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3章

    兩刻鐘后,它就成了一直裸天氣好,他也沒覺得冷,依舊在慢悠悠的吃草。

    倒是婢女們讓開后,尹明毓瞧見她這只如今羊的樣子,沉默了。

    又肥又丑,不忍直視。

    傍晚,天忽然陰了起來,羊感覺到?jīng)鲆�,抖了抖,這時婢女們再走過,羊估計想起了她們收走它毛的事情,沖著她們咩咩直叫。

    尹明毓怕它冷,給它穿上衣服,晚上眼瞅著又要下雨,又給它牽進了艙里。

    羊到底進了屋,且謝策和它重新建立了微薄的信任,最是高興。

    但從這一日開始,它對婢女們便開始愛答不理,無論婢女們如何討好,都沒法兒討得它的歡心。

    他們的船繞路去齊州,越來越往南,雨后一日熱過一日,羊穿衣服熱得直叫,便只能一只裸羊在甲板上閑晃。

    尹明毓每每看到它那身肉,一面兒覺得丑,一面兒又忍不住想,羊養(yǎng)成這樣,肯定極好吃。

    船終于到達齊州碼頭,葉家人提前來碼頭接他們。

    這時候,羊身上終于長了一點點細碎的毛,但還是丑且顯眼。

    葉家是書香門第,都是極守禮極文雅的,看到謝家小郎君牽著這只羊下來時,全都靜默不已。

    謝老夫人一生經(jīng)歷頗多,見聞廣博,經(jīng)得起大風大浪,但那一刻在家里的故交面前,丟人至極。

    尹明毓瞧見謝老夫人的臉色,望向天際。

    只有謝策,沉浸于和伙伴獨一無二的情誼之中,面對略顯嚴肅的葉家人,也笑得毫不怕生。

    第87章

    葉家和謝家的交情,始于已故的謝家老太爺。

    那時新朝第一屆科舉,年輕的葉大儒在科舉中嶄露頭角,謝家老太爺愛才,對當時的葉大儒十分欣賞,多有提攜。

    但葉大儒縱使才華橫溢,性子卻無法融于官場,郁郁寡歡,勉強為了葉氏一族在官場之中支撐。

    后來受謝家老太爺點撥,一個家族的延續(xù)并非只在于一人,教養(yǎng)好子孫方可枝繁葉茂,葉大儒才終于下定決心離開官場回鄉(xiāng)教導葉氏子弟。

    他親手為葉家傾力教養(yǎng)出幾位進士,雖說如今官職皆不高,但齊州葉氏確實蒸蒸日上。

    如今第二代最小的孩子,還要和鴻臚寺卿家的女兒結親。

    “老夫人,多年未見,更顯精神矍鑠�!�

    已有五十二歲,已是本地德高望重之人的葉大儒,率先從謝策身上收回視線,向謝老夫人行禮。

    葉家來人不多,除了葉大儒,只一對中年夫妻,一個十二三歲的年輕娘子并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孩子。

    葉大儒一動,其他葉家人紛紛回神,一同向謝老夫人恭敬地行禮。

    雙方見禮,尹明毓才知曉,這對夫妻是便是她四妹妹未來的公婆,葉家四老爺和四夫人;那年輕娘子則是她四妹妹的小姑子。

    小孩子,則是葉大儒的親孫子,葉小郎君,葉扉。

    他的父母在外任,他跟著葉大儒讀書。

    兩家人早有通信,尹明毓他們在齊州停留的這段時日,便會住在葉家。

    見禮后,眾人便坐上馬車,前往葉家宅子。

    因為謝家都是女眷,便是葉四夫人和葉小娘子陪在她們身邊招待。

    謝家人身份高,謝老夫人是一品誥命,姑太太曾是從三品官夫人,謝欽也為尹明毓請了誥命,但她們絲毫沒有倨傲之色。

    出于教養(yǎng),尹明毓亦對葉家人禮數(shù)周全,并非只因為他們是她四妹妹未來的婆家人。

    但葉四夫人母女面對謝家眾人,仍舊有幾分無法掩飾的拘謹。

    據(jù)尹明毓所知,她是舉人之女,葉四老爺止步于秀才,再無所進,留在齊州幫著葉大儒料理事務,她也從未出過齊州。

    謝老夫人輩分高,自然不會去遷就晚輩,問了幾句話,發(fā)現(xiàn)葉四夫人還好,葉家小娘子雖極力克制,尾音卻因為過于緊張而有些許顫抖,說話的興兒便淺了。

    姑太太倒是跟葉四夫人聊,可她說話的勁兒,不經(jīng)意便會教氣氛僵硬。

    尹明毓只得出聲緩和道:“四夫人,不知何時上京?正巧我們也想托您捎些東西進京呢。”

    葉四夫人露出個笑,回道:“下個月初便啟程北上,你們有什么要捎的,盡管留下便是�!�

    如今已經(jīng)是月中,尹明毓他們一行只打算在齊州停留五日,便要繼續(xù)南下,葉四夫人一家下月初北上,就是為了等他們。

    而葉四夫人剛回答完,忽的一拍腿,道:“瞧我這記性,險些忘記說,您家郎君從嶺南送了東西給你們�!�

    謝老夫人一聽,極為關注,“何時送來的?”

    “十來日前吧�!比~四夫人道,“謝郎君太過客氣,還說煩擾了我們,給我們一家子都備了嶺南那邊兒的土儀�!�

    原來,謝欽單知道他們離京的日期,到嶺南后,暫時還未收到尹明毓的信,根本不知道她們走到何處,只能派人將東西送到齊州,等他們到了之后收取。

    尹明毓聽說謝欽送東西來,也是眼睛一亮,心都飛到了葉家去。

    實在是她的游記已經(jīng)斷了太久,舊的快要翻爛了。

    姑太太瞧見尹明毓這一下子亮堂起來的神情,調侃道:“還當你多穩(wěn)得住,小夫妻分離許久,也惦念了吧?”

    眾人皆看向尹明毓,她也不臊,只笑笑便帶過去。

    半個時辰,馬車停在葉家的宅子外。

    尹明毓答應了照看好謝老夫人、姑太太,整個行程自然都是她在總管。眾人皆下了馬車,她吩咐金兒銀兒一聲,兩婢便教人搬東西下來。

    先搬下來的是謝家送給葉家人的禮。

    葉家人客氣了幾句,便收下了,隨后葉四夫人便親自安排謝家?guī)兹俗∵M客院,并且請她們先行休息,晚間為他們接風洗塵。

    葉四夫人說完,就不再打擾他們,離開了客院。

    葉家在齊州本地是有名望的人家,不過葉大儒不愿意子孫過多沾手商事,移性情,因此葉家起家這些年,只有幾間文雅的筆墨書鋪,其余只買田置地,然后花費打量銀錢培養(yǎng)子孫讀書。

    是以,葉家宅子不小,不過并不豪奢,處處都透著質樸。

    客院顯然是精心收拾過的,尹明毓將安置的事宜交給金兒銀兒張羅,便到了謝老夫人的屋里。

    謝策方才在馬車上已經(jīng)晃睡著了,童奶娘稟了一聲,先抱著他進屋去睡。

    尹明毓聽著她們說話,眼睛看著謝欽送過來的木箱,猜測里頭有幾本游記,這么長時間,若是少于兩本,絕對是不夠的。

    童奶娘走后,謝老夫人邊抬手打開木箱,邊對尹明毓道:“你四妹妹這門婚事不錯�!�

    謝老夫人閱歷豐富,她這般說,葉家便是真的不錯。

    尹明毓也頗為贊同。

    女子出嫁,多在后宅里,若是夫君在外有差事,接觸最多的不是夫君,而是婆家女眷。

    葉家看著是差尹家不少,可葉家那位郎君出息,葉家整個家族都在穩(wěn)步上升之中,極有潛力,且葉四夫人母女倆也都不難相處,嫡母韓氏確實很用心地為四娘找適合她的婆家。

    尹明毓所見的夫人們,嫡母韓氏和謝老夫人,不提她們是否對妾室對庶女心懷芥蒂,只看她們在庶女的教養(yǎng)和婚事上的態(tài)度,皆是極有格局、極大氣的女子。

    這時,謝老夫人取走她的信,對尹明毓道:“剩余皆是你的,拿回去吧�!�

    尹明毓回神,視線落在箱中,一見有一封信、一卷畫軸和三本書冊,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向謝老夫人曲身一禮,便抱著木箱回她住的屋子。

    她都顧不上信,一進屋便拿起游記,坐下來慢慢看。

    至于箱子里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畫軸,更是絲毫引不起她的關注。

    尹明毓看得極專注,一個人在屋子里,姿勢從端坐著變成靠在椅背上,一會兒靠在右側扶手,一會兒又靠在左側扶手上,只有眼睛始終不離書冊。

    期間金兒和銀兒進進出出,都沒打擾她,妥善地處理好一切。

    直到天色有些暗下來,染柳點起燈,尹明毓才發(fā)覺時間已經(jīng)過去小半日。

    她看第一遍都是只看個大致情節(jié),囫圇吞棗的,是以看得頗快,第二冊

    都已經(jīng)看了一半。

    此時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便道:“我看完這一節(jié)。”

    染柳又將燈火往她旁邊挪了挪,“少夫人慢慢看便是,葉家還未來人請�!�

    尹明毓沖她微微一笑,教她去旁邊坐,不必站在這兒候著,然后便繼續(xù)看。

    這段時日,金兒銀兒忙著管事時,都是染柳陪在少夫人身邊,她已經(jīng)了解少夫人的習慣,于是聽話地直接去旁邊的圓凳上坐下。

    尹明毓看完了一段完整的情節(jié),這才放下游記,去換了一身衣服,重新梳妝好,正好葉四夫人派人來請,便和謝老夫人、姑太太、謝策一起往葉家正院去。

    謝策也才醒過來沒多久,知道父親送了信來,邊走邊問:“我的信呢?”

    謝欽沒給他寫信。

    尹明毓和謝老夫人對視一眼,到底沒有騙他。

    謝策小小年紀,已經(jīng)記得些事兒,微微嘟起嘴,“都有,只策兒沒有。”

    原來他是介意的。

    小娃娃長大也開始有心事了,但這事兒是謝欽的責任,她們沒道理幫著善后。

    尹明毓便道:“那你便寫信告訴你父親,不能因為你小,就不給你寫信�!�

    謝策能接受這個解決方法,便點點頭,又問什么時候寫信。

    “明日便寫�!�

    謝老夫人看尹明毓輕易便教謝策不再有脾氣,心下放心,忘了經(jīng)常惹謝策的人也是尹明毓。

    而他們說著話,就到了葉家正院,還是葉家那幾人。

    擺膳之前,眾人在一處說話,葉大儒既是名士又是名師,便要考較謝策一番。

    謝策才啟蒙半年左右,只識得一些字,并且背了些詩文。

    葉大儒得知他的進度,便按照他所學,面容嚴肅地讓他背誦一篇啟蒙的文章。

    謝策這半年多教尹明毓折騰地,毫不怯生,張口便背,口齒伶俐,只偶有磕絆,也不需人提醒。

    葉大儒捋著胡須,頻頻點頭,待到他一篇背完,又點了另一首詩,隨著謝策的背誦,眼神越來越欣賞。

    謝策站在葉大儒面前,再次背完之后,便仰著頭,一雙大眼睛注視著他,等他繼續(xù)提問。

    葉大儒并沒有再讓他繼續(xù)背,撫著胡須肯定道:“甚好,甚好�!�

    謝策聽得懂葉大儒是在夸贊他,有人夸他,就是好人,他就眉開眼笑起來,奶聲奶氣地回道:“葉祖父,眼光好�!�

    一臉嚴師相的葉大儒:“……”

    這真的是謝家的孩子嗎?他不禁又想起碼頭的場景。

    果然,不正常。

    依照謝家家風,教養(yǎng)出來的子孫理應是最端持守禮的,畢竟從老太爺?shù)接蚁�,再到謝欽,皆是這般,在見到謝家這小郎君之前,葉大儒也以為他就是謝家子的模樣。

    沒想到……謝策跟他所見所熟知的謝家人大為迥異。

    而這般小的孩子,不怕他也就罷了,竟然還夸他……眼光好。

    葉大儒臉上的嚴肅之色微滯,想要作出些軟和的反應,又不甚適應,神情反倒顯得更僵硬。

    謝策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什么好像更不高興了。

    尹明毓坐在姑太太下首,端起茶杯,遮住嘴角的笑意。

    謝老夫人則是輕咳一聲,道:“策兒,不可如此�!�

    謝策茫然,不可什么?

    然謝家人習以為常,葉大儒和葉家其余人卻見過不少尋常孩子,尤其家里有一個比謝策只大了兩歲的葉扉。

    葉扉已經(jīng)是極聰慧的孩子,三歲之時也不如謝策大方伶俐。

    葉大儒放棄對謝策展示溫和的一面,轉向謝老夫人夸贊:“您這曾孫,天資不俗,眼神清亮,小小年紀便有大將之風,不愧是謝家子�!�

    葉家小郎君站在祖父身邊,聽到祖父夸謝策,看向謝策的眼神有些藏不住的不服氣和斗志。

    尹明毓注意到,頗覺有趣。

    而謝老夫人聽到大儒對曾孫贊不絕口,笑容滿面。

    若是從前,恐怕再是高興也要謙虛幾句,可跟尹明毓相處的多了,也覺得這是事實,沒甚好需要謙虛的。

    遂只稍稍收了收笑,道:“他還小,需得用心教導。”

    晚膳擺好,論理,需得男女分桌而食,葉家也是這般安排的。

    但謝老夫人年長、地位高,葉大儒便請謝老夫人與他同桌,又吩咐孫子照看謝策。

    葉小郎君遵從祖父的話,答應下來,坐在謝策身邊也確實有在照顧他,可許是還惦記著先前祖父夸贊別人家孩子的事兒,一舉一動十分公事公辦。

    謝策相反,他甚少見到這般大的郎君,極想親近葉小郎君,反客為主,還給葉小郎君夾菜,殷勤極了。

    “葉哥哥,吃�!�

    葉小郎君繃住小臉,想要保持疏遠。

    謝策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眼巴巴地看著葉小郎君,問:“葉哥哥,不吃嗎?”

    他那么小,又很是熱情的樣子,葉小郎君有些手足無措。

    謝策又叫“葉哥哥”,滿桌只能聽見他奶聲奶氣的“葉哥哥”。

    兩個孩子的互動,大人們都看在眼里。

    葉四夫人贊嘆:“謝小郎君可真是開朗�!�

    謝策如今沒以前那么傻乎乎了,尹明毓倒是覺得葉家這別扭的小郎君更有趣更好玩兒些。

    葉家的接風宴結束,謝策還不想跟葉小郎君分開,像是尋常抱尹明毓腿那般直接去抱葉小郎君,葉小郎君直愣愣地被他抱著,想要掙脫。

    這時候,葉四夫人笑著說他:“扉兒,多陪你謝家弟弟玩一會兒�!�

    葉小郎君便不動了。

    她想討好謝家也是人之常情,但尹明毓不甚喜歡大人因為勢利左右、驅使純真的孩子做什么,孩子的關系可以更單純些。

    尹明毓便對兩個孩子招招手。

    謝策立時便撒開手,握著葉小郎君的手走到尹明毓的面前。

    尹明毓問他們想不想聽故事。

    謝策馬上回答:“想!”

    葉小郎君在尹明毓面前還是拘謹?shù)�,稍晚些才慢慢點頭,但面上沒表現(xiàn)出多少興趣來。

    尹明毓瞧他如此,起了些較勁兒的心,便拿出了殺手锏——謝欽的游記,這可是教她都抓心撓肝的,不信征服不了一個小孩兒。

    而謝欽的游記確實寫得極引人入勝,尹明毓故事只起個頭,不止葉小郎君,連姑太太、葉四夫人母女,以及隨后過來的謝老夫人三人也入了神。

    尹明毓多壞心眼兒,一見他們專注不已,選了一個節(jié)點戛然而止,瞧向外頭天色,道:“呦,都這個時辰了……”

    謝老夫人現(xiàn)下一看她裝模作樣,就知道她沒安好心,忍下瞪她的沖動,對葉家人道:“是有些晚了�!�

    葉四夫人意猶未盡,卻也趕忙請她們回去休息。

    謝策先前還舍不得葉小郎君,此時顛顛兒跟在尹明毓身邊,握著她的手問:“母親,回去講嗎?”

    尹明毓余光掃見葉小郎君想聽又極力忍耐的神情,一本正經(jīng)地答應:“好,回去給你講�!�

    葉小郎嘴抿得緊緊的,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尹明毓幾人回到客院,謝策想聽故事,要跟母親睡。

    姑太太瞧了一眼他那小胳膊小腿兒,道:“你這孩子,這不是找罪受嗎?”

    謝老夫人斥道:“莫胡說。”而后極放心地教謝策跟尹明毓去睡。

    姑太太看謝策跟尹明毓走了,心下嘖嘖兩聲,去叫銀兒陪她。

    尹明毓屋里,謝策躺在床上,擺弄手指聽了一會兒,便睡著了。

    尹明毓一動不動地躺在床榻上,到底還是惦念著沒看完的游記,起身又去看完,直到戌時末才安然躺下。

    第二日一早,尹明毓被金兒叫醒,迷糊地問:“什么時辰了?”

    金兒答了,又道:“娘子,葉小郎君來找咱們小郎君玩兒。”

    尹明毓醒了會兒神,趴在床上不可抑制地笑起來。

    葉家這小郎君,實在是別扭。

    謝策教她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先露出個笑,然后才揉著眼睛喊“母親”。

    尹明毓側身,支著頭道:“葉小郎君來找你玩兒。”

    謝策一聽,霎時睜大眼睛,什么迷糊都沒了,張著小手要金兒幫他穿衣服,要去找葉小郎金兒動作麻利地幫他穿好衣服鞋子,謝策一落地,便跑出屋,嘴里還喊:“葉哥哥!”

    尹明毓慢悠悠地穿戴妥當,走出門,就見謝策正帶著他的新伙伴喂舊伙伴吃草。

    而葉小郎君顯然對一只丑羊沒什么興趣,眼神不住地瞥向別處,見到尹明毓的一瞬間,頓時眼前一亮,偏又忍著什么都不說。

    尹明毓也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提講故事的事兒,看了會兒小孩子的笑話,忽然想起謝欽的信和畫軸,便又轉身回了屋里。

    葉小郎君瞧她就那么走了,頓時失落不已。

    謝策瞧見他的樣子,還問:“葉哥哥,不高興嗎?”

    葉小郎君否認。

    謝策圓眼睛轉了轉,沒有說話,但透著一股子鬼靈精怪。

    屋內,尹明毓先打開謝欽的信。

    信上先是簡單說了幾句嶺南的情況。

    說嶺南勢力錯綜復雜,當?shù)毓賳T和地方望族為他接風那一日,便毫不掩飾地送美人,又說褚赫先前便為了不打草驚蛇,收下一南夢族美人,他初來乍到,不好擅動,便也暫時收下教護衛(wèi)看管起來。

    尹明毓看到這里,相信謝欽所說的“看管”一言,但也沒對謝欽所謂的“南夢族美人”有什么感想,因為謝欽的語氣平鋪直敘,毫無修飾,任誰看了也幻想不起來。

    然后,謝欽說他此時頗為慶幸尹明毓沒有隨他一同到任,還說她在揚州多停留一段時日也無妨,如此,等她到時,他許是能理順嶺南。

    信最末,說褚赫畫了一幅南夢美人圖,教她一賞。

    尹明毓放下信,毫無防備地解開卷軸,放在桌上,毫無防備地拉開,人像畫徹底展開的一瞬間,滿眼驚艷。

    畫上女子一身異族服裝,輕輕依在廊柱上,眼神似乎是在看著她,又似乎根本未曾看任何一人,任何人都入不得她的眼。

    如此絕色,那等氣韻,哪里是謝欽信中干癟的一句“南夢族美人”可概括的。

    而且……褚赫的畫真是極為傳神……

    尹明毓隔著畫紙,與這南夢美人對視,竟是莫名覺得,送到謝欽這里“暴殄天物”也是好的,這樣的絕色女子不必玩物一般……

    “娘子。”

    這時,銀兒從姑太太那兒回來,行禮后端著茶走過來,一見到畫上女子,亦是一呆,“娘子,這是……”

    尹明毓神態(tài)自若地接過她的茶,裝作方才她沒驚住似的,嘲笑銀兒,“瞧你那沒見識的樣兒,這是嶺南望族送給郎君的美人�!�

    銀兒咂舌,“娘子,如此美人,咱們到嶺南是不是就能日日見著了?她干活利索嗎?萬一像紅綢姐姐似的……”

    思路肖主,不同尋常。

    尹明毓戳了戳她的腦門兒,“像紅綢不是正好,你們干活,一個絕色美人給你們紅袖添香、端茶倒水�!�

    銀兒想到那畫面,一美,“也是�!�

    但她隨即便回過味兒來,委屈地問:“娘子,到嶺南還干活�。俊�

    尹明毓故意問她:“你果真不干?那這個絕色美人可沒了……”

    無論如何,活兒是推不掉的,至少美人不能丟。

    銀兒立刻改口,然后又問:“娘子,那咱們何時能到嶺南去��?”

    路還是要一步一步走的,現(xiàn)下,他們肯定飛不去。

    之后幾日,謝策大多數(shù)時間都和葉小郎君一起隨葉大儒讀書,尹明毓則是在齊州四處游玩兒,回來恰巧趕上兩個孩子空閑,就故意吊人胃口地講一段故事,興致勃勃地看葉小郎君別扭的神情。

    不過尹明毓讓人將謝欽的游記單獨抄出一份來,臨走前本打算留給葉小郎君,可謝策知道了,抱著抄好的游記不撒手。

    尹明毓問他作甚,“不想送?”

    謝策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給葉哥哥,寫信寄。”

    尹明毓:“……”

    他這話,怎么聽著那么熟悉?

    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不愧是謝欽的兒子。

    第88章

    相同的碼頭,相同的站位,五日前是葉家人來接謝家人,今日是葉家人為謝家人送行。

    大人們互相道別,頗為穩(wěn)重有禮,場面平靜。

    小孩子們就不同了,依依不舍,緊緊相擁。

    主要是謝策,單方面跟葉小郎君結下了深情厚誼,此時要分別,抱著葉小郎君不撒手。

    葉小郎君先前因為祖父對謝策的夸贊,確實是有些不服氣的,加之葉四夫人屢次叮囑他要讓著謝策,難免有情緒阻隔。

    不過謝策確實很乖巧,兩人這幾日在一處處得也算和諧。

    小孩子,感情純粹,此時乖巧的弟弟就要走了,葉小郎君面上也不舍起來,回抱了謝策。

    謝策:“葉哥哥,寫信�!�

    葉小郎君認真地點頭:“好�!�

    大人們看著兩個小孩子如此,紛紛露出慈祥的笑意。

    葉四夫人還笑道:“瞧這兩個孩子,相處得多好�!�

    姑太太也附和:“這幾日策兒都更愛讀書了,若能相伴讀書,也是相輔相成的佳話。”

    尹明毓瞧著兩個孩子亦是眼含笑意,腦子里想的是謝策那些小心思,現(xiàn)下已是這般,再大些,葉小郎君這個年長的哥哥恐怕要被謝策牽著鼻子走都不知道。

    而葉大儒傳道授業(yè)多年,最喜見天賦出眾的學生,這幾日教導謝策,越發(fā)心喜,愛才心切,便對謝老夫人感嘆道:“老夫人,我極想收謝策為學生,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學問�!�

    他也就是一說,世家子的教養(yǎng)與尋常人家的子弟不同,謝家也不可能將繼承人留在齊州求學,只是借此表達他對謝策的喜愛罷了。

    兩家大人皆有數(shù)。

    謝老夫人回復他時,也是語帶遺憾地表明對葉大儒的贊譽肯定,“策兒只得你教導幾日便受益匪淺,若是能長隨,定然更有進益……”

    謝策人小,不懂得分辨長輩們話里的其他意思,只聽曾祖母話便以為是要留下他,頓時一驚,倏地看向曾祖母,眼睛瞪得溜圓。

    隨即,他飛快地撒開葉小郎君,急匆匆喊了一句:“我不留下!”

    小身子沖葉大儒一折,動作太快險些栽過去,往前踉蹌幾步,又穩(wěn)住小身板兒,轉身就往船上跑去。

    童奶娘等婢女們本在謝策身側靜立守著,他差點兒跌倒,紛紛伸手去護,待到他又跑走,趕忙也抬步跟上,生怕他磕碰或者上船時出現(xiàn)意外。

    然而謝策跑出去幾步,驟然停下,又往回跑,跑到銀兒身邊,從她手里拿走羊繩子,然后拽著羊一起往穿上跑。

    羊喜歡陸地,不愛上船,慢慢騰騰地跟在他身后。

    謝策的速度比方才慢了很多,但是腳步很是堅定。

    堅定的,連方才依依不舍的葉哥哥都沒回頭看一眼。

    葉小郎其他人:“……”

    該夸贊他禮數(shù)周全,也沒忘記羊嗎?

    尹明毓忍著笑,輕咳一聲,提醒眾人回神。

    謝老夫人哭笑不得,瞧見謝策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厣狭舜�,回身對葉大儒道:“讀書萬卷有益,行路千里別有所得,若是日后有機會,定要教他多出來游學,再來拜訪求學�!�

    葉大儒撫著胡須點頭,“老夫人說得是,隨時恭候諸位�!�

    謝家人登船后,船起錨,謝策徹底放下心,站在甲板上沖碼頭上的葉小郎君歡快地揮手。

    葉大儒垂頭,瞧見孫子看著船上的謝策眼帶羨慕,若有所思。

    尹明毓一行人重新出發(fā)。

    謝策惦念著葉小郎君,想要寫故事給對方,尹明毓閑來無事便講給他,然后打發(fā)他去寫信,隨他小孩兒一個記多少怎么寫。

    姑太太看見他那紙上前言不搭后語的鬼畫符,還說:“他一個小孩子,折騰的什么�!�

    謝老夫人卻沒管,忠孝禮義,先生皆會教導,但有些長進,潛移默化地發(fā)生,不真切地走出家門看見,他們是很難察覺到的。

    而且這么小的孩子,按理忘性是極大的,可謝策一直記著給葉小郎君寫信,跟先生讀書的興頭也高了一些,就為了信里能夠多寫幾個字。

    連老先生也說,謝策靈慧,多加教導,絕對不會差。

    謝老夫人每每看著謝策生機勃勃的眼,便覺得謝家未來可期,也不在乎一些錢財?shù)膿p耗,每次�?�,皆會派人為謝策送信。

    齊州葉家——

    葉小郎君每次收到謝策信,都是一副極茫然的神情。

    好在尹明毓會以謝策的名義隨信附送一篇故事,多少彌補了他收到謝策信的迷茫。

    而謝策在齊州時,也寫了一封信,連同謝老夫人、尹明毓的信一同送往南越。

    謝欽是南越刺史,整個南越州的父母官,有任何政令,皆可發(fā)布給治下幾個縣的縣令實施,但是很大可能,不會太順暢。

    褚赫一開始發(fā)現(xiàn)南越復雜,沒打算摻和,畢竟他本身無權無勢,既不是縣令那樣掌管一縣、有實權的地方官,也不是什么緊要官職,更不受上官重用。

    但現(xiàn)下謝欽過來,整個南越都當他們上下一體,褚赫免不了替謝欽憂愁。

    謝欽來此又不為爭權奪利,只是想做些實績,“無論是民風開化、修路通商,還是在農事上對本地百姓有所幫助,事無大小,皆可為�!�

    是以他極有耐性,不厭其煩、慢條斯理地摸索南越的情況,甚至親自在治下走訪,記錄各地的情況。

    褚赫作為刺史大人的長史,又是好友又是親信,自然只能隨行。

    山清水秀之地,卻也危險重重,這時謝欽帶過來的大夫以及在當?shù)赜终业疆愖宕蠓颍阌辛藰O大的用處。

    但也有教人啼笑皆非的時候。

    愿意跟著謝家外放嶺南的大夫,除了為謝家的權勢和報酬之外,為的便是醫(yī)術的精進和嶺南漫山遍野的藥材。

    有時候眾人遇到個毒蛇毒蟲,京城來的大夫和醫(yī)童生怕落后一步,教嶺南的大夫搶先取走了藥材,沖得極猛,不小心被咬到,就自行處理,處理不了還得等嶺南的大夫幫著解毒。

    因為他們的以身試毒,謝欽和褚赫這兩個書生,還有謝家的護衛(wèi)們迅速掌握了許多毒蛇毒蟲的解毒辦法,也是意外之喜。

    不過每每發(fā)生,褚赫皆要調侃謝欽兩句:“你們謝家如此家大業(yè)大,還不能供養(yǎng)幾個大夫嗎?”

    謝欽頗為平和,“醫(yī)者入此地,便如同你我見一室絕版的珍本古籍,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

    褚赫想象不到,懷疑地問:“你謝景明會為珍本古籍情不自禁?”

    “自然�!�

    謝欽甚至還賠了一條金魚,高價租書。

    只是這些,便不必與好友分享了。

    謝欽看向前方,側身問向導:“前方便是蝴蝶谷了嗎?”

    向導恭敬地回答:“是,這條路盡頭,便是大路,大路直通蝴蝶谷,里頭一座蝶仙廟,香火不斷,周遭常年有人來拜蝶仙�!�

    謝欽與褚赫對視一眼,隨即褚赫吊兒郎當?shù)睾闷嬖儐柶鸷群秃伞?br />
    向導像是說了千百遍那般,滔滔不絕地說起整個南越都極為熟悉的蝴蝶谷的傳說。

    “百年前,蠻族和僥族還不如現(xiàn)在勢大,但已是勢同水火,時常為了各種大事小事發(fā)生爭斗,常有傷亡。

    后來僥族族長的兒子對一位蠻族少女一見鐘情,兩人悄悄生情,私定終身。”

    褚赫搖搖扇子,笑著插言:“后文該不是私奔不成,備受責難吧?”

    向導討好的奉承:“長史大人說著了,確是如此�!�

    褚赫轉向謝欽,笑道:“景明,你不喜玩樂,許是不知,這話本子千百年來都是這般寫得�!�

    滿書房都是尹明毓的話本子,她看到興起還有品評幾句。

    謝欽便道:“若是要引人入勝,需得再有前情,其中一人被逼訂婚,幾番反抗不能,方才決定鋌而走險�!�

    向導一驚,“誒呦,又教刺史大人說著了!就是這樣!”

    褚赫一笑,稀奇道:“刺史大人真是博聞強識,連話本如何引人入勝都知道。”

    謝欽神情淡然,并不回復他,吩咐向導:“你繼續(xù)說�!�

    向導便接著兩人的猜測,繼續(xù)說:“兩人第一次私奔,被族中發(fā)現(xiàn)抓回,兩族皆強烈反對,甚至要強逼那僥族族長之子完婚,否則便要動族規(guī)。

    兩人情深,無論如何皆不愿意低頭,受盡苦楚。

    族中有長輩心疼二人,就悄悄放了他們,希望兩人遠走高飛,可惜還未走遠,看守的人就察覺了,兩族迅速組織人手追捕,終于在蝴蝶谷追到兩人�!�

    正好他們走上大路,向導便指向南邊道:“就是從這里一路追到前面的蝴蝶谷,蝶仙廟就是那對兒有情人墜亡之地。

    兩族悔恨極了,后來為了紀念二人,便建了這座廟,并且兩族盡釋前嫌,皆搬到了這蝴蝶谷附近居住。

    再后來蝶仙靈驗的傳聞傳開來,附近的其他族也開始來拜蝶仙,香火就越來越盛。”

    謝欽和褚赫的視線皆在面前寬闊不亞于官路的路上掃過,最后碰在一處,又移開,看向路上漸多的行人。

    向導滿臉自豪地說:“三月初三是南越最重要的節(jié)日,每年三月,蝴蝶谷都有盛大的祈�;顒樱笕藗兠髂耆鲁跞梢詠碛^看。”

    褚赫有些惋惜道:“我今年來晚了,竟是沒趕上這樣大的慶典。”

    謝欽的視線在地面上繁多且深的車轍印上掃過,說道:“明年可一道來觀看�!�

    褚赫笑了,“咱們兩個郎君出來有何趣,待到弟妹過來,與你一道不是更合心意?”

    謝欽也說不準尹明毓何時會到,并不答復。

    褚赫騎在馬上,無趣地搖頭,舉起折扇,遮在頭上向前看去。

    他們沿著路向前行,越往前行人越多,并且聞到越來越濃郁的花香,這時眾人走到彎道,方一繞過山,眼前驀然是漫山遍野姹紫嫣紅,而百花之上,又有無數(shù)的蝴蝶翩翩起舞,如同仙境一般。

    眾人滿目驚艷,皆不由自主地勒住韁繩,停在原地觀賞。

    褚赫贊嘆:“蝴蝶谷名副其實。”

    謝欽微微頷首,心念之間,是尹明毓一定極喜歡此地。

    隨后便打算將此景盡收于眼底,回州衙后便將景色呈現(xiàn)在畫上,送去揚州。

    眾人走到廟前,確實是人來人往,香火不斷。

    謝欽抬頭,此處山谷平緩,足有幾十里,遠處甚至還有耕地,除了他們方才繞過的山,山皆在更遠處,蝴蝶仙墜谷而亡之地建廟,顯然是傳說而已。

    向導殷勤地問:“兩位大人,可要進去拜一拜蝴蝶仙?”

    謝欽下馬,韁繩交給護衛(wèi),緩緩踏入廟中,打量著這蝶仙廟和前方供奉的一男一女兩座高大的石像。

    男子是僥族模樣,女子是蠻族模樣,不過衣袂飛揚,帶著些許飄逸之感,底下又香霧繚繞,確實有仙靈之氣。

    褚赫在一旁,搖著紙扇,忽而問了向導一句:“這蝴蝶仙更靈的,可是姻緣?”

    向導點頭。

    褚赫便不拜了,安靜站在謝欽身側。

    而他們一進到蝶仙廟中,廟里便有人仔細打量他們,隨后從蝶仙廟退出去報信兒。

    謝欽余光注意到,又繞了一圈兒,便帶著護衛(wèi)們出了蝶仙廟,繞去后方。

    蝶仙廟的位置頗巧,就在蝴蝶谷的前方,而一到蝴蝶廟后,先是一條寬闊的路,隨后便是一座巨大的石屏,石屏將路一左一右分開。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