,

    挨了欺負都不明白。好在女孩肌膚似雪,并未有什么不堪的痕跡,

    柳嬤嬤悄悄松了口氣。

    阿瑤點點頭,

    笑得十分輕快,“大當家的昨天夜里回來時來同我說話了�!�

    女孩笑得無憂無慮,很是坦蕩的模樣,顯然只是把李淮修當成了兄長,

    倒是叫柳嬤嬤一肚子的疑惑都吞進去了。

    她嘆了口氣,

    順順阿瑤的頭發(fā),想了想道:“姑娘高興就好。”

    阿瑤眼底有了兩塊青痕,眉眼間卻都是松散,女孩美得沉靜又淑雅,

    語調(diào)有些孩子氣的天真,“大當家要真是我兄長就好了�!�

    阿瑤昨夜醒來,見李淮修笑著坐在她身旁時,真的覺得自己做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

    伺候阿瑤梳洗以后,柳嬤嬤整理床榻,看到床邊像是燃了許久的燭火,不知想到什么,很淺地皺了皺眉毛。

    又過了小半月,阿瑤已經(jīng)習慣了在渝城的生活。

    袁文琪上門拜訪了好幾次,起先還有些好奇,只是次次都沒碰見李淮修,已經(jīng)沒那么感興趣了,倒是給阿瑤送了好幾次話本,叫阿瑤越睡越晚,眼下兩道青痕加重許多。

    這日,阿瑤懶得起得早,沒叫李淮修等多久。

    “大當家的今天也要出門嗎?”阿瑤吃著栗子糕,打扮的十分清爽,照常問起來。

    她今日預備練完大字以后再打幾個絡(luò)子,然后檢查李戾昨日的詩背得如何,仔細一想也是很忙碌的。

    李淮修嗯了一聲,男人晨起后聲音有些低沉,“昨天回去有練字嗎?”

    阿瑤搖搖頭,嘴唇抿了抿,看上去很柔軟的模樣,眼尾有著花瓣尖尖一樣的紅暈,“我今天多寫一些。”

    李淮修也不催她,沉沉道:“不急,慢慢來�!�

    阿瑤用完膳后,依舊去了李淮修的書房,窗邊那張小桌一直在那。

    輕車熟路地坐下,阿瑤就專心開始練字。練了小半個月,其實已經(jīng)有些進步了,只是李淮修說這不是一兩日的功夫,想要寫得好,需得勤練。阿瑤自然是奉若真理,越練越專心。

    李淮修拿起早上沒看完的書,翻了兩頁,忽然抬手敲了敲桌子,阿瑤循聲看過去。

    “還記得曹文英嗎?”男人突然提到。

    阿瑤點點頭,這個小娘子給她的印象很深刻,只是大當家突然提起這個做什么。

    李淮修靠著椅子,清雋俊朗,眼神沒從書上離開,“她今天要上門來拜訪道歉,你要是不想見,拒絕就好�!�

    阿瑤拿筆頂點了點臉頰,眼神不住地往李淮修身上瞧,半晌才有些歡快道:“謝謝大當家的!”

    肯定是因為大當家的,不然曹文英才不會上門道歉呢。

    李淮修翻了頁書,很淺的笑了一下。

    到了下午申時,李淮修又出門了,臨走前,阿瑤站在門邊,女孩有些嬌俏地扯著他的衣袖,試探性地說想吃栗子糕。

    李淮修沒什么表情,佩上佩劍,干脆地應(yīng)了。

    阿瑤就忍不住高興,笑出兩個甜蜜的小酒窩,烏溜溜的眼睛望著男人,囑咐他路上小心。

    栗子糕最遲戌時就要賣完,李淮修今日說不定能回來和她一起吃晚膳呢。

    李淮修叫她看得好笑,撥了撥她的發(fā)髻才走。

    李淮修走后,阿瑤立刻就疲于練字,去找柳嬤嬤編絡(luò)子了。

    李淮修剛走沒一會,就有門房的下人來通傳,說是有個姓曹的娘子前來拜訪。

    阿瑤想了想,沉著小臉拒絕了。

    曹文英想要道歉是她自己的事情,阿瑤當然可以不接受。

    過了大概又小半個時辰,阿瑤一個絡(luò)子將將要打完,門房的人突然又來通傳,原來那個曹家娘子還沒走,她兄長也來了,兄妹二人守在門前,說是必須要見主子一面才肯走。

    阿瑤忍不住皺眉,柳嬤嬤在一旁道:“姑娘要是不想見,直接閉門不管即可�!�

    “算了�!卑幤鹕恚敖兴M來吧,我們?nèi)フ谜写�。”這個院子是阿瑤的住處,她并不想讓自己不喜歡的人進來。

    柳嬤嬤自然事事都依著她,還怕她叫人欺負了,跟著她一同去了。

    曹文英進來的時候,阿瑤都愣住了。

    她那日只見了曹文英一次,但是印象中是個十分明艷張揚的女子,今天卻穿著素色的衣裳,神色間難掩憔悴。一旁跟著一個穿著淺藍色長袍的男子,長相斯文秀氣,與曹文英很是不一樣,見了阿瑤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你這是?”阿瑤叫人給這兄妹二人奉茶,曹文英該是個十分看重面子的人,怎么幾天就憔悴成這個樣子。

    曹文英聞言有些幽怨地看著阿瑤,“李姑娘何必裝模作樣,我今日是來給姑娘道歉的。”

    她這番語氣說辭,這實在不像是誠心道歉,那日要不是阿瑤態(tài)度冷硬,興許真的被那嬤嬤不知道帶到哪里去了,會遭遇什么事情都說不定。曹文英看著卻毫無歉意,想必要是沒有李淮修,她是決計不會來道歉的。

    阿瑤面色微沉,有些后悔將她放進來了。

    女孩即便是生氣也是活色生香,叫人想要撫平她如遠山芙蓉般的峨眉,這樣鐘靈毓秀的小娘子,曹文吉以往從未見過,光是看著就有些臉熱,不由起身朝阿瑤拱拱手,低頭道:“是家中管教不嚴,才叫幼妹犯下如此大錯,還請李姑娘原諒。”

    語氣間帶著刻意的討好,叫阿瑤聽得直皺眉。

    這兄妹二人怕是打心底里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我不接受�!卑幙粗孟碌膬扇耍凵衤届o下來,她心里也確實還在生氣的,但是不想耗費時間在這樣的人身上。

    那日在昏暗的長廊上,那嬤嬤拉著她的時候,她雖然態(tài)度堅決,可也不是不怕的。

    “曹姑娘要是說完了就走吧,我就不送了�!迸⒙曇魫偠�,說出來的話卻并不柔軟。

    兄妹二人愣愣地看了她一會,都沒想到阿瑤會是這樣冷硬的態(tài)度。

    這也是他們二人以貌取人了,阿瑤生得一副仙人之姿,很容易叫人以為她脾氣也好。曹文英現(xiàn)在才回過味來,看人并不能只看外表。

    阿瑤正準備起身送客,曹文英忽然紅了眼眶,“李姑娘能不能屏退這些下人,我有事情要告訴姑娘�!�

    有什么事情不能當眾說的,阿瑤搖搖頭,做出一個送客的手勢,“曹姑娘慢走�!�

    曹文英一咬牙,“姑娘要是擔心,留一個嬤嬤也可以。”

    “姑娘難道不好奇,那天那個男子是誰嗎?”

    阿瑤同柳嬤嬤對視一眼,猶豫一會,將其余下人屏退了,“你說吧。”

    曹文吉也退了出去,曹文英獨自一人在堂下,眼圈還有些紅,“你那日見的是陸同和,是永州王的嫡子�!�

    阿瑤嗯了一聲,這李淮修已經(jīng)告訴過她了,她看著曹文英,等著她說出重點來。

    永州王的兒子和她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為什么要把她引到那處去呢?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李姑娘家中姓甚名誰�!辈芪挠⑵綇土艘幌虑榫w,“只是陸郎與我情投意合,他父親卻傳了命令,叫他迎娶于你�!�

    “那日就是永州王故意差人,將姑娘引到那處去的,只是相看一二,并無壞心,且我事先也是不知情的�!辈芪挠⒅v得情真意切,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這樣一講,倒是隱隱地怪起了阿瑤了。

    而且阿瑤甚至都不是李淮修的妹妹,永州王為何就因為李家的緣故,就要讓自己的嫡子娶李淮修的妹妹呢?或許是因為李淮修的緣故,李淮修上次將朝廷退了兵,所以永州王看好他,要這樣拉攏他?

    阿瑤想不明白。

    “你要是敢騙我?”阿瑤抿抿唇。

    曹文英擦了擦眼淚,“只求姑娘叫你兄長放過我們一家,我自然不敢有半句假話的。”

    李淮修平日里看著高大沉默極為可靠,其實在外邊處事極為霸道,已經(jīng)將曹洪浩嚇得好幾夜睡不好一個安穩(wěn)覺了,他年紀大了這樣沒幾天就顯出病態(tài),曹文英這才咬牙上門道歉。

    曹文英走后,阿瑤皺著眉撥弄著絡(luò)子,時不時看看柳嬤嬤。

    阿瑤心中憂慮,她搞不清楚狀況難免就有些想東想西,甚至覺得要是永州王堅持要叫他兒子求娶于自己,她該如何自處。阿瑤自然是不愿意嫁的,她也并不是李淮修的妹妹。

    只是,李淮修是怎么想的呢?

    玉團一樣的人,情緒都擺在面上,叫人想摸摸她的臉頰。

    柳嬤嬤叫她看得好笑,見她滿面愁緒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不由摸摸她的發(fā)髻,“姑娘這是怎么了,還愁眉苦臉的�!�

    這話不好同旁人說,阿瑤只好糊弄過去,怏怏地打絡(luò)子。

    到了夜間,李淮修派人傳了信回來,叫阿瑤先用膳。

    阿瑤雖然失落,但是還是乖乖地一個人吃完了飯,只是少用了半碗飯。

    天色慢慢暗淡下來,阿瑤坐在秋千上,軟軟的臉頰抵在秋千繩子上,靜靜地望著院子門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淮修踏著夜色回來了。

    阿瑤見他就忍不住高興,從秋千上跳下來,像只輕靈的雀。

    男人拿著小匣子,遠遠就朝她抬抬手,示意她進屋去。

    阿瑤提著裙擺,聽話地進去了。

    李淮修身上帶著霧氣,不知道從哪里趕回來的,阿瑤就跟在他身后,仰著臉跟著他轉(zhuǎn)悠。

    “你這樣急做什么?”李淮修把佩劍解了,有些好笑地問道。

    栗子糕放在桌上,阿瑤沒去拿,依舊仰著頭望著李淮修,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里,帶著股說不出的情緒。

    女孩看著他不說話。

    李淮修坐在她對面,凝神看她一會,就發(fā)現(xiàn)阿瑤面色不好看,雪白柔軟的面頰沒有一絲血色,還有點驚惶的樣子。

    燭火噼啪響了一聲,男人輕聲道:“怎么了?”

    “受委屈了?”女孩這幅模樣,叫男人下意識放柔了語氣。

    阿瑤眨眨眼睛,長睫輕柔的覆在臉頰上,如月生暈的面龐上沒有了往日甜甜的笑容,她垂著眸子,將曹文英下午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永州王以為我是大當家的妹妹,所以想要求娶我�!�

    李淮修坐在桌前,就著燭火看著女孩的眉眼,“確有此事,曹文英惹你不高興了?”

    阿瑤搖搖頭,攥著手心,語調(diào)不自覺就有些怯怯,“永州王要是還要這樣,怎么辦?”

    李淮修待她好,阿瑤心里就覺得像是夢一樣,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叫她擔心極了。

    永州王該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李淮修要是真的答應(yīng)了,她要怎么辦?阿瑤覺得自己忽然一下就回到了沈意行做選擇的時候,而她又成了那個被選擇的人,流著冷汗叫人做選擇。

    阿瑤害怕自己被放棄了。

    李淮修這才明白過來,女孩這樣愁眉苦臉,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他看著阿瑤柔軟的臉頰,心里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其實不管永州王是為了什么,看上了他手里的兵或者是其他的物件,或者任何東西。除非阿瑤自己愿意,李淮修不會叫那個永州王有見到阿瑤的機會。

    李淮修對著她,永遠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保護欲。許是當年那個愛哭鼻子的小阿瑤,抿著小嘴,紅著眼睛叫兄長抱的時候,年少的李淮修就已經(jīng)發(fā)了自己不知道的誓言了。

    阿瑤要是有不順的地方,他會覺得自己難以忍受。

    “不會的。”男人說得緩慢又篤定,“姑娘不想的,就永遠不會�!�

    阿瑤抿唇,挺直的脊背一下就放松了,她抿著唇歪頭看著李淮修,眼神與當年的小阿瑤重合了,她心里像是叫人撫走了所有的憂慮。

    李淮修說每一句話她都信。

    “那天我走在廊下,心里是很害怕的�!卑幭騺碛X得自己堅強,她不想給李淮修帶來任何麻煩,所以就一個人悶在心里。

    “我夜里睡得不好,老是想著那天的事情�!卑幰估锟粗诎稻陀X得惶恐,眼下的黛色越加深厚,她只能看著話本累極了才睡著。

    她誰也沒說,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個很麻煩的人了。

    男人的面具叫燭火投出一層陰影,阿瑤說的話他一一記住,阿瑤此刻的神色他也記住了。

    李淮修沒說什么,他伸手撥開盒子,垂著眸子看著女孩,平靜道:“吃吧�!�

    阿瑤點點頭,面頰上又露出了兩個小梨渦,埋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糕點,乖得叫人心軟。

    守在女孩床邊,等女孩睡得香甜了,李淮修就騎著馬又出了門,他沒帶面具,眉眼間有些厲色。

    這段時間城里風聲鶴唳,這陸同和來的很不是時候,李淮修原本不想來見他的。

    李淮修帶著人,騎著馬到城中一座小宅停下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子時了。

    男人面無表情,叫周元去叫門。

    周元連忙下去敲了敲門,就有一個佝僂著腰的老管家立即開了門,將幾人恭敬地迎了進去。

    陸同和拿著一把折扇,笑瞇瞇地等在堂中,見李淮修進來了,朝他拱拱手,“李公子,有失遠迎�!�

    李淮修從他身側(cè)走過,并未搭理他的裝腔作勢。

    李淮修隨意地找了個椅子坐下,一旁立刻有丫鬟上前來奉茶,儀態(tài)玲瓏,笑顏相待。

    男人厭惡有人靠他這樣近,抬抬手示意這丫鬟到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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