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的詞條連續(xù)上了兩三天的熱搜,直至工作室出面辟謠,稱他只是希望安心做音樂,故而不再參與綜藝錄制和獎項評選。
但在國內(nèi)最大的音樂平臺發(fā)布的年度報告中,路白菲作詞作曲的《相愛太早》,仍然斬獲了當年的最熱單曲和互動單曲的第一名。
歌曲下面的評論區(qū)里寫滿了無數(shù)失戀者的心聲,有如一座心碎博物館。其中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是,“沒有一個真心愛過的人,能夠從這首歌里活著出來。”
祁嘉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翻看那些評論,也曾無數(shù)次地循環(huán)播放這首歌。
分開后的第一年,他在時代廣場和很多人一起跨年,雖然戴著耳機,聲音開到很大也聽不清路白菲在唱什么,但他仍然倔強地播放著歌曲,制造出一種有人陪伴的假象。
這是他們分開后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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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祁嘉內(nèi)心還存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象。
想象著自己回國以后,想象著兩年以后,想著路白菲也許不會愛上別人,心里還有個位置為祁嘉留著......
后來又過了些時日,他不再去計算分開到底多久了,立在床頭柜上的那張嵌了十元人民幣的相框也被收起來,放進抽屜里。
祁嘉的學(xué)業(yè)很忙,社交漸漸上道,認識了不少朋友。第二年的新年是在朋友的別墅里開的轟趴,十幾個人喝酒玩牌,輸贏很大,氣氛非常熱鬧。
派對散了以后,他睡在客房里,還是忍不住打開音樂軟件放了一首歌,是路白菲當年的新作,《沒那么完美》。
這首歌從年中開始上線,霸榜長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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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又一次蟬聯(lián)了年度單曲和最多互動評論。
被贊到首位的評論里寫著,“愛過,放下了,但愿沒有相遇;傷過,傷透了,從此各自浪跡�!�
或許這只是聽者無意的心聲,折射著世間不同人的悲歡。但祁嘉在第一次滿懷期待地聽過以后,也對著歌詞沉默良久。
一年前的《相愛太早》,路白菲還在吟唱著,“沒有那么長的路可走,盡管也想過一夜白頭�!�
“沒有機會再牽你的手,盡管也有過一再挽留。”
“喝完這一場酒,醉里忘記我也曾擁有。”
“你像一個號碼,不會再撥打卻始終保留�!�
……
這里面似乎隱藏著不甘心和不舍得,給人一種還能重拾舊愛的幻想。
而到了《沒那么完美》,路白菲的冷靜已然更勝一籌。
歌曲的封面是一副畫,和一只執(zhí)著畫筆的手。畫上的景致云淡風(fēng)輕,執(zhí)筆的手卻裹著繃帶,滲出絲縷血痕。
開篇是一段簡單和旋,襯托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路白菲以疏淡的嗓音唱道,“再一次醒來,好像從沒有夢過。”
“雨已經(jīng)停了,天空是蒼青色�!�
“城市并沒有空著,記憶卻翻過許多�!�
“不需要緬懷或寄托,寧愿就一無所獲�!�
副歌的歌詞,則更引人深思。
“好好愛過,卻沒能好好分手認錯。”
“完美幻想被撕破,再不必為誰赴湯蹈火。”
祁嘉的明白來得很遲,但他終于還是全懂了。
他和路白菲沒有愛到反目成仇,只是因為路白菲不再計較了,而不是因為祁嘉錯得輕微。
路白菲沒有比他年長多少,可是從戀愛直到分手,卻一再地包容忍讓祁嘉的種種劣跡。祁嘉的生命里或許曾有過愛的缺失,但那不是路白菲造成的。
路白菲為他盡力彌補,給予溫柔直到最后一刻。祁嘉卻越愛越自私,挑起各種事端,最后輕飄飄地留下一封信,三個字
“對不起”,和一句
“給你自由”,就那么居高臨下地試圖一筆帶過。
路白菲也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出來。他的歌詞里都有跡可循。
這一次祁嘉都聽懂了,那些旋律不為他而作,只是路白菲一個人的內(nèi)心獨白。祁嘉所要做的,就是識趣地遠離。
他的電腦里存有一個文件夾,大都是娛記偷拍、或歌迷去機場拍到的路白菲。
照片里的男生已經(jīng)換了短發(fā)造型。很多時候帶著帽子口罩,遮著臉。偶爾有那么一兩次能看到他的容貌,眉目和輪廓仍然驚艷。短發(fā)剪得細碎,額前留得稍長一些,半遮著他的眼,祁嘉也曾無數(shù)次地對著電腦屏幕出神。
直到聽過了《沒那么完美》,一直自欺欺人的祁嘉才醒悟過來短發(fā)的意義。路白菲想要個干干凈凈的了斷,剪短頭發(fā)和履行約定都是為了不再與過去糾纏。
這些都是祁嘉的自作自受。從此他便不敢再去妄想還能不能在路白菲心里留個位置了。
懷有期待的時間總是走得很慢,等到期待沒有了,只為一些冗繁的瑣事奔忙,六年多也就這樣一晃而過。
這期間祁嘉經(jīng)歷了很多事,去一線的風(fēng)投做過職業(yè)經(jīng)理,項目最忙時連續(xù)四十幾個小時沒有闔眼。金融圈子里的很多亂象也都見識了,還好沒被某些無下限的聚會帶壞,也曾放下臉皮去拓展人脈、為剛起步的公司做建模,或是與創(chuàng)業(yè)者或目標公司沒完沒了地開會見面。
盡管他有自負的資本,但也踏踏實實地吃過些苦頭,后來做到了要從經(jīng)理晉升為合伙人的階段,祁嘉反倒沒什么興趣了,他不屑于躺著賺錢,決定自己出來創(chuàng)業(yè)。
國內(nèi)近些年叫得出名頭的風(fēng)投,大都是商界成功的大佬身兼數(shù)職搞起來的,資本背景雄厚。祁嘉不避諱和這些人分一杯羹,也敏銳地相中了幾個頗具潛力的項目。不同于那些投資傳統(tǒng)行業(yè)的公司,祁嘉將目光投向了近來市場逐漸回暖的游戲產(chǎn)業(yè)。
只是就連他自己大概也不曾想到,就在這間只有三十余名員工的移動游戲公司里,他見到了六年未曾蒙面的路白菲。
這一次開會原本不該他出面。祁嘉回國一年多了,基本沒休過假,這一周因為母親周以馨剛動完一個小手術(shù),他才休息了幾天去給母親陪床。
祁嘉與家人的關(guān)系近兩年有所緩和,能夠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提起過去的事也不再那么劍拔弩張。祁嘉想過,這一切其實都是路白菲曾經(jīng)種下的因,卻讓其余人坐享其成一個學(xué)會了適當體恤他人的祁嘉。
周以馨在術(shù)后恢復(fù)良好,這天又恰逢祁嘉公司的合伙人因為飛機延誤,趕不上與游戲公司的主創(chuàng)團隊見面。于是祁嘉就抽了個空,代替他前往。
負責(zé)接待的言經(jīng)理客客氣氣地將他領(lǐng)去二樓的會議室,一行人在穿過一條光線充足的走道時,言經(jīng)理突然說,“今天路神正好也在我們這兒,他比您先來一個小時,剛才好多人去找他簽名合照了,跟個明星見面會似的�!�
聽語氣,言經(jīng)理也是妥妥的粉絲一枚。
祁嘉不知道這一瞬間自己的臉會不會看起有些傻氣,因為他真的完全呆住了。聽到言經(jīng)理說出
“路神”
兩個字時,祁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不斷地涌出自問,“是路白菲么?真是路白菲��?”
路白菲的音樂版圖發(fā)展得很好,去年剛在一個很有影響力的國際影展上拿到了最佳電影原創(chuàng)音樂。此外還有一個小插曲引起媒體熱議獲得如此隆重的一個獎,他本人竟然沒有到場,只是由該片的導(dǎo)演出面代領(lǐng)。
一個音樂人能走到路白菲今日的地位,的確可以封神了。
他的歌曲連續(xù)五年蟬聯(lián)年度單曲的榜首,盡管大都是些講述普通人愛恨的流行芭樂,路白菲卻總能把人心的進退和愛里的兩難,拿捏得恰到好處。后來他受邀為電影配樂,又造出另一番天地。漸漸地有些追捧他的樂迷開始叫他
“路神”,推他為內(nèi)地首屈一指的音樂人。
有關(guān)路白菲的這一切,事無巨細,祁嘉自然都熟稔于心。
言經(jīng)理轉(zhuǎn)頭看了看他,笑說,“祁總之前在國外生活時間比較長,可能不怎么知道他吧。這次我們請到他來寫主題配樂,準備嘗試一些實驗性的風(fēng)格�!�
祁嘉立刻道,“知道,當然知道�!彼囊魳凡シ牌骼镉幸粋無限循環(huán)的歌單,里面全是路白菲的作品。
大概是祁嘉不自覺地四處逡巡的目光給了言經(jīng)理暗示,她很善解人意地提議,“路神就在隔壁辦公室,祁總要不要見見?”
一時間,同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祁嘉身上。
祁嘉的理智在拼命拉拽他,對他說:別去,祁嘉,你會嚇到路白菲。
但內(nèi)心洶涌的情感已經(jīng)完全潰堤,他看著一臉笑意的言經(jīng)理,點了點頭,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了,“好�!�
言經(jīng)理先行幾步,在一扇門前停下,抬手扣了扣門板,里面?zhèn)鱽硪粋男聲,“請進�!�
言經(jīng)理轉(zhuǎn)動門把,然后側(cè)身讓到一邊,對屋內(nèi)的人說,“祁總來了�!�
門打開的一瞬,祁嘉立刻就看到了路白菲。仿佛是一場歲月錯失后留下的巧合,路白菲靠坐在窗邊,一如多年前初見那天祁嘉從他的臥室里醒來,見到他那時的樣子。
只是這一次,他的手里沒有酒瓶,臉上沒有笑容。他貼身穿著黑色的
T,外面是一件沒有系扣的休閑西裝,下身是一條同色休閑褲,短發(fā),低頭看著手里的觸屏電腦。
游戲的策劃人站在一旁,正在給他解釋一些設(shè)定相關(guān)的內(nèi)容。
言經(jīng)理話音落下,路白菲聞聲抬頭,猝不及防見到幾步開外的祁嘉。
六年未見了,這個重逢太具有沖擊力,路白菲也一下愣在當場。
周圍的人都在打招呼問好,祁嘉就一直定定地看著路白菲,而路白菲站在原地沒動。
言經(jīng)理領(lǐng)著祁嘉進入會議室,監(jiān)制已經(jīng)迎上去握手寒暄,祁嘉與之短短應(yīng)付了一句,繼而主動走到了路白菲跟前。就在他準備伸手的一瞬,路白菲突然偏開頭,對眾人說了一句,“抱歉,我接個電話�!�
由于他的一只手一直插在褲袋里,誰也說不清這通來電是否確有其事。
祁嘉還未伸出的手頓了頓,滑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下了。
路白菲臉上的神情恢復(fù)淡漠,放下手里的觸屏電腦,不再看祁嘉,徑直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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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名字吧,祁嘉
作者有話說:祁嘉。路白菲心想,真的是祁嘉。
那個六年未見的前任,被一群人簇擁著,眾星捧月一般站在會議室門外。
六年足夠長了,長到路白菲很久未曾夢見過去的事。長到路白菲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徹底放下。
但他腦中還是不由自主地過了一遍幾分鐘前所見到的祁嘉的樣子。
已不再是那個十九歲的少年了。
祁嘉身穿質(zhì)地精細的襯衣西褲,面容斯文冷峻,眼神里褪了幾分銳氣,通身的氣質(zhì)卻比過去沉穩(wěn)許多。
路白菲說不上來心里是種什么滋味。他順著走廊往前走,途中一個員工與他錯身,欲言又止地叫他,“路、路老師......”
路白菲問他,“休息區(qū)是在前面?”
員工立刻殷勤地給他指出方位,“走過去以后,左轉(zhuǎn)就到了�!�
路白菲道了聲謝謝,穿過走廊,走進空無一人的休息區(qū)。玻璃隔斷外面就是一片開放的辦公區(qū)域,目前這款游戲的內(nèi)測階段已近尾聲,玩家反饋的意見很多,正是創(chuàng)作團隊忙于整改調(diào)試的階段。
路白菲從墻角的立式冰柜里取出一瓶水,一面擰著瓶蓋,一面看著眾人在各自電腦前忙碌的狀態(tài),大腦一下有點放空。
幾分鐘后,休息室的玻璃隔斷被人扣了兩下。
路白菲轉(zhuǎn)回頭,祁嘉站在門邊。
他來做什么?路白菲蹙了蹙眉,此外臉上再無多余的表情。
祁嘉乍一看來還算淡定,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追著路白菲從會議室出來這種行為本就不怎么體面。
路白菲仰頭喝了一口水,然后看著祁嘉不說話。
祁嘉方才在人前的那股氣勢,此時收斂得一點不剩了。這間休息室沒有門,但他就站在隔斷邊上,甚至都不敢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