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尤其是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發(fā)育得很快,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程學(xué)峻已經(jīng)比她高出了半個腦袋。
“長得高才能更好地保護(hù)我姐。”
“這嘴是抹了蜜是吧?”程方秋嘴上很是嫌棄,但是眸中卻滿是笑意。
第二天三人坐上了回村的車,節(jié)假日車站很擠,但好在他們有先見之明,比平時提前到了半個小時,成功搶到了座位。
到村子里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好在帶了手電筒,不至于摸著黑回家。
程保寬和丁夕梅還沒睡,兩夫妻正坐在堂屋里烤火,聽到有人敲門,程保寬沒讓丁夕梅動,而是自己走到門口問了一句:“誰呀?”
三人早就商量好了,程方秋笑了笑,掐著嗓音喊道:“你猜?”
“你是哪家的小屁孩,跑我們家來裝神弄鬼了,明天我就告訴你爹娘去!”
程保寬皺起眉頭,故作兇巴巴地教訓(xùn)了幾句,“快回家去�!�
她爹還怪可愛的,程方秋壓下笑意,繼續(xù)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是你家的小屁孩啊,這里就是我家,快開門,我要回家�!�
程保寬只覺得門外的小孩難纏的很,正要再說些什么,就見丁夕梅從堂屋里小跑著出來,上前要開遠(yuǎn)門,他連忙阻止,“媳婦兒開不得�!�
鄉(xiāng)下地方雖說這么多年都沒出過大事,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現(xiàn)在家庭幸福美滿,賭不起。
丁夕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傻啊,這是咱閨女!”
程保寬愣住,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外面響起了程方秋放肆的笑聲,他才明白過來這是被親女兒逗弄了。
他一張臉臊得通紅,松開手,讓丁夕梅把院門打開。
一開門,就瞧見閨女和兒子站在門口,捂著肚子笑,而一向清冷的女婿這會兒臉上也帶著笑意。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程方秋沖上前給了丁夕梅和程保寬一人一個熊抱。
“你這丫頭,把你爹嚇一跳。”程保寬撓了撓后腦勺,憨厚地笑了出來。
“都是程學(xué)峻的主意�!背谭角镅壑樽愚D(zhuǎn)了轉(zhuǎn),想也沒想地就把鍋甩了出去。
程學(xué)峻:“……”
看著幼稚的程方秋,程保寬作勢擼了擼袖子,就要上前教訓(xùn)程學(xué)峻,后者有苦難言,提著行李往堂屋里跑,“爹,你敢不敢睜開眼睛看看真相!”
“別整這些沒用�!背瘫捯膊皇钦娴囊蛉耍プ〕虒W(xué)峻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將人松開了。
丁夕梅無奈地看著眼前的鬧劇,點了點程方秋的鼻尖,“你個小滑頭�!�
“哎呀,快進(jìn)門,冷死了。”程方秋一邊擁住丁夕梅的肩膀,往堂屋走,一邊回頭交代道:“周應(yīng)淮把門鎖上。”
“好�!敝軕�(yīng)淮在后面收尾。
“天氣冷了,回來一趟不容易,偏偏你們愿意折騰�!倍∠γ纺贸龃謇锓N的橘子,放到架子上給他們一人烤了一個。
程方秋取下毛茸茸的圍巾和手套,伸出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笑道:“我想我爹娘了,再怎么折騰,也要回來�!�
她這話比炭盆還讓人感到溫暖。
丁夕梅眉眼舒展開來,漂亮的桃花眼亮了亮,“有你這句話,娘這心里就滿足了�!�
“那怎么能行,我還給你們帶了很多東西呢�!背谭角镏噶酥缸雷由蠞M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臇|西,“我這次不是去滬市出差了嗎?買了很多好吃的回來�!�
聽到滬市兩個字,丁夕梅身子一僵,還沒想好怎么回,就聽見程方秋轉(zhuǎn)移了話題,“這橘子都沒黃,是不是特別酸?”
“不酸,爹給你剝一個�!背瘫捯贿呎f著,一邊在丁夕梅旁邊坐下,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拿一個橘子給我�!�
丁夕梅抬頭對上程保寬盛滿笑意的眼睛,也緩緩笑了笑,從竹筐里拿出一個橘子遞給他。
“今年村里的橘子都是這樣的,沒往年長得好看,但特別甜。”程保寬快速剝了一個橘子塞到程方秋手里,然后又剝了一個給丁夕梅。
“烤橘子也好吃,學(xué)峻小時候最喜歡了�!�
“應(yīng)淮你也嘗嘗�!�
一家人圍在炭盆前吃橘子,烤火,悠閑又自在。
程方秋看著丁夕梅沒什么異樣的面色方才松了口氣,她剛才嘴快順口就說了出來,現(xiàn)在想起來真后悔。
同時也確定了不把在滬市發(fā)生的事,遇見的人告訴她。
第103章
元旦
夜色漸深,
廚房燒了熱水,一家人洗漱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程方秋坐在床邊,肩膀上披著棉衣,
等了沒多久門口就傳來了響動,
周應(yīng)淮端著洗腳盆走了進(jìn)來,
然后將門關(guān)上。
一股淡淡的藥草香瞬間在屋內(nèi)蔓延開來。
“燙不燙?”
“我試了水溫,剛剛好。”
她這才放心地把腳放進(jìn)水中,
溫暖的熱水從四面八方裹挾而來,她有些不適應(yīng)地往回縮了縮,
在水面停留了片刻,
才重新放進(jìn)去。
周應(yīng)淮拿了毛巾回來,
便在她跟前蹲下,
擼起袖子,
深處大掌握住她的腳踝,
在她的腳背上輕輕摩挲。
由于常年跟機(jī)器打交道,他的指腹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許薄繭,
在皮膚上游走時會產(chǎn)生陣陣酥癢。
程方秋有些受不住地躲了一下,又被他抓住,強(qiáng)硬地按在水中,“別躲�!�
“癢。”她輕聲嘟囔了一句,
但還是乖乖地任由他動作。
洗腳盆里放的是昨天晚上徐琪琪送來的藥草包,
說是她婆婆在榮州有名的老中醫(yī)那里開的,對體弱體虛,
痛經(jīng),
手冷腳冷等毛病特別有效。
昨天沒來得及用,就拿了兩包帶回來,如果效果不錯的話,
她準(zhǔn)備專門帶丁夕梅去找那個老中醫(yī)看看,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體。
“那我輕點兒,以后習(xí)慣了就好了�!�
這話就是他以后會一直幫她洗腳。
程方秋長睫顫了顫,垂眸去看他,他個子高,就算半蹲著,兩人高度也差不多。
周應(yīng)淮垂著頭,從她這個角度能清晰看見他的發(fā)頂,順著往下是一截脖頸以及寬厚的肩膀,光是看著就覺得安全感十足。
看著看著,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揚了揚。
“你先泡一會兒,等水冷了,我再去倒水�!�
聽見他說話,程方秋愣了兩秒,然后瞬間收回盯著他看的視線,但還是被周應(yīng)淮給抓包了。
“看什么?”
耳邊響起他的低笑聲,程方秋臉上浮現(xiàn)兩朵紅暈,梗著脖子道:“我看我男人怎么了?不讓看啊?”
周應(yīng)淮直起身子,兩人的身量瞬間調(diào)轉(zhuǎn),他比她高了一大截,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后倏然半俯下身子,湊到她跟前,溫?zé)岬臍庀姙⒃诒羌�,比方才更癢。
“當(dāng)然讓看,老婆想看多久都可以�!�
低沉的嗓音微微拖長,帶著一點兒吊兒郎當(dāng)?shù)纳⒙袷巧介g雪松,撩撥得整個人發(fā)麻發(fā)燙。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紅著臉伸出手將他推遠(yuǎn),懶聲撒嬌道:“讀報紙給我聽�!�
“好�!敝軕�(yīng)淮順勢轉(zhuǎn)身去了桌前,從包裹里翻出今早還沒來得看的報紙,回到她身邊,剛靠近,她就擠了進(jìn)來,將頭靠在他大腿上。
他讀文章的時候嗓音放得不重不輕,剛剛好,音色清潤純正,帶著一點點京腔的普通話,別有一番魅力,程方秋很喜歡。
只是聽了沒多久,困意襲來,她沒忍住打了個哈欠,隨后努力睜開眼睛,想把最后一點兒內(nèi)容聽完,但最終還是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周應(yīng)淮讀完一篇,正想問她還想不想聽,一垂眸就瞧見了她香甜的睡顏,呼吸均勻,烏黑的長發(fā)鋪在他的腿上,襯得她那張臉越發(fā)白皙動人。
他沒忍住捏了捏,柔軟的觸感落入掌心,讓他勾起唇角。
她好像比之前長了一些肉,變得更加可愛了。
“別捏我……”程方秋瑩潤飽滿的唇瓣動了動,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tuán),像是對他的行為表達(dá)不滿。
周應(yīng)淮便收回了手,小心翼翼起身,先給她擦干凈腳,把人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方才端起洗腳盆去外面倒水。
鄉(xiāng)村的夜晚比白日的時候要冷很多,回來時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絲涼氣,他脫掉外套,等暖和了一些,方才關(guān)燈鉆進(jìn)被子里,她最近睡得都很熟,沒被他的動靜吵醒。
周應(yīng)淮摟住她的腰身,將人攬進(jìn)懷里。
一夜無夢,隔天一大早外面就響起了斷斷續(xù)續(xù)的鞭炮聲,這時候雖然窮,但是對于過節(jié)還是很舍得的,講究的就是一個喜氣。
程方秋被吵醒,微微皺起眉頭,用手掌遮住眼睛,擋住窗外灑進(jìn)來的晨光,等緩過來后,才揉了揉眼睛,抬頭朝著身邊的人看過去。
他也才醒,睡眼惺忪,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他懶洋洋地勾起唇角,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元旦快樂�!�
“元旦快樂�!背谭角镄χЬo他的腰。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才起床。
等到了廚房就發(fā)現(xiàn)程保寬已經(jīng)起來了,正坐在灶臺后面燒火。
“我親愛的爹爹,元旦快樂�!背谭角锱苓^去,笑嘻嘻地說了句祝福語,程保寬被她肉麻的話逗得又是臊又是開心,“秋秋,元旦快樂�!�
話畢,又道:“那邊的熱水瓶里有熱水,你們先用,我去叫你們娘,還有學(xué)峻起來�!�
“行�!�
程保寬路過周應(yīng)淮的時候,后者也道:“元旦快樂�!�
“好好好,元旦快樂�!背瘫捘樕系男σ饧由�,拍了拍周應(yīng)淮的肩膀,就走出了廚房。
沒多久丁夕梅和程學(xué)峻陸續(xù)起床,各自祝福和洗漱后,就準(zhǔn)備先把鞭炮給放了,他們兩口子昨天特意去公社的供銷社買的,就為了慶元旦。
大紅色的鞭炮在院外的道路上鋪成長條,還有方方正正的鞭炮混雜在其中,等全部弄好后,周應(yīng)淮和程保寬分別擦燃火柴,將引線給點燃,然后飛快地跑到院子門口,沒一會兒噼里啪啦的響聲就響徹天際。
程方秋躲在周應(yīng)淮身后,捂著耳朵,笑得一臉燦爛。
鞭炮帶來的喧囂歡樂停下,一家人才往屋里走。
按照本省的習(xí)俗,這些紅紙得留幾天再打掃,這叫留福氣。
元旦佳節(jié)南北方在吃食方面有些差異,南方吃湯圓較多,北方吃餃子較多,周應(yīng)淮說入鄉(xiāng)隨俗,跟著他們吃湯圓,但是丁夕梅卻堅持要給他包餃子吃,于是一家人開始分工協(xié)作,包餃子的包餃子,揉湯圓的揉湯圓。
程方秋對這兩樣都不太擅長,一會兒在這邊學(xué)一學(xué),一會兒在另一邊學(xué)一學(xué),來回跑也不嫌麻煩。
程保寬和程學(xué)峻則在后院殺雞,準(zhǔn)備燉個雞湯。
大伯家前兩天做了豆腐,給他們家送了好幾塊來,正好可以和村里這次元旦一家分的一條大草魚做成一道菜,再炒道土豆絲和大白菜,一桌好菜就齊了。
“祝我們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干杯�!�
“干杯�!�
有了程方秋的帶頭,大家紛紛舉杯,杯盞碰撞的聲音響起。
吃完飯程學(xué)峻去找以前的同學(xué)們玩,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則去了公社給京市那邊打個電話,節(jié)假日周父周母都休假在家,很快就接通了。
“爸媽,元旦快樂�!�
“元旦快樂。”
這種時候被記掛著,再送上一句祝福比什么都暖心,劉蘇荷都快笑得合不攏嘴了,跟程方秋聊了很久的家常話。
程方秋想到什么,笑著問道:“應(yīng)臣呢?他學(xué)校放假了嗎?”
“放了,但就放兩天,后天就要回學(xué)校讀書了�!甭犓岬竭@個,劉蘇荷先是笑著點點頭,然后又道:“真是兒大不中留,這小子在軍校里談了個對象,早上吃完飯就跑了�!�
“談對象了?”程方秋心里一咯噔,有些好奇周應(yīng)臣談的是鄧清晚,還是凌枝。
“對啊,他一開始還不肯說,我逼問了兩句才肯說。”劉蘇荷哼了一聲,語氣里帶著對周應(yīng)淮的些許不滿,“兩個人都是軍校的,有共同語言,我挺贊成的。”
對于小叔子的婚戀,她這個當(dāng)嫂子的不好插嘴,所以只是笑,并沒有發(fā)表意見。
“就是不知道過年的時候,他會不會把人姑娘帶回來給我們看看�!眲⑻K荷又念叨了一句,才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他們的放假時間。
“估計要一月底了。”每年都是那幾天,所以周應(yīng)淮便回答了。
“記得提前寫報告,帶秋秋回來�!�
幾乎每次打電話,劉蘇荷都要叮囑好幾遍,周應(yīng)淮和程方秋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應(yīng)好后,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才掛了電話。
回去的路上,剛騎車走了沒多久,隔老遠(yuǎn)就聽見一陣汽車的轟鳴聲。
周應(yīng)淮提前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旁邊避了避,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身旁疾馳而過,激起一陣塵土,程方秋口鼻都埋在圍巾里倒是沒什么事情,倒是周應(yīng)淮,就算早有準(zhǔn)備,還是被嗆得咳了幾聲。
“沒事吧?”程方秋等塵土散去,連忙問了一句。
“沒事�!敝軕�(yīng)淮搖了搖頭,視線落在前方,將車騎得又穩(wěn)又快。
程方秋松了口氣,也看向前面的路,沒忍住嘀咕了一句:“哪來的車?”
鄉(xiāng)下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小轎車,上次還是機(jī)械廠派車來接周應(yīng)淮,今天這是?
“不知道,但看方向是往咱們村去的�!�
“是嗎?”
程方秋聳了聳肩,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不管是不是往他們村去的,沒多久就能從好事者嘴里聽到答案,原因無他,日子太無聊了,但凡有件平常不會發(fā)生的事情出現(xiàn),都會引起大家的注意。
只是沒想到這輛車去的不僅僅是他們村,更是他們家。
剛騎上家門口那條道,隔老遠(yuǎn)就看見了聚集在門口的村民們,再就是不遠(yuǎn)處的黑色小轎車。
程方秋眼珠子瞪大,趕緊拍了拍周應(yīng)淮的腰,“騎快點兒。”
“嗯�!辈挥盟f,周應(yīng)淮也加快了速度。
他們可沒收到任何消息,今天會有客人上門,出門時丁夕梅他們也沒提過,那就說明對方是不請自來,或者是省城里出了什么事……
“麻煩讓一讓�!背谭角飶淖孕熊嚿舷聛恚瑩荛_人群往里走。
有人眼尖看見她,眸光亮了亮,“方秋啊,這里面的人是你們領(lǐng)導(dǎo)嗎?那長相,那氣質(zhì),可真不得了�!�
“開著小轎車來的,不是領(lǐng)導(dǎo)是誰�。窟提了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高檔貨�!�
“嘖嘖,真羨慕程老二兩口子,這女兒女婿都有出息!”
程方秋干笑兩聲,頂著滿頭問號看了一眼周應(yīng)淮,后者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他們便只能先暫時壓下好奇心,轉(zhuǎn)而快步進(jìn)門。
由于家里有客人,院中大門虛掩著,他們一推就開了,將自行車推進(jìn)去,又把院子門給鎖上,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才直奔堂屋。
屋內(nèi)坐著兩個人,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禮品盒,甚至多到放不下,只能堆在地上。
程方秋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就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程保寬,輕聲喊了一句:“爹?”
程保寬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直到程方秋再喊了一聲,他才有所動作,看向了她,“你們回來了?”
“嗯,剛回來�!背谭角锘卮鹜�,就看向了另一邊坐著的中年男人,他穿著得體,身形矮胖,對上她的視線,還站起來沖著她憨厚一笑。
人看著挺不錯的,就是怎么看也跟有長相,有氣質(zhì)掛不上鉤啊。
程方秋禮貌性地回笑一下,率先開口問道:“您是?”
“我是省文化局的司機(jī),是給領(lǐng)導(dǎo)開車的�!彼齽倖柍隹冢突卮鹆�。
程方秋上前和他握了握手,腦子轉(zhuǎn)得飛快,這樣一來,就說明真正的客人不是他,而且,他是文化局的司機(jī),那就代表著那位領(lǐng)導(dǎo)也是文化局的,至少也跟文化局有關(guān)。
想到這兒,程方秋快速在周圍看了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丁夕梅不在,她眉頭輕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在心底蔓延開來。
“秋秋�!甭牭胶奥�,程方秋回頭看向程保寬,后者的臉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難看來形容。
“娘在廚房?我去看看�!背谭角锊皇莻坐以待斃的人,直接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
程保寬幾乎是同一時間站起來,顯然早有這種想法,只是礙于丁夕梅的叮囑,才一直坐在原地,但他實在受不了了,畢竟誰能放心自己媳婦兒跟一個陌生男人單獨待那么久?更何況對方還是……
每一秒對于他來說都是煎熬。
現(xiàn)在剛好借著秋秋,一起去看看,就算到時候她生氣了,有秋秋在,她也不會太過怪罪于他。
兩人剛要出堂屋,就看見院子里多了一個人。
“是你。”只是一眼程方秋就認(rèn)出了對方的臉。
廖賢勇,跟在曲長勛身邊的秘書。
那這次來的人就顯而易見了。
“程同志,好久不見�!绷钨t勇沖著程方秋點了點頭,臉上笑容依舊不變,“您在交流大會上表現(xiàn)優(yōu)異,我們領(lǐng)導(dǎo)這次是專門來邀請你加入國家攝影協(xié)會的�!�
程方秋呵呵一笑,這借口也太過拙劣了,先不說以曲長勛的職位,親自來邀請她合不合理?就單說今天是元旦佳節(jié),各單位都放假休息了,他們利用公事追到她老家找她合不合適?
顯然是不合理,不合適的!
真當(dāng)她是傻子不成?而且當(dāng)初她跟曲長勛什么都沒說,什么也沒承認(rèn),把態(tài)度擺得很清楚,但他還是大老遠(yuǎn)跑過來找到她家,完全沒有尊重她的意愿!
更何況她都已經(jīng)決定把滬市的事情埋藏在心底了,曲長勛來這一趟簡直是在拆她臺,故意跟她作對。
程方秋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她深呼吸幾次都沒能壓住心中的怒火,看也不看廖賢勇一眼,直接沖向廚房。
廖賢勇往前走了兩步想去攔,“程同志。”
話音未落,他就被周應(yīng)淮給擋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程方秋大力推開了門。
里面的人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進(jìn)來,一時之間都有些懵愣,曲長勛伸出來要幫丁夕梅擦眼淚的手也僵在半空中,好半晌才想收回,只是還沒來得及,就見一個沙包般大的拳頭砸了過來。
“我草泥馬的,敢欺負(fù)我媳婦兒?”
“你這臟手不要了,我就幫你剁了,免得碰東碰西,碰到別人媳婦兒身上去了。”
程保寬常年干農(nóng)活,力大無窮,一拳下去就見了血。
“領(lǐng)導(dǎo)!”廖賢勇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這么多年他就沒見過誰敢沖曲長勛動手,別說動手了,就連大聲說話都沒幾個人敢。
曲長勛身處這個位置,就注定了他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受眾人追捧的。
可眼下這個鄉(xiāng)下糙漢子不僅把曲長勛打了,甚至還出口辱罵了不知道多少句!
“爹?”程方秋也嚇傻了,她這還是頭一次見程保寬動手打人,說不震驚是假的,更何況他平常對人都是七分笑臉,很少跟人起沖突,現(xiàn)在罵得這么臟,簡直打破了她的認(rèn)知。
“爹沒事�!背瘫捑咀∏L勛胸前的衣襟,抽空回了一句,面上滿是兇狠,他是個粗人,沒什么文化,在外始終謹(jǐn)記自家媳婦兒說的和氣生財,所以從不在外惹事。
但是鄉(xiāng)下漢子有一條底線,那就是自家婆娘!
誰敢動他媳婦兒,就是跟他宣戰(zhàn),保護(hù)不了妻子,還不如一頭撞死強(qiáng)。
“我沒事,他沒欺負(fù)我,也沒碰我�!倍∠γ窂捏@嚇中回過神,趕緊上前拉了一把程保寬的胳膊,可罕見的是居然沒拉動,“快松手啊。”
直到聽到她后面這句話,程保寬才勉強(qiáng)松開手,緊跟著他就被丁夕梅給拉到了身后。
丁夕梅抹了一把臉,然后才去看曲長勛嘴角的傷,程保寬那一拳是下了死手的,她吶吶道:“我男人他不是故意的。”
聞言,曲長勛整理衣領(lǐng)的動作一頓,“我男人”三個字像是針扎一樣在他心里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孔,比嘴角的傷還要疼上百倍千倍。
他的視線落在丁夕梅牢牢將程保寬護(hù)在身后的小動作上,更覺心尖苦澀。
“阿婉,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追究他……”
曲長勛話還沒說完,就被程保寬打斷:“你想追究什么?我還沒追究你呢!我媳婦兒進(jìn)去前什么事都沒有,現(xiàn)在就哭了�!�
聽見這話,曲長勛一頓,眸中閃過一絲愧疚,他沒想把她弄哭,可兩人見面總避免不了提及往事。
程方秋上前擋在丁夕梅和程保寬前面,抬起頭直視曲長勛,“曲同志,這里是我家,廖同志說你們是來跟我談事情的,那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
“抱歉,我……”曲長勛知道自己來這一趟很唐突,可是他沒辦法,那天之后他糾結(jié)痛苦許久,飽受折磨,他也想過當(dāng)作這一切從未發(fā)生過,不去打擾她如今的生活。
可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旅人,見過希望的光后,讓他如何能放過?
而且當(dāng)年他們分開是迫不得已,是命運弄人的錯過,他從未放棄過她。
如果不親自再問問她,他這輩子都難以安心。
“秋秋,這是你曲叔叔�!倍∠γ凡辉敢姷綘庝h相對的場面,猶豫再三,她還是上前握住了程方秋的手,解釋道:“他和我以前是……”
說到這兒,她停頓了兩秒才說:“很好的朋友�!�
曲長勛聽到這個答案,手漸漸握成拳頭。
“娘?”程方秋蹙起眉頭,有些不理解,眼中也隨之閃過一絲迷茫。
“你們在滬市發(fā)生的事情我都聽他說了,他看見你,不順著蛛絲馬跡找過來,就不是他了�!倍∠γ访銖�(qiáng)一笑。
聽到她還對自己的脾氣了如指掌,曲長勛也跟著笑了笑,剛勾起唇角,就察覺到兩道如刀子一般的視線射向了他,一道來自程方秋,另一道則來自程保寬。
這兩父女都是如出一轍的對他不待見。
“對于過去,我不想過多提及,所以這么多年除了你爹,我誰也沒告訴過�!倍∠γ防^續(xù)往下說,“娘以前沒跟你說過,現(xiàn)在說也不知道遲不遲�!�
這種自揭傷疤的訴說,讓程方秋心疼不已,“娘你不想說就不說,反正都過去了。”
“還是說一說吧�!�
丁夕梅看向曲長勛,腦海中閃過當(dāng)年的一幕幕,每一個場面都是那么清晰,但又好像有些模糊。
當(dāng)年她被父母以外出探親的名義送出滬市,直到一個多星期之后她才察覺到不對勁,一番逼問下,才得知事情真相,本想立馬回滬市,可親戚拿出的一封親筆信卻硬生生打消了她的念頭。
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也是父母拼盡全力才送出城的希望。
她不能回去送死,她得按照雙親的遺愿好好活下去。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斷了和滬市所有的聯(lián)系,包括親人,好友,以及當(dāng)時的愛人。
她從沒有后悔過當(dāng)時的決定,也沒有后悔過嫁給程保寬,但是心里還是會對他們有所愧疚,再加上那段時間的記憶太過痛苦,她一直將一切封存在內(nèi)心最深處,要不是曲長勛的突然到來,她沒想過再提舊事。
這是一種變相的殘忍。
第104章
選擇
丁夕梅說完一切,
眼角的淚花再次翻滾,她深吸一口氣才勉強(qiáng)控制住情緒。
“阿婉……”
直到這個時候,曲長勛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的自私,
他明知道滬市的一切對她來說有多么痛苦,
卻還是借著昔日情誼強(qiáng)硬闖入她如今美滿幸福的生活。
“這么多年我一直想當(dāng)面跟你說聲對不起�!倍∠γ反竭吢娱_一抹苦笑,
“今天也算是如愿了。”
“我不想聽你的道歉,你也不需要跟我道歉。”
曲長勛上前一步,
情緒難得激動,眼眶也微微泛紅,
“我明白的,
當(dāng)年你是怕連累我,
所以才選擇獨自承受,
可我從來就不在意這些,
我在意的只有我愛的人,
要不然也不會找了你那么多年,直到查到你的……”
如果不是她當(dāng)年故意留下了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死訊,
他根本就不會放棄找她。
他甚至還在滬市為她立了衣冠冢。
想到這兒,曲長勛哽咽出聲,頓了兩秒才繼續(xù)道:“阿婉,我的心里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
錯過這么多年,
我不想再繼續(xù)錯下去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滬市?”
這話一出,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約而同地全都看向了丁夕梅。
通過兩人的話,大家都大概搞清楚了他們之間的糾葛,覺得造化弄人的同時,
又不免惋惜,如果丁家沒有出事,他們該是多么羨煞旁人的一對璧人。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也不可能時光倒流,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夕梅�!�
沒人比程保寬更理解丁夕梅當(dāng)年受的苦楚,剛認(rèn)識的時候,她日日以淚洗面,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整個人身上就沒有一絲活氣。
可就算是這樣,也掩蓋不住她的美貌和才華。
她和村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跟其他后生一樣,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她。
可那些人嘴里說著喜歡她,卻在背地里肆意詆毀著她的名聲,欺負(fù)她的人,說她可能是壞分子,是資本家的大小姐,不配在他們村生活,也不配吃喝他們村的糧食和水……
他看不下去,不顧旁人的看法,每次都沖上前保護(hù)她,甚至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在某一天竟然當(dāng)著她的面說要娶她,這樣那些人就再也沒有資格說出那些話了。
可等話說出口,他才后知后覺這是犯了大忌,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墻根里。
因為每一個對她說出這種話的男人,都會被她列進(jìn)敬而遠(yuǎn)之的范圍內(nèi)。
他又羞又后悔,但是卻沒想到她居然答應(yīng)了,還跟他坦白了一切,說了自己的身世,也說了她曾經(jīng)談過一個青梅竹馬的對象。
他愛她,他不在乎這一切。
他只知道她從此以后是她媳婦兒,他要對她好。
他心里十分清楚,當(dāng)年如果不是她落了難,以他的條件根本就配不上那般優(yōu)秀漂亮的她。
程保寬握緊身側(cè)的拳頭,抬起眼睛看向不遠(yuǎn)處的曲長勛,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是曲長勛各方面都比他強(qiáng)上不止一星半點兒,現(xiàn)在專門找到這兒,要帶她走,甚至還為了她從未婚娶。
兩人年少時又彼此深愛著……
程保寬眼中閃過幾分自卑和不安,心中情緒十分復(fù)雜。
一方面,他是個粗人,從小到大就知道媳婦兒是要跟著自己過一輩子的,可另一方面,因為見證過她的苦楚,所以他更想她能過得好。
最重要的是,他見不得她左右為難。
糾結(jié)片刻,程保寬眼一閉,心一橫,“夕梅,我尊重你的選擇�!�
這話還有一層含義,那就是不管她怎么選,他都不會怪她!
“爹!”程方秋震驚地瞪大眼睛,她原本還以為她爹不管怎么樣都會攔著她娘不讓她走,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明白了他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她娘呢?她娘會怎么選?
私心里她是想她娘留下的,所以想張口勸一勸,可是理智很快攔住了她。
不管怎么樣,她娘首先是丁夕梅,亦或者是丁婉,才是她的母親,他的妻子……
她做出什么樣的選擇,都應(yīng)該得到尊重。
短短的幾秒鐘卻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jì),丁夕梅從怔愣中回過神來,雙目赤紅,在一眾震驚的目光中,狠狠給了程保寬一巴掌。
“尊重?誰要你的尊重了?”
程保寬被打蒙了,捂著臉小心翼翼地看向她,“我……”
“你先閉嘴。”不然她是真的會忍不住再給他一巴掌。
呵斥住程保寬后,丁夕梅扭頭看向曲長勛,她語帶愧疚,但是語氣卻很堅定:“我不想跟你走�!�
聞言曲長勛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其實在丁夕梅動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畢竟她是一個多么溫柔的人,不是特別氣憤的情況下,她怎么可能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打人?
心里泛起翻江倒海的疼痛,他痛恨老天的不公,讓他錯失愛人二十幾年的光陰,以至于什么都變了。
都說時間是一份良藥,可是為什么他卻覺得是一份毒藥。
對于他來說,世間最痛的事情莫過于丁婉當(dāng)著曲長勛的面,選擇了另外一個男人。
丁婉不要曲長勛了。
意識到這點,曲長勛慌忙想開口挽留,可是在看見她眼中的情緒后,他倏然產(chǎn)生了一種無論說什么都是無用功的感覺。
場面一時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曲長勛啞聲道:“我知道了�!�
說到這兒,頓了頓,他又道:“元旦快樂,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話畢,曲長勛再不敢多看丁夕梅一眼,他快步朝著門外走去,期間沒有任何人說話,這也就代表著她沒有留他。
廖賢勇和司機(jī)見曲長勛離開,他們兩人也緊跟著走了出去。
沒多久,就聽見了外面響起了汽車的引擎聲,并漸行漸遠(yuǎn)。
他們走后,屋內(nèi)只剩下了自家人,程方秋很有眼力見地拉著周應(yīng)淮往外走,把空間單獨留給丁夕梅和程保寬。
等走到外面大道上,程方秋有些垂頭喪氣,“娘還是知道這事了�!�
她嘆了一口氣,抿唇道:“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瞞著她?”
周應(yīng)淮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就算你提前告知,情況也不會比現(xiàn)在好多少�!�
而且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提前預(yù)料到曲長勛會千里迢迢從滬市趕過來。
程方秋點頭,現(xiàn)在再去糾結(jié)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她便暫時壓住,沒有再去想,而是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自家的方向,想到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忍不住唏噓道:“我都不知道他們身上還有這樣的故事。”
這件事要說誰對誰錯,說不出來,只能說是人生無常。
做小輩的沒辦法插手,只能他們自己解決。
兩人在外面轉(zhuǎn)悠了好大一圈,撞見正往家走的程學(xué)峻,才決定回家看看。
等到家后,就發(fā)現(xiàn)屋內(nèi)一切如常,丁夕梅和程保寬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情緒,兩人正在廚房里準(zhǔn)備晚飯的食材。
乍一看覺得跟往常無異,但是只要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程保寬左右兩邊臉都紅得跟猴屁股似的,行為舉止間也比平日要殷勤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