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一項一項說出他要活下去的理由,一項一項沉沉的壓住那尖叫著的自傷,于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大,震耳欲聾,將那憤怒的自傷自責壓制的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我不能死!!”夏知驀然睜開了眼睛,胸口情緒激蕩。
一死了之,才是真正逃避責任的懦夫!
……
夏知想通了,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地想通了,其實并沒有用處。
沒有藥物,那種沉甸甸的悲傷還是壓在心頭,時不時地冒出一點頭,像個誘惑的魔鬼。
它虎視眈眈地盯著少年心靈的縫隙,等到關(guān)鍵時刻就要給他致命一擊。
但夏知并不在意。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所有的精力都緊繃在要做的事情上,沒空分精力給悲傷。
他一點一點地感受自己四肢可以調(diào)動的力量。
在高頌寒那里動不動被麻醉,久了,他的身體也產(chǎn)生了抗藥性。
那些雇傭兵不知道,高頌寒也不知道,這是只有夏知自己知道的秘密。
所以那個小丑自然也不知道。
夏知慢慢思考著,他之前爬到了門口,小丑卻沒給他補藥,只是給他重新包扎了一下腿部裂開的傷口。
是他忘記了?還是很自信?抑或是勾引他的陷阱?
夏知琢磨不透瘋子的想法,便去琢磨他說的話。
小丑說,今晚是個平安夜。
夏知也玩過狼人殺,他知道,平安夜,廣義上是指不會死人的夜晚。
所以宴無微和他今晚應該是安全的。
夏知這樣想著,忽然想到了小丑給他的蘋果。
——為什么小丑會無緣無故送一個蘋果給他?
夏知臟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額頭因為某種猜測,慢慢冒出了冷汗。
他記得,狼人殺游戲的平安夜,是指沒有死人的夜晚沒錯,但那是第二天。
而凡是夜晚,都是有狼,是狼就會吃人,而且,狼還喜歡撒謊。
夏知記得在學校的時候,圣誕前夜都會互送蘋果,代表【平安】,有點護身符的意思。
夏知的身體哆嗦起來,那么……
小丑送他蘋果,意思是不會殺他,今晚對他來說是個平安夜。
那么……宴無微呢��?
也許是一種情緒,一種恐慌,夏知感覺自己的身體又有了力量。
麻醉的效力還沒過,身體軟綿綿的,但夏知估計著,已經(jīng)可以走了。
夏知想,他也許應該感謝高頌寒。
五小時麻醉藥的效力,現(xiàn)在只能麻醉他最多三小時。
他的身體有了透骨香之后,雖然變得孱弱了,但恢復力驚人到驚悚,高頌寒的人一遍遍給他注射麻醉,他的身體對麻醉的抗藥性漸漸也變得極強。
夏知又等了一會,等到效力差不多了,他慢慢地下了床。
他觀察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明顯的攝像頭。
夏知想,當然……當然不排除針孔攝像頭。裕沿
他慢慢走到門口,門開了。
夏知頓了頓。
他回頭,拿起了床上的蘋果。
他猶豫想,小丑應該會遵循他自己設(shè)定的游戲規(guī)則吧。
雖然很沒道理,但夏知莫名就覺得小丑是一個……很守規(guī)則的人——當然,當然,這個規(guī)則只是他自己設(shè)計的規(guī)則。
但不管小丑遵不遵循,他都沒辦法了。
夏知拿著蘋果慢慢出了門,因為麻醉效用過去,大腿上的傷開始隱隱作痛了,但還好,還可以忍耐。
出門是長長的走廊。
這里似乎是醫(yī)院,只是死氣沉沉的,走廊兩邊都是類似他之前待的那種房間,門上有個小窗,從小窗往里看,都是空的。
夏知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忽然聽到了一聲聲哽咽地哭泣。
夏知心臟陡然漏跳了一拍,是宴無微的聲音�。�
就在前面!
夏知走到門前,心臟緊張地跳動起來,他從門縫里聽到宴無微緊張哽咽到哭泣的聲音:“別,別殺我……”
隨后他聽到了變聲器發(fā)出的冷酷聲音:“但你把你的幸運蘋果讓給別人了。”
“真可惜,今晚不是你的平安夜——”
不知道為什么,夏知總覺得小丑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生硬?
沒等夏知多想,就被宴無微的因為極度恐懼,而開始發(fā)瘋似的聲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能死——嗚嗚嗚……”
隨后是扭打的聲音!
夏知瞳孔一縮,猛然打開了門:“住手��!”
“砰——”
夏知呆住了。
金發(fā)青年下垂的眼尾泛紅帶淚,如同精致的娃娃在悲傷,他渾身病態(tài)地顫抖著,手里拿的槍還在冒煙,而在他身前——高大的,穿著白大褂,滿臉油彩的恐怖小丑眉心一個洞,直勾勾地摔躺在大片大片地鋪開的鮮血上。
臉上的油彩都被鮮血遮掩住了。
夏知沒想到會看到這種光景,人都呆住了。
而宴無微也呆住似的,手里的槍也啪嗒落在了血泊里,迸濺出燦爛猩紅的血花。
小丑倒下,露出了站在門口的夏知。
下一刻,宴無微無力似的,噗通癱軟在了地上,手指都在哆嗦,六神無主似的,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琥珀色的眼里滾出來,“夏哥,怎么辦,怎么辦……夏哥……”
“我殺人了……我完了,夏哥……”
他仿佛覺得太過難看,捂著眼睛哭著,眼淚不停地從指縫中滾出來,看起來無助至極。
章節(jié)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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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chapter172
概要:失序
夏知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腦袋空空的,但反應過來的之前,人已經(jīng)三步并做兩步走到青年身邊,把人拉起來,憋半天:“……走!”
少年的手里有著冷汗,黏膩膩的,卻死死抓著宴無微的手不松開。
渾身帶著猙獰血花的金發(fā)青年被少年拉扯著,踉蹌著離開了案發(fā)現(xiàn)場。
濃稠的鮮血浸濕了男人身上的白大褂,寬大的袖子微微上捋,隱約露出了被血浸濕的金色手表。
宴無微不停在流淚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夏知。
少年一只手抓著他,另一只手還抓著那個蘋果,很用力,很恐懼的樣子——他仿佛忘記了,小丑已經(jīng)死了,規(guī)則也失效了。
他只死死抓著那個蘋果,好像小丑還活著,而這是他的護身符。
【有蘋果,就不會死】這個心理暗示,即使夏知沒有意識到,也被小丑夸張的表演,深深的印在了少年心中,所以他抓著那個蘋果,好似攥著自己的命運。
宴無微唇慢慢裂開了猙獰的笑,他聽到了心臟砰砰砰激烈顫抖的聲音,這種暗度陳倉似的游戲讓他血液都開始發(fā)燙——
他的大腦循環(huán)分泌著快樂的多巴胺,讓他的身體持續(xù)顫抖戰(zhàn)栗——
真好玩�。�!
*
出來夏知才發(fā)現(xiàn),這是郊外一座廢棄的精神療養(yǎng)院,幾乎荒無人煙。
宴無微還在他身后上氣不接下氣的哭,也許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精神打擊,他哆嗦著重復著:“我殺人了,夏哥,我好害怕,我會不會坐牢,嗚嗚嗚……”
夏知只能握緊他的手,想半天,憋出一句:“……你殺的是壞人,作惡多端,你是正當防衛(wèi)�!�
“……嗚嗚嗚真的嗎。”
宴無微巴巴的盯著他,就似在盯著自己的救世主——仿佛無論此刻,夏知說什么,他都會義無反顧相信下去一樣。
“……”
倉皇冰冷的夏夜,夏知竟覺出了一種為人需要的勇氣來。
他想,他并不是不被人需要的,也并非一無所能,至少現(xiàn)在……
宴無微那樣需要他。
他不是廢物,他只是……生病了。
夏知頓了頓,點點頭,肯定的說:“真的�!�
夏知一直牽著宴無微的手,沒有松開。
少年的手黏黏的,幾乎被汗?jié)�,但緊緊的握住了他。
宴無微歪頭想,明明夏哥也很緊張呢。
真有趣。
是不是現(xiàn)在他請求什么,夏哥都會答應呢?
宴無微舔舔唇,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
——那就試試看哦。
……
兩個人在月光下一起走出了冷冰冰的破敗療養(yǎng)院。
夏夜寒風驟冷。
“夏哥……夏哥我好冷,我好難受……”
宴無微眼淚不要錢似的滾落下來,他哭著請求著:“你……你抱抱我好嗎夏哥,求求你,求求你……我好害怕……”
宴無微為了救他,把蘋果讓給了他,甚至還殺了人。
只是一個擁抱,有什么好拒絕的呢。
夏知努力忍著對男人的抗拒,低下頭,抱住了宴無微。
宴無微立刻用力抱住了他,仿佛要把他生生嵌進懷里的力道。
夏知本能的想要掙扎,但他想到了這是答應給宴無微的擁抱,于是頓了頓,忍耐了下來。
宴無微為了救他殺了人,現(xiàn)在還這樣害怕,他卻滿腦子的厭男,太自私了。
宴無微喜歡他,所以才會為他做這么多。
一個安慰的擁抱,實是應該。
金發(fā)青年渾身顫抖著,他躬身死死擁抱著黑發(fā)少年,每一塊肌肉都在恐懼似的戰(zhàn)栗。
少年在他懷里,滿臉愧疚不安。
所以他看不到青年在他背后,那張滿是淚痕,卻充斥著興奮和血腥微笑的臉。
——殺掉了無聊的人,抱到了最愛的孩子,好高興哦。予鹽
宴無微感受著腳底汽車的震動,聽著很遠處傳來的汽車發(fā)動機的聲音,還有窸窸窣窣的人聲,唇拉開詭秘的弧度。
他靠在夏知耳邊低喃:“夏哥……今晚是個平安夜�!�
夏知不明所以,只當宴無微劫后余生,又受了驚嚇,以至胡言亂語,于是點點頭,順著他的話講,“嗯,今晚是個……平安夜�!�
而隨后,他聽到了刺耳的警笛聲,夏知還沒反應過來,刺目的探照燈便撲滅了燎燎月色,直白的照在了擁抱著的兩人身上。
只是一瞬間,兩個人身上就多了密密麻麻的紅點。
宴無微抱著少年,散漫的數(shù)了數(shù),七十多個遠程狙擊槍手。
高頌寒大手筆呢。
療養(yǎng)院一眨眼就被警車,還有黑車包圍了。
夏知被燈光刺得睜不開眼,被宴無微體貼的捂住了眼。
宴無微眼尾帶著淚痕,瞇著眼順著烈烈燈光,望向了那個下了車的高大男人。
男人冷冷的凝視過來,眉眼冷俊森寒至極。
宴無微感覺到少年本能般往他懷里縮起的戰(zhàn)栗,卻還強撐著問:“……怎……怎么了?”
于是他把懷里的少年抱得更緊了,對上高頌寒,聲音恐懼,哆哆嗦嗦說:“好像有人……過來了。”
他眼淚掉下來,“我,我好怕,我不能離開夏哥……夏哥會死的,我也會死的——”
他這樣說著,隨后身體一軟,癱在了夏知身上。
夏知被他的重量差點直接壓倒,踉蹌兩下,愣是撐住了,臉憋得通紅,還沒來及說什么,他就看到了身上密密麻麻的紅點。
他意識到這是什么,身體無意識的顫抖起來,他扶著宴無微,慢慢望向了前方——他看見了高頌寒。
一時間,夏知竟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恐懼。
高頌寒看清了夏知,心臟倏然一顫,一霎大腦竟是一片空白,一夜之間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猶自恐懼眼前只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竟連出聲都不敢了。
高頌寒擺擺手,那些紅點就從兩個人身上消失了。
高頌寒聲音顫抖而飄忽著的喚著:“……只只?”
他仿佛在走近一個夢。
夏知瞳孔一縮,看著逼近的男人,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逃走,然而他很快意識到這不可能——四面八方都包圍著高頌寒的人,他們甚至帶著槍!
夏知只能把沒有戒指的手藏到了身后,然后僵硬著身體,看著高頌寒一步一步逼近他。
他身上甚至還掛著一個宴無微。
高頌寒卻完全無視了宴無微,眼里只有一個夏知。
——一個還活著的夏知。
下一刻,夏知被高頌寒緊緊的抱住了。
夏知渾身僵硬的被兩個男人抱得死死的,他還未來及覺出厭惡,就感覺到了滾燙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了肩頭,燙得他頭皮發(fā)麻。
男人擁抱著夏知,他的身體在慢慢發(fā)抖,他好像一只被伴侶拋棄的白狼,悲傷到連哀嚎都發(fā)不出來,只沉默的,悲傷的,痛苦的落下淚來。
他已經(jīng)難以再去顧忌其他的一切,難以再去思考任何事,包括為什么宴無微會在這里,包括為什么他們會抱在一起——他被虛假的死訊折磨到了心力憔悴,他滿心都只有——
活著就好。
他的只只……全須全尾的,好好活著。
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事情了。
而夏知卻只茫茫然又難以想象。
……高頌寒……哭了?
他后知后覺的想——
這樣心硬血冷的可怕怪物。
淚竟也是熱燙的。
……
去醫(yī)院的車上,宴無微死死抓著夏知的腰不撒手。
扯都扯不下來。
高頌寒的臉色非常難看,夏知蒼白的解釋著:“他……差點被那個小丑殺掉,他……太害怕了才會這樣的。”
夏知又急急忙忙說:“他救了我�!�
他嘴上這樣講著,手卻還藏在身后。
那里藏著一個蘋果,和一根丟失了戒指的無名指。
高頌寒看起來非常的生氣,薄唇緊緊抿著,神色冷酷至極,只有眼睛還是紅的。
高頌寒干脆先不去管宴無微,只盯著夏知:“為什么要到小巷里去�!�
這里的語氣還算心平氣和。
夏知低下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高頌寒一瞬間就崩潰了:“只只!!”
他不眠不休熬了三天三夜,腦子里一會是那染著血的戒指,一會是那蒼白卻重若千鈞的,下面是夏知尸體的白布——夏知失蹤的每一分每一秒,幾乎都在把他往死里逼。
而今找到了人,恐怖的后怕卻還是讓他變得近乎瘋癲,他死死盯著少年,像是一只要與誰魚死網(wǎng)破的困獸,帶著刻骨的兇殘,“為什么要到小巷里去!”
那恐懼的情緒讓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徹底支離破碎,他控制不住的開始數(shù)落夏知,“你之前就愛鉆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一群蛆蟲的亂七八糟的地方!那里面有瘋子,吸毒犯,窮人,瘋子,傻子,人販子——你天天去!經(jīng)常去��!”
自家嬌養(yǎng)的小豬被人從自己的地盤生生偷走,一直冷靜鎮(zhèn)定隨便小豬亂跑的大總裁遭受了重創(chuàng),把小豬找回來后,要開始使勁訓斥小豬的不乖了——即便他知道這并不是小豬的錯,但他根本無法自控。
他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勇敢所有的冷靜理智都被夏知的死訊生生擊碎。
這三四天短暫的分別,他看似披著一層冷靜的軀殼,內(nèi)里卻活著一只軟弱而瘋癲的倀鬼。
這倀鬼活在痛失所愛的噩夢中,每時每刻都在尖叫著要發(fā)瘋,又被那薄弱的理智和戰(zhàn)栗的希望生生壓制住。
而如今終于開始失控,令那軟弱和痛苦決了堤,他嗓音嘶啞痛苦:
“你好好的為什么要到小巷子里去��!”
夏知哆嗦著,他大聲說:“因為戒指丟了!”
被小丑抓到的恐懼,還有那種害怕的情緒在此刻終于決堤,夏知崩潰的說:“因為找不到了,因為找不到戒指了,我害怕……我害怕……我到處找�。�!”
“我不想變成玩具,我害怕�。∥液ε卤荒惝敵赏婢哧P(guān)起來�。 毕闹从^:“我想見爸爸媽媽……我不想惹你生氣,我想見爸爸媽媽——”
“我要回國�。∥也灰粼谶@里了��!”夏知發(fā)瘋一樣想要跳起來,又被高頌寒死死抓著,他只能如困獸一樣痛哭著,“我不要跟你在一起�。∷麐尩�,你這個瘋子��!滾,滾出我的世界�。�!Yuki,yuki救我……yuki——”
高頌寒感覺心臟在流血,他疼得要受不住了,他茫茫然想,
只只怎么能把他逼成這樣啊。
只只怎么被他逼成了這樣啊。
……
下一刻,高頌寒崩潰似的把少年抱到了懷里,發(fā)瘋一樣吻他,堵住讓他心碎的話:“只只,只只……”
他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紅著眼,瘋癲似的說:“你是我的,你已經(jīng)和我結(jié)婚了,不許再想其他人,我不許!”
——可是都這樣痛苦了,他也不愿放過。
少年被迫嵌在了男人懷里,如玉般蒼白的手指哆嗦發(fā)抖,眼淚流淌了滿臉,又被細細的親吻干凈,他所有的掙扎痛罵,崩潰哭嚎,都被熱烈而瘋狂的吻無聲無息吞滅,最后無力掙扎,只能如同寂滅的太陽,成為被黑暗裹挾的麻木玩偶。
抱著夏知腰的宴無微無聊的睜開眼睛,盯著車頂,砸吧砸吧嘴巴,覺得牙有點癢癢的。
————
高高:發(fā)瘋。
只只:發(fā)瘋。
宴宴:發(fā)出想吃瓜子的聲音.jpg
*
章節(jié)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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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chapter173
概要:master
但沒一會,宴無微又覺得自己舒服了——看來夏哥一點也不喜歡高頌寒,夏哥也不是因為不想和高頌寒離婚才要找戒指的。
沒有戒指就會變成“玩具”?
好慘哦。
難怪夏哥整天郁郁寡歡的不快樂呢。
于是宴無微又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被迫和高頌寒吻在一起的夏知:“�!�
高頌寒臉色也冷下來,盯著夏知背后的宴無微,忽然語調(diào)很輕的說:“只只,宴無微……”
他紅著眼,盯著夏知:“怎么會和你在一起呢�!�
夏知被他炙熱而瘋狂的眼神注視著,他已經(jīng)沒有發(fā)瘋的力氣了,他什么也不想說。
“只只�!备唔灪踔南掳�,眼睛通紅,仿佛下一刻就要發(fā)瘋了,卻艱難的克制著:“告訴我�!�
夏知瞳孔微微一縮,蜷縮了一下無名指。
戒指不見了,他的護身符只有……只有那顆蘋果。
……什么。
夏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茫茫然想,小丑已經(jīng)死了,蘋果,蘋果已經(jīng)沒用了……
……為什么他還是攥著蘋果……
夏知不知道,夏知只知道自己恐懼的松不開手,他一定要攥著這顆蘋果。
于是他仿佛又回到高頌寒賜予他的玩具身份中去,薄薄的恐懼浮現(xiàn),他下意識的回復著他的master:“他,和我一起,被綁架了�!�
“哦,這樣。”
高頌寒說,“我知道�!�
高頌寒平靜下來,夏知的理智也慢慢又回來了,他不能惹怒高頌寒,宴無微……宴無微是無辜的。
夏知整理了一下語言,把宴無微和魔術(shù)師廝打,結(jié)果不小心把對方殺了的事情整理了一下,慢慢告訴了高頌寒。
“他……他好像受了驚嚇�!�
夏知說:“他不是故意要殺那個人的,他是正當防衛(wèi),要是沒有他,我就死了……”
高頌寒聞言沉默一下,他望著夏知,很想說,這個事情你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
但夏知顯然沒有意識到——因為太害怕了,所以語無倫次起來了嗎。
高頌寒閉了閉眼,他好像把只只逼太狠了……
雖然他看宴無微非常非常的礙眼,但他也并非不講道理的人。
宴無微一看便對夏知有不軌的意圖,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誰會不喜歡只只呢。
他感謝宴無微救了只只,但也僅僅于此了。
“不用覺得虧欠他什么,只只�!�
高頌寒努力冷靜下來,他摸摸少年柔軟的頭發(fā),這種實在的,毛茸茸的,溫暖的。屬于夏知的觸感真實的貼近了他,一瞬間那種真實的,夏知還活著的感覺源源不斷的注入空空的心底。也給了他繼續(xù)生存的力量。
原來他也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強大——想要擊敗他,讓他變得軟弱無助,變得歇斯底里,不需旁的。
一塊白布就夠了。
在那塊白布前。
他失卻了所有的傲慢和自信,仿佛從云端跌落塵泥的人,摔到血肉模糊,疼到支離破碎,而在這穿心鑿肺的劇痛里,神明撿起他裹著血肉的稀爛皮囊,告訴他。
愛與死一樣強大。
高頌寒拿走了少年手里緊緊攥著的蘋果,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語調(diào)溫和的說:“只只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吧�!�
他親吻著少年的楓葉耳釘。
這是他的只只,他的摯愛,他生活的勇氣,他要糾纏一生的發(fā)妻。
如果有一天他放手了。
那一定是他死了。
白狼可以用生命去討好自己的伴侶。
但絕不會放過。
高頌寒茫茫然又恍惚想。
如果有這么一天。
他一定要死在只只前面才行。
只只受不了的話,不要自殺,把他殺了吧。
看著只只走,太痛了。
他再也受不住第二次了。
……
夏知到了醫(yī)院,大腿上受了傷,醫(yī)生給包扎了一下,其他的地方?jīng)]有什么傷痕。
夏知有些心虛的,但好在他身體恢復很快,魔術(shù)師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都變得很淡了,醫(yī)生也沒仔細看。
高頌寒給夏知做了一下全身檢查。
私人助理拿出了x光圖,準備拿給高頌寒,卻忽然撞上了一個金發(fā)青年。
助理沒拿穩(wěn),x光圖摔在了地上。
金發(fā)青年熱情的幫他撿起來,“真的很抱歉,是我走太急啦,這是要拿給醫(yī)生看的圖吧。”
青年的臉精致漂亮,親親熱熱的說這樣的話,誰也不好太嚴苛。
助理也認出了對方是救了老板妻子的人,不好說什么,點了點頭。
等助理走遠了,宴無微挑著眉毛,哼著悠閑的小調(diào),進了廁所,手里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張x光圖。
他仔細欣賞著光圖里的骨骼,大腿內(nèi)側(cè)的部分,藏了一道細小的金屬陰影。
青年吻了吻,想起那顆被高頌寒拿走的蘋果,半瞇著的漂亮眼曈里,倦懶的愛意中似藏寒光。
*
x光照完,夏知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大礙。
高頌寒又讓他做其他的檢查,還要抽血,夏知就不樂意做了,
夏知心情很差,抑郁寡歡,就是不抽血,不做檢查。
高頌寒怕他又受刺激,沒再強迫他。
然而等到晚上,高頌寒故技重施,在夏知喝的粥里下了藥。
少年睡得沉了,高頌寒叫來醫(yī)生抽血,做了檢查。
高頌寒必須確定少年全須全尾,才能放心。
晚上少年因為藥物作用,睡得很安心,高頌寒摸了摸他的臉,忽然一頓。
他的視線落在了少年被衣服遮蓋了小半的鎖骨上——有一道淺的幾乎看不出來的紅痕。
高頌寒盯著那道紅痕,他的心重重一跳,目光漸漸森寒起來。
幾個月的共枕而眠,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他慢慢拆開了少年身上單薄的病號服——
高頌寒非常了解夏知的身體——可能比夏知自己還要了解。
一般的淺顯些的痕跡,半天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用力一點的咬痕,一天可以消失,如果是那種非常用力,會讓少年感到疼痛難受快出血的咬痕,則是兩天。
皮膚破損,恢復到?jīng)]有傷疤,也是兩天。
唯一在少年身上歷久彌新的傷疤,就是在少年胸口上的那道似乎是被用刀刺出來的舊傷了。
然而現(xiàn)在少年身上,都是淺淺的紅痕,和咬痕,很淺,馬上就要消失了。
高頌寒的手指摩挲著那些咬痕,一瞬間有種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弄臟的憤怒——但這種憤怒之余,又橫生了一種更為濃烈的心痛——這種心痛甚至壓過了他勃發(fā)的獨占欲,以至于讓他有些無法呼吸。
他遏制不住的去想一個問題,不停的,不停的去想——
只只……那個時候,害怕嗎。
……當然,當然會害怕……
他作為對夏知的加害者之一,當然知道夏知面對這種事情,會有多害怕。
高頌寒慢慢顫抖起來。
他對夏知做得一切,與兇手相比,其實不遑多讓。
以至于這種心疼看起來虛偽又做作。
若是被夏知知曉,定然又會冷嘲熱諷。
但他確實是心痛的。
無論是虛偽,還是做作,又或者是怎樣,他的心中有一個地方,確實有在為少年所遭遇的一切細細密密的疼痛著。
他硬生生的克制住自己想要把少年身上的吻痕重新覆蓋掉的,瘋狂作祟的獨占欲。
他當然可以肆無忌憚的滿足自己的獨占欲和嫉妒,但第二天醒來的夏知,看到身上的吻痕,一定會控制不住的重新想起那個被傷害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