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些士兵疏于鍛煉,想必平日里上差也十分敷衍,不怪被人打成這樣。
也不知道家里的人都是不是安全歸家了,下人們跑到哪里去了,昨夜兵荒馬亂,連個捎信的功夫都沒有。
但再怎么樣也比她要安全。
想來想去,阿瑤最擔心的事情,還是夢里夢到的。
面對險境,世子不救她,反而救了另一個‘表妹’。
阿瑤不是蠢笨的人,這夢里的事情一樁一樁開始對上了,她也不會自欺欺人地覺得是假的。
她對世子沒有什么男女之情,但是兄妹之情多少還是有些的,心里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但是什么都沒有好好活著重要,阿瑤從縫隙里看向馬車外,世子不救她,她就得想辦法自救。
馬車在路上平穩(wěn)地行駛著,兩側都守著匪徒,面色嚴肅,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不堪,倒有些正規(guī)軍的感覺。
阿瑤靠在馬車壁上,覺得自己被抓實在是冤枉,馮清雅是因為看見了那個小山一樣的男人的臉,所以就被抓走了,可她什么都沒做,也被這些匪徒去而又返地抓住了。
阿瑤想不明白,為什么不能讓人看臉呢,難不成這群人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成?
阿瑤昨夜也見了那個小山似的男人的臉,并未發(fā)現什么異常,是個看起來愣愣的大漢,眼神也呆呆的。
倒是那個帶著面具的男子,阿瑤攥了攥手指,月白的臉上帶出兩分迷茫來,她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這馬車并不比府里專門用來接送貴人的轎子,減震功能做得很差,路上又都不是官道,一路搖搖晃晃,阿瑤迷迷糊糊竟然也真的睡著了。
馬車淹沒在一眾壓著財物的車隊里,因為不走官道,所以路上免不了磕絆,腦袋枕在車壁上,很難睡個好覺。
許是在馬車上的原因,阿瑤不敢睡死,所以并沒有再做那個夢了。
醒來就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馬車已經走到了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地方。
馮清雅窩在角落里,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干什么。
阿瑤悄悄挑開簾子,看著窗外陌生的景色,這是一片看不清盡頭的樹林,前后都看不著頭,阿瑤思考了一下逃跑的可能性,發(fā)現幾乎不可能。
這群土匪緊趕慢趕走了一個白天,還專挑小路走,這個地方估計也是極為偏僻。再加上現在天色又要暗淡下來,阿瑤一個閨閣女子,沒有在野外生活的經驗,也不認識路,怕是走不出這個林子。
阿瑤暫時息了這個心思,抬抬手臂,活動一下被綁了很久的雙臂。
她兩只手都被一根粗粗的麻繩綁在一起,已經有些淤血了,阿瑤試著動了動,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怕是綁太久了,剛開始磨著很疼,現在已經麻木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馮清雅也醒了過來,陰著臉坐在馬車角落里。
馬車速度也慢了下來,停在了樹林間的一片空地上。
在馬上的土匪也翻身下馬,尋了干燥的木頭,在一塊干凈的地方開始起鍋做飯。行事間紀律嚴明,若不是穿著破爛,怕是比大元的軍隊更像軍隊。
不一會就飄起了飯菜香,只是簡簡單單甚至有些粗糙的菜式,阿瑤卻悄悄吞了吞口水。
一天一夜了,她都沒吃什么東西,肚子里已經在小聲地叫了。
又等了一會,馬車簾子被掀開,那個瞎了只眼睛的老婦人又上來了,她端了個托盤,上面擱著兩碗溫粥,還有幾盤清爽的小菜。
裝在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破邊的白瓷碗里,卻勾的阿瑤悄悄吞了吞口水。
老婦人看在眼里,把托盤放在了小案上,笑道:“舟車勞頓,只有些簡單菜色,兩位姑娘莫要嫌棄�!�
說著,還替阿瑤和馮清雅解了手上的繩子。
阿瑤活動了會手腕,有些不好意思道:“謝謝婆婆�!�
老婦人把麻繩扔出馬車,“叫我柳嬤嬤就好�!�
柳嬤嬤這幅做派,顯然不怕她們逃跑了。
見阿瑤手腕磨得嚇人,還從懷中拿出一小盒藥膏替她上藥。
乳白色的膏藥化在傷口處,傷處一陣清涼,舒服了很多。
阿瑤沉默了一會,看著自己的手腕,“柳嬤嬤可否幫我們姐妹二人說說情,我們并無沖撞之意,昨夜也只是機緣巧合,等離開這里,我們一定忘得干干凈凈�!�
馮清雅也略帶急迫地看向柳嬤嬤。
柳嬤嬤笑了笑,見阿瑤的手腕已經上好藥了,把藥膏收起來,答非所問道:“我們部隊在此只休息半個時辰,夜里還要趕路,二位姑娘可別耽誤了用膳�!�
說完,就掀開門簾下去了。
門口那個車夫還守在這,只讓人遞了兩個饅頭而已。
阿瑤方才只是試試,因此倒也不算太失望,曲了曲手腕,聞到一股清涼的香味,有點像一種香料。
阿瑤沒多想,開始專心填飽肚子。
馮清雅忽然往馬車壁上踢了一腳,小聲罵道:“一群山野村夫!還什么部隊!忒會往臉上貼金!”
小案上的吃食也跟著一震,阿瑤動作一頓,抬頭冷冷地盯著她。
馮清雅動作一滯,半天沒再說話。
用完了膳食,那位柳嬤嬤又上車收走了碗筷,沒有再綁住她們的手。
車隊在夜色里平穩(wěn)地向前行駛。
·
百里之外的別院,竹院燈火通明,沈意行坐在窗邊的小榻上,修長的手指擺弄著桌上被匪寇們剩下的一只小釵。
一個尖著嗓子面無須發(fā)的老太監(jiān)輕輕推開了門,躬身道:“稟世子殿下,這別院開放的地方,里里外外,整整齊齊搜羅了三四遍,一個人影也沒有,倒是有幾個趁機進來渾水摸魚的難民,都已經抓住了,主子可要把他們叫上來問話?”
沈意行用小釵撥了撥桌上的燭火,語氣溫和,“沒必要,帶下去審吧�!�
“再去搜一遍�!鄙蛞庑锌粗巴猓掷镂罩♀O,他幾乎能想象到她倚在這窗邊看話本的樣子。
“她膽子小,能跑到哪里去呢?”男人好似在自言自語,語氣中帶著絲憐愛。
老太監(jiān)只得行禮退下,苦著臉叫這些官爺再找一遍。
還沒走到院子外頭,一個婦人被壓著送到門前,“去稟告世子,這婦人知道馮姑娘的下落�!�
老太監(jiān)心中一喜,急急地進了院子。
14.
逾矩
看著她,李淮修心里有一種很奇怪……
馬車又趕了一整夜的夜路,直到第二日清晨,車隊才在一個僻靜的山莊前停下。
山莊處在一個山腳下,四周眺望都不見人煙,想必是個極為偏僻的地方。
阿瑤粗粗一算,他們趕了將近兩天的路程,路上休息的時間不過就是一日做一次飯的那半個時辰,她們多半已經出了京城的地界,阿瑤曾看過大元的輿圖。大致推測這里應該是永州或者是徐州。
不管是哪,總歸都沒來過。
這些土匪們開始卸貨,阿瑤和馮清雅被那個柳嬤嬤帶著下了馬車往莊子里去。
這個莊子大的超過了阿瑤的想象,京城是天子居所,周邊的地界也貴,城外的莊子都是小巧精致,只圖個野趣,很難得見到這么粗狂大氣的莊子。
阿瑤一路謹記自己俘虜的身份,低著頭不敢四處亂看,生怕又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柳嬤嬤的態(tài)度卻十分坦然,甚至還給二人介紹起來,若不是忽略手上的勒痕,她們簡直就像被招待的客人。
莊子不僅僅大,東西也齊全,里面有田地,池塘,不少婦女幼童在其間嬉戲,見到他們三人都好奇地望過來,有的還向柳嬤嬤行禮,雖怪模怪樣,但是也可看出,這群土匪內部似乎等級分明,且頗為和睦。
阿瑤甚至還看到一個專門織布的院子,若是要求不精細,這個莊子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柳嬤嬤將二人領到一個簡陋的院子里,笑道:“這里就是兩位姑娘的住處了,二位姑娘可在莊子里隨意走動,但是切記不要出去。”
二人點頭應下,馮清雅一路上什么都不順心,覺得自己吃盡了苦頭,現下是難得的乖順。
柳嬤嬤自顧自地離去了,馮清雅忙不迭地進了一旁一個廂房,廂房里更是簡陋,只有一個木桌和一張草床,馮清雅知道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竟然也都忍下來了。
“也不知道家里人什么時候來救我們�!瘪T清雅望著這間屋子,眼眶突然紅了,她從小到大,哪里受過這種罪。
阿瑤被她連累到這來,心里不可能沒有芥蒂,現在也不想搭理她,一句活該是因為教養(yǎng)才沒有說出口。
又想起夢里世子救了另一個女人,阿瑤打量著馮清雅,估計就是救了她。
阿瑤現在已經不難受了,就是好奇,馮清雅是怎么這么招人喜歡的,不管先來還是后到,“你同世子熟悉嗎?”
馮清雅不知道她為什么問這種問題,她都沒見過世子,哪里來的熟悉,不由酸道:“自然是沒有姐姐你熟悉的�!�
阿瑤見她一臉防備,知道自己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也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
馮清雅一人站在院子里,默默地哭了許久,見實在不會有人來哄她了,才抽抽噎噎地進了房間,房門關的震天響。
現在是早晨,外邊都是勞作的人們,阿瑤坐在桌子上,一時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她到現在都沒弄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抓過來。
難道是為了向馮家換取錢財,可是夢里為什么又會和世子對上呢?
若是為了錢財,倒是可以商量一二,可阿瑤想起夢里那杯毒酒,心里就膈應的慌。
她不敢相信父親和母親會因此就斷送她的性命,可是這一路上仔細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與馮府的名聲相比,她算不得什么。
中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失貞了。
想到這,阿瑤擰了擰眉,暫時把疑慮壓在了心頭。
許是確信她們二人不敢亂跑,屋子外面甚至連個守衛(wèi)都沒有。
阿瑤提著裙子出了門,她兩日沒有沐浴了,現在也沒有用早膳,實在難受得慌。
一時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就得讓自己過得舒服點。
院子外邊就是片正在被耕種的田地,其間不僅僅有婦人幼童,還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
阿瑤站在田邊,雖然只穿著一件簡單的襦裙,可是膚白如雪,面若桃李,讓人恍惚間以為自己見了神仙。
一個扎了兩個小辮子的小姑娘,手里還攥著兩把草,羞怯地靠近她,“姐姐是貴人嗎?”
阿瑤笑著搖搖頭,“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被她笑紅了臉,小聲道:“我叫圓妞。”
“圓妞知道哪里可以取些吃食嗎?”阿瑤柔聲問她,雖說可能是土匪的后代,可是畢竟還是個稚子,阿瑤也不會遷怒于她。
圓妞想了一會,指了指莊子中間的院子,“好吃的要去找柳嬤嬤�!�
阿瑤摸摸她的頭,柔聲謝謝她。
圓妞扭扭捏捏地跑開了。
阿瑤向莊子中間走去,越是往中間,院子就越是稀少,但是建得精細些,想必是那個土匪頭頭的住處。
還沒靠近中間那個建了高墻的院子,阿瑤就被兩個守衛(wèi)的攔了下來。
“姑娘有何事,我等可以代為通傳�!�
阿瑤態(tài)度平和,“我找柳嬤嬤�!�
兩個守衛(wèi)對視一眼,一個朝她點點頭,“我去通傳,姑娘稍等。”
阿瑤就在院子外邊等。
沒一會,柳嬤嬤就出來了,她把阿瑤往院子里領,“姑娘這是?”
阿瑤只好道:“嬤嬤把我們姐妹二人請到這里來,倒也要管管我們的吃食呀�!�
柳嬤嬤拍了拍腦袋,笑道:“是我疏忽了,姑娘你來的正巧,我們主子正吃著呢,姑娘不如來一同用些。”
與土匪同桌而食,阿瑤一愣,下意識拒絕道:“倒也不必,嬤嬤備些簡單……”
話還沒說完,柳嬤嬤已經扯著她的袖子往里走了,阿瑤擺手連連拒絕,又不敢大力推拒,傷了這個看著身子不太好的嬤嬤。
阿瑤無奈地被扯入內間,這是個和京中規(guī)制不太一樣的院子,更大也更簡單些,阿瑤被柳嬤嬤拉著往里走,越過門檻,就見一張大大的紅木桌子,上邊擺了些簡單的吃食。
見到桌上用食的人,阿瑤一怔,原本推拒的力道小了些。
一個著淡藍色長袍的男子,閑適地坐在桌后,修長的手指握住一雙筷子,面上戴著一副面具。
阿瑤看著他,心里不知為何,狠狠地一跳。
是夢里那個男子。
李淮修抬頭,就見到阿瑤愣愣地望著他,月白的臉上帶著股說不出的茫然。
他下意識把人上下看了一遍,才看向柳嬤嬤,語氣有些不悅,“嬤嬤,你逾矩了�!�
他讓柳嬤嬤仔細著阿瑤的吃食,沒讓把人領到他面前來。
柳嬤嬤笑瞇瞇道:“老奴自去領罰去,就是這姑娘可憐,現在莊子上忙著,老奴哪有時間給姑娘做吃食,怕是要餓到夜間�!�
阿瑤一路顛簸,臉色也憔悴了些,看著倒像真的被餓壞了,一副小可憐樣。
李淮修沉默一會,臉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淡淡道:“餓嗎?”
阿瑤站在桌旁,反應了一會才知道是在說自己,莫名感到一陣局促,輕聲道:“餓�!�
李淮修頷首,“坐吧�!�
柳嬤嬤連忙扶她在李淮修對面坐下,“姑娘別客氣,就當自己家,放心吃�!�
阿瑤手里被塞了雙筷子,柳嬤嬤還熱切地站在一旁給她夾菜,阿瑤吃了口蓮藕,看著格外熱切的柳嬤嬤,又看著對面冷淡的男人,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柳嬤嬤見兩人各吃各的,不由笑道:“瞧我這記性,廚房今天殺了只老母雞,燉了湯,熬了一整天,現在最是滋補的時候,老奴這就去端來�!闭f罷就退下了。
阿瑤愕然地抬頭時,屋里只剩下二人相對而食。
男人半垂著眼睛,專心用著自己的飯,還只吃自己面前的一道菜,筷子絕不往對面伸一下。
阿瑤順勢悄悄抬眼打量著男人,男人帶了一個蓋住上半張臉的面具,露出的嘴巴和下顎線條冷硬。他坐在簡陋的屋子里,一舉一動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貴氣,阿瑤只在那些出身極好的世家子身上見到過。
這應該是個很不好說話的人,且一點也不像個土匪。
按照阿瑤以往受到的教養(yǎng),同一個陌生男子同桌而食,一旁還沒有下人陪護,是會遭人恥笑有礙名聲的。
可她都已經是被土匪抓過的人了,名聲已經壞了,不差這一點半點。
且想起夢中的那些東西,阿瑤就覺得自己現在做什么都無所謂。
“姑娘用好了嗎?”李淮修也不是瞎子,阿瑤一直偷偷打量他,他自然是有感覺的。
阿瑤還不知道男人已經發(fā)現自己在看她了,猶豫著點點頭,她光顧著看人了,其實都沒怎么吃飯。
“吃�!崩罨葱薹畔驴曜樱拔铱粗愠��!�
他在別院時就見過了,阿瑤看著瘦弱,這般小碗吃下兩碗不成問題,現在也才吃了一半。
被他清冷的目光一掃,阿瑤下意識就埋頭吃飯了。
許是總是夢見他,阿瑤總覺得男人在哪見過,說話的聲音也熟悉,看她的眼神也熟悉。
李淮修看著她吃飯,女孩的儀態(tài)極好,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看得人賞心悅目。
李淮修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點了點頭上的面具,合上眼睛不再看她。
直到阿瑤放下了筷子,男人才睜開眼睛,“吃好了?”
阿瑤點點頭,見男人看著自己,剛想說話,男人先一步開了口。
“李淮修�!崩罨葱蘅粗澳汶S意叫吧。”
阿瑤想了想自己曾經看過的話本,試探道:“李大當家的?”
李淮修頓了頓,輕笑了聲,“可以�!�
阿瑤看著他,猶豫道:“不知您綁我姐妹二人來這是何意,若是為了錢財,現在就可以去找我們的父母,他們一定會付贖金的,若您能放小女子歸家,家中必有重謝�!�
畢竟馮清雅也在這。
說罷她有些哀求似的望著李淮修。
鎮(zhèn)南王和元帝正在掰腕子,外邊亂成一團,京城現在不知道是誰當家,放阿瑤出去了家還在不在都不一定。
“我是個”李淮修看了看窗外,停了兩秒才繼續(xù)道:“…土匪,你不能和我講道理�!�
阿瑤最后臉色黯淡地離開了。
李淮修看了會她的背影,轉身去了后堂。
被審問了一夜的大皇子,突然被一桶冷水澆醒,睜開眼睛就見那個讓他驚懼的人。
“阿瑤的未婚夫是誰?”
李淮修這樣問他。
15.
委屈
李淮修聞言,不知為何也跟著笑道……
清晨氣涼,大皇子身材高大,看著壯實其實都是虛架子,又被拷問了許久,不一會就冷的打顫。
見李淮修沒什么表情的盯著他,大皇子顫聲道:“是沈都司,鎮(zhèn)南王的世子�!�
大皇子見李淮修聽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心里不由暗唾一聲,馮家女出身高貴,品貌過人,發(fā)了瘋才會瞧上他這個什么都沒有的土匪。
李淮修看他一眼,見他目光閃爍就知道心里一定沒什么好話,李淮修也不在意,他對一旁的侍從道:“仔細些照顧,別弄死了�!�
大皇子聽得面色僵硬,心里惶恐,他已經被抓來這么多天了,父皇怎么還沒派人來救他?
他遲早要被這個瘋子玩死。
李淮修交代完以后就去了書房,幾個穿著長袍的謀士已經在堂上候著了。
待見過禮后,幾人圍著一張高腳書桌,對著輿圖低聲討論起來。
“探子來報,那狗皇帝嚇得跑到了徐州,在徐王老巢修身養(yǎng)息。”徐王是元帝早年的部下,此人非常愚忠。
只是一場襲擊,宮里的侍衛(wèi)都沒死幾個,怎么就把元帝嚇成這樣?
李淮修不由按了按桌邊的面具,他進了書房開始就取了面具,露出一張眉目英挺的面龐。
幾個親信順著他手上的動作,看到那個刻著花紋的半臉面具,不由都噤了聲。一個面有美須的男子手拿折扇,名喚張奇,張奇見狀低聲提醒道:“主子可是要服藥?”
見幾人都看著自己,李淮修這才發(fā)現自己嚇到人了,把面具隨手扔在一旁,“你繼續(xù)講�!�
幾人對視一眼,繼續(xù)講了起來。
“鎮(zhèn)南王放出消息,說聽聞元帝受襲,特地千里迢迢趕回京城護駕,還帶了一萬大軍候在城外�!�
“元帝前腳還在搶人家兒媳,哪里敢回去,可不是屁滾尿流地跑到徐州了�!�
說到這,張奇不由撫扇笑道:“主子這一仗打得好,那狗皇帝多半還以為是著了土匪的道�!�
李淮修聞言,不知為何也跟著笑道:“我不就是土匪嗎?”
幾人聞言哈哈大笑,只當他在開玩笑,
·
從院子里出來后,阿瑤看著又被侍從重新合上的門,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難受。
這土匪慣會巧言令色,且他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阿瑤就什么話都不敢說了。
阿瑤沒聽侍從的話,等著柳嬤嬤來送自己回院子,而是一個人慢慢走了回去。
院子里空空蕩蕩的,馮清雅的房間里也沒有動靜了,阿瑤靠在窗前,看著外邊綠油油的田地,心里空落落的。
這土匪把她擄來,可也不說為什么,也不像馮府索要財物,難不成就是為了日后將她和馮清雅扔在陣前戲耍一番嗎?
阿瑤想了會開始在屋子里翻看起來,就這么干坐著也太難熬了,要是有些書什么的打發(fā)時間也是好的。況且這是土匪的地界,她能少出去露面就少出去露面。
屋子里只有個落著灰的小柜子,阿瑤仔仔細細地翻找了一番,確認了這屋子里真的是什么都沒有,更不提能讓她解悶的書了。
阿瑤恍恍惚惚地坐在窗前,沒一會就倚在小案上睡著了,直到晌午才慢慢醒來,這桌案矮小,尺寸也不是專門定做的,阿瑤睡了一覺,腰酸背疼。
房間里有個簡易的梳妝臺,阿瑤坐在梳妝臺前打量自己,發(fā)現自己衣服臟亂,頭發(fā)也亂糟糟的,簡直像是受了大難一樣。
她在家時雖然缺少長輩關懷,可出門也是奴仆環(huán)繞,還沒有這么狼狽的時候。
阿瑤本來想著要讓柳嬤嬤送些水來,不說正經沐浴一次,她梳洗梳洗也是好的呀,這個樣子見人實在太過失禮。
可是柳嬤嬤一上午也未從這院子前走過一次,她猶豫一會,也沒往中間那個院子里去。
就在她百無聊賴地玩著袖口的時候,屋子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阿瑤一愣,繼而緊張的捏住了手心。
自從知道自己會那樣死去以后,阿瑤就有些草木皆兵,這些土匪看著人模狗樣,誰知道背地里會干什么。
阿瑤悄悄起身躲到床后,就見窗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個腦袋。
是那天那個輪著錘子的大漢。
阿瑤心如擂鼓,不知道這個男人在自己房間外鬼鬼祟祟做什么,難道……
她小心翼翼躺在地上,摸索著往床下爬。
好在這床雖然簡陋,可是也是個實打實的高腳床,阿瑤躺下去后又小心翼翼縮成一團。
可能時發(fā)現屋子里沒人,窗外的聲音忽然停了,阿瑤屏氣凝神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是離開了嗎?
正這么想著,屋子里一震,是那個大漢翻進來了。
阿瑤眼淚都要嚇出來了,光天化日之下,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