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正這樣說著,不遠處的小道士尖叫了一聲,說道:“師兄,師兄,又起來了,怎么會這樣?!”
夏琰抬眸,只見那五具蒙著白布的尸體突然一起坐起,正僵硬地轉悠著身體,從尸床上蹦了下來,扯掉了自己身上的白布。
“我是天目,與天相逐。睛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里,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李海潮的三條小銀龍同時飛起,卻只能控制住五具尸體中的三具尸體,幸好這回絲絲和毛小橘為他們添了人手,幾個神使一起合作,才勉強壓住了五具干尸。
李海潮的三只小銀龍神使和絲絲小眼瞪小眼,小銀龍在百忙之中抽空對絲絲說道:“……哥們兒,你怎么沒有角哎?”
絲絲沉默許久,說道:“……我忘帶了。”
“這——”毛小橘說,“可是這幾個尸體已經(jīng)沒有靈魂了,這就是一具軀殼,又怎么會詐尸?”
正在一眾天師面面相覷之時,陸秉文緩緩開口道:“因為那魔物已經(jīng)吃了他們的靈魂,只留下了一具幻影,這是他留給我們的介紹信。”
陸秉文的傘化為了一柄長劍,只一瞬的功夫,那千絲萬縷的魔氣便從干尸身上抽絲剝繭,在天師協(xié)會大廳的上方形成了一股黑云。
那黑云仿佛有生命,先是匯聚成了一個可怖的骷髏,又變成了普通的人形形狀。
其他人可能沒見過這具身體,可夏琰對這具身體再熟悉不過。
夏琰看那黑云的輪廓,驚愕道:“這……白思野不是死了嗎?”
陸秉文對夏琰搖了搖頭,他幽藍色的靈力從四面八方包裹住了整個天師協(xié)會的大廳,陸秉文打了個響指,帶著大廳里的所有玄學術師出現(xiàn)在了昨晚發(fā)生命案的地鐵五號線田野站。
李海潮和劉淵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列車緩緩到站。
劉淵說道:“嚯,這真是好厲害的瞬移術啊——”
空蕩的車門打開后,那團黑氣緩緩游走在車門口,形成了一個非常具象的幻影。
那幻影在冬日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銀白色的頭發(fā)被剃成了寸頭,他的模樣和白思野一模一樣,但神態(tài)要更可怖一些。
“這是那魔物昨晚用魔氣留下的幻影�!标懕恼f,“他的魔氣和白思野雖有相似,但并不相同,他們是雙生子。白思野是哥哥,他是弟弟,他的魔氣看上去被壓制了很多年了——”
下一秒,夏琰便看到站在車門前的那團幻影的嘴唇動了動。
那具幻影道:“陸秉文,夏琰,想必你們已經(jīng)找到我的影子了。你們好,你們之所以不認識我,是因為我親愛的哥哥非要把我關起來……明明我出生時就比他強大一點,可他非要關著我,他說,他想要吃掉我。我明明那么喜歡他,可是他卻要吃掉我�!�
“現(xiàn)在,我生氣了,我把他吃掉了,我可以和他永遠在一起了。”
“而我,白思宙,我正是來毀滅這個世界的……新王。”
第95章
世上只有老婆好
隨著幾聲大笑,白思宙的幻影散發(fā)出了大量的魔氣。
這雖然是昨晚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場景,但也著實讓在場的一眾天師感到了焦慮和不安。
“現(xiàn)在,我要召集信徒,打開冥界大門,復興魔族,開始我們的狂——”
白思宙“歡”字還沒說完,凝視他許久的冥王陛下實在是不想聽他說這些屁話,便抬手將這魔物的幻影打飛了。
夏琰怔了一瞬,他看向陸秉文,此時此刻的陸秉文眼里盡是輕蔑而高傲,那氣場活像是白思宙的野生爹。
“……都說了,魔物最好不要上網(wǎng)。”毛小橘無語地舔了舔爪子,“這個白思宙又在狗叫什么,動畫片看多了嗎�!�
絲絲微微挺直了身體,吐著信子道:“嘶~~真可憐,也可能是太久沒人和他說話了�!�
毛小黑:“……絲絲這個思路很特別�!�
若說有什么比魔物還讓人驚愕,那當屬讓在場的所有天師看愣的陸秉文。
陸秉文平日里專注于婚后生活,大部分時間都只在夏琰面前出手,但今日事出緊急,他便不再遮掩自己的實力。
這樣強大的靈能,凡人定不可匹敵,可就算是神仙,也很少能夠摸得到陸秉文真正的實力。
劉淵同李海潮低聲道:“……海潮,這位陸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海潮抿唇同劉淵耳語道:“我算不出他的身份,但他絕對不是普通的鬼差,也是我們當中最為強大的存在,也是人類對抗魔族的希望�!�
車站里陰冷而潮濕,四周還盤旋著絲絲縷縷的魔氣,這魔氣讓各大門派的玄門弟子有些頭疼腦熱的癥狀。
郁之離開張氏玄門清修后,他的大師兄張清風做了張氏道觀的新任觀主,并且加入了天師協(xié)會。
此時,張清風默念了個法決,將現(xiàn)場的魔氣洗了個干凈,陸秉文眼疾手快,抓住了一縷快要消散的魔氣握在了掌心,又上下打量起了這個叫作張清風的年輕人。
張清風感慨道:“哎,這幾位白金玄門弟子死得慘啊,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
夏琰疑惑道:“白金玄門?”
“是的,白金玄門是一個人數(shù)不多的小門派,但在b市存在也有將近三十年的歷史了。”劉淵解釋道,“已經(jīng)有白金玄門的道長認領了這是他們玄門的弟子,事發(fā)之前,他們幾人是因為接單來地鐵站驅鬼而結伴出行,卻不料遇到了這種事。”
夏琰點了點頭,說道:“可惜了,幾位前輩一片好心,卻在年末遭遇了這種事……”
李海潮嘆了口氣,他和他身上盤旋的三條小銀龍同時看向了陸秉文,說道:“陸先生,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才好,這魔物說要打開冥界大門,難不成是要將冥界的厲鬼和惡魔全都放到人間?!”
三界自盤古開天辟地時便自有秩序,人類理應存在于人間,魔物和鬼魂理應存在于冥界,而神仙則居住在神界。
雖偶有存在于異界的存在,但那畢竟不是大多數(shù)。而白思宙的意思,是想要陰陽顛倒,萬鬼回歸人間,打破所有的秩序。
“無妨,他想用邪術打開通道,就需要布陣�!标懕牡�,“《見魔七法》里對這種打開陰陽兩界邪術的方法有所記載。魔物復蘇的地方就是中心,此后他需要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打開四扇門,當四個門全都打開的時候,通道就會徹底打開。到時,人間就真的有危險了�!�
夏琰有些憂慮地蹙起了眉頭,絲絲從夏琰的褲腿繞了上去,說道:“琰琰你不要傷心喔,世界毀滅絲絲也會保護你的�!�
陸秉文把繞在夏琰脖子上的草蛇輕輕拽了下來,絲絲慫巴巴地被他倒吊著,三只小銀龍爭先恐后地向絲絲發(fā)來慰問:“……兄弟,你怎么jiojio也沒有啊?”
絲絲淚眼婆娑道:“……我都快被系成蝴蝶結了,你們還有心思來問我這個,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是我的祖先呢�!�
聽了陸秉文的一番話,緝查組的幾人和前來幫忙的四大玄門弟子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劉淵好奇道:“陸先生,那我們怎么知道他要在哪里放置‘門’?”
“這個問題,要先弄清楚他從何而來�!�
陸秉文輕輕一抬手,幽藍色的光芒映在地面,他方才握在手里的那縷魔氣像是箭一般的飛了出去。
陸秉文輕輕轉了轉自己的脖子,先是溫柔地牽住了夏琰的手,然后才撐起了黑傘。
“……剛剛就想說了。”李海潮低聲道,“室內打傘長不高,啊啊啊啊啊啊頭好暈啊——”
天暈地轉之后,一眾玄學弟子都隨陸秉文出現(xiàn)在了一處亂葬崗。
方才消失的幻影再一次地出現(xiàn)在一行人的視野之中,但它就像是一段被按下了暫停鍵的視頻影像,飄蕩在一處墳頭之上。
“這是一處養(yǎng)尸地!”劉老道說道,“這里的陰氣重的很,而且那魔物的魔氣也曾到過這里,難道……”
“不錯�!标懕闹噶酥覆贿h處的一座草垛,“他從這里復蘇,那這里就是陣法的中心——”
幽藍色的光芒包裹住了白思宙的幻影,沒過多久,這幻影竟變成了一副骨頭架子。
夏琰驚愕的發(fā)現(xiàn),這骷髏的身體有幾根骨頭的顏色是血紅色。
陸秉文摸著夏琰的手觸摸著這骨頭,一寸寸地檢查著這魔物的身體,淡淡道:“原來是這樣。”
所有人都云里霧里,仿佛在聽一個超凡脫俗的學神講量子物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劉淵已經(jīng)成了陸秉文的迷弟,“陸哥,你倒是跟我們也說說�!�
“這魔物自幼便被哥哥拆了五根骨頭,他的哥哥在他鎖骨處打了一條鎮(zhèn)魔鏈,將他關在了魔族的地牢里。本來他理應永遠被困其中,但是人間的某個人以血祭的方式召喚了他,他才借此機會逃脫�!�
劉老道驚愕道:“血祭?”
“是的。”陸秉文道,“這是一種上古邪術,知道這術法的人類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緝查組的幾人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劉老道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現(xiàn)在可能不太清楚血祭了。血祭就是用十個童男童女的血液沾滿符紙,在此基礎上施以咒法,從冥界召喚出魔物,魔物幫助他完成某種心愿,而他就繼續(xù)用那十個童男童女的血液繼續(xù)喂養(yǎng)那魔物七天七夜,算是將那魔物作為邪神侍奉�!�
“臥槽,那十個小孩的血不得被放干了?怎么會這么殘忍……”劉淵驚愕道,“那就是說,白思宙的出現(xiàn)并不是偶然,而是人類中出現(xiàn)了內鬼?”
“是的。”陸秉文說,“白思宙肉身的骨骼并不完整,昨晚死去的五人,都是同他生辰八字相合的祭品,看樣子像是一場被動獻祭,他們的血肉和精氣化為了他的五根骨頭,讓他勉強有了完整的身體。以人鑄骨需要恢復時間,即便他吃了他哥哥的身體,他現(xiàn)在的力量也并沒有完全恢復。所以,我們還有時間阻攔他,當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未來他將要打造門的確切位置,才能堵住他�!�
一眾天師有老有少,可都不知這門是何物,更不知道門的位置在哪里。
“這……老夫也并沒讀過《見魔七法》這本書啊�!壁w老道說,“陸先生可有辦法?”
陸秉文思索了一會兒,沉聲道:“辦法是有,但需要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夏琰原本還對未來有幾分擔憂,可陸秉文依然站在他身側,這又讓他覺得遇到再多的困難都沒有什么好怕的。
“我?guī)汀!毕溺聪蜿懕�,“先生需要我做什么?�?br />
見夏琰望著自己的眼神柔軟而堅定,陸秉文忍不住彎起了一側嘴角,心道世上只有老婆好。
他握住了夏琰的手,說道:“需要各位天師的力量�!�
這一人一鬼在一眾天師面前秀著恩愛,劉老道瞥了一眼眾人,發(fā)現(xiàn)李海潮背上的三條吃瓜銀龍宛若在看愛情電視劇,有著世人皆焦慮而他仨獨自嗑cp的快樂。
“我需要匯聚各位的一滴血,用血來編織一張有確切位置的地圖。”陸秉文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中央,“愿意參與的各位可以開始念聚靈咒了�!�
繪制地圖需要的血液必須是人血,夏琰想都沒想,立刻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他的血液流出的剎那間,陸秉文用靈力將夏琰的血滴懸于空中。
一旁的天師有人還在觀望,畢竟論壇里關于陸秉文的傳言千奇百怪,他們不相信一只厲鬼能夠幫助人類。
“我也來�!崩詈3毕蚯百u了一步,用小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只要陸先生能幫助我們打敗這魔物,要我們幫什么忙都可以�!�
“我也來!”劉淵說,“那就拜托陸先生了�!�
見其他人還不敢動,陸秉文慢悠悠地抬手,牽起了身旁的夏琰。
“我知道各位聽過我許多謠言�!标懕恼f,“比如說……我是一只厲鬼。今日,我想告訴各位,我確實是鬼�!�
他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不絕于耳。
“我雖是鬼,可我的摯愛是個人類男孩,也是一個心系天下人的優(yōu)秀天師。我愿意站在夏琰的這邊,也愿意站在天下人這邊�!标懕臏厝岬乜聪蛳溺敖袢罩�,事關天下蒼生,也關乎冥界萬鬼,若各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定會全力以赴�!�
此時此刻,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今晚沒有星星,天空詭譎的云朵大有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氣勢。
陸秉文的一番話成功說動了還在猶豫的天師,他匯聚了上百滴帶著天師靈力的鮮血,無名指上的婚戒也緩緩發(fā)出了光芒。
此時,夏琰的戒指也開始發(fā)光,五色閃過之后,亂葬崗的夜空之中先是出現(xiàn)了五方鬼王的官印,又出現(xiàn)了酆都大帝的官印,那盛大的景色是眾人未曾見過的宏偉。
被彼岸花和百鬼簇擁的圖騰像是絢麗的煙花般炸裂在空中,又迅速消失不見。
在場的天師紛紛發(fā)出了贊嘆聲和感慨聲,而李海潮和劉淵兩位高手則已經(jīng)被驚愕的說不出話來,雙雙看向了陸秉文。
“師哥,這是……”李海潮迷茫道,“剛剛閃過的印章,難不成是古書上酆都大帝的官��?”
“是的。”劉淵低聲道,“他怎么會有酆都大帝的官印?我一直聽說夏公子這冥婚是同鬼界的大佬結的,難不成,他的結婚對象就是鬼界最大的官——”
眾人混亂之時,一個黑影迅速地竄進了亂葬崗旁邊的林子里。
絲絲原本躺在墳頭曬月光浴,此時,他推了推正在玩土的三只小銀龍,說道:“哎,我的祖先們,你們看那邊是不是個人?”
三只小銀龍凝視著那黑影好一會兒,便和絲絲一起好奇地跟了上去。
此時月黑風高,樹林里只有沙沙作響的風聲,那身披道袍的男人抄了個小道溜走,沒一會兒就被停在路邊的黑色寶馬車接走了。
三條小銀龍凝視著對方離開,說道:“好遠,看不清楚啊。”
絲絲曾在張氏玄門待過一段時間,此時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這個在夜色里溜走的男人正是張氏玄門現(xiàn)在的掌門——張清風。
此時,陸秉文已用靈力編織出了一張發(fā)光的地圖。
這地圖是夏琰見過最牛逼的地圖。地圖上不僅有具體的方位,而且每一處都有著正在移動的活人和蓬勃生長的植物,地形地貌一目了然。
此時,在北方有一處道觀正在發(fā)光。
劉老道指了指這處道觀,說道:“陸先生,這里是張氏玄門的道觀,為何還會發(fā)紅光?”
“因為白思宙已經(jīng)用魔氣和術法在這里放置了第一扇門,現(xiàn)在,他需要足夠的祭品才能開門�!标懕牡�,“張清風人呢?”
“他走了!”絲絲扭著身體過來,“我們四個親眼看到他走了!他剛剛趁你們在忙跑路了!”
第96章
星月觀
張氏玄門星月觀——
月影星稀,黑霧濃重。
張道長沉疴已久,此時正疲憊不堪地坐在輪椅上從冰箱里拿出了一個血包。
他用血包將符紙染濕,然后對著臥室里的一尊邪神像默念法決,念完最后一個字時,那邪神像口中竟然緩緩流淌出了猩紅的血液。
邪神像發(fā)出了淡淡的金光,那簇金光涌入了張道長的身體,方才還宛若枯木般毫無生氣的張道長,竟緩緩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白大人,感謝您�!�
張道長的臉色露出了一個憔悴而惡毒的笑,他顫顫巍巍地走到了邪神像前,用絹布認真地擦拭著神像溢出的血液。
血液讓屋子里彌漫著腥臭味,而這種腥臭味張道長再熟悉不過了。
癌癥讓他的五臟六腑也在慢慢腐爛,這腥臭味是每時每刻都在告訴他,如果沒有這尊神相,他已經(jīng)死了。
張道長本名張江川,年輕時因為在玄學弟子中天賦出眾又長相英俊,頗有女人緣,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風流浪子。
他以為自己可以從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還是留下了痕跡。
雖然張道長一直對外聲稱張清風為他的大弟子,可張清風并非張道長的侄子,而是張道長年輕時與親妹妹交合生下的小孩。
可他的視線僅僅在妹妹身上停留了短暫的三個月,沒多久,他又有了新歡,那就是自己最小的師妹——漂亮又溫柔的千金大小姐沈聰。
很快,他便拋棄了妹妹,和新歡在一起吟詩作對。
與他的風花雪月截然相反的是,張清風的生母藏在了深山之中,她拼了命生下自己的孩子,卻在生產(chǎn)之際大出血去世,只留下了張清風一人。
于是,她在臨死前詛咒張清風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而且不得好死。
張江川對這靈力微弱的女人詛咒并不在意。一年后,他同小師妹結婚,可夫人的肚子整整七年都沒有動靜。
第七年,沈聰發(fā)現(xiàn)了張江川的秘密,那就是那個經(jīng)常被自己丈夫嫌棄愚笨的小孩子,竟是他和親妹妹結合的產(chǎn)物。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她的美夢在一夜之間粉碎,沒多久,沈聰郁郁而終。
張江川年輕時最討厭小孩,可三十歲之后,竟然也重視起了自己的血脈。
此后多年,他都想要再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孩繼承他的道觀,可卻一直沒有結果。
張清風成了張江川唯一的血脈。在張清風三四歲的時候,一個東西要反復教十遍,這孩子才能學會。
張江川對自己唯一的子嗣并不滿意,他不僅覺得這孩子根本無法和天才的自己相媲美,甚至認為這是個比癡兒好一些的智障。
他對外不想暴露自己的丑事,內心又無比嫌棄這個孩子,因而同張清風很少交流,也沒有任何耐心去做他的父親。他的養(yǎng)子郁之和張清風的年齡相仿,可無論做什么,都要比張清風好一大截。
可如何是好呢?雖然他知道郁之的能力是張清風一輩子都比不上的,可他依然偏袒自己的小孩,所以他只能對張清風更嚴厲。
可他又是矛盾的,張江川每每看到張清風和他母親相似的臉,都會對他心生戒備。哪怕他全盛時期道法通天,他的噩夢仍是死去的妹妹張丹對他下的詛咒。
這樣的擔憂持續(xù)了五十年,在他五十一歲的這一年,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骨癌。
此后,哪怕做了手術,他也再也站不起來了。
更令他絕望的是,狡猾的癌細胞轉移到了他的全身各處,日夜不停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做任何事。
每天,他腦子里只剩下幾個字——
疼啊。
疼。
那女人,果然是在報復我。
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喘息,他無時無刻不想死,又無時無刻不眷念這給予他名聲威望、金錢美女的人間。他求了無數(shù)道法靈藥緩解疼痛,可收效甚微,就連巫醫(yī)一族都對他判了死刑——岳行止拒絕給他提供任何藥物,她只說,江川,時間到了,那你就必須走了。
可就在張江川絕望的時候,一向愚鈍的張清風卻為他帶來了一尊邪神。
只要以童男童女之血浸泡這邪神像,神像就可以實現(xiàn)每個人的愿望。
這讓半信半疑的張江川突然發(fā)現(xiàn)了逆天改命的機會,星月觀每年都會收不少無父無母或是家境貧困的孩童來修煉玄學術法。
對他而言,這些小孩和牛羊豬狗沒有什么不同,無非都是些笨拙無用的人類,試一試也沒有什么損失。
他便向這邪神獻祭了幾對童男童女,先是抽了這些小孩一點點血,發(fā)現(xiàn)真的可以續(xù)命之后,他便放干了這些小孩子全身的血液。
都是些沒有父母撐腰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而那愚笨的張清風竟也靠著這尊邪神像的力量,在短短一個月內提升巨大,也讓張道長看到了繼承人的希望。
他心想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孩子還是親生的好,若是他哪一天真的去了,這張氏道觀也要交給自己的后人啊。
“父親!”
一聲父親叫回了張江川游走的意識,此時,張清風從門外匆匆忙忙回來,打破了臥室里的寧靜。
“父親,夏琰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白大人的事情,我們怎么辦?!”張清風氣喘吁吁道,“他們和緝查組那幾位不好對付的術士,打算聯(lián)合起來對抗白大人,而且還以某種神秘的術法,找到了白大人的行蹤�!�
“怎么辦?”張道長嗤笑了一聲,拍了拍張清風的肩膀,“清風,無論怎么選,都要一條路走到黑。我們供奉了白大人,自然要繼續(xù)供奉他�!�
“呃�!睆埱屣L望著張江川,“可是,這個白大人在地鐵站說要毀滅世界,那不就把我們也一起毀滅了嗎?”
張道長一時間被這孩子愁的腦子嗡嗡作響,他罵道:“你這小孩,腦子不會急轉彎嗎?你現(xiàn)在不供奉他,你等著夏琰來把我們全都逮起來?日后的事情還有變數(shù),我們日后再說。去,快去再放幾個童男童女的血,加大白大人的能量�!�
張清風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的,父親。”
此時,張江川的體力已經(jīng)無法支撐他繼續(xù)行走,他慢悠悠地坐回了輪椅上,說道:“你這孩子,要學的還有很多,我都會教——”
他說到這里,卻冷不丁被張清風拍了一把肩膀。
詭異的符咒如同烙印般貼在了張江川的后背上,起初他并沒有什么感覺,可很快,他覺得自己全身的皮膚都在收縮,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收緊了五臟六腑。
“父親,你總說自己聰明,可也有失算的一日吧?你給白大人供奉的祭品是童男童女,而我給白大人供奉的祭品正是你啊。”張清風十分遺憾地看向他,說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更重視我而非郁之,為什么你告訴了郁之張氏玄門寶藏的地址,卻沒告訴我?!”
張江川的口中突然吐出了大量的黑色血液,他整個人都像是慘敗的枯木,在紅光的包圍下緩緩地倒了下去。
“清風,你救我,救救我——”張江川瞪大了眼睛,“我那是騙郁之繼續(xù)在門派里修煉的話術,張氏玄門根本就沒有寶藏!”
“你又騙我!郁之早就跟我說你已經(jīng)把藏青鳶的地點告訴他了,那鑰匙在哪里?!你藏在哪里了?!”
張清風急得在臥室里團團轉,他掀開了無數(shù)柜子,說道:“快點告訴我,青鳶在哪里?!青鳶在哪里?!”
“這世界上沒有青鳶,那只不過是玄門的傳說!啊——”張江川痛苦極了,他滿眼都是淚,“你是我唯一的骨肉,我怎么可能害你?!”
那尊詭異的神像突然長出了六只手臂,原本只有二十厘米左右,可在剎那間突然變得倏大,竟然緩緩地站了起來。
白墻上出現(xiàn)了一簇巨大的影子。
張清風立刻跪了下來,說道:“大人,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這個老東西死不足惜,請您慢慢享用�!�
“哦?”白思宙說道,“做的好。這次,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打開寶藏地址的鑰匙。”張清風說,“這老東西不給我,只要有了青鳶,我也能成為最強的道士,我也能召喚出無數(shù)個神使,我就能被萬人敬仰,成為名正言順的張氏繼承人啦,哈哈哈哈哈!”
從小到大,張清風都知道自己父親不待見自己,在他這親生父親的眼里,或許郁之才是他理想中的好兒子。
有這樣的父親,張清風的童年是在焦慮、痛苦和無措之中度過的。
世界上的小孩子不應當去討好自己的父母,可張清風從幼年時起,便想盡辦法討好父親。就算被張江川打罵,他也一聲不哭,甚至還會笑一笑。
但這反而讓張清風顯得更奇怪了,無論他怎么努力,他好像都是一個陪襯。
直到有一天,他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恨意真的可以貫穿整個人生。
他叫了無數(shù)次嬸嬸的女人在臨死前告訴他:“你的父親瞧不上你,只是因為你是他和親妹妹結合的骯臟產(chǎn)物,孩子啊,你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你天資愚鈍,爹不愛娘早死,真是可憐啊——”
那一天,張清風本就陰暗的世界徹底變得漆黑一片。他有了一個想要殺死的人,可他的術法卻并不能殺死他。他只能忍耐,只能茍且,只能忍受這痛苦的一切,因為他天資愚笨,他能達到的高度還不如張江川出生時的能力。
直到有一天,他聽到道觀里長老閑聊。
長老們說,張氏一族有著傳說中的上古神器青鳶,只要有了青鳶,就可以以人身橫通三界,還能有無數(shù)神使作陪。
而青鳶到底藏在哪,只有每一任掌門知道。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他決心要找到青鳶的下落,他費盡心思的討好著張江川,可張江川從不對他透漏分毫。
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的趕上郁之,張江川還不滿意?!郁之練10個小時,他就不睡覺練20個小時,到頭來,他還是父親眼里的蠢笨之徒。
天師大會結束之后,郁之回道觀收拾衣物去清修。
他沒忍住臉上的笑意,他正愁怎么扳倒這個眼中釘,沒想到郁之這家伙自己就把自己扳倒了。
郁之離開前,對他說了藏著青鳶的地址,又說自己已經(jīng)無心再爭搶任何東西,失去神使之后,他才明白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
張清風欣喜若狂地尋著地址找到了那處洞穴,卻發(fā)現(xiàn)門并不能打開。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又被久病暴怒的父親唾罵在天師大會丟人現(xiàn)眼是個不成器的玩意兒,當晚便一氣之下跑出了道觀散心。
他在下山時路過了一處從未見過的土廟,碰巧天降大雨,他便進去避雨。
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對著廟里的神像祈禱——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也想證明自己��!
驚雷閃過,神像竟顯靈了!
在轟隆隆的雨中,一個不大的黑色神像和一本古籍掉落在他的手里。他認為這是上天的指引,并偷偷按照古籍的方法,定期給道觀里的童男童女糖吃,騙取他們的信任,然后將他們騙到后山殺死。
道觀里有那么多小孩,殺都殺不完。
張清風的力量越來越強,而某一天晚上,白思宙的幻影在他面前現(xiàn)身了——
“你若想實現(xiàn)更多的愿望,必須喚我現(xiàn)世,你要以我之氣滋養(yǎng)某個人類天師,再將他獻祭給我作為藥引,我方可有通天之力。”白思宙摸了摸他的頭,“好孩子,你知道的,你的父親就是最好的人選。你的道觀,就是我們最好的秘密基地。”
看著日益強大的郁之,張清風咬了咬牙點了頭。
其實他并不想給那老頭治病的,看他痛苦,他真的太高興了。
可是為了讓自己得到更多的靈能,張清風和白思宙達成了協(xié)議,他將自己的父親獻祭給了白思宙,也將自己的靈魂獻給了骯臟的魔物。
見白大人沒有回答他,張清風連忙跪了下來,說道:“不知大人可不可以幫我找到鑰匙?”
“清風啊�!庇白油蝗皇媪艘豢跉�,“我當然可以實現(xiàn)你的愿望了。”
黑色的影子在吸飽了精氣后發(fā)出了幽幽的紅光,突然間,他的聲音變成了兩個男聲合在一起的聲音。
白思宙扭了扭脖子,以白發(fā)白衣的模樣出現(xiàn)在了張清風的面前。
“你想要的鑰匙,就在你心里藏著呢,那叫——貪欲。你們星月觀,自古以來就沒什么青鳶,那只不過是你父親的祖先為了哄騙更多人加入道觀而撒的謊。”
白思宙邪笑著將手伸入了張清風的胸腔,一顆炙熱的心臟被他掏了出來放入了口中。
白思宙緩緩地咀嚼著這心臟,說道:“謝謝你啊,清風,謝謝你們全家的獻祭,我和哥哥現(xiàn)在終于可以徹底融為一體了。若我們成功,那功勞定有你們張氏父子的一份!”
說罷,張道長臥室里的一幅畫突然動了動。
白思宙拉開了這扇門,紅光很快包裹了整座星月山。
這座山被草草埋葬的亡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號召,全都從泥土里爬了過來,朝著山下成群結隊的走去。
夏琰和陸秉文一行人趕到山下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滿山的紅光。
“北方的通道已經(jīng)打開了。”陸秉文低聲道,“真是業(yè)障。”
道觀里時不時傳來被厲鬼的附身的尖叫聲,夏琰見那紅光大有擴大的趨勢,連忙聯(lián)合幾位天師,在山下念咒坐陣,將整座山用結界包裹了起來。
第97章
十萬陰兵
門的出現(xiàn)打破了三界的秩序,星月山上魔氣滔天,無數(shù)厲鬼和魔物從那扇打開的門里咆哮而出。厲鬼們在結界里怒吼,魔物齜牙咧嘴咆哮著,原本清雅的道觀此時此刻像是人間修羅場。
陸秉文捕捉了一縷白思宙的氣息,便席地而坐,認真琢磨起地圖來。
此時,山上跑下來了一位張氏玄門的弟子,他見幾位道長已經(jīng)來了,連忙道:“幾位道長,不好了,我剛剛聽到師傅和大師兄在屋內爭吵,就趴在門口好奇地聽了一會兒,卻不想正好聽到他們同一只魔物做交易,后來那魔物像是一陣風似的飛走,我再進去瞧,只看到了張道長和張清風的尸體,現(xiàn)在那屋子里全是魔氣,這可如何是好?!”
夏琰蹙著秀氣的眉頭問這小道士:“那屋子里可有一扇門?”
“是的,屋子里有一扇很奇怪的門,我進去時那門冒著紅光,我想把那扇門關上,卻根本推不動,還把我彈飛了出去。等我再醒過來已經(jīng)在院子里了,我就趕緊下來報信了�!�
即便趙道長和劉道長從業(yè)已經(jīng)快要三十年,也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場景。就在這時,匆匆趕來的岳氏一族也加入了大部隊,她聽著那小道士說的話,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對父子,死不足惜。”
“父子?”劉老道的眼睛瞪的倏大,“他們倆是父子?”
“是的,張清風是張江川年輕時干下的壞事�!痹佬兄拐f道,“半個月前我在占卜時已經(jīng)預測到了未來星月觀鬼氣滔天的景象,卻沒想到是因為這對父子供奉邪神導致的,他們干了這有損陰德的事情,難逃一死,可世人無辜,何須作陪?”
趙老道氣得直跺腳,他說:“真是糊涂啊!糊涂!”
“岳道長說的對,我們得拯救這天下無辜的蒼生�。 眲⒌篱L說道,“可現(xiàn)在沖出來的鬼怪太多了,這結界恐怕控制不了他們太久!”
“那道觀里的活人也兇多吉少了,唉!”趙道長掏出了金光閃閃的木魚法器,回頭看向一眾被嚇傻的弟子,說道:“還等什么,快敲啊!能盡一份力,就盡一份力�。 �
“別慌�!痹佬兄故掷锏乃蚝雒骱霭�,她笑著看向夏琰,“我的占卜結果可并不差,年輕人是我們的希望。那我們這些老人,就給年輕人們拖延時間吧!”
“老岳,你這意思是?”劉老道焦急道,“你說清楚呀�!�
岳行止握住了夏琰的手,說道:“孩子,我的占卜結果一直很靈,上天說你是我們的希望,我也希望你是。”
夏琰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岳行止的拐杖顫巍巍地踏在了地上,金光從拐杖涌入大地,緊接著,方才快要被厲鬼沖破的結界在剎那間變得紋絲合縫。
此時,陸秉文方才閉上的雙眼緩緩睜開了。
他的戒指將酆都官印印在了空中,說道:“天下神兵,聞咒速至,百事通靈,無事不報*,以酆都大帝之令,召十萬陰兵!”
在這漆黑的夜色之中,方才還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陸秉文竟在風中緩緩換上了紅色的官袍,頭發(fā)也在剎那間長到了腰側。
他袍子上的依然浮動著金色的彼岸花,花朵泛著金光,隨著他的身體而微微起伏,也讓在場所有的天師紛紛下跪。
“真是酆都大帝!”李海潮說道,“師兄,快跪下,陸先生就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劉淵還一臉懵,“怪不得,難怪他有酆都官��!原來酆都大帝娶媳婦,也要來人間挑個漂亮的��!”
劉老道:……誰不喜歡漂亮的!
有人還在小聲議論:“……阮會長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敢害酆都大帝?!”
“是啊,怪不得陸先生的本領滔天——”
一眾玄學弟子們紛紛伏地叩拜陸秉文,就連岳行止也在弟子的攙扶下緩緩地跪了下來,虔誠地向陸秉文獻上了自己的敬仰。
三條小銀龍也被嚇呆,拉著同樣震驚的絲絲趴在了地上。
“快跪呀!”小銀龍的聲音此起彼伏,“這可是酆都大帝!”
絲絲無奈道:“我是肚皮貼地的蛇蛇,你們說的下跪有些強蛇所難了!”
黑夜里,一身紅袍的陸秉文更顯陰郁和貴氣。此時此刻他身上的鬼氣滔天,不僅讓附近的小鬼紛紛逃走,還讓方才只是起霧的b市突然打了兩個驚天響雷。
閃電滑過空中,陸秉文手指微微一抬,無數(shù)身著鎧甲的陰兵便在山上現(xiàn)身,將那些飛出的鬼怪捉回了冥界。
夏琰怔了怔,輕聲道:“這是……陰兵?”
陸秉文對他點了個頭,就在這時候,反射弧長到已經(jīng)離譜的趙老道說:“陸先生,竟然是酆都大帝?!……那等琰琰拯救完世界,我高低和陸先生合個影!”
陸秉文看了眼仍在下跪的眾人,說道:“不錯,在下正是酆都大帝,但各位不必跪拜我,都起來,繼續(xù)做你們該做的事情�!�
眾人紛紛點頭,那高貴而英俊的酆都大帝便在一眾玄學弟子面前,牽起了夏琰的手,輕笑著問他:“琰琰,打雷還怕不怕?”
“……好了�!毕溺亩涠己π叩椒杭t了,“好男鬼就不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你怎么會無關緊要?”陸秉文輕輕攥住了夏琰的手,又說,“三位道長,你們帶領弟子守在這里,別讓這些東西下山。李組長,你們緝查組的幾位高手隨我和夏琰去星月觀看看情況,上面比下面的情況更糟�!�
夏琰也說:“有勞各位道長了�!�
“好,你們放心去吧!”劉道長握住了夏琰的手,“夏琰,你要小心�。 �
夏琰點了點頭,他與劉道長相識十幾年,雖不是血親也并非師徒,卻已經(jīng)如同親人般熟悉。
臨走時,陸秉文對著三位道長微微頷首,然后便撐起了一把黑傘,同夏琰等人瞬移到了山上。
等他們走了,劉老道才憂心忡忡地看向岳行止,說道:“老太婆,我上個周用龜殼算命,我算出了夏琰的死相——”
“那不是死相,那是這孩子的死劫。冥冥之中,天道自有安排�!痹赖篱L說,“夏琰這孩子的命好著呢,一定會順利度過死劫的�!�
白霧和黑氣讓星月觀遠遠看去不像在人間,而似在幽冥之界。
絲絲在前方爬行著探路,他以z字型滑動著,在距離星月觀大門只有半米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這道觀里……還有活人嗎?”絲絲驚愕道,“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死的死傷的傷,活人都被附身了。”李海潮說,“這——這前面是什么,僵尸?!”
就在這時,近百名穿著道袍的玄學弟子烏央烏央的朝著道觀門口快步走了過來。
他們兩眼翻白,看上去都已經(jīng)沒了自己的意識,在這其中,還混了二三十個瘦弱的小孩子,小孩子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著隊伍迷茫的前行。
“這些小孩子怎么會這樣瘦弱?”劉淵說,“他們身后還有二十幾只小孩兒鬼,這道觀的兒童亡靈竟然如此之多!”
“瘦弱是因為天天被抽血�!毕溺久嫉�,“那些小孩兒鬼,大概就是被張道長和張清風獻祭給邪神的祭品�!�
夏琰默念了凈化神咒,抱著琵琶坐在了道觀門口的石凳上演奏起了《十面埋伏》,急切的音符也像是在星月觀拉響了戰(zhàn)歌。
三條小銀龍和毛小橘、毛小黑飛身而上,絲絲也如同箭一般沖鋒陷陣,隨著琵琶聲,夏琰的身體緩緩發(fā)出了瑩白色的凈化之光,漂亮的五官更顯神圣不可褻瀆。
這光芒不僅控制這些被附身的活人的眼睛逐漸恢復了正常,也讓神使們力量大增,變得十分強壯,控制住了道觀里混亂不堪的局面。
夏琰同陸秉文對視了一眼,陸秉文向他微微頷首。
兩人一同飛身前往張道長的房間,剛剛進門,夏琰就被地上死狀凄慘的死尸嚇了一跳。
張清風七竅流血,死前驚恐的睜大了眼,心臟處還被淘了個大洞,竟連魂魄都消失不見了。
“是被吃掉了。”陸秉文說,“魔物最喜歡吃的,就是這樣骯臟的靈魂。”
此時此刻,無數(shù)鬼怪正從臥室山水畫之后的門中飛出。
夏琰抱著琵琶緩緩演奏起來,而陸秉文手里的傘化為了一根幽藍色的長劍,他將長劍擲進了門里,門上立刻就布滿了湛藍色的冰晶。
那冰晶凍結了通道,也讓無數(shù)只厲鬼凝固在原地,不能動彈。
“我們需要盡快消滅白思宙,不然,不僅這扇門撐不住,白思宙還會開第二扇門、第三扇門。”陸秉文輕輕摸了摸夏琰的臉,“岳行止的預言并沒有錯,能殺死白思宙和白思宇的只有你,這一點,想必他自己也很清楚�,F(xiàn)在,這家伙朝著我們家去了�!�
“引魂弓——”夏琰慌忙道,“他想要毀掉引魂弓!”
陸秉文應了一聲,下一秒,便撐起了黑傘,帶著自己的愛妻前往了居住了半年的婚房。
可這一次回家不同于往昔的任何一次,夏琰握著陸秉文的手掌緊張到微微發(fā)汗。
陸秉文察覺到了,他輕笑著說:“在擔心嗎?”
“嗯�!毕溺а劭聪蜿懕模晟捻酉袷窃谙掠�,“哥哥,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舉起引魂弓,上一次,就不是很順利�!�
“天塌下來,鬼老公替你頂著。”陸秉文淺淺地吻了夏琰的唇角,“你只要盡力就好,我也會盡力幫你�!�
“那如果還是結果很不好呢?”
“不會的�!标懕娜嗔巳嘞溺哪X袋,“我在呢,寶貝兒,我會陪著你�!�
第98章
功德圓滿
轟隆——
一聲驚雷炸裂夜空,可陰云密布的天空仍不見半個雨點,像是憋著一股潮濕的氣,讓夏琰覺得有些胸悶。
一身紅衣的陸秉文同夏琰低語了幾句,交代清楚之后,又說道:“一會兒,你配合我演好這出戲�!�
夏琰乖乖地看著陸秉文,眼里都是信任和依賴,他輕輕點了點頭,又抓著陸秉文的手掌說道:“好的,那你也要小心�!�
回到公寓后,一進門,夏琰便聞到了奉香的香氣。
客廳里漆黑一片,布滿了骯臟的魔氣。
那間放置著他無數(shù)寶貝的香房,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人打開了。
憑借著微弱的月光,夏琰看到被陸秉文設下結界的寶箱已經(jīng)被打開可。
寶箱旁邊放置的彼岸花汁液小瓶碎了好幾個,似血般鮮紅的汁液灑了一地,正從香房蔓延了到了客廳。
此時此刻,夏琰最喜歡的小羊皮沙發(fā)上凹陷下去了一塊,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在空中緩緩移動,那把漂亮的引魂弓正豎立在沙發(fā)之上,被什么東西慢悠悠的把玩。
穿著黑色大衣的陸秉文牽著夏琰的手站在玄關處,說道:“白先生,未經(jīng)主人允許,就擅自闖入別人家,這不太禮貌吧�!�
白思宙打了個響指,在沙發(fā)上緩緩現(xiàn)身。
他饒有興趣地看向陸秉文身旁的夏琰,慢悠悠地說道:“聽說酆都大帝這半年都為夫人留在人間,今日一見,貴夫人果真是個大美人�!�
他的聲音依然包含了兩個不同的聲音,但白思野的聲音已經(jīng)相當微弱。
白思宙舉起引魂弓,說道:“等你們好久了,就是想讓你們看到銷毀的全過程。”
夏琰和陸秉文同時去搶,可還是晚了一步,引魂弓的弓身發(fā)出了淡淡的金光,緊接著被紅光包圍,燃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