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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艄公的嗓子像給煙熏過一樣,略微有些沙啞。他便用這把嗓子,不緊不慢的解釋起來。原來有許多船家,并不是本地人,他們有些是專門為了載貨卸貨才來金陵的。既然是給人跑貨,時間便格外的緊要,不能有多耽擱,因為還需要回程同老板交差。既然如此,他們便沒有多少時間到岸上修整。

    那倘若想要買一些土特產,買一些米糧,該如何是好呢?

    有機靈的人,便搖著自家的小烏篷船,栽滿了一些貨品,賣給那些大船上的人。

    正說著話,他們的烏篷船邊就正好漂過來一只烏篷船,慢悠悠的。旁的船一喊,就能立刻停下。

    船娘的膚色為日頭所曬,像一杯清茶一樣。她頭上戴著一個頭巾,將頭發(fā)緊緊別著,不會為江風所吹散。

    她的船頭還設了一只小小的旗桿,旗面上寫了幾個字:“鮮魚羹”。

    哦,原來只是一只賣鮮魚羹的烏篷船。

    要不是趕急著去赴宴,月牙兒一定要喊住她,買一碗來嘗嘗。就在這江上,現釣的魚,現烹飪著吃,想想都是鮮極了的。

    他們要去的程家,已經在金陵近郊,離大運河不遠了。

    這一帶,多是富貴人家的別野。上回請月牙兒去做點心的金谷園,也離這里不大遠。

    雖說不上人頭攢動的熱鬧,卻別有一番風流繁華。

    程家的花園,是很大的。行過待客用的廳堂,便是一個湖。湖上有幾個很小的小島,上頭各豎著一個亭子。乍一看上去,好像他們家是圍著這個湖修的一樣。

    在湖的西南角停了一只石舫,兩層樓高,便是今天宴會的所在地了。

    雷慶早就到了,一見著吳勉便笑,迎了上來說:“就你來的遲,等會兒可要罰你多喝一杯酒�!�

    程嘉志聽見通傳,也迎來出來,寒暄一會兒。向月牙兒說:“蕭姑娘,往常老是沾了勉哥的福,吃你做的點心,今天就請你來試一試我們家的特色菜�?纯次兜涝趺礃�。”

    “噢,還有一事�!彼屑毥忉尩溃骸拔覀兗乙�(guī)矩大,男女宴飲,向來是分席的。今天雖然來的都是朋友小輩,可既然是在家里,那也只能遵家里的規(guī)矩,還請蕭姑娘海涵�!�

    “客隨主便,應當的。”

    程嘉志喊來一個丫鬟,向她吩咐說:“請蕭姑娘上二樓去。可仔細些,這可是貴客�!�

    說完,他又同月牙兒說:“我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是極其好相處的。蕭姑娘不要拘束才好。我特意叮囑了我那不成器的妹妹,你有什么事,盡管同她說�!�

    月牙兒笑了笑,跟著那丫頭走了。

    原來這石坊雖有兩層,出入口卻分作兩個,上下并不相通。一層直接由湖邊便可進去,可是這二層的樓,卻是要繞路繞到后園的一道門,爬上一道用錦屏圍著的風雨廊,才能夠進去。

    月牙兒到了門口,那丫頭便請她在簾外等一等,自己進去先叫人。

    不一會兒,湘簾一打,走出個戴瓔珞的女孩兒來,瓜子臉,很秀氣,便是程嘉志的妹妹。

    “才說姐姐怎么還沒來呢?我哥可是提前幾天,就跟我叮囑了好幾次�?爝M來,就要開宴了。”

    程小妹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引著月牙兒落座。

    “說曹操,曹操就到。咱們的蕭老板過來了。”

    一屋子坐著的,都是年輕的女孩子。程小妹一一向月牙兒介紹:

    “這是我大姐姐�!�

    “這是慶珠嫂子�!�

    “這是我二堂姐姐�!�

    ……

    各種名目的親戚名稱,簡直讓人頭昏腦脹的。月牙兒微笑著,一一和她們見禮。她記人一向很有一套,多半是看這個人身上的特質,譬如圓臉、眼下有一顆淚痣的就是慶珠嫂子。起先幾個還能記住,可是到后來,連月牙兒也有些糊涂了,只是隨著程小妹姐姐妹妹的叫。

    最后一個介紹的,是坐在這一桌上席的一個女孩子,生的很美,像一朵初開的蓮,帶著些傲氣。

    “這是秦姑娘,秦媛,是我們家老太太娘家侄孫女�!�

    “秦姑娘好�!痹卵纼盒χ鴨柡�。

    她抬起眼,打量了月牙兒一會兒,面無表情道:“蕭姑娘好�!�

    這個人……是生性有些冷清?

    月牙兒笑了笑,轉身落座。

    坐下不多時,便聞見一股香味。很快簾子被打起,走進來許多丫鬟,將手中拖著的菜肴一一放在桌上。

    因為沒有長輩在場,一屋子的女孩子們,也比尋常略肆意一些。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笑。

    程小妹也和月牙兒談笑起來:“你透過窗戶往那邊看,睡蓮已經開了,只可惜還沒到下午,不然的話能瞧見好多漂亮的花兒。我們家的船宴,這個時節(jié)吃最舒暢。往日在屋子里宴請,人多,都坐在一處,又沒有幾扇窗子,又熱又悶。哪里比得上坐在這不動舟上,風一吹,又涼快又舒服�!�

    “確實如此�!痹卵纼盒φf,她轉頭去看風景,余光卻瞥見秦姑娘。

    不知怎的,她好似一直在打量自己,見月牙兒回眸,卻飛快地轉移了視線。

    月牙兒心生疑惑,她明明不認識這小姑娘呀。做什么一直用目光打量自己?

    既然是吃船宴,自然少不了魚。

    程小妹同月牙兒炫耀說:“我們家廚子做的松鼠鮭魚是最好吃的�!�

    那一碟兒松鼠桂魚,委實不錯。魚肉被刀雕琢,散而不亂,被油一炸,像開花一樣。再澆上一勺醬汁,魚肉嫩而鮮,入口酸甜,著實開胃。

    吃完席,一眾姐妹又玩耍了一會兒,眼看天色漸漸暗了,便紛紛起身告辭。

    程小妹一直將月牙兒送到了隔開前后院的小門前:“蕭姐姐,你跟著丫頭往前面走,我哥哥他們應該也吃完了的�!�

    “今日多謝你照顧�!�

    月牙兒笑說。等同她道了別,便跟著丫頭往前走了。

    眼見她的身影消失在花木之中,程小妹嘆了口氣,回身卻見著秦媛。她立在幾顆竹子后頭,蹙著眉。

    程小妹走向她。

    “怎么樣?今日人也見著了,你該死心了吧�!�

    “就算她不是形容粗鄙。她一個商戶女,整日在外頭拋頭露面,又如何比得上我?”秦媛咬唇道。

    程小妹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小聲說:“不是,你別管她是什么人呢,那人家吳公子都已經說了,就非她不娶,你有什么法子呢?”

    她不提倒好,提起來,秦媛便生氣。

    大約一月前,秦大人回府,同秦母商量秦媛的婚事:“我那日去縣學視事,倒真見著一個天資極高的學生,叫吳勉,人生得好,品性也好。如今十七歲不到,就考了案首。我特意尋出他的卷子瞧了,真真寫的一手好文章。最難得的是有一股浩然之氣,我觀此子乃是將帥之才,想將媛兒許配與他�!�

    “他這門第有些低了�!�

    “婦人之見。所謂英雄不問出處,他自己本就勤勉,若成了咱們的女婿,我在后頭再跟著推一把。何愁沒有前程?只說今年的秋闈,若無意外,他必定能中的。一個少年舉人,配咱們媛兒,也是夠了的�!�

    秦母便同秦媛說了這件事:“你父親的眼光一向好,不會有錯的�!�

    “可萬一,他怎么也考不上舉人該怎么辦?我才不要嫁一個寒酸秀才�!�

    “怎么會考不中呢?”秦母輕聲道:“別說他本身學識就好。就算考得不大好,差那么一點兒的,今年的判卷官是你爹的世交,總能運作的�!�

    其實秦大人平日很少夸人,既然將這個吳勉說得天花亂墜,那么他這個人一定是不錯的,只是門第委實低了些。

    秦媛想了良久,終于松了口:“那——我也得瞧瞧他是什么模樣。”

    于是沒幾日,秦大人便尋了個由頭,將吳勉叫到府上來。

    他們家的堂屋里,豎著一道屏風。秦大人見吳勉的時候,秦媛就偷偷躲在屏風后面瞧。

    她原以為這樣小門小戶出來的,必定周身帶著一股酸儒氣�?烧嬉娏巳耍劓履樕弦粻C。

    當真是個芝蘭玉樹的美少年。

    這樣好的人,做自己的夫婿也夠格了。

    女兒家的心思才起,便聽見吳勉婉言謝絕:“承蒙大人厚愛,只是晚輩已有婚約,怕是沒有這個福氣了。”

    秦大人勸說道:“我也聽說過,但那也只是一個婚約而已,既然沒有過門,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側擊旁敲道:“你的前途還在后面呢,何苦把正妻之位給一個商家女?說的不好聽一些,日后在官場上她能幫得上你什么忙?”

    原本以為說到這份上,有腦子的人都曉得該選哪一個。

    可這吳勉卻是那副說辭:“承蒙大人厚愛,晚輩實在高攀不上。”

    屏風后,秦媛聽了生氣,娶自己難道就這般為難?

    她一急,徑直從屏風后走了出來,質問道:“你寧愿娶一個商家女,都不愿與秦家結親?”

    聽了這話,吳勉抿緊薄唇:“商家女又如何?憑自己的本事過活,不丟人,小生曾經還走街串巷的賣果子呢。小姐是瑤臺中人,自有貴公子相配,小生高攀不起�!�

    他告辭欲走,秦媛卻心有不甘,攔住他問:“是我哪里不好嘛?”

    吳勉冷冷道:“小姐千好萬好,可惜小生眼瞎,只能瞧見她的好�!�

    說完,竟拂袖離去。

    秦媛從小被嬌養(yǎng)著長大,哪里受過這等委屈?聽說程家要辦船宴,她便執(zhí)意要來,想見一見那商家女。

    如今見了,這蕭月果然比不上自己,手指上還有繭子呢,哪里比得上自己一雙柔夷。

    她心里這樣想,眼淚卻很快的落下來了。

    第63章

    立夏粥

    乍暖還寒的天氣,

    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很是煩人。昨日穿了紗衣,今日又需加一層比甲。雷雨過后,

    風一吹,滿院都是涼的。

    月牙兒回來時,

    就瞧見薛令姜坐在窗下,手拿針線,

    正繡著花。

    “回來了?”薛令姜輕聲道:“過來瞧瞧,

    我替你補了一朵梅花。”

    她手里拿著的是月牙兒的一件白色比甲,昨日點蠟燭的時候,

    不小心給火星子撩了一下,破了一個小洞。薛令姜左右閑著無聊,便提出要替她補一補衣裳。其實幾天她來到杏花館,當真沒什么事做。多年的習性使然,薛令姜也不愿到前頭杏花館去見外人,

    只是每日守在屋中,偶爾在庭前坐坐。除了畫畫,

    便是繡花。柳見青私下里和月牙兒說:“倒真是座玉觀音,

    就是供在家里的,動也不動�!�

    柳見青說話一向有些刻薄,

    倒也沒什么壞心,只是自覺有些合不來。因此雖然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除了寒暄打招呼,倒也沒太多來往。

    女孩子的友誼,

    總是有些微妙。

    柳見青心里其實有些害怕,怕薛娘子在這里,月牙兒便只理她,不理自己了,因此有些不喜。

    月牙兒起先沒察覺到,過了一兩日看柳見青總是有些別扭,想了想這才明白,朝著她笑說:“就是薛娘子在這里,我還是同你是好朋友�!�

    “誰同你是朋友��?”柳見青撇撇嘴說,可她拽緊帕子的手終于松了些。

    這也就是柳見青還在店里忙,沒回來,不然看見月牙兒同薛令姜獨自說話,一定會走過來,尋個什么話頭和月牙兒聊天。

    “真是勞累薛娘子啦。”月牙兒湊到窗邊去瞧。

    好漂亮的一朵梅花,針腳縝密,紅線白線劈成極細的一縷,糾纏著,漸漸染成紅色。

    “薛娘子這繡花的手藝,倒也是一絕�!痹卵纼嘿澋馈�

    絮因正端著兩盞茶過來,聞言笑說:“那是自然,我們娘子畫畫畫得好,繡花也繡得好,待字閨中時,滿京城的姑娘都曉得我的娘子繡藝出眾,常常上門央求娘子給她們畫花樣子呢�!�

    薛令姜抿唇,笑得靦腆:“哪有那么好呢?不過是胡亂繡一繡罷了。畢竟,畫繡本有相似之處。我多少懂些�!�

    說到這兒,她感嘆道:“像我這樣從小長在后宅的。閑著的時候,除了畫畫繡花還能做什么?旁的都不會了。”

    “這已經很了不起啦。”月牙兒安慰她說:“這樣的一雙巧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怎么說沒用呢?”

    正說著話,柳見青回來了。

    她快步擠到月牙兒身邊,問:“說什么呢?這樣熱鬧�!�

    月牙兒指一指比甲上那朵小梅花:“你瞧,薛娘子繡的多好看呀�!�

    柳見青看了一眼,說:“確實還行�!�

    她話風一轉,似是忽然想起一事,說:“也幸虧月牙兒這衣裳是昨天燙的洞,不然明天薛娘子回趙府去了,誰來給她繡呢?”

    “回趙府”這三個字一出,薛令姜的身子驀然一僵。

    絮因察覺到了,立刻皺起眉頭,向柳見青道:“我們家娘子回不回去,關你什么事?”

    “倒不關我的事,關她的事�!绷娗嘁恢冈卵纼海骸八幌蛑爻兄Z,你們若是出爾反爾,叫別人怎么看她�!�

    眼看又要吵起來。薛令姜皺著眉頭說:“好了,柳姑娘說一句,你便要還一句是不是?”

    一時靜下來。

    六斤從廚房探出頭來,喊:“可以吃飯了�!�

    她見這幾人都沉默著不說話,覺得有些奇怪,只是問月牙兒:“是在屋里擺飯呢?還是在院子里擺飯呢?”

    “在院子里吃吧�!�

    吃過飯,絮因扶著薛令姜回房歇息。

    月牙兒見她們主仆二人走了,拉住柳見青,低聲問:“絮因姑娘就是這個脾氣,你又何苦同她一般見識�!�

    “我也是這般脾氣,她怎么沒有同我一般見識呢?”柳見青冷哼一聲,別扭道:“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做這惡人呢。她愛呆著多久,就呆著多久,左右是給你找麻煩。本來嘛,她若不想在趙府過日子,就和離呀。要不然就回去自己關起來門來過日子,這樣子拖著,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像什么樣子?”

    “個人有個人的脾氣,”月牙兒勸道:“薛娘子的性子,本就不是果斷的人�!�

    好不容易勸完柳見青,月牙兒走進屋內,打算去勸薛令姜。

    一間小屋子,至少點了四五根蠟燭,照的燈火通明。

    薛令姜倚在榻上,手里拿著一個竹繡繃,正繡花。

    一見著月牙兒,一旁的絮因就抱怨道:“這個柳見青也太不知好歹了吧。她什么身份,咱們娘子什么身份,也好意思說咱們娘子。”

    “她是我的朋友,薛娘子也是我的朋友�!�

    絮因張口還想說什么,卻被薛令姜喊停:“行了,你出去幫我買繡線回來�!�

    聽她這樣吩咐,絮因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出去買繡線。

    薛令姜拍一拍身邊的坐墩:“請坐罷�!�

    月牙兒依言坐下,一時有些躊躇。

    倒是薛令姜先開了口:“其實柳姑娘說的也沒錯,我這性子,是太過優(yōu)柔寡斷了。”

    她無意識的,用手指纏繞著繡線,一圈又一圈。

    “我給娘家那邊去了信,可少說也要月余才能收到回信。從小到大,就是在什么場合穿什么衣裳,都有人給我做主。如今這樣大的事,我自己也沒注意�!�

    “我那庶出哥哥,在娘家時同我關系就不好。如今是他當家,怕也懶得管我。論理,我該等娘家來人,可我真不想回趙府去�!�

    說至最后,薛令姜的音色已經微微有些顫,她抬眸望向月牙兒,目光懇切:“蕭姑娘,你說我該怎么辦?”

    月牙兒靜靜聽她說完,柔聲道:“旁人幫你做主,自然好,可好不過你自己做主。畢竟除了你自己,沒人知道你想過什么樣的日子。你得自個兒立起來。我只有一句話‘無論你怎樣決定,作為朋友,我都支持你�!�

    她安慰說:“還有一晚上呢,想一想,再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我陪你去趙府�!�

    青燈照壁。

    燈影里,薛令姜低垂著眼眸,微微頷首。

    一夜無話。

    等到第二日清晨,月牙兒醒來,去敲薛令姜的門,卻無人回應。

    “別敲了,一大早就帶著她那煩人的丫鬟走了,叫你別擔心�!备舯诘姆块T一開,柳見青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月牙兒推開門,果然室中無人。被褥桌椅都收拾得很干凈,窗前的繡架上,新買回來的繡線整整齊齊碼在一處。

    這繡線,能等回來它的主人么?

    月牙兒今日也無心去過問新店籌備的事,何況外頭開新店的事,大部分已經安排好了。她便在庭前擺了把小竹椅,坐在樹蔭底下乘涼。

    杏花館還沒到開門的點,院里院外都很安靜。

    門外,伍嫂抱著一大包東西進來,是折扇、芭蕉扇等物。

    “怎么有這么多扇子?”月牙兒不解。

    “不是姑娘在新年計劃會上吩咐的?說立夏時日,給店里擺上扇子么?”

    月牙兒恍然大悟,原來今日是立夏。

    那得熬立夏粥吃。

    熬立夏粥的食料,伍嫂也提前訂好了,月牙兒只管動手做。

    想要熬一鍋好粥,倒是挺費工夫的,尤其是現在只能用柴火,就更需要注重火候。

    月牙兒在廚房守了一上午,終于將兩大鍋立夏粥熬出來。

    紅豆、綠豆、小米和新脫殼的稻香米成比例混合,小火慢慢熬。加上雞蛋花,用糯米搓成的小圓粒,再撒些切得極細的脆骨、新鮮精瘦肉。一起熬至濃稠,勺起來微微粘粘,便可以出鍋了。

    今日來杏花館用餐的客人,都能獲贈一碗。

    有喜歡立夏粥的,特意叫伙計來問,能不能多買一碗。月牙兒一邊分粥,一邊答話:“一人就一碗,再沒多得了�!�

    “那我也要一碗�!�

    這聲音聽起來很溫婉。

    月牙兒回眸一看,笑了。

    是薛令姜和絮因站在廚房門口。

    一人捧了一碗立夏粥,坐下檐下吃。

    月牙兒問:“事情都解決了?”

    “算是吧�!毖α罱毥缆释�,才說:“趙府里的嫁妝,我答應不要了,他們才肯的�!�

    月牙兒轉頭看她。

    “別這么看我,其實剩下的也沒多少�!毖α罱ζ饋恚骸般y子大半投資給你了,都存在錢莊里的�!�

    她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其實要和離,免不了和趙府、甚至同她的娘家還要扯皮很久。可真當“和離”二字說出口,薛令姜只覺無比的暢快。

    暢快到就算明知后頭有一大堆煩心事,也義無反顧。

    月牙兒笑著說:

    “既然是這么著,你閑著也是閑著,我倒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只管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我的新店要開張了。原本就想在店里掛上一幅刺繡畫,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倘若薛娘子有空,不知可不可以幫我繡一副畫?”

    “這有什么關系?你把畫稿拿來,我自然給你繡就成。”

    薛令姜說著,卻見柳見青回來了,見了她,腳步一滯。

    薛令姜起身,朝她行了一個平禮:“我已經教訓過絮因了,她日后再不會對柳姑娘那般無禮。還請柳姑娘多多包涵�!�

    柳見青扯了扯嘴角:“倒算一件喜事�!�

    她走到兩人身邊,問:“吃什么呢?可不許少了我�!�

    “我的姑奶奶,就是少了誰的,也不敢少你一口吃的呀。不然,我可跟孫猴子似得,非要被唐僧念死不可�!痹卵纼洪_玩笑說。

    柳見青氣到伸出手要去撓她的癢癢。

    月牙兒連忙躲在薛令姜后頭,老鷹捉小雞一樣。

    “你出來,躲在人背后算什么�!�

    “有薛姐姐護著我,怎么著?”

    薛令姜一把將月牙兒推出來:“我可不護著你,柳姑娘,你好好教訓她�!�

    “你放心,我非好好整治她不可�!�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們兩個竟然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月牙兒邊跑邊笑。

    三人鬧著玩起來,滿院子都是如鈴般的笑聲。

    第64章

    豌豆涼粉

    天氣一天一天熱起來,

    杏花館的時令菜單上已然添上了冰制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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