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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哦。”李戾有些隨意地擺擺錘子,答非所問道:“救好了,淮弟在莊子里,我在這里�!�

    李戾說得前言不搭后語,阿瑤竟然也聽懂了,巴巴地跟著問,“那柳嬤嬤她們都救出來了嗎?”

    李戾嗯了一聲,男人雖然看著呆,但是也生得十分俊朗,語罷,一雙濕潤的眼睛興沖沖地看著阿瑤,“走吧,我們要去搬家了�!�

    阿瑤一愣,跟著問道:“你們搬去哪?”

    “渝城�!�

    那豈不是阿瑤要去的地方,阿瑤一時不敢相信,“就是過了后山那個渝城嗎?”

    李戾點點頭,抿著唇,有些憧憬道:“你想吃燒雞嗎?”

    阿瑤勉強笑了笑,“我還不餓�!彼睦镞有心情吃燒雞呀,大當家的要是也去了渝城,她豈不是又撞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李戾哦了一聲,“我想吃了�!�

    “�。俊卑庛躲稇艘宦�。

    李戾認真地俯視她,“我餓了,我們走吧�!�

    阿瑤差點就跟他走了,但是還是回過神來,有些心酸道:“我不能和你走,大當家的不相信我,他見了我怕是就要拿我問罪了�!�

    阿瑤縱使非常不舍,可也沒有辦法。

    “你走吧,我一個人在這就好�!�

    渝城也不能去了,難不成要找個更遠的地方。阿瑤一時心亂如麻,一張面若桃李的面龐也顯出一些憂愁來,叫人恨不得能撫平她眉間微微隆起的皺褶。

    經歷今天這么一遭,阿瑤有些難受地想著,她是真的沒有家了。

    阿瑤在一旁憂愁,李戾卻感知不到她的情緒,見她雖然面色愁苦,但是沒有要哭的意思,就聳聳肩,有些隨意道:“你說完了嗎?”

    阿瑤愣愣地點頭,還有些不舍,“此去經年,這一別怕就是……”

    李戾最不耐聽這些文縐縐的話,抬手就把她抬到了肩膀上,“那我們走吧�!�

    阿瑤:“……”

    “李大哥你快放我下來!”

    ·

    李淮修點了兩千人進了莊子。

    張奇還死守在莊子里不肯出來,好幾個人去勸都沒辦法,老人臉頰鮮紅,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躺在躺椅上。

    “我就在這,死也死在這�!�

    李淮修無法,叫人打暈了把他抬走,專心對付眼前的局面。

    大火已經燒光了莊子的三分之二,不少院子都已經燒塌了,李淮修置身一片火海,很淡定地叫人在樹林邊緣撒些隔火的東西。

    要是燒到了樹林,百姓一些僅剩的可以充饑的東西估計也要沒了。

    “還有兩個人質�!蹦腥顺烈饕粫�,輕笑一聲,“一個送到徐州,一個送回京城�!�

    沈意行不在意俘虜的性命,李淮修也沒必要替他在乎,但是做個人情也是順手的事情。

    周元訝異地看著他,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李淮修漫不經心地吃了藥,“那更好了,我救了他們,以后更要好好報答我�!�

    周元彎了彎腰,轉瞬便明白了李淮修的意思,連忙叫人護送大皇子與趙承潤。

    莊子里的人已經清光了,李淮修還叫人去阿瑤院子里搜羅一番,一些緊要物件都運到渝城去。

    待莊子里只剩下火光以后,李淮修抽出劍,按了按臉上的面具,氣場一下沉凝下來。

    他看著一片狼藉的莊子,輕聲問:“沈都司在哪?”

    ·

    沈意行見莊子已經燒了一半,可張奇再也沒有出現了,他很輕地蹙了蹙眉。

    莊子上的人估計也轉移走了,不然不會如此安靜。

    “叫人把莊子包緊一點,有人出來就攔住�!�

    一旁的副官領命而去。

    莊子里一直沒人出來,老太監(jiān)看著也急,生怕自家世子跟著沖進去了,正這般想著呢,沈意行就翻身上了馬,老太監(jiān)心里一咯噔。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淡淡道:“不等了,叫人跟著我進去�!�

    老太監(jiān)一張臉皺成了菊花,想攔又不敢攔,一拍腦袋,去后方找鎮(zhèn)南王了。

    馮大娘子金貴,他們世子也金貴呀,這水火無情,世子要是有個好歹,老太監(jiān)伺候他一輩子,也跟著不想活了。

    沈意行順著莊子的小路進去了,還沒走進去一些,就被一群穿著短打的土匪堵住了去路。

    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漫不經心地騎在馬上,悄然攔住了他們。

    李淮修看著對面的人,笑道:“沈都司,久仰大名。”

    李淮修雖然帶著面具,但是氣質過人,不像這山野出生的人,像個教養(yǎng)極好的高門公子,很難叫人相信他就是這群土匪的頭頭。

    但是再難相信,也不得不信,沈意行一邊打量著他,一邊不輕不重地頷了頷首。

    兩人帶著人,一時都沉默了,在火光中對峙起來。

    沈意行看了李淮修許久,神色不明,過了半晌也笑了笑,很溫潤的感覺,“你是這莊子的主人?”

    李淮修嗯了一聲,開門見山道:“沈都司此番前來,不就是為了救你表妹嗎?現在表妹也救到了,沈都司駐足在此,難不成是為了看風景?”

    沈意行左右打量莊子,“本官來找未婚妻。”

    他語調閑適,天經地義一般,“本官家里的人,一時沒照看好,現在自然要找回來�!�

    李淮修點點頭,非常贊同的樣子,“沈都司是個重情義的人�!�

    沈意行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眼神一瞬間銳利起來。

    和這土匪打了半天太極,沈意行已經有些不耐了,他帶了這么多人,根本就不怕對方。

    這時,副官突然帶著一隊人,從隊伍后方急急地到了前面來,尷尬沖沈意行拱手。

    “世子,王爺說要撤了您的指揮官�!�

    沈意行面無表情,“叫他滾�!�

    鎮(zhèn)南王怕是瘋了,打仗的時候隨意更換指揮官。

    副官也陪著笑臉,“王爺說了,馮二娘子救回來了,剛剛有人傳消息,說大皇子與趙公子也安全送回去了,咱們一兵一卒都貴重,倒不必如此死磕,稍后再想其他辦法就是�!�

    沈意行抬頭看向對面,兩人隔著百米,只能隱約看見李淮修沖他勾了勾唇。

    沈意行握緊了韁繩。

    他把兵符扔給副官,語調像含了冰,“那就叫我的人進來�!�

    副官勾著腰,頭幾乎低到地上去,“鎮(zhèn)南王叫人堵住了莊子,只準出不準進�!�

    沈意行看著身后的軍隊,估計進來的全都是馮家軍,鎮(zhèn)南王撤了他的指揮使,這伙人就不會聽他的。

    他深深地呼了口氣,叫自己平靜下來。

    夜里已經起了寒風,他覺得刺骨的冷,沈意行身后站著千軍萬馬,但他知道其實只有自己一個人。

    沈意行從小就知道權利至高無上,他讀了很多書,替朝廷辦了無數案子,元帝還正常的時候,幾次想要拉攏他,他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權利,能掌控住自己想要的。

    可鎮(zhèn)南王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叫他深切地認識到,不夠,遠遠不夠,他還遠遠不夠強大。

    沈意行撤了兵,他騎著馬奔向另一個方向。

    夜里冷,他不知道阿瑤在哪,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有沒有人照顧,有沒有一個人掉眼淚。

    這股牽絆像一根繩子扯住他的心臟,叫他沒有辦法遠離。

    他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叫自己強大起來。

    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樹林間,副官連忙去稟告鎮(zhèn)南王,說世子一個人不知道去哪了。

    副官有些擔心,世子要是一個人去劫那幫土匪,沒事還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們剛剛這群給鎮(zhèn)南王辦事的小嘍啰可就慘了。

    鎮(zhèn)南王懶懶地笑了笑,“他有分寸。”

    眼見對方退兵了,周元還有些懵。

    “莊主,我們要不要乘勝追擊?”

    李淮修調轉馬頭,男人取下面具,面容像是畫家精心描繪出來的,他顯然心情不錯,輕嘲道:“打的贏才叫乘勝追擊�!�

    他原本就是來拖延時間,還耍心機討了個巧,現在估計莊子里的人都占了渝州城了,他們自然是能不打則不打。

    ·

    趙承潤是被五花大綁送走的,他喘著粗氣,躺在馬車上破口大罵。

    外邊那幾個土匪眉頭都不皺一下,只當沒聽見,一心一意趕著夜路。

    趙承潤滿心憂慮,只要一想到阿瑤被留在那匪窩里了,他就覺得自己額上的青筋都在跳。

    馬車行了一會,突然停了下來,趙承潤連忙把耳朵貼在馬車壁上,外面?zhèn)鱽砑毸榈难哉Z聲,他竟然聽見了自家老頭的聲音。

    馬車外,趙永年朝幾個土匪和善地笑了笑,“謝謝幾位小兄弟了,本官管教不善,叫犬子闖到莊子上,多有冒犯了�!�

    幾個土匪對視一眼,朝他拱拱手,“趙將軍言過了,竟然公子已經送到將軍這,我等還急著回去復命。”

    趙永年于是叫身后的下人搬來幾袋糧食,“還請幾位將這些薄禮帶回,也替我再謝謝你們莊主�!�

    沒人同他客氣,把糧食搬上馬車,又將一臉懵的趙承潤扔下馬車,就駕著馬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永年坐在馬車上,叫人把趙承潤松綁,沉聲道:“到馬車上來�!�

    趙承潤被松開以后,站在原地活動了胳膊手腳,趙永年見狀不咸不淡地催促兩聲。

    少年抹了把臉,在心里暗罵兩句,吊兒郎當地上了馬車。

    趙永年坐在他對面,馬車在夜里疾馳起來,男人看著對面沒個正形的兒子,冷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趙承潤沖他一笑,有些少年不知愁的意味,“打仗唄�!�

    “你在丟我的臉�!壁w永年截住他的話頭,面色沉凝道:“你在丟趙家的臉�!�

    趙承潤一下黑了臉,“我怎么丟臉了,我在后山巡邏,一時失手叫人抓了,難不成要我躲在隊伍里當懦夫嗎?”

    少年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趙永年看他兩眼,見他那副年輕氣盛的模樣就忍不住嗤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你是個什么東西?你在人家那里排的上號嗎?”

    這話觸及了一個羽翼未豐的少年隱秘的自尊心。

    趙承潤捏了捏拳頭,他看著趙永年,眼睛里像是冒著火,一字一句道:“關你屁事�!�

    趙永年冷笑一聲,抬腿就是一腳,踢得趙承潤撞爛了馬車壁,直直地飛出去摔在路上。

    馬車停也不停地往前跑去,趙永年有些嘲諷的聲音也隨之飄遠,“你有能耐,自己跑回來吧�!�

    趙承潤平日里叫趙永年打習慣了,立馬就翻身坐在地上,望著遠去的馬車,他面無表情地罵了句臟話。

    30.

    賠罪

    大當家的同你道歉

    莊子最終被大火吞噬,

    李淮修看著這個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地方,眼神微微沉凝。

    他騎著馬在山坡上徘徊許久,最終一揮馬鞭,

    朝著渝州城疾馳而去。

    李淮修進入渝城的時候,

    天色已然要放亮了,

    周元同幾個面色煞白的官員守在城墻上。

    見李淮修騎著馬直入渝城,

    一行官員連忙從城墻上下來,點頭哈腰地歡迎李淮修。

    這些官員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看得懂形勢,

    渝城是個小城,一時能調出的兵才堪堪三千人,

    劉刺史被李淮修命人殺了以后,這幾個平日里被劉刺史壓了一頭的小官,

    即刻就準備給自己升一升品階了,

    還沒摸清楚情況呢,

    就帶著自己那幾百個府兵,

    急急地就要去除匪,搶一搶這功勞。

    待周元領著幾千兵,

    悄無聲息地將渝城大門圍了起來,

    幾人就傻了眼,他們連刺史的令牌都沒有,一千個兵都湊不出來。更不說這些兵氣勢如此滲人,怕是手上都沾過血,

    哪里是城里那些酒囊飯袋可以比的。

    幾人都是小官,

    自然是保命要緊,幾乎是即刻就換了副嘴臉,同周元一起,巴巴地守在這,

    這會見了李淮修,恨不得上前去扶他下馬。

    周元很是見不得他們這幅做派,一直冷著臉,到叫幾個小官越發(fā)忐忑,生怕這人不講道理,將自己也一刀送走。

    好在李淮修雖有個土匪的名頭,可行事做派完全沒個土匪的樣子,他沒帶面具,生得俊朗又帶著笑,叫幾人一下放了戒心,覺得他是個氣度過人的翩翩公子,于是不再時刻擔心自己隨時人頭落地。

    李淮修并不搭理他們,只騎著馬,慢悠悠地往城里走,幾個官員怕跟丟了,連馬都來不及牽,急急地跟在馬后,臉上恨不得笑出朵花來。

    渝州地方偏僻,天高皇帝遠,這兒的百姓沒少叫這些肥頭大耳的官員欺壓,平日里年份好,日子倒也勉強過得下去,可今年鬧了大災,糧食又叫這些權貴強征走了,百姓賣兒賣女以求生存的都不少見。

    后來尸體多的連亂葬崗都堆不下了,百姓就裹著麻布,把尸體往山上扔。

    因此,渝城里可以說是人煙稀少,大街上都少有人往來,即便是有人上街,遠遠地見李淮修一行人,騎著大馬從路上壓過來,也都急急地逃走了。

    李淮修昨夜來時是半夜,倒不知道這城里白日里也是如此的荒涼。

    馬平緯是個八品芝麻官,生得一副忠厚老實相,往日里是給劉刺史抬高帽的,他這般討好上司,幾個同僚對他頗為看不上眼。這會見了新主子,馬平緯也十分地上道,開始主動講起為何這些百姓這般對他們避之如蛇了。

    原來自從鬧災以后,這已經不是渝城第一次叫土匪打上門來了,只是以往勉強叫人守住了,不像這次,連刺史都叫人斬于馬下,這些百姓慌亂自然對李淮修等人避如蛇蝎。

    馬平緯勾著身子諂媚道:“只是……公子一看就是不俗之人,想必非那不入流的匪患,只是不知您是哪家的公子?”

    如今世道亂,連元帝自個都貪生怕死,遠遠跑到了徐州,他們這些官員,自然是誰手里有權利,就認誰做主子,臉色變得快的很。更何況,馬平緯沒少見過土匪,就沒一位跟今個這位公子一般,個子高挑,面容俊朗,生的是恍若天神,沒有氏族高門過人的底蘊,哪里奉養(yǎng)地出這般神仙公子。

    “我姓李。”李淮修聞言笑了笑,他未帶面具,露出的面容確實極為俊美,他語調隨意道:“你怎知我們就不是?”

    馬平緯聞言一愣,腦門子都是汗,撐著笑臉不知道該說什么。一旁幾個沒搭上話的小官,彼此擠眉弄眼,也沒人上去給他解圍。

    李淮修見狀倒也不為難他,只懶懶地揮了揮馬鞭,道:“你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即可,我們不會在這待太久�!�

    馬平緯這才拱手,頭上的冷汗都滴在在靴子上,“李公子想待多久都行,我等自然全力招待�!�

    李淮修聞言向他微微頷首,就跟著周元轉入一條小巷,兩人騎著馬,轉瞬就沒了蹤跡,只留下一行官員面面相覷。

    ·

    阿瑤被李戾放在肩頭,她幾經掙扎,數次想要逃走,次數多了,她又實在好抓,李戾還以為她是在同他做游戲。

    懶洋洋地把人拎回肩頭以后,還故意晃悠兩下,好叫阿瑤能溜下去,他再一伸長臂,把人輕輕松松扯回來。

    阿瑤:“……”

    后來阿瑤也累了,李戾再怎么晃悠,她都不往下跑,還調整一下姿勢,有氣無力地坐在李戾肩頭。

    她一夜未眠,心情也欠佳,頭發(fā)和衣裳也在樹林里刮得亂七八糟,實在稱不上得體,若是以往,這般模樣阿瑤定然是羞于見人。但是現在,阿瑤只是攏了攏袖擺,待有人來便遮住面龐,其余時刻便不再管了。

    阿瑤活了十幾年,沒遇到過什么大事,她雖親緣淡薄,但是兒時有個樊氏待她很好,后來又交往趙書研這個密友,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幸運的�?墒乾F在,阿瑤想著大當家的不相信她,心里不知為何就覺得難過,覺得自己運氣實在是有些差。

    阿瑤坐在李戾肩頭,一高一低地晃蕩,她冷靜下來以后,慢慢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tài)。阿瑤不想做一個膽小的人,不是她做的事情,她不能承認,也不能背這個黑鍋,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

    她要找大當家的說清楚,只有這樣,不管大當家的相不相信,阿瑤自己才能舒坦了。

    想清楚以后,阿瑤一瞬間就輕松了許多,眼見兩人走出了大山,可大黃也腳步不停,它一路踢石打樹,還時不時昂昂叫兩聲,阿瑤幾次被它嚇到,暗暗覺得它是只十分磨人的猴子。

    眼睜睜看著大黃也跟著她們出了山,阿瑤細聲細氣道:“大黃怎么跟著我們一起出來了?”這猴子看著精的很,阿瑤總覺得自己像是在說它的壞話,心里有些惴惴。

    李戾點點頭,他雖已經是男人的模樣了,生得高大俊朗,可是眼神卻依舊像個稚子,他朝阿瑤認真道:“去我們新家認門�!�

    認門……?阿瑤看著大黃慢悠悠地跟著他們,過了好半晌才理解過來,只能干巴巴地說了一句挺好的。

    李戾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出了山,李戾竟然還是慢悠悠地走,沒有要騎馬的意思,阿瑤略微看了一下,這樣走,怕是要走到早上去,“李大哥,你怎么不騎馬?”

    李戾撓了撓頭,也有些困惑的樣子,“淮弟不讓我騎,他叫我架馬車�!�

    “我懶得架。”李戾突然換了種語氣,聲音小小的,“你別告訴他�!�

    他這么大的個子,這樣悄悄同阿瑤說話,看著可憐兮兮的。

    阿瑤嘆了口氣,“我自己下來走好不好?我保證不跑�!边@般托著她,不知道要多累。

    李戾搖頭,他嘆了口氣,“你別動就好,我力氣大。”

    阿瑤的重量對李戾來說,跟只小貓似的,他扛著走一整天都不覺得累。更何況,這小娘子愛掉淚珠子,李戾最近不知怎么了,非常見不得這種東西。

    李戾身體好,腳程快,幾乎只要了兩個時辰就到了渝城,阿瑤坐在他肩頭,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

    眼見渝城近在眼前,她才打起精神來。

    李戾就這樣托著她進了渝城,阿瑤生怕別人見了自己這幅丑態(tài),連忙用帕子蓋住臉頰,她悄悄從衣擺下往外打量一圈,看著看著,愣愣地把衣擺放下了。

    阿瑤這才知道自己原先的想法實在太過膚淺,她要是真的一個人想要在渝城躲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里簡直就像一座空城。

    同熱鬧的京城完全不一樣,街上的鋪子都大門緊閉,路上幾乎沒人往來,蕭瑟得仿佛無人住一般。

    李戾一進城,就有個侍衛(wèi)候在門口,見他們兩人奇奇怪怪,隨身還帶只猴子,也不敢多看,低著頭帶他們進了那座院子。

    這個院子是城里一戶富戶人家的院子,早年從京城搬來的,主家家財萬貫,院子修的極為精致,幾步一小閣,十步一流水,雕梁畫棟,珍品林布。遭了災以后,就用這院子與刺史抵了些糧食,一家人往南遷了。

    院子裝的多么華麗是一回事,還有極為重要的一點,這個院子的風格同京城一脈相承,叫人見了就仿佛回了京城一般。

    阿瑤沒能回憶起京城的美好生活,只是嚇得面色發(fā)白,小聲道:“大當家的是把這座城搶了嗎?”

    這可不是小事情,這是殺頭的大罪。

    李戾不搭理她,他自己也沒見過這院子,新鮮著呢,進了府就把阿瑤丟在一張石凳上,同大黃一起參觀這精致好看的院子,隨手拉了個下人便問廚房在哪,大黃也猴仗人勢,上躥下跳囂張得不得了。

    柳嬤嬤早已候在此處多時了,見阿瑤完好無損地進來了,一時熱淚盈眶,拉著阿瑤的手不住地揉捏,“你這丫頭,怎么一個人往那林子里跑�!鄙缴系囊拔镫m說餓死了大半,但是難保沒有意外。柳嬤嬤把她當嬌女養(yǎng),也跟著一夜未眠。

    阿瑤不知道還有人這樣替她著急,一時都愣住了,心里像是被人捂了一下,望著柳嬤嬤都有些怯怯的。

    阿瑤很少接觸這樣待她這般慈祥的老婦人,到叫她生出些孺慕之情來,她也緊緊地握住柳嬤嬤的手,覺得昨夜自己夜逃實在是太過不懂事。

    柳嬤嬤拉著她說了好一會話,這才放開阿瑤的手。

    “姑娘來瞧瞧這院子,老奴一眼就覺得姑娘會喜歡�!�

    柳嬤嬤這般熱情,阿瑤卻有些躊躇,“嬤嬤,大當家的在哪?”

    “主子怕是要一會才能回來�!绷鴭邒咧腊帗男┦裁矗娝袂榛炭�,不免憐愛,柔聲道:“姑娘別怕,主子對姑娘好還來不及呢�!�

    阿瑤心里還是有些惴惴,柳嬤嬤見她心神不寧,干脆就叫她幫著收拾箱籠。

    這府上還有些前主人留下的下人,柳嬤嬤戒心重,并不讓下人們碰貴重物件。

    阿瑤幫柳嬤嬤將首飾重新規(guī)整,待開了箱籠,阿瑤都有些驚訝了。

    這些平平無奇的箱籠里,裝的都是些珍品,有書畫,有瓷器,最多的是極為大氣漂亮的首飾,有的極為珍貴,有的只是單純的漂亮,只是這些做工款式,都是阿瑤從未見過的。

    柳嬤嬤瞇了瞇獨眼,此刻也顯得十分慈愛,見阿瑤毫不掩飾的驚嘆,她笑道:“這些都是莊主母親的嫁妝,當年還典賣了許多,只可惜夫人當初未能生下個小娘子,以后也不知要傳給誰�!�

    阿瑤不由對大當家的母親有些好奇,夫人當初應當是個家世極好的貴女,不然怎么會有這樣豐厚的嫁妝,元帝的長女出嫁時在夫家曬妝,阿瑤也跟著去看過,當時只覺得十分豪華名貴,現在想起來,在這幾十個箱籠面前,都是落了下乘。可是夫人如果出身這般好,為何大當家的卻做了土匪呢?

    “大當家的母親是哪家的娘子嗎?”阿瑤這樣想著,自然也這樣問出來了。

    柳嬤嬤低著頭,拿起首飾開始擦拭,老人面上有些哀傷,并不回答阿瑤的問題,阿瑤見了,知道自己怕是問了個惹柳嬤嬤傷心的問題,一時也安靜下來。

    李淮修回來的時候,就見阿瑤正同柳嬤嬤一起收拾箱籠。

    女孩一夜未眠,眼下有兩道青黛,她乖乖地站在廊下,朝陽自天邊升起,給她的身形描上一層光暈,白嫩的臉頰像是在發(fā)光,女孩漂亮得有些過分了。

    李淮修靠在墻邊,不知在想什么,就這樣看了許久。

    柳嬤嬤不知何時發(fā)現了李淮修的身影,識趣地下去了,還悄悄帶走了一院子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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