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直到他在錯綜人群中晃眼看到路白菲，大腦一下有點空白。

    本人竟然比照片還好看，祁嘉心想。繼而就對著路白菲愣了幾秒。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路白菲，他一面說著

    “借過”

    一面扒開了擋在前面的幾個人，走到祁嘉跟前，說，“你是祁嘉吧，我是路白菲。我媽媽白莎和周阿姨是大學(xué)同學(xué)�！�

    路白菲口中的

    “周阿姨”

    是祁嘉的媽媽周以馨。他們的父母輩是關(guān)系要好的朋友，雖然身在不同的城市卻一直保持聯(lián)系，只是路白菲和祁嘉從沒見過面。

    眼前的祁嘉和照片上的中學(xué)生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差距，挑染著藍(lán)發(fā)，穿了一條露出整個膝蓋的破洞牛仔褲，眼下浮著明顯的黑眼圈，看起來像是嚴(yán)重缺覺。

    路白菲心里琢磨著，剛念完大二就被退學(xué)了，至多也就十八九歲吧，怎么看著人這么喪。但他臉上一點沒表露出來，向祁嘉伸出手，“幫你提個箱子吧�！�

    祁嘉沒讓，口氣略冷淡地說，“不用，自己來�！�

    接機(jī)口這里人擠人的，他們說這么幾句話的功夫，路白菲已經(jīng)抬手替祁嘉擋開了好幾次周圍人的推搡。

    “你行李都取完了嗎？”

    他問祁嘉，“那走吧，我們?nèi)コ鲎廛囌军c叫個車�！�

    祁嘉話很少地跟在路白菲后面，出了接機(jī)口，走向出租車站點。

    現(xiàn)在是國內(nèi)時間下午四點，等同于芝加哥當(dāng)?shù)貢r間凌晨三點。祁嘉時差還沒倒過來，在光線過度明亮的機(jī)場大廳里走得飄飄忽忽。

    倒是路白菲，一直跟他沒話找話，問他飛機(jī)上休息得怎么樣，又問他上次回國是什么時候，有沒有來過棠城。問到后來，就連祁嘉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沖路白菲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祁嘉在回國的航班上無比憋屈地過了十幾個小時，這會兒見著路白菲這么個賞心悅目的美人來接機(jī)，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他們順著排隊的乘客等到了一輛出租。路白菲讓祁嘉先上車，然后幫他把兩大件行李搬進(jìn)后備箱。

    模樣好，性格友善，還會照顧人。

    祁嘉心里琢磨著初次見面的路白菲，一面?zhèn)壬砩狭顺鲎狻?br />
    放好旅行箱的路白菲也跟著坐入后排，一面掏出手機(jī)，照著母親白莎給他留的信息，把地址念給司機(jī)，“麻煩師傅，我們?nèi)ズＩ匣▓@小區(qū)。”

    至此，祁嘉終于對他說了聲，“謝謝�！�

    半個小時后，他們兩人站在海上花園小區(qū)六棟

    1006

    室的門口，面對連續(xù)輸入錯誤的密碼鎖相對無言。

    “......

    確定是這幾個數(shù)字嗎？”

    路白菲站得距離祁嘉約有半米遠(yuǎn)，禮貌地不去看他的手機(jī)。

    祁嘉有點不耐煩，蹙眉道，“胡秘書給我的密碼可能不對。”

    胡秘書是祁嘉父親設(shè)立在棠城分公司的一位手下。這次祁嘉回國，轉(zhuǎn)校到財經(jīng)大學(xué)的文件手續(xù)，包括在校外住房等瑣事，都是胡秘書經(jīng)手辦理的。

    祁嘉撥了個電話出去，他開著功放，電話那頭很快有人接聽了。

    “喂，小祁，你到了嗎？我正想和你聯(lián)系呢。”

    胡秘書的聲音在空曠樓道中響起。

    “我這邊進(jìn)不了門�！�

    祁嘉言簡意賅地說，“你給我的密碼有問題。”

    胡秘書那邊愣了愣，繼而說，“哎？怎么這樣？上周明明弄好了的呀！那要不、要不小祁你等等我，我馬上過來給你送鑰匙？”

    祁嘉背靠防盜門站著，閉著眼，神情懶倦地問，“你過來一趟要多久？”

    胡秘書的語速慢了些，似乎已覺出祁嘉的不快，小心翼翼地說，“現(xiàn)在晚高峰，公司離小區(qū)有點遠(yuǎn)，估計要四五十分鐘吧�！�

    祁嘉說，“你盡快把密碼設(shè)定好，我就不等你了。”

    說完，不待胡秘書回應(yīng)，摁斷了電話。

    路白菲在一旁想，這個頤指氣使的少爺脾氣也夠大的。

    祁嘉就在收起手機(jī)的同時，看向了他。

    祁嘉原以為會從路白菲臉上看到一些類似輕蔑或者不贊同的神情，然而路白菲只是態(tài)度平和地問他，“怎么樣？”就好像剛剛結(jié)束的那通以公放狀態(tài)講完的電話，路白菲全程都沒聽到。

    “這附近有賓館嗎？”

    祁嘉問。

    路白菲遲疑了一下，才說，“只有一些快捷酒店�！�

    他們目前位于棠城的大學(xué)新區(qū)附近，周邊的快捷酒店大多是供校園情侶開房用的，住宿條件不怎么好。不久前還有暗訪的新聞記者報道過，酒店服務(wù)員用洗臉毛巾擦洗浴室地板，估計整改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祁嘉一時沒說話。他從高中開始就在國外念寄宿私校，這幾年待在回國的時間很少，已經(jīng)有些隔閡感，無法解讀路白菲剛才短暫猶豫背后的含義。

    “不如這樣吧。”

    路白菲打破沉默，“我租的公寓離這里不遠(yuǎn)，開車也就幾分鐘�！�

    他和祁嘉對視上了，以詢問的口吻說，“你可以去我家里先休息一下�！�

    2

    美人如玉

    作者有話說：從機(jī)場開始，祁嘉和路白菲有過好幾次對視。

    路白菲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淺褐色，瞳仁深邃，眼尾細(xì)長，看人的時候不會馬上移開視線，而是溫和穩(wěn)定地注視著你，直至引起一種心跳加速的錯覺。

    祁嘉看著他，也沒怎么多想，就說，“行吧，打擾你了�！�

    路白菲笑了笑，說，“別客氣。”

    然后掏出手機(jī)叫了一個車。

    路白菲租住的小區(qū)距離祁嘉這套高級公寓的確不遠(yuǎn)，步行估計也就

    20

    分鐘。路白菲叫來的網(wǎng)約車順著綠燈開了兩個路口就到了。

    祁嘉帶回國的大件行李已經(jīng)寄存在物業(yè)處，他就提了一個隨身雙肩包跟著路白菲過來。路白菲領(lǐng)著他穿過一條林蔭道，進(jìn)入小區(qū)北面的一個單元，上到三樓，掏出鑰匙開門，然后側(cè)身讓他進(jìn)屋。

    “要脫鞋嗎？”

    祁嘉問了一句。

    路白菲說，“不用，你隨意�！�

    這是一套一居室的公寓，面積不大，如果是路白菲一個人住倒是綽綽有余了。

    祁嘉心念一過，未及細(xì)思，就問，“你自己住嗎？”

    路白菲在玄關(guān)換了鞋，走進(jìn)客廳，說，“嗯，我大二以后經(jīng)常在外面打工，趕不上宿舍熄燈，就讓我爸媽簽了個同意書，系辦那邊蓋個章，自己搬出來住了。”

    祁嘉坐進(jìn)沙發(fā)，從路白菲手里接過一瓶水，又問，“你打的什么工？”

    他沒有覺得以他們兩人尚在初識的狀態(tài)，這種追根究底是否失之冒昧。路白菲也沒有表現(xiàn)出反感，回答，“在一個朋友的錄音棚幫忙�！�

    這間客廳里放著一把民謠吉他和一臺雅馬哈電鋼琴，似乎也印證了路白菲的愛好與他的兼職有關(guān)。

    祁嘉聽了沒再說什么，喝了幾口水，把礦泉水瓶放回茶幾上，又進(jìn)入不怎么說話的狀態(tài)了。

    路白菲看他的樣子像是太困，就問他，“你是不是飛機(jī)上沒怎么睡覺？要不...

    你在我臥室里躺一會兒？”

    進(jìn)入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家，躺在一張幾乎算是陌生人的床上，這些事都不是過去的祁嘉會做的。但他再一次的，沒有拒絕路白菲。

    他從沙發(fā)里站起來，或許是因為背光的角度，臉色看著有些蒼白。

    他沖路白菲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路白菲也站起身，先于他走了兩步，推開客廳朝南的一扇門，說，“那你等一下，我換套床單。”

    祁嘉全程沒有幫忙，站在臥室門邊看著路白菲忙活。

    路白菲從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凈的床品四件套，把枕套被套全都換了，又拉上窗簾，然后抱起那堆剛換下的床套，走到祁嘉身邊，“行了�！�

    他們所處的臥室光線已經(jīng)昏暗下來，祁嘉看著高出自己半個頭的路白菲，沉默了幾秒，也沒說謝謝，也沒說別的。直到路白菲沖他笑了一下，騰出一只手來拍了拍祁嘉的肩頭。

    “休息吧。”

    路白菲說完，走出了臥室。

    祁嘉在他身后掩上門，慢慢走到床邊，取了圍巾扔在床頭，坐下，然后躺倒。

    他沒睡枕頭，也沒蓋被子，兩條腿垂在床外，直接躺在了路白菲剛鋪好的被子上。棠城的二月，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暖了，祁嘉穿著呢子大衣，不蓋被子也不會冷。

    祁嘉的腦中起初有些毫無章法的想法，后來逐漸變得模糊。他其實沒想到自己能在路白菲的床上睡著，當(dāng)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笑聲將他從一場深睡中喚醒時，祁嘉睜眼看著四周全然陌生的房間陳設(shè)，愣了很久，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

    恍惚間聽見一墻之隔有人說話，“路白菲你特么也太招人愛了，這兒又有一個姑娘問我要你的微信號......”

    繼而是更為熟悉的一道聲音，“你們小聲一點，有個朋友在我家睡覺�！�

    起哄聲又響起了，“......

    什么朋友？女朋友嗎？”

    “這個點兒，誰會在你家睡覺？有問題噢......”

    祁嘉推開門，

    突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整間客廳一下子安靜了，所有人的視線都轉(zhuǎn)向了祁嘉，而祁嘉則是看向了站在窗邊的路白菲。

    路白菲把沙發(fā)和椅子都讓給別人坐了，手拿一罐啤酒站在窗邊。他還是穿著下午接機(jī)時的那件寬松毛衣，露出里面的襯衣領(lǐng)口，長發(fā)在腦后扎起，樣子隨性，卻很好看。

    見到祁嘉走出臥室，路白菲沖他笑了笑，“你醒了？是不是我們太吵了。”

    祁嘉站在臥室門口，沒有再深入客廳，問路白菲，“現(xiàn)在幾點了？”

    坐在沙發(fā)上的一個年輕人馬上說，“快八點了。”

    祁嘉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年輕人身邊的一個女生又說，“小路，不介紹一下？”

    路白菲笑道，“噢，那介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