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馬克媽媽也有所動容,但還是不松口,“問問醫(yī)生再說。”
醫(yī)生很快就走出來給了結(jié)果,一眾醫(yī)生的表情都很復雜,擔憂之中夾雜著不解,不解之中夾雜著興奮,興奮之中又帶著淡淡的遺憾。
“雖然原因不明,但我們經(jīng)過討論,我們敢斷定,這不是外力造成的,”醫(yī)生抬手在自己的脖頸處比了比,“一般來說,傷到的都會是聲帶,以及給外部造成淤痕,可病患的情況卻并非如此,他的脖子沒有任何的外傷,他的患處是從身體內(nèi)部而起,具體的原因還不明,但一定不是外力引起�!�
醫(yī)生說完后,吳青青和江夢華都大大地松了口氣。
“現(xiàn)在可以讓他回學校了吧�!眳乔嗲嗾f道。
徐馬克父母的臉色不太好看,嘴唇囁嚅了幾下,推開醫(yī)生,跑進了急診室里面。
陳白水又負責送江橘白回學校。
“徐馬克情況怎么樣?”在車上,江橘白看似無意地問了句。
“棘手�!标惏姿钊莶徽梗鞍蠢韥碚f,只需要把蛆蟲都捉了,消毒上藥就可以,但事實并不像我說得這么簡單。”
那些蛆,捉不完,一直在長,一直在長。
晚上十點多,徐馬克在市里醫(yī)院的病床上醒來,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濃烈刺鼻。
他獨自享用一個病室,病室里其他兩張床都用床罩罩著,窗外是走廊,走廊墻壁上貼著綠色的箭頭,上面印著白色的字體:污染區(qū)(病患通道)
?
污染區(qū)?
搞什么玩意兒?
徐馬克掀開被子,他手肘用力撐著床沿,拼了一身力氣才得以爬了起來。
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此時此刻的虛弱,低罵了聲“我靠”,他眼珠呈現(xiàn)出一種灰白色,瞪著地板橙紅色的地磚,“都怪江橘白那狗崽子,等我出院了,看我不找他算總賬!”
在他的罵罵咧咧聲中,他的身體終于從床上掙扎了起來,中途他好像還聽見了咔嚓的一聲,不過他沒放在心上。
市里醫(yī)院老舊得很,床架吱吱呀呀作響,正常。
他終于成功站到了地上,罵罵咧咧的聲音也變小了。
徐馬克感覺他的喉嚨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么癢了,之前簡直差點把他癢死,他恨不得用刀片刮著撓。
市里的醫(yī)院還是更靠譜,比學校醫(yī)務室靠譜多了,學校醫(yī)務室就是個狗屁,治治治,給他治一肚子蛆!
那天在食堂搞成那樣,他之后在學校還怎么混得下去?
“噠”
“噠”
“噠”
徐馬克推開通往走廊的木門,回望過去看見盡頭上方的牌子,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傳染科,獨立在醫(yī)院其他科室大樓的后面,并且醫(yī)護和病患的通道都分開使用,病患使用的全部都被貼上了污染區(qū)的標識。
真是晦氣,徐馬克心想,他這算什么傳染�。�
他感覺肚子里燒得狠,想找到護士站問問,哪里有熱水喝,而且,為什么他的病房里都沒有家屬陪護?
走廊空闊無人,冷清得能聽見徐馬克每一步的回聲。
護士站的值班護士這會兒剛忙完了工作,趴在臺子上睡覺,被腳步聲吵醒。
誰這么晚了還在走廊上走?
護士扶了扶帽子,坐直身體,屁股離開了凳子,透過眼前的玻璃窗朝外面看。
看不清楚,她瞇了瞇眼,同時伸手打開了外面走廊的照明燈。
剎那間,她看清了站在那里的是個什么東西一具無頭身體立在不遠處!
護士的臉煞白一片,她的聲音消失在嗓子眼里,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不遠處。
在對方居然開始朝她走過來時,護士低促地尖叫了一聲,轉(zhuǎn)身踢到了凳子,摔在地上,朝值班室跑去,“醫(yī)生,醫(yī)生!”
叫什么叫?
這種心理素質(zhì)也能當護士?
徐馬克見護士站沒了人,門又是上鎖的,他只覺得真倒霉,在大廳里轉(zhuǎn)了一圈,不怎么高興地往自己病室走。
徐馬克推開自己病室的門。
咦,枕頭上那個圓的是什么?
徐馬克在那個圓的東西上面看見了自己的臉,他往后退了一步,卻看清得更多,那是他的頭,枕頭上全是從他頭里爬出來的蛆。
他的頭沒跟他的身體在一起嗎?
怎么還分開行動了?
徐馬克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他抬起手,蓋到了宛如樹樁一樣的脖頸上方,就像一塊冰碰到了另一塊冰。
他的體溫也太低了吧。
他往床旁邁出步伐,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要艱難,他要把自己的頭拿回來,安回到身體。
就在他手指要觸到床欄,即將就快成功之時,他失去全部的意識,膝蓋一軟,倒在了地上。
已經(jīng)爬了滿床的蛆像雨一樣往地上掉,又重新在徐馬克的身體表面蠕動起來。
很快,徐馬克的脖子里也往外爬出肥圓的蛆蟲。
徐馬克被送去醫(yī)院的事情被江橘白現(xiàn)在所在的11班討論了一整個晚自習。
提到徐馬克,江明明狠狠拍著桌子。
“惡人有惡報,徐馬克是他們?nèi)私M里面最惡心的,以前還闖女廁所,現(xiàn)在生病都生得這么惡心,就是報應。”
江橘白筆尖在試卷上沒停。
他在想,人們以前認定的那些所謂是天道好輪回的現(xiàn)象,是不是也存在如徐欒一般的鬼祟在暗中推波助瀾?
只是沒人能看見它們,所以在人們看來,就是報應無疑。
前面的女生冷哼一聲,“活該�!�
她同桌也是女生,摸摸頭發(fā),“但是生這種病也太惡心了,要是我,我都不想活了�!�
整個班里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徐馬克的怪病,江橘白趁這時候,又多做了一張試卷。
徐欒會告訴他哪里對了,哪里錯了。
下了晚自習之后,徐武星帶著李觀嬉,把江橘白堵在了教室后門,徐武星瘦了一大圈,看著簡直不像個人了,而是一副骷髏架子。
李觀嬉站在徐武星身后,他低頭摁著手機,同樣心神不寧的模樣。他比徐武星和徐馬克都要聰明,從不做出頭鳥,沒人抓得著他。
“徐馬克......是不是你搗的鬼?”徐武星目光緊盯著江橘白,他看著江橘白身后那張慘白的女鬼臉,咽了咽口水,他腦子里一片混沌,嘴巴自己就發(fā)出了聲音,“你一定從徐美書家的地下室?guī)Я耸裁礀|西出來,鬼?還是邪神?不然為什么和你過不去的我和徐馬克都開始不正常?”
江橘白以為他是來找麻煩的,他靠在墻上,目光冷淡,“你有證據(jù)?”
他有個屁。
換做以前,徐武星早就一拳朝江橘白甩了過去,可如今他已經(jīng)疲憊得連手臂都抬不起,更何況,那個女鬼一直跟著他,時隱時現(xiàn)。
徐武星潛意識里覺得,這個女鬼是為了江橘白才纏著他,她是故意的,就從那天晚上他故意將江橘白鎖在宿舍門外開始。
一切都變得奇怪了。
“那你,”徐武星牙齒磨得嘎吱作響,“能不能幫我,有東西一直纏著我......”
江橘白怔了一下,不是找麻煩的?是求助?
“我?guī)筒涣�。”江橘白確實幫不了,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更何況,他幫誰也不會幫徐武星這幾個人。
“你阿爺不是神棍嗎?”徐武星表情煩躁起來,“我給他錢不行?”
“你有這個錢不如去請更靠譜的和尚道士,你都說了,他是個神棍�!苯侔纵p輕推開徐武星,卻沒想到,只是輕輕一拔,徐武星就往后踉蹌了幾步。
江橘白眼神略意外,怎么短短時間,徐武星變這么弱了?比他還不如。
看著江橘白頭也不回的離開,徐武星氣急敗壞,“江橘白,你他媽的見死不救,不講義氣!”
江橘白往樓梯下方慢悠悠走著,他說的是實話,江祖先確實不怎么靠譜,水平很次,徐武星自己不相信而已。
見江橘白真沒幫自己的意思,徐武星惱怒得不行,氣得在原地罵個不停。
李觀嬉把手機收了,安慰他,“武星哥,你也別太著急了,叔叔阿姨他們不是給你預約了一個大師嗎?等看的好日子到了,就能驅(qū)走你身上的邪氣了�!�
做法驅(qū)邪也要挑日子,徐武星不懂這個,只想快點拜托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個女鬼。
“欸?”李觀嬉忽然看向了不遠處,眼神驚訝又疑惑,“徐馬克你這么快就出院了?你不是才轉(zhuǎn)去市里醫(yī)院手術?”
徐武星被李觀嬉的聲音轉(zhuǎn)移走了注意力,他還以為李觀嬉開玩笑,結(jié)果看過去,還真看見了人高馬大跟一座山似的徐馬克。
兩人正想跟徐馬克打招呼,再問問他手術情況怎么樣,徐馬克慢慢走到了照明燈燈下。
徐馬克和李觀嬉的表情同時僵住,同時朝后退了一步,臉上的神情變?yōu)榱梭@懼。
徐馬克的兩個眼眶似乎被掏空了,不,沒有空,里面有蛆往外蠕動,然后掉下來。
他的臉變成了灰黑色,皮膚變得松軟,皮下好像也有東西在蠕動,爬來爬去,皮膚如波浪一般上下浮動。
“武星哥,好痛�!毙祚R克開口,他雙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好多蟲子,在我的身體里面�!�
他朝徐武星和李觀嬉走近。
李觀嬉反應快,尖叫一聲轉(zhuǎn)身就跑,徐武星反應要慢一點,但李觀嬉一跑,他立馬也跟上。
江橘白剛下樓,站在跑道上就聽見了樓上的尖叫和腳步聲,很快,他看見徐武星和李觀嬉兩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從教學樓大門摔出來。
頭頂傳來空氣被劃破的聲音,一塊巨大的黑影如箭一般急墜而下。
而江橘白,正好站在這塊陰影之下。
還沒反應過來,江橘白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拽住,他的身體被大力帶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里。
不等去看身后的“人”,黑影在眼前重重落下,徐馬克的身體在跑道上砸得四分五裂,拳頭大的肥蛆慌慌張張地從肉塊里爬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徐欒,你老婆yue了
徐欒:孕吐
評論抓30只紅包
專欄(也是我寫的)的《你不是第一個想做我男朋友的》開炫,感興趣去看看吧,文案
陸約從小到大的追求者多不勝數(shù)(他自己覺得),不堪其擾,終于在上大學時爆發(fā)了
經(jīng)朋友介紹,他收到一張名片,說對方可以扮演他暫時性的男朋友,只要他有需要,價格好商量
對方叫駱京書,也是個大學生
陸約見過朋友被類似情況騙錢騙心,于是在見面之前,就打定主意,在商言商,只談工作
可是在見到駱京書的時候,他想,駱京書大概率有一個非常凄涼悲慘的身世,比如纏綿病榻的老母和需要學費的弟妹們,他愿意傾聽對方的故事
駱京書是隔壁表演專業(yè)的,缺錢缺機會,于是決定向下兼容,將戲臺子扎進大眾
他演過不少角色,倒是頭一次演別人老婆
“你好�!�
“一個小時是一百塊錢,兩個小時打九折,包月用戶可以享受7.5折跳樓大優(yōu)惠,請理性消費哦�!�
陸約看著駱京書:“包年�!�
駱京書:“......老公,我隨叫隨到�!�
駱京書真的有在認真工作,畢竟陸約是包年用戶,這樣的vvvvvvvip,當然要好好維護
包年服務結(jié)束后,對方問有沒有什么升級業(yè)務
“當然有的,老板。”駱京書喜不自勝,財大氣粗長得帥的老板可不常有
陸約眼神灼灼,“將假男友升級成真男友的業(yè)務,有嗎?”
駱京書:“......”
公事公辦妖艷老婆(駱京書受)x一開始公事公辦后來公事私辦的偽純情饞嘴男大(陸約攻)
說來話長,寫這么多是因為想要轉(zhuǎn)移注意力,感覺自己要犯�。ň窈托睦砩系模┝�,因為長時間睡不好覺。所有建議已經(jīng)看過也使用過,謝謝寶寶們。而且,往好處想,不睡覺的時間我可以用來看書和寫,怎么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賺到了呢?T……T寫是真的能讓我開心,我會產(chǎn)糧一輩子的!
第32章
標本
等江橘白回過神來時,地上只剩下了幾大塊被摔得稀巴爛的肉。
身后的徐武星和李觀嬉攙扶著軟倒在跑道上,徐武星這段時間本身就處于神經(jīng)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此時更是直接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一向淡定悠哉的李觀嬉也面色劇變,看著不遠處模糊不清的一堆,不馭嚴一言停地吞咽口水。
“做什么做什么?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外面游魂?趕緊回宿舍!”
李主任拎著他的強光手電從右邊的操場踱步而至,他晃動著手電,依次照過地上兩人以及江橘白,發(fā)現(xiàn)他們的目光都好像緊盯著面前的一處。
李主任鼓著腮,像條已經(jīng)開始發(fā)怒的河豚,把手電往地上一照,強光把已經(jīng)滲透進跑道石子里的血液照亮得一覽無余,泛著光,像暗紅色的油漆。
江橘白看向李主任。
李主任手里的手電劇烈晃動起來,他的臉變成了青灰,眼睛瞪得溜圓。
“媽呀�。。�!”他轉(zhuǎn)身就跑,靈活得像被一腳踹出去的皮球,很快消失在了跑道。
但是沒過多久,他身后跟著學校里的值班老師和值班保安,又跑了回來。
今晚是個不眠夜。
學校里有人自殺了。
自殺的人還是本該在市醫(yī)院病房里的徐馬克。
值班老師快速聯(lián)系上了陳白水,陳白水作為徐馬克的班主任,接到電話時,他還在給女兒輔導數(shù)學作業(yè)。
他趕來學校,又聯(lián)系了徐馬克的父母,陳白水剛一把話傳到,電話那邊就傳來嚎啕大哭聲。徐馬克的父母此時此刻還在市里的醫(yī)院,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徐馬克一個人獨自離開了醫(yī)院,問過醫(yī)院后,醫(yī)院也不知道。
作為目擊者的江橘白、徐武星、李觀嬉被叫到了教務處。
醫(yī)務室的女醫(yī)生給徐武星吊了瓶葡萄糖,徐武星勉強清醒過來。
但清醒過來也沒什么用,他受了驚嚇,連一句完整清晰的話都說不出。
唯一還能正�;卮饐栴}的人只有江橘白和李觀嬉,江橘白話少,李觀嬉手舞足蹈地形容。
“江橘白下了樓,我們也要下樓,然后徐馬克就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站在我跟徐武星身后,把我跟他叫住了,我們一轉(zhuǎn)身,看見徐馬克眼睛里全是蟲子,身上也都是蟲子,我跟徐武星被嚇得直接就跑掉了,剛一跑出教學樓,徐馬克就從樓上掉了下來!”
這事兒肯定不能是撒謊,一到夜里就拎著手電滿校園巡邏的李主任,老早就看見了這三人,那黑影是后來落下來的。
看見幾人明顯都嚇壞了,陳白水和其他老師商量著讓他們先回宿舍休息。
在陳白水的周旋下,三個男生被值班老師親自送回了宿舍,值班老師看著眼前的三條霜打茄子,想要寬解安慰,學習上不要太有壓力,避免出現(xiàn)和徐馬克同學同樣的情況。
可轉(zhuǎn)念想到這三人的成績,值班老師又把想好的措辭都給吞了下去,他們應該沒有什么學習壓力吧?
剛一回到宿舍,熄燈了。
徐馬克從教學樓跳下來自殺的事情,還沒傳開。
江柿把手機的手電打開,給江橘白當照明是用,“你這次學這么晚��?”
“......”
"11班的壓力是不是比咱們班大多了?"江柿又說。
江橘白把香皂和毛巾丟進塑料桶里,拎起來,抓了睡衣,看了江柿一眼,“沒什么區(qū)別�!�
徐武星和李觀嬉一直在觀察著江橘白的動作,江橘白拎著桶一出宿舍,他倆左右看看,立馬也跟了出去。
江柿看著一前一后的三人,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江橘白為什么會跟徐武星還有李觀嬉一起被老師送回宿舍?發(fā)生什么事了?
百思不得其解。
浴室隔間的水聲前后腳響起,徐武星小心翼翼地一邊張望一邊洗澡。
他這段時間每天都處于驚嚇之中,稍微一點響動,他就被嚇得魂飛魄散。
他剛剛看見了江橘白在徐馬克砸下來時的反應速度,也完全看清了江橘白面對徐馬克離奇死亡的冷靜和淡定。
徐武星有些佩服江橘白了。
不愧是老神棍的孫子。
他要蹭蹭對方。
江橘白心思沒在徐武星和李觀嬉身上,他握著香皂伸到熱水下打濕,頭發(fā)濕了后貼附在額前,五官被洗滌后越發(fā)清麗凌厲。
少年在思考著徐馬克的死亡。
徐馬克的死絕對不是正常的死亡方式。
首先,徐馬克下午臨近晚上才轉(zhuǎn)去市里醫(yī)院,像他這種情況,醫(yī)院一般不會允許他獨自出院活動。
所以徐馬克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其次,市里光是開車到徐家鎮(zhèn)都要兩個小時,徐馬克自然不可能開車回徐家鎮(zhèn),但打車也不太可能,市里不會有出租車愿意跑有去無回的單子,而最晚一班的大巴車在晚上六點就已經(jīng)收了工。
所以徐馬克是怎么從市里的醫(yī)院回到鎮(zhèn)上的?
最后,徐馬克的體型明顯比最后一次見到時要大了一圈,甚至可以被形容為龐大。
他砸下來時,如一座小山壓頂。
他摔成了幾大塊,邊緣雖不清晰,但分裂得干干凈凈,像一種,硅膠質(zhì)感的東西被掰了開。
江橘白聯(lián)想起拼圖,或者俄羅斯方塊。
他出現(xiàn)在學校的時候,已經(jīng)處于死亡后的狀態(tài)。
江橘白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這樣的猜測。
將所有的疑惑串連到了一起,江橘白更是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
死后應該都會擁有閃現(xiàn)這個技能吧。就像徐欒一樣。
想完這一系列的事情,站在花灑下被熱水沖刷著的江橘白,竟然無端打了個寒顫。
隔壁隔間的徐武星時不時關了水豎耳傾聽隔壁的動靜。
怎么還沒洗完?
他的皮都快被洗掉了。
難怪那么白......徐武星打算把頭探到江橘白那邊看一看對方到底還要洗多久,大不了催一催對方,節(jié)約也是美德懂不懂?!
只是他剛露出半張臉,在眼前朦朧的水霧中,徐武星看見站在霧里的,有兩道身影,一個是江橘白的,一個略高一點,是誰...不,是什么東西?
江橘白伸手關了水,水霧很快就散開,眼前景象逐漸變得清晰,那道身影有些眼熟,可惜只能看清側(cè)臉,比隔間白色瓷磚還要慘白的皮膚,內(nèi)眼眥的血紅一直揚到眼尾,尖巧的下巴刀鑿斧削般的凌厲,水珠從他下巴滾落而下,可他頭發(fā)沒有濕,衣服也是干燥的。
等等,他為什么穿著校服?
江橘白為什么一副除了他自己完全沒有任何人存在的樣子?
徐武星心臟猛烈跳動,對方?jīng)]有發(fā)現(xiàn)他,因為對方正專注地注視著赤身裸體的江橘白。
徐武星打開了水,熱水澆頭而下,他卻半點沒感覺到熱度,渾身甚至感到越來越冷。
江、江橘白也被鬼纏上了。
學校把徐馬克的自殺給捂下了,徐馬克父母在學校進出了幾天,最后一次離開的時候,兩人臉上都是喜笑顏開的。
不過高中這么巴掌大的地方,又不是大學,誰在食堂放了個響屁都能被當成笑話傳至整個年級,像自殺這種性質(zhì)的“新聞”,哪怕學校想捂,也還是會流出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
尤其是跑道上那一大灘血跡,即使幾個值班老師和保安連夜用各種清潔劑沖刷清洗,后面還是能看見淺淺的印子,看見徐馬克四分五裂的身體輪廓。
“高三有個男生從樓上跳下來了,好像是自殺�!�
“什么?自殺!”
“對,好像還是為情自殺,他是個同性戀,暗戀那個叫江橘白的!”
“不是,我聽到的版本怎么是老師說了他,他一氣之下就從樓上跳下來了?”
“不是不是,是他得了怪病,治不好了,他活不下去了才自殺的�!�
......
傳聞在學校里飄蕩了一個星期,即使沒有官方通知,只是學生私底下猜測討論,大家在路過跑道那塊與其他區(qū)域格格不入的印記時,還是都默契地繞著走。
一個星期后,第二次月考即將開啟,頓時,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從傳聞轉(zhuǎn)移到了考試上面。
猜出真相的全貌不會有什么獎勵,但考試要是考得不好,卻是會受到老師和家長的雙重攻擊,孰輕孰重,大家還是能分清。
在食堂里,徐文星嫌惡地看了一眼那天徐馬克坐過吐過的位置,對江橘白說道:“我前兩天去醫(yī)院做了檢查�!�
江橘白拿著勺子的手一頓,“你生病了?”他打量了徐文星一會兒,看不出來生病的樣子,自己的氣色都還沒徐文星好。
“沒有,我擔心徐馬克是傳染病,你有時間的話,最好也去檢查檢查�!毙煳男呛眯奶嵝训�。
“你還挺小心的�!苯侔淄耆珱]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弄臟了衣服他能洗能換已經(jīng)算講究了,還做檢查?犯不著,江橘白又不是不知道徐馬克為什么生那樣的“怪病”。
始作俑者就在他的身邊。
“你不知道嗎?空氣里一直都漂浮著我們?nèi)庋劭床灰姷挠泻ξ镔|(zhì),不僅是空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會出現(xiàn)損傷我們身體健康的物質(zhì)。”徐文星語氣溫和,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徐馬克的表現(xiàn)太反常了,我那天甚至還在想會不會是什么烈性傳染病�!�
他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不起,在這方面,我一直都很小心,我有點潔癖�!�
江橘白認真聽完,點點頭,“我能看出來�!�
“吃完飯一起寫題?”徐文星說完后,又邀請他。
這是徐文星在這個星期邀請江橘白的第三次,前兩次,江橘白都拒絕了。
這一次......
“不了,我吃完打算回宿舍睡個午覺。”江橘白又拒絕了。
徐文星一笑,“猜到了�!�
江橘白莫名,“猜到什么?”
“猜到你會拒絕我,”餐盤里的絲瓜條像青蟲,徐文星將勺子立起來,把絲瓜條切成一段一段的,笑著說,“你比我以為得要難接近多了。”
接近?
江橘白不喜歡這個詞語。
聽起來,自己好像變成了獵物一樣。
“我沒什么好接近的,你這樣的學霸,還是和跟你差不多的人一起玩比較合適�!苯侔渍Z氣淡淡地說完,他端著餐盤起身,身后的人喚了聲“喂”,江橘白充耳不聞,在收放餐具的地方放下餐盤后徑直離開了食堂。
徐文星對面的位置空下了,他愣了半天,最后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但他看不見,在江橘白坐過的位置的旁邊,徐欒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他。
徐欒勾起嘴角。
江橘白拎著瓶小賣部買的果汁回到宿舍,宿舍里有人在睡覺,有人在聊天打游戲,熱熱鬧鬧的,看不出一點高三的緊張氛圍。
看見江橘白進來,小部分人面露不自在,自覺地把說話的音量降了下來。
“下午丸子的課,我不去,我直接睡到下午然后去食堂吃飯。”不知道是誰裹著被子說了一句。
“明天立冬,好他媽冷。”
“陳白水是不是說如果月考考得好,就帶我們?nèi)ヂ稜I?”
“如果考得好就露營?!那你別想了,考得好跟我們有毛線關系�!�
“陳白水不想帶我們出去玩兒可以直說�!�
“要是江橘白沒轉(zhuǎn)走就好了,他現(xiàn)在的水平說不定能讓陳白水答應帶我們出去玩兒�!�
江橘白站在窗邊,仰頭將剩下的半瓶果汁一飲而盡。
他正要拿牙刷牙膏去刷牙,宿舍門被人從身后砰地推開,11班的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門口,他看著滿宿舍不務正業(yè)的二流子,表情變得小心,在看見江橘白后,他開口快速說道:“徐游老師讓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話一說完,他一溜煙就跑了。
李藥香拋了手機,“學習好的都是神經(jīng)�!�
想到估計這一趟去了就睡不了午覺了,再回宿舍肯定得是晚上,晚上冷,江橘白從柜子里拿了件厚點的外套穿上后才離開。
他一走,剛剛還算安靜的宿舍立馬就變成了哄鬧的菜市場。
“你們有沒有覺得,江橘白最近變得有種學霸的感覺了。”
“你也這么覺得!我也是!他以前看人也是現(xiàn)在這死樣,可以前給人感覺是下一秒就要迎面踹一腳過去,現(xiàn)在完全就是根本沒把人當人,他頭頂是不是也長了一雙眼睛,回頭你們誰扒開看看?”
“學霸都這么屌嗎?我感覺徐文星就還好�!�
“徐文星以前可不是現(xiàn)在這樣,他是后來跟徐欒關系好了之后被徐欒影響變成現(xiàn)在這種好脾氣的,以前......”小馬跟徐文星徐欒一所小學初中,雖然沒什么交集,但他認識他們,兩個他都認識。
只是小馬剛說到一半,說到忘我處,對面下鋪的徐武星就幽幽地抬起頭,“你找死?”
小馬瑟縮著脖子,抓起試卷就蒙頭埋進了被子里。
李藥香:“......”
江橘白的發(fā)絲在太陽底下翻著金燦燦的光,他皮膚白,偶然一道亮芒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個櫥窗里的美麗藝術品。
他走得很快,不到五分鐘就走到了徐游的辦公室,他喊報告時,徐游正拎著熱水壺在往保溫杯里倒水。
“來了?”來得正好,徐游熱水壺都沒放下,從柜子里拿了一次性杯子,給江橘白也倒上了水。
江橘白點點頭,“是講昨天的試卷?”
“是的,”徐游讓他隨便拖個椅子過來坐,他自己則在桌子上堆成山的試卷里翻找著江橘白的,“你來得還挺快的,先坐會兒,你的試卷我得找找。”
也就兩分鐘的功夫,徐游就找出了江橘白的試卷,試卷上面已經(jīng)總了分數(shù),73分。
“你這個成績......”徐游坐下,說話時拿了支紅筆在手中,“進步確實神速,難怪化學課代表和我夸你,聽說你每天晚上都學到熄燈之后才休息?早上天不亮就起了?”
江橘白還是不太習慣被人夸,他掩在發(fā)梢下的耳朵尖變成微紅,冷酷的表情也出現(xiàn)了些許的不自在。
“六個小時,夠睡了�!鄙倌暾f道。
他說完后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居然還學會謙虛和客氣這一套了。
徐游打量了江橘白一會兒,“現(xiàn)在開竅了,早干嘛去了?”
江橘白沒做聲。
“好了,我們來看看你這次的試卷�!毙煊伟咽种械脑嚲戆丛谵k公桌上打開,從江橘白做錯的第一道題開始講。
江橘白做題很有意思,他總是在一些細節(jié)的地方出錯,或者直接忽略過去,哪怕這個細節(jié)其實設置得簡單得過分,但他不放在心上,也不注意,大大方方地錯。
再就是題目還是做得太少了。
江橘白能感覺到徐游很重視自己,并且沒有讓他感覺到不適,就像徐文星一樣,但徐文星是同齡人,還是同性戀,雙同加持下,江橘白覺得徐游要更好一點。
徐游就像溫和包容的長輩,雖然他看起來也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江橘白記得江明明說過,徐游特別喜歡聰明的學生。
他那時候覺得,哪個老師不喜歡聰明的?換成他,他也喜歡。
可徐游的喜歡顯然要比普通的喜歡和重視要明顯得多,也多得多。
每次化學考試后的第二天甚至當天,徐游就會把江橘白叫到辦公室給他單獨、針對性地講試卷。
說實話,江橘白挺心虛的,一個徐欒整天耳提面命就算了,陳白水徐游陳芳國都對他特殊對待,但他卻不一定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
算了。
應該不會辜負。
后者幾個老師倒不能成為影響江橘白的重要因素,但前者,他要是辜負了,對方能捏死他。
徐游足足連續(xù)不斷地講了四十多分鐘,時間不知不覺就流逝走了,他講完了才察覺到自己已經(jīng)講得口干舌燥。
可一轉(zhuǎn)頭看著少年認真聽講修改的樣子,他又覺得再辛苦也值當了。
老師嘛,一輩子不就是忙這一件事兒。
徐游笑了笑,他喝了幾口水潤了潤嗓子之后,發(fā)現(xiàn)江橘白目光沒看著試卷,在看他的身后。
男人回頭,“對這些感興趣?”
江橘白是給眼睛放松的時候,才被徐游身后的玻璃柜子給吸引住。
也不算吸引,他對各種實驗一直都不怎么感興趣,他只是看了幾眼,沒想到卻被徐游抓了個正著。
他看的是一整面玻璃柜子,有柜門,還上著鎖,柜子里放著一排排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杯子罐子甚至還有類似魚缸的大家伙。
而且它們都不是空置的,也沒有布滿灰塵,被擦拭得很干凈,只是放置他們的柜子明顯已經(jīng)有了年頭,綠得發(fā)暗,讓人忍不住聯(lián)想到蘇馬道河長滿水草無波無瀾的河灘,有點臟,還有點臭。
“里面是什么?”江橘白好奇道,還是坐在椅子上看著,沒站起來。
徐游重新戴上眼鏡,耐心地介紹,“是一些標本,動物的,植物的,人體的也有,再就是各種各樣的試劑,那些五顏六色的就是。那些一般都不能碰,有的碰著了就能中毒,有的都不用碰,光是吸入就能中毒,所以我們平時做清潔工作的時候都要格外小心,做好防護�!�
江橘白表示明白,“跟我們上實驗課一樣,需要做保護措施才能碰�!�
徐游含笑,“是的,你要是對這些感興趣的話,有時間我可以帶你都試著操作一遍,但是一定不能單獨操作,好些試劑雖然無毒,可是貴得很,碰壞了弄丟了,我們可賠不起�!�
江橘白點了下頭,目光從那一排排標本和試劑上方掠過去,他看得仔細,徐游也正像他看標本的眼神一樣看著他。只是少年做什么都專注,未曾注意到對方的目光變化。
“人體組織的標本,那是心臟�!苯侔渍J得出,它們被摘取做了處理后才泡進福爾馬林液體里面,雖然顏色可能不如在人體內(nèi)時鮮活富有生機。
可由于保存完好細致,現(xiàn)在看著,好像也依然生機勃勃一樣。
眼前整整兩排都是,不止有心臟,還有胰腺、腎臟、胃以及做過處理后完整的一套血紅的人體血管,血管還保持著在人體內(nèi)的走勢,勾勒出一道完整的人體身形。
江橘白甚至感覺到有些震撼和偉大。
“很漂亮吧?”徐游看著江橘白驚艷的目光,“其實這些標本,它們的主人越年輕體壯,它們的生命狀態(tài)就會越好,形狀顏色也會更漂亮。”
“就比如,你�!崩蠋熗屏讼卤橇荷系溺R框,語氣溫和,聽起來是一個博學廣知的教師正在朝自己喜愛的學生傾囊相授。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更新后的評論區(qū)布滿寶貝們的嘔吐物:)
評論抓30只紅包
前面沒發(fā)的章節(jié)我昨天晚上都補發(fā)了哦,乖巧jpg.
第33章
尾七
老師后面那個字咬字咬得很輕,江橘白沒聽清,而且就在下一秒,上課鈴就響了。
江橘白立刻就站了起來,跟徐游道別,“謝謝老師,那我先回去上課了�!�
“等一下�!毙煊谓凶∷�,把他們班已經(jīng)批改完的試卷都交到了江橘白的手中,“幫我把試卷帶回去發(fā)給他們,告訴他們晚自習我要來講試卷,讓他們自己把錯改了,到時候我要點人起來解題�!�
江橘白抱著試卷回到班里,還把徐游的話也帶到了,班里的所有人都開始一起鬼哭狼嚎。
江橘白站在講臺上開著,頓生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居然也能站在講臺上轉(zhuǎn)告老師的話了。
現(xiàn)在是什么世道了?
江明明把凳子往前挪著方便江橘白進去,他趴在自己桌面,腦袋跟著江橘白的身影轉(zhuǎn),“現(xiàn)在真的是學霸了哦�!�
江橘白在位置上坐下來,“滿分三百多的學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