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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再來,快過年了,妹妹也快回家了。

    如何把夏知的境況天衣無縫的瞞過妹妹,也要稍微費上一點功夫。

    顧斯閑看了一眼放在黑色錦緞上的朱雀戒。

    那朱雀戒被磕掉了兩個角,一左一右,很是對稱。

    “……”

    顧斯閑移開視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忽而有了些不愉。

    總歸朱雀戒在這里,夏知就是三頭六臂,也跑不出去。

    更何況他沒有。

    他拿起戒指,臉色忽而一變。

    阿錢:“……家主?”

    顧斯閑默然一會兒,臉色微微陰霾:“誰來過這兒?”

    阿錢:“……”

    顧斯閑回頭,“朱雀戒,是假的�!�

    就在此時,顧斯閑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

    “哥�!鳖櫻┘兊穆曇繇懫饋恚拔业郊依��!�

    ……

    也就是在賀家跟戚家打官司打得熱火朝天,賀瀾生和戚忘風(fēng)在餐桌上陰陽怪氣互呲,高頌寒跟宴無微互不搭理,顧斯閑朱雀戒失竊的時候,夏知聽到風(fēng)聲,覺得自己機會來了,又偷跑了幾次,但毫無疑問的都被逮回來了,在床上被幾個男的狠狠收拾得沒了脾氣。

    這幾個人溫柔起來能給他摘星星,發(fā)起狠來也能讓他求死不得,之前他還敢朝窗外看看,但后面,漸漸地就沒了勇氣。

    尤其是這幾個人的矛盾開始激化了,在床上的問題也變多了。

    “寶寶,誰操得你舒服一點?”

    “寶寶,誰在操你?”

    有時候夏知能回答上來,有時候不能,回答上來了還好,錯了的話,花腔都要被操爛,哭也沒用。

    而且,就像離異的父母喜歡問自己的孩子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那樣,他們還特別喜歡問夏知最喜歡誰。

    ……這種送命題,夏知一般是會裝死的,但隨著他們背地里撕得越來越厲害,這種送命題夏知漸漸地就混不過去了。

    混不過去,那就哄,反正床上的話,誰當真誰是傻逼。

    夏知嘴巴不是很甜,但在床上被操開花的時候紅著臉哭喘著說最喜歡你的時候,也很難不讓人心動。

    但問題也就出在這里——對五個人里的每個人,他都是同一套話術(shù)。

    同一套話術(shù)沒什么,反正幾個人也都是輪流一周一個人,幾句甜言蜜語哄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本來沒什么不好,但問題就出在,每個月總是有那么尷尬的一天……

    就在那尷尬的一天,賀瀾生當著眾人的面,笑嘻嘻的發(fā)出了靈魂質(zhì)問——

    “寶寶,你最喜歡誰?”

    夏知僵住了,他囁嚅半天,什么都講不出來。

    幾個男人又不傻,一瞬間就看透了這個小騙子墻頭草的本性。

    小騙子被玩慘了。

    ……

    少年若是一位被關(guān)在紫禁城的傀儡皇帝,而幾個男人卻不是柔弱無助的妃子——他們是自愿稱臣的五路諸侯,溫順面相下是藏不住的狼子野心。

    朝堂之上,他們要做權(quán)傾朝野的卿相,臥榻之側(cè),還要證明自己是帝王最愛的寵臣。

    他看似拴著五條聽話的大型獵犬,但誰都只知道那不過是徒有虛名。

    ……

    夏知恍惚回過神來,又被賀瀾生吻住了唇。

    這幾個人,甭管暗地里爭得如何你死我活,總歸明面上都是彬彬有禮,很守規(guī)矩。

    可夏知掙扎著,可骨子里已經(jīng)怕了。

    這幾個月戚氏跟賀氏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

    跑跑不出去,夏知就生了點挑撥離間的心思——他也能瞧出來這幾個人明面上和和和睦睦的一桌吃飯,實際上離心離德的很。

    那這五個人要全部都離心離德,撕得你死我活,那他機會不就來了嗎?

    夏知想,還能一桌吃飯說明撕的還不夠激烈,還不夠響。

    小心思一動,夏知就開始不老實了,他逮著賀瀾生不在的時候跟戚忘風(fēng)說了兩句挑撥離間的話,讓戚忘風(fēng)把矛頭對準賀瀾生——

    可惜聯(lián)合醫(yī)院到處都是監(jiān)控。夏知又不像宴無微那樣做完壞事還可以篡改監(jiān)控錄像,很快被拆穿了。

    那天他屁股都被戚忘風(fēng)打腫了。

    賀瀾生在一旁哼著歌計數(shù),跟戚忘風(fēng)說要打一百下長長記性。

    “家是家,公司是公司�!辟R瀾生似笑非笑說:“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乖寶與其摻和這種事兒,還不如想想怎么坐船跑路呢�!�

    打屁股沒能打一百下,打到三十下夏知就哭暈了,外加高頌寒回來了,制止了他們的荒謬行徑。

    但那天夏知還是被打得老慘了。

    戚忘風(fēng)手重得很。

    “你招他們干什么。”高頌寒一邊給他涂藥一邊皺著眉頭教訓(xùn)他,“賀家跟戚家鬧得本來就厲害,他倆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之前是個誤

    會了,但是現(xiàn)在木已成舟,兩家的官司還得繼續(xù)打,合約解除不知道辭了多少員工,兩家公司現(xiàn)在跟仇人一樣,他倆惱死宴無微,正想怎么收場呢,你還在中間挑撥離間�!�

    “……”夏知咬著唇不說話,他也一肚子火。

    高頌寒還要說的時候,他忽而炸了:“那全都怪我嗎��!”

    “我為什么要一直待在這種地方!!”夏知一把推開高頌寒,“我為什么要在這里被你們蹉跎還要挨打��!”

    少年眼圈都紅了。

    高頌寒怔愣一下,隨后握住了他的手,很自然地說,“都是他們不好�!�

    高頌寒不說還好,一說夏知更憋屈,他用力把自己的手從他手里抽出來,“別碰我!”

    他們不好?那他高頌寒又是什么善茬!

    高頌寒看著他泛紅的眼睛,半晌,他什么也沒說,只把少年擁在了懷里。

    夏知越想越氣,越想越憋屈,他尤其記戚忘風(fēng)的仇,連帶著恨上了賀瀾生,這倆人要是來,夏知絕不配合,就算是被迫配合,也要罵人扇巴掌,怎么哄都不聽。

    其實晚上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大抵因為身體被調(diào)教熟了,夏知即便不情愿,但身體軟下來,就還算配合。

    夏知配合了,他們也就不那么咄咄逼人,要是夏知真的不大想要,累了想睡,便也就不做了。

    但現(xiàn)在夏知可算是鬧開鍋了。

    于是賀瀾生和戚忘風(fēng)商量了一下,最后決定公司的矛盾先放一邊,一切等年后再談,總之先把夏知安撫好。

    ……問題是夏知是不可能安撫好的,他記仇記得狠,跟他講道理他也不聽,好言哄人只能得到兩個巴掌。

    于是賀瀾生靈機一動,出了一個餿主意。

    賀瀾生跟戚忘風(fēng)忽然說自己很忙,然后兩人同時把兩周的時間讓給了顧斯閑。

    賀瀾生跟戚忘風(fēng),還有顧斯閑的時間是連著的,也就是說夏知要面對顧斯閑整整三周。

    夏知最怕的人就是顧斯閑,床上的花樣多又磨人,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最近顧斯閑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事實上夏知的預(yù)料沒有錯。

    沒等兩周,賀瀾生就收到了少年和好的消息,但讓出去的時間怎么能收得回來?

    下一秒,賀瀾生接到了通話。

    里面是少年哭泣的喘息,半睜著鎖鏈晃動的輕響,好像是在用什么道具。

    “寶寶真美�!鳖櫵归e柔和的聲音傳過來,“怎么還偷偷給別的男人發(fā)消息?”

    “啊……不要插了,嗚嗚嗚拔出去,啊……”

    “寶寶……”顧斯閑:“別鬧了,他不會來的。”予偃

    “天色還早,一會兒去騎馬吧�!�

    “啊……啊,放手��!放手……啊……嗚嗚,我要去廁所……唔——”

    少年的嘴巴似乎被捂住了,顧斯閑漫不經(jīng)心說:“噓……尿出來……”

    ……

    火辣的美人在手里,自然要用些手段磨一磨脾氣。

    幾個人因為欲望內(nèi)斗,他不會管。

    但若是起因是香主想要挑撥離間,那便要教一教規(guī)矩。

    香主自古以來便為人所愛,而逐香者多是權(quán)貴,香主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能掀起顛覆王朝的腥風(fēng)血雨,鬧得一個世道不得安生。

    即便顧斯閑不在意情敵的死活,夏知也沒有那個意思,但問題是,五個人里死了誰,都會給夏知逃出生天的機會。

    顧斯閑不會給夏知這個機會。

    以及,朱雀戒被人貍貓換太子,顧斯閑懷疑是夏知在其中作祟。

    但不動聲色地盤問了幾句——

    夏知并不怎么擅長撒謊,就算騙人,也藏不住自己的小動作,顧斯閑便知道夏知對朱雀戒失竊的事兒,確實是一無所知。

    不過顧斯閑也并不著急,因為那個人既拿了朱雀戒,便說明目的就是夏知。

    或遲或早,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

    說回現(xiàn)在。

    賀瀾生抱著懷里的人,掐掐他的臉,“還生氣呢?”

    夏知偏偏頭,眼神萎靡。

    整整三周,顧斯閑從里到外把他調(diào)教了一個遍。

    但最痛苦最讓夏知悚然的還是花腔里吞了個小跳蛋,振了三個小時,然后顧斯閑再插進去,隔著腸壁與他耳鬢廝磨,聲音溫和:“能感覺到在動呢……”

    “怎么辦。”顧斯閑握著他被鎖得嚴實的玉莖,微笑說:“等他們?nèi)懒�,寶寶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回憶蒙著一層痛苦的曖昧。

    夏知微微發(fā)起抖來,他忽而轉(zhuǎn)過頭,主動親上了賀瀾生的唇。

    賀瀾生瞳孔微微一縮,隨后立刻回吻了回去,舌尖探入,追逐著那小巧的香舌,親得人口水都流下來了。

    夏知胸口貼著他的熱燙的胸膛,覺出一種心如死灰的絕望。

    少年的褲子被脫下來,兩條腿分開在賀瀾生腰上,賀瀾生身上的佛手柑味道纏繞著它,夏知喘息重了起來,眼神迷離,股縫里已經(jīng)滲出了香甜的水液。

    賀瀾生的粗大在少年的股縫里磨了磨,緩緩地入了進去,手同時在夏知身上點火。

    這次夏知沒有鬧,也沒有扇人巴掌生氣,他甚至往下坐了坐,就算吃力,也很乖的把男人的東西吞了下去,只是穴小小的,吞了三分之一就吃不動了。

    昨天被顧斯閑捅透了肚子,今天又變回了嬌嬌嫩嫩的樣子。

    時間過去久了,賀瀾生心里生了柔軟的情意,他動作慢慢的往里入,“放松……”

    “……那天太生氣了�!辟R瀾生捧著他的臉,“不該看著戚忘風(fēng)教訓(xùn)乖寶�!�

    夏知看著他,眼神有些潮濕的迷離,他沒有回答賀瀾生的話。

    賀瀾生知道他聽到了。

    賀瀾生慢慢往里抽插,動作不快,但越插越深。

    賀瀾生又說了很多話,但夏知卻覺得有些吵,也很煩……他不想聽這些情話。

    太虛偽了……可不可以閉嘴啊……

    總歸……不管怎樣,都是這樣罷了。

    他們覺得有商量的余地,便與他商量,說些甜言蜜語來哄,但一旦發(fā)覺他不想與他們商量,便要用殘酷的手段,攻城略池,令他妥協(xié)。

    他一直都是這樣……這樣無助。

    “啊……!”

    賀瀾生插得深了,夏知哭了出來,抱著賀瀾生的脖頸,“我……痛�!�

    賀瀾生的動作便溫柔了很多。

    “我痛……”夏知聽見自己喃喃,“好痛啊。”

    跑不掉,抗爭不了,被人肆意踐踏,簡直痛得要死了。

    按理說受了委屈,他應(yīng)該覺得委屈。

    但不覺得委屈,他只覺得憤怒。

    然后是很痛。

    如果爸爸不分青紅皂白扇了他一巴掌,他會委屈。

    可是對賀瀾生,對這些人,他沒有。

    他只覺得憤怒,滿腔怒火,咬牙切齒恨不得食肉啖骨地憤怒�。。】墒菓嵟瓫]有用,剩下的,就是綿長的,綿長的,綿長的……痛苦。

    “一會兒就能爽了。”

    賀瀾生沒有撒謊,確實,很快就爽了。

    這具被調(diào)教得當?shù)囊松眢w,哪怕被鞭打,也能得到下賤的快意。

    痛到了極限,夏知又開始后知后覺的恐懼。

    他被按在沙發(fā)上,屁股里來來回回吞吃著男人的大幾把,透得一個沙發(fā)上都是水,快感席卷了他的大腦,可他開始恐懼。

    他會不會永遠……永遠,永遠這樣下去了?

    就在這個風(fēng)和日麗的午后。

    ——他意識到,也許他永遠永遠永遠,也沒辦法擺脫這種處境了。

    他永遠永遠永遠要跟這些——這些無法交流,但緊緊束縛著他自由的五個人,度過漫長余生了嗎。

    這種恐懼來得莫名其妙,又來勢洶洶,他沒有出現(xiàn)在被五個人摁在床上扒開褲子的時候,沒有出現(xiàn)在骯臟漁船上被迫吞幾把的時候,他沒有出現(xiàn)在任何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時候,卻在這個風(fēng)和日麗的午后,在這個看似與賀瀾生水乳交融的一剎那,開始肆無忌憚,野蠻生長。

    所有的勇氣好像都被這種恐懼打碎。

    “不要!!!”夏知崩潰的尖叫出來,他蹬著腿哭鬧起來,但賀瀾生把他抱起來,親住了他的嘴巴,壓制住了所有的反抗,然后把堅硬的幾把不由分說的操進了他的花腔,然后膨脹,射精,把那平坦的小肚子射得鼓鼓囊囊。

    ……

    賀瀾生感覺夏知變了——

    不,應(yīng)該說,所有人都能感覺夏知變了。

    夏知從那以后看見顧斯閑就發(fā)抖。

    也再也沒和賀瀾生和戚忘風(fēng)鬧過脾氣,乖巧得過分了。

    但他的眼瞳深處,有一種磐石般無法被滲透的冷漠,但仔細一瞧,又覺得那不是冷漠,而是一種麻木。

    戚忘風(fēng)有次想親他被拒絕,剛惱了一下,少年卻忽而發(fā)了抖,然后忽而就哭了,把戚忘風(fēng)弄得摸不著頭腦,連忙哄人。

    但少年也只是呆呆地。

    他也不說他想要什么,不說其他的,只是沉默地流眼淚。

    他像是失去語言能力的木偶。

    他聽得懂命令,卻再也不會聽懂甜言蜜語與徒有虛名的愛情。

    他知曉憤怒和言語毫無意義,于是便不再言語。

    賀瀾生知道自己當時那個餿主意把夏知欺負壞了,急得團團轉(zhuǎn),戚忘風(fēng)和賀瀾生再次撕了逼,戚忘風(fēng)指責(zé)賀瀾生沒事兒凈出餿主意,什么把時間讓給顧斯閑讓人把小蝴蝶欺負成這樣,賀瀾生罵戚忘風(fēng)是個就知道打人屁股的傻逼,要是不打人夏知也不會鬧——

    賀瀾生理直氣壯:“他不鬧我用出這餿主意嗎?”

    戚忘風(fēng)氣笑了,問是哪個傻逼在旁邊報數(shù)的。

    掰扯來掰扯去,最后他們又說都怪顧斯閑下手太狠。

    對于這種無理取鬧,顧斯閑掀起眼皮,微微一笑:“做都做了,爽也爽了,扭頭再后悔,不合適吧?”

    但不管幾個人怎么甩鍋,夏知是好不了了。

    那種綿綿密密的恐懼驅(qū)使他,令他再次慌不擇路地逃跑了。

    其實他內(nèi)心深處知道這是無用功,可是這就像一種病態(tài)的心理,一種被顧斯閑默不作聲卻悄然賦予的扭曲希望——看,希望就在那里,好好吃飯,好好活下去,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了呀。

    他這次是跳了湖——湖心島有內(nèi)湖,內(nèi)湖連著外面的星水湖,湖下沒有電網(wǎng)。

    結(jié)果當然是失敗了。

    宴無微把濕漉漉的夏知從水里撈出來。

    幾個人本來還在內(nèi)疚加互相甩鍋,夏知這一跑不打緊,成了落湯雞不說還感冒了,全都氣壞了,當下也顧不得甩鍋,全把炮筒都對準了夏知。

    ——說來說去,還不是夏知不乖!

    而正好,離月圓夜就差兩天。

    入了冬,水很冷,夏知發(fā)了兩天高燒,好不容易燒退了下去——月圓夜到了。

    那一夜少年的哭喊很虛弱,幾個人生了惻隱之心,終歸是沒能做下去。

    中國人的老生常談來了,賀瀾生憋了句。

    “要不年后再說吧�!�

    幾個國籍不大一樣的人看了看還在咳嗽不止,哭聲嘶啞的少年,默契地遵循了這份源遠流長的中華傳統(tǒng)。

    甭管天大的事兒,先過了年再說。

    不過顧斯閑的臉色并不好,盯著少年蜷縮孱弱的背影,以及右肩膀上深黑的五根羽毛。

    男人的眼神深如泥潭。

    ——這太巧了。

    ……

    不管怎樣,總歸年關(guān)將近。

    夏知被人從湖里撈上來以后,是徹底死心了。

    尤其是他高燒剛退沒多久,虛弱的胳膊都抬不起來,宴無微卻把他抱到了那張大床上的時候。

    ——沒人知道夏知那時候有多絕望。

    他幾乎是用盡了自己全部力氣大哭。

    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連這幾個人的面容都看不清了——他開始覺得他們很可怕,特別特別可怕,就像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

    他們擁有著鋒利的獠牙,堅硬的利爪,強大,恐怖,無所不能。

    他們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太過直白垂涎。

    夏知不知道他們會用什么手段懲罰他。

    也許病痛令人軟弱。

    他很害怕,哪怕賀瀾生說,年后再說,他也很怕。

    恐懼和軟弱,甚至讓他開始后悔自己的沖動——

    他為什么要沖動呢?

    明明……逃不出去的,不是嗎……

    他生了一場大病。

    ……

    聯(lián)合醫(yī)院四處張燈結(jié)彩,也多了很多新面孔的用人。

    戚忘風(fēng)宴無微高頌寒是要在這里過年的,賀瀾生他姐姐從國外帶著徐慕錦回來了,是以要回家過。

    本來賀瀾生是想把夏知帶出醫(yī)院,跟家里人一起過個年的,但毫無疑問,四票否決。

    夏知不會被允許離開聯(lián)合醫(yī)院。

    顧雪純從法國回來了,是以顧斯閑也要回家。

    ……

    夏知抱著曲奇,看著窗外落雪。

    雪有點厚了,落在松枝上。

    夏知看著底下的湖。

    湖心島里也有個內(nèi)湖,湖面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夏知看見鶴靈從湖邊走過。

    療養(yǎng)院的人換了一波,聽說是鶴靈管著。

    曲奇舔舔他的臉頰,蹭蹭他。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

    夏知慢慢地眨眨眼,又看看灰蒙蒙的天。

    他病還沒好全,即便在房間里,穿得衣服也毛茸茸的,很厚實。

    宴無微過來坐他旁邊,手里拿著一摞撲克牌,笑吟吟地,“來玩牌嗎夏哥?”

    夏知自從落水后精神就很不好,請了心理醫(yī)生過來看,果然說是中度抑郁。

    “壓力太大,而且有驚懼反應(yīng)�!贬t(yī)生說,“不要經(jīng)常嚇唬他。”

    “還有他現(xiàn)在身體很虛弱,盡量不要吃藥�!�

    “……”

    夏知看了看他。

    宴無微今天沒有化妝,一頭金發(fā),琥珀眼瞳含著澄澈明亮的淺笑,一張臉精致得堪稱鬼斧神工,清清爽爽的青年樣子。

    沒人會想到這樣精致皮囊下藏著怎樣可怕的惡鬼。

    他們都是一樣的……可怕。

    夏知想到了賀瀾生。

    療養(yǎng)院自然也是由辦公區(qū)的。

    辦公區(qū)離夏知住的地方有點遠,幾個人偶爾會在那邊辦公,也是夏知偶爾會看到外人的地方。

    要說遠,其實也不是很遠,總歸在湖心島內(nèi),島內(nèi),夏知想去哪就去哪。

    但是想出島,就得五個人全都同意。

    這件事無疑比登天還難,不管誰想帶夏知出去,都會有人以各種理由不同意,然后找碴。

    所以夏知自從來了,就沒能出去過。

    有一次夏知看到有陌生的車進來,開到了辦公區(qū)那邊。

    夏知趴在窗戶上看了很久,有點好奇。

    療養(yǎng)院這邊管他管的很嚴,平時見的車都是那幾個人的,偶爾看見陌生的車,那一般是賀瀾生那個騷包買的新車。

    但這個車上下來的確實是個沒見過的陌生人,西裝革履的,只是臉色有點憔悴。

    那天賀瀾生在家。

    夏知就跑到了辦公區(qū),偷偷跟著陌生人上了辦公區(qū)的樓。余掩

    他太久沒見過生人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過來是想干什么,求人很忙報警嗎……

    夏知自己都笑了。

    用人看見他,一般是假裝沒有看到的,只是進了辦公區(qū)這種有外人的地方,會有人攔住他,給他脖頸上的鎖香枷換吸香囊。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結(jié)果夏知就聽到了人的哭求。

    “賀總,這個項目您真的不能撤資啊……”

    夏知聽見賀瀾生懶洋洋的聲音,“我說哥,老子的錢大風(fēng)刮來的��?”

    夏知聽見撲通下跪的聲音,膝蓋重重摔在地上,應(yīng)該很痛。

    夏知聽他繼續(xù)哀求,于是他知道,這好像是個導(dǎo)演,上回拍了個爛片,票房沒賺回成本,導(dǎo)演褲衩子都賠進去了,賀瀾生又不是冤大頭,看著這部電影也不咋樣,就撤資了。

    “滾滾滾,別在這兒現(xiàn)眼了�!�

    賀瀾生本來就心煩著,他一腳把抱大腿的導(dǎo)演踹開,拿著外套走到門口,就看見在門口的夏知。

    “你怎么在這兒?”賀瀾生愣了一下,驚喜極了,順手把外套披到了夏知肩上,把人摟懷里,“怎么穿那么少。”

    夏知:“……”

    夏知看到了那個導(dǎo)演,年過半百了,鬢發(fā)稍白,哭得眼睛都腫了,他還在說。

    “這部電影拍了一年了,您突然撤資……”

    夏知有一瞬間有點恍惚,他想,爸爸是不是也到這個年紀了……

    好久……沒見到了。

    賀瀾生看夏知盯著人不動,嘖了一聲:“看什么呢?”

    夏知移開視線,“……沒什么�!�

    然而那導(dǎo)演卻好像找到了目標似的,一下?lián)涞搅讼闹砬�,給夏知下跪起來。

    “幫幫我吧……”

    夏知猝不及防被人抱了大腿,一時僵住了,倒是賀瀾生臥槽了一聲,抬腳就踹,“這他媽的也是你碰的?滾!”

    ……

    后來總算把人拉扯開了,賀瀾生抱著夏知回去,夏知問那個人導(dǎo)演的是個什么電影。

    賀瀾生撇撇嘴,說爛片。

    看著夏知心情好像不大好,賀瀾生看他半晌,嘆口氣,“……算了�!�

    “你不撤資了?”

    "他的面子不給,你的面子我總得給吧�!辟R瀾生掐掐他的臉,“乖寶要是能笑個,那我這就是千金散盡還復(fù)來嘍�!�

    夏知瞪他一眼,沒搭理他。

    賀瀾生笑嘻嘻半摟半抱著把人帶了回去。

    雖然沒從夏知這里得個好臉,但賀瀾生也沒再撤資。

    ……

    可夏知經(jīng)常會想起那一幕,年過半百,鬢發(fā)微白的男人跪在地上求賀瀾生。

    再看宴無微,又會想起舒謹十根扭曲的手指頭。

    高頌寒,戚忘風(fēng),顧斯閑其實也不用提,各有各的無情。

    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善茬。

    他要找誰求助……他又要怎么擺脫這種境況……?他再次失敗之后……又會遭遇什么……?

    夏知想到了顧斯閑,微微發(fā)起抖來。

    那天晚上雖然沒有做,讓他一個人好好養(yǎng)病,但是等人散了,顧斯閑卻沒有走。

    他也沒說什么威脅的狠話,他甚至很溫情地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后說:“小知了,地下室已經(jīng)建好了。”

    那一瞬間,夏知遍體生寒。

    ——“想建個地下室,再不乖,就把寶寶永遠藏在那里……”

    ……

    夏知看著笑瞇瞇等著他的宴無微,伸手拿了牌。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呢。

    至少……這樣,好像也不錯吧,比起……關(guān)在地下室……過那樣暗無天日的生活……

    也許,也許他,他之前,不該那么貪心……

    如果當時,當時乖乖地,留在任何人身邊……都不至于……淪落至此。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哪來的萬事如意呢?大家不都是,湊湊合合的,度過一生嗎。

    現(xiàn)實擺在那里,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再努力也做不到……不是嗎。

    只要努力就能成為百萬富翁嗎,只要努力就能改變世界嗎,只要努力就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命運迎頭痛擊,可他又何苦跟它爭個高下?

    為什么不能順勢躺平呢……

    如果他不去抗爭,是不是會好過很多呢……

    夏知不知道,他只覺得他的世界搖搖欲墜。

    “哎呀,夏哥你這張牌可出錯啦�!毖鐭o微甩出兩張紅桃a,“你輸了!”

    “……”

    夏知有一瞬間進入了一種荒謬的錯位,他盯著自己出的那兩張牌。

    ……是不是從一開始……他的牌就打錯了呢……

    ……他不知道。

    最慶幸的是他不知道。最痛苦的也是他不知道。

    上帝對每個人都公平。未來如何,所有人都不知道。

    沒人能在命運的牌桌上出老千,也沒人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和宴無微打完了牌。

    夏知渴了,宴無微洗著牌,偏頭叫人去拿熱水。

    一個傭人拿了熱水過來。

    杯子是造型獨特的骨瓷杯,夏知喝水的時候,看見這不透明的杯底,沉著一枚黢黑的朱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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