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街上看不見后世的車水馬龍,最豪華的座駕是偶爾一掠而過的自行車,主人騎在上面雄赳赳氣昂昂,神采飛揚,想要人看不見都難,而旁人也很給面子的投去羨慕的目光。
她上次就在周應淮的后座上體驗了一把那種感覺,確實不錯,估計就跟后世坐在跑車上差不多吧。
“新華書店!”程方秋眼尖的看見了街角的一個小店,木制招牌上面大大的四個字成功勾起了她的回憶,誰小時候還沒纏著父母去新華書店買本字典呢?
一旁的周應淮自然聽見了她的驚呼聲,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由笑著問道:“進去逛逛?”
程方秋不可避免地心動了,她猶豫兩秒,便朝著還在往前面沖的程曉花喊道:“曉花,我們要逛逛書店,你一起嗎?”
“你們逛吧,我就在外面等你們。”程曉花說一會兒,喘一會兒,顯然是累得夠嗆,況且她從小成績不好,看見書就頭疼,她才不想進書店呢。
再者,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留給秋秋姐和周同志單獨相處不好嗎?
見程曉花連連擺手,程方秋也就放棄邀請她一起了,轉(zhuǎn)而沖著周應淮道:“那我們進去吧�!�
“好。”
一進書店就聞到了紙張?zhí)赜械奈兜�,一樓兩�?cè)的大窗戶大開著,暖黃的陽光照射進來,鋪滿了整個室內(nèi),書架上各種書籍琳瑯滿目,讓人不知道從何看起。
這個年代沒有后世花里胡哨的各色文具賣,只有樸素包裝的鉛筆,鋼筆和墨水擺在貨架上,再者就是黃色包裝的筆記本。
程方秋和周應淮在一樓淺淺逛了一圈后,就順著木制樓梯往二樓去了,不同于一樓的寬敞明亮,二樓的環(huán)境明顯變得逼仄起來,高大的深紅色書架密密麻麻擺放著,兩個書架之間只留下了一個人通行的距離。
看似雜亂,其實不同種類的書籍都分門別類的擺放著,只要按照貨架旁邊的指引,很快就能找到想要的書。
程方秋沒有特別想要買的書,她也買不起,來這兒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探索一下這個年代的書店,所以在逛到盡頭后,她就想下樓了。
結(jié)果剛轉(zhuǎn)身,整個人就徑直撞進他懷里,她腳步踉蹌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穩(wěn)住身形,溫柔的光線穿過厚薄不一的書籍造成的縫隙落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唯美的畫面。
程方秋微微抬眸,就望進一雙深邃的眼眸當中,他逆著光扶住她,寬大手掌襯得她手腕越發(fā)纖細白皙,兩人相觸的位置猶如烈焰灼燒,又麻又癢,燙得雙方都下意識地往后撤離了一步。
“小心�!蹦腥松ひ舻统�,極具魅力,烏黑短發(fā)如墨,骨像優(yōu)越,陰影下的眉眼由于逆著光有些看不清晰,顯得神秘又危險,可是面對她時卻溫柔似水。
這種反差感令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指尖按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想將那顆不安分的心臟按回原位,警告它安分些。
從初見,她就知道他是個極其容易令人心動的男人,這段時間的接觸更是讓她把這個觀念落實,就連她偶爾都險些把持不住。
程方秋長睫顫了顫,一邊道謝,一邊隨手從旁邊抽出一本書來遮掩自己的慌亂,封面規(guī)規(guī)整整的幾個打字表明了書名和作者,是這個年代最為流行的紅色書籍之一,看簡介,她還挺感興趣的,只是飯都快吃不起了,買書就算了吧。
“這本書你看過嗎?”她找尋著話題來驅(qū)散周圍不正常的旖旎,明明這種氛圍是她最為喜聞樂見的,可現(xiàn)在她只想快速逃離。
周應淮奇怪地看了一眼她泛紅的耳尖,現(xiàn)在還不熱吧?她怎么突然就像只煮熟的蝦米一樣了?
心中雖然疑惑,但他嘴上卻沒忘記回答她的話:“看過�!�
“那這本呢?”程方秋指向旁邊的另一本書,周應淮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隨后點了點頭,她驚訝地微微瞪大眼睛,不死心地又隨手指了好幾本,無一例外的是他都點頭了。
“真的假的?”程方秋這次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明擺著不相信,他該不會也跟其他男人一樣為了在女生面前裝那啥,所以就說自己都看過吧?
周應淮無奈地扶額輕笑一聲,拿出其中一本,還沒翻開書頁就開始介紹起了相關(guān)內(nèi)容,侃侃而談,一個字都不帶停頓的,嗓音似平緩而過的小溪流落進耳中格外舒適。
程方秋不信邪地拿走他手中的書,翻開第一頁,找到了書籍介紹,還真就跟他說的差不多,這證明了他沒有撒謊。
“你看過的書真多�!焙冒腠�,程方秋也只能用一句夸贊來掩蓋自己卑劣心思被戳穿的不自在,她怎么就忘了,他可是書中頂級大佬,博覽群書只是基操而已!
“走吧�!�
說完,程方秋一彎腰從他的胳膊之下鉆了出去,率先往外走,周應淮望著她的背影輕輕勾了勾唇,隨后又將視線落在了她一開始拿起的那本書上面,他記得剛才她拿著它看了許久。
“走啊。”前方她的催促聲傳過來,周應淮收回思緒,從書架上將那本書拿出來,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程方秋看著周應淮拿著一本書出來,只是粗略瞥了一眼,隨口問道:“你不是都看過嗎?還買它干什么?”
“嗯�!彼拇_看過,但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買它,然后……
周應淮抬眼看向面前盯著他的女孩,抿了抿唇,后面的話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只是輕聲道:“準備買回去再看看�!�
大佬的想法常人難以理解,程方秋不再多言,等周應淮給錢后就一起出了書店,程曉花一見他們出來就想跑,程方秋一把薅住她,挽住她的胳膊不讓人跑。
“你不累�。俊背谭角镄÷曕亮怂谎�,后者撓了撓頭,同樣壓低聲音道:“我這不是給你們創(chuàng)造機會嗎?”
“我謝謝你哦,走吧,快去供銷社,萬一等會兒好看的布料都被人選走了,哭都沒地方哭。”程方秋最后一句話成功震住了程曉花,她沒再反駁,拉起人就急匆匆往供銷社的方向走去。
縣城有好幾處供銷社,但是最大最好,東西最齊全的還是當屬前兩年剛開在中心地帶的那家,都可以和百貨商場媲美了,足足兩層,面積非常大。
一進門,程方秋差點兒被眼前的場景驚呆,可以說是人擠人,每一個貨架前都擠滿了人,要說大家都是來買東西的也不盡然,還有些是來湊熱鬧的,也有些是陪同人員。
總之他們?nèi)齻差點兒連落腳地都沒找到。
“賣布的在二樓,咱們?nèi)ザ䴓��!背虝曰▍s對此見怪不怪,這都算人少的了,上次她陪她娘來買東西,都還要在外面排隊。
人多就少不了磕磕碰碰,程方秋很快就淹沒在人群之中,肩膀擦著別人的肩膀,差點兒摔倒在地,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湊過來,擋在她身旁,這種情況才得以緩解。
程方秋朝周應淮投過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隨后緊挨著他往前走,只是人太多,往前走兩步就要停一下,兩人停下的契機對不上,就容易發(fā)生肢體接觸。
在不知道第幾次指尖相觸的時候,她大著膽子纏了上去,尾指精準地勾上他的尾指,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兩下。
她的胸膛猶如住了一只不停在亂跳的小鹿,讓人緊張地咽了咽了口水,她直視前方,看不見后面人的表情,但是初步的嘗試沒有得到反抗,這就代表著他沒有拒絕這出格的曖昧舉動。
但是她卻有些慫了,只敢簡單的撩撥兩下,準備現(xiàn)在就收回手,等會兒再不經(jīng)意地找個機會解釋自己的“不小心”,她只是害怕被人群沖散才拉他的手的!
想到這兒,合理的動機有了,她便試著松開指尖。
可剛有所動作,下一秒那只大掌就一根又一根地擠進了她的全部指縫,直至十指相扣,緊緊相握。
溫暖的掌心帶著些許潮濕,輕輕松松就將她的小手包裹在其中,霸道又強硬,可細細感受,就能察覺到主人的指尖在微微發(fā)顫。
人聲鼎沸,她卻好像聽到了一陣比她的心跳還要亂的節(jié)奏。
“終于擠上來了�!背虝曰ㄅd奮地站在二樓臺階上,然后回頭找尋程方秋他們的蹤跡,結(jié)果就看到離得很近,又倏然分開的兩人。
直覺告訴她其中有貓膩,可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拉著程方秋直奔布料區(qū)域,后者一步三回頭地去看周應淮,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xiàn)出一絲紅暈,咬了咬唇,問道:“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你們逛,我去買點兒其他的�!敝軕磸娧b鎮(zhèn)定地搖了搖頭,耳尖緩緩變得通紅,指腹互相摩挲兩下,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淺淺的溫熱觸感。
這是他第一次牽女孩的手,明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他應該主動松開,可就是下不去手,相反,他還依照心中的意愿主動握了上去,這完全打破了他這二十多年以來的認知。
對一個女孩這樣干,簡直是在耍流氓!
他現(xiàn)在腦子一片混亂,得單獨好好想一想。
“那買完了,你來找我們。”程方秋看著跟純情男孩一樣無措的周應淮,忍不住嘖了一聲,剛才牽她手的勇氣去哪兒了?
三人就此分開,程方秋跟著程曉花一起來到布料柜臺,這里幾乎被女人們給包圍了,兩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位擠進去。
木制柜臺后面有三個身穿制服的女售貨員幫忙拿布料和收錢,在她們身后是一排排的長桿子,各種顏色和花色的布料都掛在上面供人挑選,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碎花布料和紅色布料。
前者洋氣,不管老的少的都想要裁一些回去做衣裳,而后者,只要是辦喜事就離不開紅色,老傳統(tǒng)哪能丟啊,但紅色也分好幾種,深的淺的,讓人眼花繚亂。
程曉花這次就是準備扯一些碎花,一些紅色的回去做衣裳,碎花的留到日常穿,紅色的則是結(jié)婚那天穿。
“我娘讓我買黑色或者藍色的,說是耐穿,我才不想呢,丑死了�!背虝曰ㄆ擦似沧�,她從小到大就沒穿過兩件新衣裳,都是撿大人穿不了的穿,黑色和藍色更是天天穿,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能讓她自己做回主,她哪能聽她娘的。
她要買就買最好看,最漂亮的布料!
可是她想是這么想,但是審美卻跟不上,來了縣城好幾次都沒能定下到底買哪個,所以這次她把秋秋姐給帶上了,秋秋姐是十里八鄉(xiāng)最好看,最會打扮的姑娘,她選的肯定是最好的。
“結(jié)婚只有一次,我也覺得就要買自己喜歡的�!背谭角锖统虝曰ǖ挠^念一致,兩人一拍即合,當即開始挑選起了布料。
程方秋先問了一下程曉花有沒有看中的,后者羞澀一笑,指出了幾個,等程方秋看過去,就瞧見了幾個又紅又綠,總之是各種顏色都參雜在一起的布料,戳的她眼睛疼。
“這不好看嗎?”程曉花眨了眨眼睛,看著程方秋愣在原地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還是我來吧�!弊鳛榍笆朗澜缰臄z影師,對于顏色的感知度,程方秋不敢說第一,也敢說第二,不光如此,她本人更是各大時裝周的�?�,幫程曉花選選布料簡直是小菜一碟。
程方秋的視線在貨架上掃視一圈,暗暗將其和程曉花對應起來。
選布料不能光看它花色好不好看,還要根據(jù)主人的膚色以及長相來綜合考慮,程曉花偏黃黑皮,長相大氣端莊,其實只要不是特別重的黑色和藍色都很適合她,顯白顯瘦。
但她點名要選一件碎花的,程方秋就為她選了奶杏色打底,叢林綠小花做點綴的布料,而結(jié)婚用的紅色則選用了適中的磚紅色,融入一些中式元素做成長裙,到時候再配上盤發(fā),肯定優(yōu)雅十足。
程方秋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程曉花眼前一亮,“秋秋姐,你懂得可真多,你說胸前繡個蝴蝶盤扣是啥樣子的�。啃淇谟质羌邮裁戳魈K,我光聽聽就覺得好看!還有那個頭發(fā)咋盤?”
“等回去我給你畫出來,再給你好好說說,你這么聰明肯定一點就通�!背谭角锟粗坪跻呀�(jīng)迫不及待的程曉花,不由寵溺一笑。
兩姐妹讓售貨員把布料給她們包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旁邊插進來一道俏麗女聲,“哎,我也要跟她們一模一樣的�!�
程方秋和程曉花不約而同地朝那人看過去,就瞧見一個穿著布拉吉的年輕女人挽著一個中年婦女站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而她們指著的布料顯然就是她們剛才要的那兩種。
程方秋眉頭輕皺,就見那個年輕女人迎了上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我剛才在那邊選布料,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我覺得也挺適合我的,所以……”
后面的話不言而喻。
“這位女同志說的衣服樣式我也挺感興趣的,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想請你們?nèi)鵂I飯店吃飯,順便商討一下細節(jié)�!�
國營飯店?
兩姐妹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猶豫起來,國營飯店足夠吸引人,畢竟這年頭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都才三四十塊,而去國營飯店吃一頓就得幾塊錢,還要相應的糧票。
城里人都不一定去的起,他們鄉(xiāng)下人就更不用說了。
長這么大,他們連國營飯店的門檻都沒邁進去過。
但眼前之人她們都不認識……
程方秋抿了抿唇,剛要拒絕,就聽見眼前的女人再次開了口,“我是真的很喜歡,為了選布料這件事,我苦惱了很久了,要不這樣,你們選的這些布料我出錢,你們出布票,只要你們把衣服樣式畫給我就行。”
這時候,女人旁邊的中年婦女也上前一步說道:“我們家琪琪下個月就要結(jié)婚了,要是再選不到合適的衣服,她寧愿不結(jié)婚,小姑娘,你們放心,我們不是騙子,也不是壞人�!�
程方秋細細打量著兩人,她們穿著得體,講話松弛有度,禮貌有加,的確不像是壞人,她思索片刻后還是點頭道,“不用你們出錢,就是個樣式而已,有紙筆嗎?我現(xiàn)在就可以畫給你們�!�
“有有有�!蹦贻p女人見她松口,眸光頓時一亮,連忙從包里翻出紙筆來遞給她,程方秋也趁著這個時候仔細打量了一下她。
年輕女人看起來跟她們差不多大,二十出頭,一頭長發(fā)扎成兩個麻花辮垂在胸前,膚色偏橄欖皮,瓜子臉,單眼皮,很高級清秀的長相。
“其實你更適合那個淺湖藍的布料,襯得人更白凈,更楚楚動人�!�
“那都要了�!蹦贻p女人沒想到她還會給自己建議,當即大手一揮,讓售貨員把那個淺湖藍的布料也都裁了幾尺。
還真是財大氣粗。
程方秋扯了扯嘴角,只是感嘆了一句,就趴在柜臺上快速勾勒出了幾根線條,她不是專業(yè)的服裝設(shè)計師,所以只能畫出個大概,但由于小時候?qū)W過幾年美術(shù),所以這對于她來說不算很難。
“比起圓領(lǐng),方領(lǐng)比較適合你,到時候在這兒加一些褶皺會更加修飾腰身�!�
她一邊畫,一邊給年輕女人進行講解。
她畫的認真,不知道什么時候周圍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甚至就連售貨員都湊了過來,只要是女人就沒有幾個不愛美的,見程方秋說得頭頭是道,一個個伸長脖子生怕錯過一句。
不光是她的說辭吸引人,還有她那張臉和穿著也勾得大家挪不開眼,更是給她的話增添了不少說服力。
程方秋個子高挑,手臂輕輕松松撐在高高的柜臺上,時不時思考一下,那模樣就跟畫報上的洋氣女郎拍照一樣,說不出來的漂亮,有氣質(zhì)。
她今天穿了一件奶白繡粉色小花的上衣,她沒有跟大家一樣把下擺自然垂下,也沒有塞進褲子里,而是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系了起來,這樣顯得她的腰愈發(fā)細,腿愈發(fā)長。
有人模仿了一下,覺得還真的跟平時不一樣了,怪好看的,便連忙美滋滋的跟身邊人炫耀,有了一個就有更多的人跟著學,沒穿襯衫樣式衣服的人則是懊惱今天怎么沒穿,等會兒回家了一定要學學!
而她那頭秀發(fā)更是不知道怎么扎的,腦袋兩側(cè)的頭發(fā)編成辮子纏繞在一起用發(fā)夾固定在腦后,其余秀發(fā)則垂在腰后,明明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可是在她頭上就顯得格外別致優(yōu)雅。
衣服能當場學,但是頭發(fā)卻顯得刻意了,只能回去再試試了。
程方秋注意力都在稿子上,完全不知道這些事,等畫好稿子后,她就直接把紙筆還給了年輕女人,后者連連道謝,不顧她們的勸阻,愣是把布料的錢給出了,還塞了一些之前買的一些點心和水果到了她們手里。
“相遇就是緣分,你們幫了我個大忙,這點兒小心意就收下吧,對了我叫徐琪琪,很高興認識你們�!毙扃麋餍愿翊蟠筮诌�,為人大方豪爽,一看就是沒經(jīng)歷過人間險惡的干部千金,與她交好沒有壞處。
雖然以后很大可能不會再有交集,但是秉承著多個朋友多條路的想法,程方秋還是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抿唇笑道:“程方秋�!�
“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繼續(xù)逛。”徐琪琪現(xiàn)在只想迫不及待地找裁縫把畫稿上的衣服給做出來,于是匆匆告別后,就拉著她母親離開了。
其他人見讓程方秋畫個稿子,要花那么多錢,心里冒出來的想法頓時消散了大半,也陸陸續(xù)續(xù)離開。
“秋秋姐你可真厲害�!背虝曰☉牙锉е欢巡剂�,望著程方秋的眼神當中滿是崇拜。
“也是她們大方,說送就送。”程方秋伸出手幫程曉花分攤重量,望著徐琪琪她們離開的方向,忍不住感嘆,這種揮金如土的日子啥時候才能重新落到她頭上�。�
“這錢都給你�!背虝曰◤亩道锾统瞿切┰緫撚脕碣I布料的錢,一股腦都塞進了程方秋的兜里,后者瞪大眼睛,就要還給她,“這是你娘給你的�!�
“我已經(jīng)買到布料了,要不是秋秋姐你,咱也省不下這些錢�!背虝曰▍s很堅持,硬要程方秋收下那些錢,“秋秋姐你還幫我選好了布料和樣式,我真的很謝謝你。”
程方秋看著這小姑娘耿直的模樣,只好道:“那我也不能全收,我們一人一半,當作私房錢?”
說完還俏皮地沖著程曉花眨了眨眼睛,然后將那些錢數(shù)了一半出來塞給了程曉花。
“我不要……”
“你不要,那我也不要,我們還給徐琪琪�!背谭角锎驍喑虝曰ǖ脑挘鲃菥鸵プ沸扃麋�,程曉花趕緊把她拉住,這到手的鴨子怎么可能讓它飛了?無奈只能妥協(xié),小心翼翼地把一半的錢又塞回了口袋里。
這錢就是她的了,她還從沒有自己擁有過這么多錢,想想還有些激動緊張。
可程方秋可沒有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直接拉著人開始四處張望起來,“周同志呢?”
說好買完過來找她們的,怎么這么久了還沒過來?
第20章
想你了
此時周應淮站在賣各種零碎小玩意的柜臺前犯了難,
琳瑯滿目的商品讓人挑花了眼,他看著掛了一整面墻的手帕,眉頭微微皺起,
在他眼中這都長得差不多,
沒什么區(qū)別。
可她是個愛美的,
要是選了一條丑的給她,會不會惹得她不高興?
周應淮猶豫片刻,
還是決定選一條跟她的那條差不多的手帕,這樣總不會出錯,
他認真找尋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售貨員走了過來。
“同志你好,
我看你在這邊挑選了很久,
是不是拿不定主意��?”
聞言,
周應淮循聲回頭,就對上了售貨員含羞帶怯的眼神,
他眉頭輕皺,還沒回答,對方就繼續(xù)問道:“是自己用,還是送人�。课铱梢越o你提供一些建議�!�
“送人。”有專業(yè)的人來眾個個豎起了耳朵,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jié)。
“什么姓賈的,我根本就不認識……”
程方秋下意識地反駁,但腦海中卻閃現(xiàn)出一個畫面,好像李二嬸之前給她介紹的那個對象就姓賈,但是她當時已經(jīng)明確拒絕了,難道其中出了什么差錯導致李健平產(chǎn)生誤會,然后現(xiàn)在跑到她面前來爭取機會?
程方秋在思考的時候,周應淮則是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她,自然也將她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她認識那個姓賈的,并且也有嫁人這回事。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沉悶的寂靜中似乎能感受到他倏然變重的呼吸聲,每一聲都像是在壓抑著即將爆發(fā)的情緒。
可只是幾個呼吸,他就冷靜了下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是鋒利的眸光卻變得稍稍柔和起來,依照她的性子,不會干出四處勾搭人的事情,其中必然另有隱情。
他不能因為只言片語就誤會她,這不公平。
果不其然下一秒,程方秋就冷笑著開了口:“你從哪兒聽說我要嫁給那個姓賈的?是誰在亂嚼舌根,污蔑我的名聲,我非得告到村支書那兒去,讓他給我主持公道�!�
李麗芬趕過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差點兒兩眼一白暈死過去,她趕忙沖過去拍打了李健平兩下,“你這個臭小子喝了兩口馬尿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在這胡說八道什么呢?”
說完,又擰了李健平兩下,壓低聲音氣急敗壞道:“你要害死你姑姑我�。 �
李麗芬剛剛在家洗衣服,結(jié)果鄰居就跑過來告訴她李健平和程方秋在村口鬧起來了,聽說那個臭小子還當著眾人的面跟人姑娘求婚了。
他李健平不要臉,他們老李家還要臉呢。
哥嫂本就不同意李健平娶程方秋,現(xiàn)在好了,他直接來個先斬后奏,等水到渠成了再說,翅膀真是硬了,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膽子。
好在哥嫂都去自留地了,這會兒還不在家,不然指定要拿著棍子去把李健平給打回來,到底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李麗芬還是不忍心的,更何況里面還牽扯到了程方秋。
思來想去,李麗芬就趕來了村口,誰知道剛到就聽到了這番話,幾乎是瞬間她就反應過來了前因后果。
昨天上午賈家人按捺不住又來找了她,還把媒人紅包往上提了提,她一時見錢眼開就夸下了�?冢f這事保證能成,還撒謊說程家已經(jīng)答應了。
只是剛把人送走,她就后悔了,畢竟后來丁夕梅專門來找過她,態(tài)度強硬地拒絕了這門婚事。
可那又是好大一筆錢,她舍不得,便準備再找時間探探丁夕梅的口風。
誰知道還沒來得及行動,李健平就送給了她一個“大禮”!
這臭小子肯定是昨天又偷偷聽他們說話了。
今天這事不能鬧大了,萬一鬧得人盡皆知,得罪賈程兩家都是小事,最重要的以后還有人敢找她李麗芬說媒嗎?
想到這兒,李麗芬打了個激靈,此時是一萬個后悔為了紅包答應賈家?guī)兔φf媒的事,也暗罵自己做事不謹慎,居然讓李健平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過猛而泛白,她內(nèi)心顫顫,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到程方秋嗤笑兩聲,“嬸子你才是不要胡說八道吧?我看他清醒的很,哪像是喝了酒的�!�
就算喝了酒,也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
一看李麗芬這慌慌張張的模樣,程方秋就知道這事跟她脫不了關(guān)系。
第21章
周應淮冷臉
“這跟喝沒喝酒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敝軕床[起眼睛,剛才他近距離接觸過李健平,他身上可沒有酒味。
李麗芬完全是在撒謊。
“我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崩铥惙野櫰鹈碱^,
拉著李健平就要走,
程方秋攔住他們,
“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不許走。”
“曉花你去把村支書和大隊長叫過來�!�
“好�!背虝曰ǘ挍]說,
一溜煙跑了,李麗芬想攔都攔不住。
“不就是說了幾句玩笑話,
至于叫村支書他們過來嗎?”李麗芬梗著脖子,
依舊不肯松口。
“女孩子的名聲有多重要,
嬸子你難道不知道?要是這件事傳出去我還怎么見人?今天不把這件事弄清楚,
我是不會罷休的�!�
程方秋氣惱地說完,
又看向李健平。
“我根本就沒有答應過任何人要嫁給他,
我們家也從來沒有給出過這種承諾,你到底是從哪兒聽說我要嫁給那個姓賈的?又為什么說他是人渣?”
聽見這話,
李健平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后知后覺其中可能存在貓膩,而這個貓膩就出在他姑姑身上,想到這兒,
他下意識地飛快瞄了一眼李麗芬,
結(jié)果就正巧看到她在對自己使眼色。
這番行為無疑是落實了他的猜測。
李健平是憑借一股氣沖到程方秋面前說出那番話的,但是這股氣在這一刻莫名就消散了,
他甚至都有些心虛地不敢抬頭,
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鬧到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咽了口唾沫,看看程方秋,又看看李麗芬,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你不是喜歡我嗎?這種事都不告訴我,算哪門子的喜歡?”程方秋冷笑兩聲,唇角勾起的弧度格外諷刺,似乎對李健平失望至極。
“秋秋……”李健平下意識地將心底的稱呼喊了出來,但是想到不久前她不讓自己這么喊,便又改了口,神情是難以掩飾的受傷,“方秋妹子,我是真的喜歡你,從小就喜歡�!�
從記事起,他就知道村里有個漂亮得跟天仙一樣的女孩,所有男孩都喜歡她,他也不例外,只是她好像從來沒有把他們,也包括他放在眼里,她對誰都是差不多的態(tài)度,不熱情也不冷淡。
他以為只要等她長大,他就有機會娶她回家,所以這些年他拼了命地干活,就是想證明他有能力可以養(yǎng)活她,也是為了多一份籌碼能戰(zhàn)勝其他人,從中脫穎而出。
但是她現(xiàn)在居然懷疑他的真心,也拒絕了他的真心。
李健平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挫敗和失落,他捏了捏掌心,像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將前因后果說出來,就感覺胳膊上傳來了一道痛意,一扭頭就對上了李麗芬警告的眼神。
所有的話便堵在嘴邊說不出來了。
“秋秋啊,這里面有誤會,前段時間你娘不是拜托我?guī)湍阏f親嘛,不小心被這小子聽到了,剛好這段時間賈家人又經(jīng)常來找我,所以他就以為你要嫁人了�!�
李麗芬真不愧是做了這么多年的媒人,嘴皮子還是厲害,三言兩語就撇清了關(guān)系。
“但他聽話又只聽了一半,他不知道你們家早就拒絕了,還一心惦念著你,今天才干了蠢事,等會兒我們回去了肯定好好教訓他�!�
李麗芬半真半假地解釋完前因后果,讓人挑不出錯來,還覺得李健平對程方秋一往情深,是個癡情仗義的男人。
“原來是這樣啊,那不就是誤會一場�!�
“程家閨女要說親?這事我咋沒聽到一點兒風聲?”
“咋的,你也喜歡人家,嘖嘖,你有人李健平膽子大,情深意重嗎?還是程方秋有本事啊,村里的男人一個個都喜歡她�!�
不少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開來,重點明顯偏移,沒人再關(guān)心李健平當時說程方秋要嫁人是有多么肯定,也不在意姓賈的到底為什么是人渣。
程方秋卻將其深深刻在了心里,就算李麗芬解釋的有理有據(jù),但是她還是覺得其中另有隱情,剛要再追著李健平問一問,大隊長他們就來了。
跟他們差不多時間到達的還有程家父母,以及她弟弟程學峻。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大隊長孟信飛環(huán)視一圈,程曉花火急火燎來大隊上找他們,他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結(jié)果到了現(xiàn)場,不光沒見血,氣氛更是說不出的風平浪靜。
程方秋想說什么,結(jié)果李麗芬就搶先開口,將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然后道:“誤會,就是誤會,小輩不懂事�!�
說完,又扭頭沖李健平喊道:“還不快道歉。”
“對不起。”李健平見這么多人都來了,也不敢再生是非,只能順從著道歉。
程方秋冷冷看著沒說話,注意力被剛趕到的丁夕梅他們給勾走了,連忙安撫幾句。
“年紀也不小了,說話做事都要有個分寸,對待女同志要尊重,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嫌臊的慌。”孟信飛指著李健平數(shù)落了幾句,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甚至還覺得大驚小怪。
他瞥了一眼程方秋所在的方向,突然目光一凝,勾起笑容走向了在她身后站著的周應淮。
“周同志也在啊,今天鬧了場笑話,真是讓您見笑了�!�
“大隊長�!敝軕磳⒁暰從程方秋身上挪開,轉(zhuǎn)而落在眼前人身上,也笑著打了聲招呼,只是笑容之后卻是有些冷淡,“這倒是讓我想起件事,現(xiàn)在是新時代,法治社會了�!�
孟信飛不知道他突然提這個是為了什么,但還是接話道:“可不是嘛,前段時間還開會說要在村里貼些宣傳標語呢�!�
“但我之前聽說有些偏僻的村里還有強娶強嫁的陋習,這可是違法的�!敝軕疵忌逸p揚,狹長的眼眸緩緩瞇起,透著一股陰鷙寒意,緊接著他慢慢吐出的話更是讓孟信飛心中咯噔一下。
他覺得周同志這是話里有話,在提醒他什么,可思來想去都沒個頭緒。
好在周應淮接著又道:“但這段時間看到大隊長和村支書的辦事風格……咱們村肯定是沒有的�!�
語氣輕松,就好像剛才陰惻惻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孟信飛被周應淮的說話大喘氣嚇得不輕,勉強跟著笑了笑,隨后義正言辭說道:“那是當然了,要是有人敢在村里干這種事,我肯定第一個不答應,直接扭送公安�!�
心里沒鬼的這時候都一個勁附和大隊長,還夸大隊長大公無私,雷厲風行,畢竟誰家沒有兒子女兒,這是好事�。�
但心里有鬼的,這會兒藏在背后的手抖了又抖。
程方秋則是在周應淮開口的第一時間就看向了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他這是在警告某些人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她。
應該是吧。
她唇角往上勾了勾,心情一好有些事情也就不想撕破臉皮再追究下去了,再者有了這么多人的介入,再加上李麗芬言之鑿鑿的解釋,這件事估計只能這么算了。
但是其中的緣由,程方秋沒打算就這么算了,有人在背地里算計她,她這個當事人總得搞清楚真正的來龍去脈,才好防備著不會再被撲咬一口。
想到這兒,程方秋眸色沉了沉,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好表情后才對著丁夕梅道:“咱們回家吧,不要在這兒浪費時間,晚上還要招待客人呢。”
經(jīng)過程方秋的提醒,丁夕梅這才想起來今天的正事,一拍腦袋,“我鍋里還燒著熱水呢�!�
說完,又看向周應淮,笑著道:“周同志等會兒……”
“程同志都跟我說了,晚上我會過來的�!敝軕次⑽⒁恍Γ瑢Υ∠γ泛苁强蜌舛Y貌。
說著說著,一行人就要離開,就在這時,李健平忍不住喊了一句:“方秋妹子。”
程方秋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倒是丁夕梅沒忍住冷下臉轉(zhuǎn)身道:“今天的事情我們不追究,還請你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不然敗壞了秋秋的名聲,我們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大庭廣眾之下表白,他們不覺得浪漫,只覺得麻煩困擾!他倒是什么損失都沒有,但是秋秋呢?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在背后嚼舌根,說她到處勾搭人,不識好歹……
這種喜歡,他們家秋秋不稀罕,他們也不稀罕。
現(xiàn)在男女關(guān)系多么敏感,只要是個人都知道,也就只有李健平這個大老粗能干的出來今天這種事情了。
兩家關(guān)系原本還不錯,但今天之后就說不準了。
“我知道了�!崩罱∑较袷切沽藲獾钠で颍瑳]再說什么,默默目送他們一家人離開,等其他人也都陸陸續(xù)續(xù)走了,他倏然看向了李麗芬,“姑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也不用管了,姑姑會自己處理好這件事的�!崩铥惙疫@時候是真的慌了,只要一想到有可能會被送去見公安,她這心就一刻都不得安寧。
都是貪心惹的禍!
不行,她得抓緊時間去賈家把這件事解決了,不然夜長夢多,萬一被兩家知道她在中間和稀泥,她就完了。
思及此,李麗芬就想坐車去賈家,誰知道就回家取個錢包的功夫,最后一趟車就沒了,她只能明天再去。
就耽誤一天,不會有事的。
這邊丁夕梅剛到家門口就直呼晦氣,“以后遇到這種事,理都不要理,直接回家,我跟你爹給你撐腰�!�
“就是,哪有半路上攔著小姑娘說那些話的,簡直是耍流氓。”
程保寬更是啐了一口,然后對著程學峻教育道:“你小子以后可不許這么對待小姑娘,有啥話私下說�!�
毛都沒長齊的程學峻見矛頭轉(zhuǎn)向了自己,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等會兒周同志要來家里,我還是先把院子再掃掃吧�!�
這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了其他人,讓氣氛輕松不少。
一家人正準備進屋,就撞上了住在對門的鄰居媳婦兒,對方明顯是剛吃完瓜回來,一看見他們,臉上就露出了藏也藏不住的心虛和不自在。
“程二嫂你們也回來了?”
“嗯,剛到家。”
丁夕梅見她跟自己打招呼,就算心情再不好,也勉強勾起笑回了一句。
兩方人匆匆見面,又想匆匆分開,但是程方秋這個時候卻開口叫住了她,“嬸子,我記得你也是鐵家村的?”
廖佳珍回家的腳步頓住,回頭看向程方秋,不知道她突然提這個干什么,但還是點頭道:“對。”
“那你知道賈家的情況嗎?”程方秋眸光亮了亮,問出心中所想。
“賈家?”廖佳珍幾乎是立刻就串聯(lián)上了前因后果,李家小子口中那個姓賈的,該不會說的就是他們村的那個賈慶寶吧?
說起這位賈慶寶,那可是他們村現(xiàn)在的大紅人,年紀輕輕就在公社上班,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就連她這個嫁到外村來的人每每回去都能聽到家里人掰扯幾句。
只是沒想到他們家居然會跟程家說上親。
雖然這親沒成,但也足夠讓廖佳珍感到驚訝了,驚訝之余,有些可惜,又有些慶幸。
只是有些話到底要不要跟程家人說,廖佳珍有些猶豫不定。
“嬸子,我和賈同志無冤無仇,以后也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我就是害怕以后會有人拿這件事大作文章,所以想心里有個底,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們家的事?”
程方秋抹了抹眼角,要哭不哭的模樣成功勾起廖佳珍的憐惜,她自己也有女兒,最看不得這種,再加上兩家關(guān)系向來不錯,她便嘆了口氣,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賈慶寶這個后生是很優(yōu)秀,聽說原本還打算在部隊留任的,要不是前年他爹在山上摔傷了腿,他估計也不會退伍回來,但是……”
說到這兒,廖佳珍突然壓低了聲音,左右看了看,見沒有旁人才繼續(xù)道:“大家都說這都是他被他爹娘坑了�!�
哪有親爹娘坑自己兒子的?
廖佳珍這話一出,其他人對視兩眼,都忍不住好奇地追問了兩句。
“要我說都怪他們眼皮子淺,只看得見當下!”
“當時賈慶寶在部隊里跟文工團里的一個女同志看對了眼,就給他爹娘寫信說想跟那位女同志結(jié)婚,結(jié)果賈家二老害怕他娶了外地女人,跟家里離心,便棒打鴛鴦,死活不同意,然后沒過多久,賈慶寶他爹就摔傷了腿,逼兒子回家了,你們說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
“人回家了,他們還不安分,天天張羅著要給他說親,結(jié)果賈慶寶也不是個軟骨頭,他爹娘前腳跟人家說好了,他后腳就登門拒絕,還說這輩子都不娶媳婦兒了!”
“這一來二去,咱們村沒女孩敢嫁給他了�!�
聽完,程方秋有些驚訝地抿了抿唇,那這賈慶寶也不是個人渣啊,相反還挺孝順和鐘情的,但轉(zhuǎn)念一想,他為了父母拋棄女友,也稱不上好人二字。
難怪賈家父母會跑這么遠來給他們家兒子說親,感情是離得近的都不敢嫁了?
程方秋再次把腦海中的信息組合在一起,但還是想不通李麗芬那么心虛的原因,她到底有什么事瞞著大家?
想不通,她索性也就不想了,現(xiàn)在知道了賈家的大概情況,知道他們家對自己家沒什么威脅,她也就放心了。
“謝謝嬸子,拿兩塊綠豆糕給弟弟妹妹吃吧�!背谭角飶拇永锬贸鰞蓧K綠豆糕塞給廖佳珍,后者客氣地推辭兩次,也就收下了。
“那我還要回去洗衣做飯,就不聊了�!绷渭颜錁泛呛堑馗麄兏鎰e后,就回了自己家。
望著廖佳珍的背影,丁夕梅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幸好當初沒答應,不然……”
這心里裝了別的女人的男人哪會是良配?他們家事先毫不知情,等嫁過去后悔也晚了,這輩子還有的哭呢!
“這些情況李麗芬提都沒提,也不知道她是知情還是不知情!”丁夕梅氣得牙癢癢,不行,她得把她那一籃子黃豆要回來。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今天還要招待貴客�!倍∠γ穱@了口氣,一直站在門口也不是個事兒,便讓大家先進門。
等進了廚房,程方秋看氣氛有些壓抑,便笑著轉(zhuǎn)移大家的注意力,“先吃塊綠豆糕墊墊肚子�!�
這話一出,程學峻準備去外面掃地的步子硬生生轉(zhuǎn)了個道,直接撲到了餐桌上,睜著一雙和程方秋神似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著綠豆糕,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他還保持著些許理智,開口問道。
“綠豆糕?姐你哪來的錢和票買的?”
這話也是程保寬和丁夕梅想問的,于是程方秋便把在供銷社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只是隱瞞了錢的部分。
她和程曉花說好了,這錢要當作私房錢的。
“姐,你以后臭美我都不挖苦你了,愛美是真的能當飯吃啊�!背虒W峻聽完前因后果,當即不客氣地拿起一塊綠豆糕往嘴里塞去。
這臭小子!程方秋被他氣笑,也招呼程保寬和丁夕梅一起吃,但是等會兒還要吃飯,所以他們都沒吃多少,一人掰了一半吃了。
家里要招待客人,對方還是周應淮,所有人都很重視,也莫名有些緊張,怕耽誤時間,趕緊分配任務,各干各的,兩兄妹就被分到院子里再檢查檢查有沒有什么衛(wèi)生死角。
這架勢,就跟女婿上門一樣。
程方秋想到這兒,先是一愣,隨后眼眸彎了彎,指揮著程學峻掃這兒,掃那兒,看著他乖順的模樣,心中不由產(chǎn)生了一個疑問。
爹娘會緊張,程方秋能理解,但是程學峻這小子緊張什么?他平時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么想著,她也就這么問了出來。
“我以后也想當技術(shù)員,跟周同志打好關(guān)系,有利于我進步。”程學峻雙眼亮晶晶的,看起來很是認真。
程方秋嘖了一聲,毫不留情戳穿他,“你前幾天還說想跟你田牛哥一樣當兵去呢。”
小孩子家家的,夢想一天一個樣,昨天想當兵,今天就想當技術(shù)員,趕明就想當醫(yī)生了。
“姐!”程學峻嘴巴翹起老高,程方秋看準機會往上狠狠一拍,頓時他的嘴巴就發(fā)出了格外滑稽的“波”的一聲,惹得她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爹娘,姐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