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疼痛一瞬讓人清醒。
夏知哆嗦起來。
一剎間,子彈與死神同時擦肩而過的真切,令夏知眼淚幾乎洶涌而出。
這不是神經(jīng)病,這是真的……會殺人的惡鬼!
?
夏知連滾帶爬的起來,去親這快將他逼入地獄的魔鬼。
他的吻哆嗦顫抖,毫無章法,幾乎崩潰,一邊親一邊哭。
——眼淚的味道有點咸咸的,但很香。
哭起來好可愛,好喜歡,好漂亮的夏哥啊。
魔術(shù)師舒服的瞇起眼睛,任由少年在他臉上胡亂的親,偶爾還會歪歪腦袋,愉悅的提醒他,“親錯啦,不要親眼睛,要親嘴巴喔�!�
于是少年就慌慌張張的親他的嘴巴。
——馬上就可以把這么可愛的寶貝帶走藏起來啦。
好高興哦。
每天嚇唬的話會生病吧,唔,總是嚇哭的話也不好玩呢,還是喜歡夏哥笑呢。
魔術(shù)師想到了少年在躺在籃球場上,耀眼的笑。
在夏哥所有的表情里,他最喜歡那個笑啦,要是夏哥天天能對他那樣笑的話,真是第二天死掉也會覺得沒關(guān)系呢。
那就不可以這樣嚇唬他,雖然這樣被親也很好玩。
但魔術(shù)師又無辜的想。
他也沒有想嚇唬他呀,他親自雕上又涂色的小烏鴉多可愛呀,小麻雀也很可愛呀,小貓咪他也訓(xùn)練了很久呢,也很可愛呀。
好吧,他承認(rèn),他最后是用槍嚇唬了他一下下。
——沒辦法嘛,他把所有可愛的東西都藏在魔術(shù)里了,夏哥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也沒有要夸夸他,要親親他的樣子。
覺得有趣的話題說給他聽,他好像也很害怕的樣子,只要他不要講。
怎么可以這樣呢。
他有一點點生氣,就只好嚇唬他一下下了。
哦不,也許是兩下?
但效果好好呢,夏哥現(xiàn)在親的好認(rèn)真,好可愛喔,親得他好舒服,嘴唇軟軟的,味道也香香的。
唔……雖然可以經(jīng)常嚇唬,但按照之前的經(jīng)驗,人一直這樣被嚇唬的話,容易生病,變得不可愛。
還是要想想其他辦法呢。
啊,不過以后再說,先把夏哥帶走吧。
他歪歪腦袋,看白貓,他一只手握著槍抵著少年細(xì)瘦的腰,一邊朝著貓伸手。
白貓乖巧的叼起被少年胡亂丟在地上的銅鑰匙,放到了他掌心。
魔術(shù)師摩挲著少年蒼白的脖頸,摸到后面鎖香枷的鎖孔,銅鑰匙塞進去——
但,預(yù)想中開鎖的咔噠聲,并沒有出現(xiàn)。
*
顧斯閑盯著顧雪純,“你聯(lián)系母族,只會害死他!”
“那你呢。”顧雪純諷刺:“聯(lián)系母族會害死他?那兄長給過他活路嗎?”
顧斯閑眼神驀的一沉。
“就是因為知道小知了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我才會這樣做。”
少女卻抬眼望著他,眼神冰冷如刀:“你逼他承認(rèn)是女孩子,你逼他變成了不知冷熱的傻子,你讓他失去自我�!�
“如果小知了要這樣渾噩一生,當(dāng)你的掌上玩物�!�
“那不如死了痛快!”
對于背叛兄長這件事,顧雪純也掙扎過,痛苦過,放棄過。
——直到她看到了那樣的夏知。
那樣痛苦的,仿佛從人間,生生墜入地獄的夏知。
顧斯閑猛然攥緊了拳頭,低喝:“ゆき!”
顧雪純轉(zhuǎn)過身,聲音淡淡的:“兄長說過,一家人是會相互原諒的�!�
顧斯閑定力非凡,也簡直要氣笑了。
然而少女背脊筆直,如同一把終于出鞘的利劍,閃爍著雪亮的光。
“兄長與其在這里無能狂怒�!鳖櫻┘兟曇舯《洌安蝗缈煨┌研≈苏一貋��!�
顧斯閑甩袖離開。
顧雪純緩緩出口氣。
她肩膀垮了下來。
對抗兄長,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但她不后悔,只是遺憾,這個計劃還不夠完美。
她低下頭,掌心是一枚被冷汗浸濕,微微發(fā)亮的銅鑰匙。
她給宴無微的鑰匙,是假的。
她之前預(yù)防意外,特地做了兩手準(zhǔn)備。
與宴無微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經(jīng)病比起來,兩廂其害取其輕,還是讓哥哥把小知了找回來比較穩(wěn)妥。
顧雪純低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小知了。
再等等我。
章節(jié)73:
8
months
ago
標(biāo)題:第七十三香
概要:烈酒
“……��!”
夏知快哭了,他不知道他都按要求做了,這個難伺候的魔鬼剛剛還笑得好高興的樣子,現(xiàn)在怎么突然就不笑了。
你他嗎的為什么突然不笑了��!好恐怖啊�。∧阈Π�!你不笑我他媽的好害怕�。�!
但夏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小啄木鳥一樣繼續(xù)親對方的臉,親的滿臉油彩,渾身哆嗦著,像只可憐的小花貓。
他就看見這個一直笑嘻嘻的魔術(shù)師,忽然皺起了眉毛,很不滿意似的,嘖了一聲。
夏知幾乎從腳底板到頭發(fā)絲都過了一遍恐怖電流:“……�。�!”
媽的太他媽恐怖了,這個地球太變態(tài)了�。【让�,救命!!
魔術(shù)師不耐煩的把槍扔進魔術(shù)帽里,揪著夏知的鎖香枷,把他摁在樹上,很粗暴的吻他,舌頭伸進去,肆意翻攪。
他仿佛懶得再戴著小丑魔術(shù)師的假面,暴露出原本無情陰冷又不耐煩的脾性來。
“唔……”
夏知被親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對方的舌頭在他嘴巴里興風(fēng)作浪,發(fā)出黏膩的嘖嘖聲,而他身體只能無助的發(fā)抖。
他聽到了越來越逼近的汽車的聲音,有人來了�。�
他的掙扎倏然劇烈起來,如同一條被拋上案板的魚。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真是討厭的項圈。”魔術(shù)師語調(diào)陰冷,靈活的手翻出刀子,說,“……脖子割下來,再縫上去,可以拿下來嗎�!�
夏知感覺到冰冷的刀鋒抵在他的脖頸上,微微下陷,仿佛下一刻就要切斷他的脖頸動脈,要他血濺當(dāng)場。
他怕的哆嗦,眼淚洶涌而出,“不……不能……”
魔術(shù)師疑惑的反問:“為什么不能?”
他竟像是真的疑惑。
卻也因此顯出極度荒謬的殘忍。
夏知幾乎哽咽:“會……會死,我會死……”
隨后魔術(shù)師又恍然大悟似的說,“喔,確實,會死掉的�!�
他歪歪腦袋,說著讓夏知近乎無法理解的話:“雖然死掉也有很多種處理辦法……但是果然還是不想這樣呢。”
“好吧�!�
“我的主人公。”
他最后聽見魔術(shù)師在他耳邊近乎溫柔,又愉快的預(yù)告:“看來要晚點才能接你回家啦……不過,不要著急……不會很久的~”
下一刻,夏知后頸一痛,整個人陷入了一片黑暗。
……
顧斯閑找到夏知的時候。
少年滿臉淚痕,懷里抱著一只雪白的貓,倚靠在樹邊,他身上披著一件深藍(lán)色的,浸滿血跡的魔術(shù)師袍,腦袋上還不倫不類的戴著一個魔術(shù)帽。
大概因為夜風(fēng)很冷,又或者因為恐懼,即使昏迷不醒,他依然在不停的在哆嗦。
顧斯閑緩緩的,緩緩的把那口一直吊著的氣,松了下來,卻又感覺渾身冰冷,近乎涼透。
顧斯閑把人抱起來,一摸皮膚,汗?jié)n浸著的皮膚冰涼。
他閉上眼,把那魔術(shù)師袍扔掉,裹上他的和服。
衣服上帶著他的溫度,似乎是太冷了,少年無意識的蜷縮著,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顧斯閑忍不住把人抱緊些,再抱緊些。
只依然遏制不住的從心口生出痛苦和細(xì)密的后怕來。
顧斯閑抱著夏知到了公路上,阿錢臉色發(fā)白的跟他報告:“……不遠(yuǎn)處發(fā)現(xiàn)了……母族的車,還有疑似賀公子的車……賀公子中了槍,已經(jīng)送往醫(yī)院了……”
“另外……”
顧斯閑給夏知裹上厚厚的毛毯,放到車后座,他想把貓摘出來,但是那貓很固執(zhí)的在他懷里,少年也不撒手,也就算了。
顧斯閑語氣很平靜,“另外什么?”
“母族派來的人……”阿錢即使見過黑幫火并,但也未曾見過那樣血腥直白的場面:“……都死了。”
子彈擊中眉心,一槍斃命。
甚至能看出行兇者的散漫,和游刃有余。
“……子彈口徑5.45毫米……是常用的手槍彈,但從射擊力度來看,槍型猜測是爆發(fā)力更強的改裝槍。”
最后,阿錢的聲音很輕:“……另外,在山下發(fā)現(xiàn)了……小姐的車�!�
顧斯閑微微垂眸,眼瞳一片深冷的暗。
*
少年很久都沒醒來。
顧斯閑已經(jīng)給他換上了柔軟的睡衣,腳上的傷也被包扎好了,臉頰上的傷貼了創(chuàng)可貼。
但他仿佛沉浸在一個恐怖的夢魘里,經(jīng)常發(fā)出不明的嗚咽來,臉色白的仿佛覆著一層雪。
顧斯閑就會握著他的手,低聲喊他:“小知了。”
顧斯閑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但卻完全能想象到少年的無助。
醫(yī)生說,他受到了劇烈的驚嚇。
而就在此時——
少年忽然叫了一聲,發(fā)出劇烈的喘息,“不……不要殺我……不要,不要開槍��!”
顧斯閑瞳孔一縮。
——“……香主之前那個兒童狀態(tài),危險來臨的時候,您身為他認(rèn)可的監(jiān)護者,不在身邊,他受到的打擊和驚懼會比正常的時候更嚴(yán)重……”
——“他什么時候能醒?”
——“……”
……
醫(yī)生沒有辦法給出答案。
空氣中時時刻刻燃著昂貴至極的安神香,和透骨香混合在一起。
而顧斯閑則對少年那句“不要開槍”耿耿于懷。
這其實并不難查。
死去的那些人,都帶著槍。
他們是從日本偷渡中國來的黑戶,行事隱蔽。
因此無聲無息的死去,只要顧斯閑稍微遮掩,也不會掀起任何波瀾。
顧斯閑一邊照看夏知,一邊命人處理了這些事,隨后,阿錢拿到了那群人頭目的手機,從里面提取出了最后一通電話的錄音。
——“死板的規(guī)矩,是在一切有轉(zhuǎn)圜余地時候使用的�!�
——“抓活的就好�!�
——“您的意思是……”
——“斷腿也沒關(guān)系�!�
——“也可以斷掉一條胳膊,沒關(guān)系的,等將他帶回日本,會有最好的醫(yī)生給他治療呢�!�
……
“嘩啦——”
昂貴的屏風(fēng),眨眼被緋紅的刀鋒撕裂,生生斷成兩截。
男人披著山月和服,目光陰郁,緋刀嗡鳴,這一刻,他整個人仿佛從地獄爬出來的羅剎惡鬼,握著刀的指骨繃著,近乎青白。
……緣何這樣憤怒?
顧斯閑望著月色下嗡鳴的緋刀,和他微微顫抖的手。
他想,他繼承了母族的遺志,母親說的這些話,他應(yīng)當(dāng)是認(rèn)同的。
只斷腿斷手的刑罰,傷害了香主的身體,實在不雅。但如果香主頑強抵抗,卻并非不不可為。
他把香主囚禁在高墻里,栓上最堅固的鎖鏈,聽話給與獎勵,悖逆施予情罰,若是逃跑,就要規(guī)訓(xùn)到想到這個詞就恐懼。
顧斯閑知道。
這未嘗不比打斷腿聽來慈悲。
因為這個憤怒嗎。
……不是的。
……
所以。
……緣何這樣憤怒?
他曾經(jīng)見慣了這樣的事情。
別說斷手?jǐn)嗄_這樣的小事,他甚至曾親手溫柔的將釘子鑲到叛徒的蝴蝶骨后,勾纏血肉,將叛徒撕心裂肺的哀嚎權(quán)當(dāng)下酒。
可這樣的小事兒,放在那樣孱弱的小知了身上。
……那到底會是怎樣的觸目驚心啊。
顧斯閑甚至只是想到,便覺手指發(fā)抖,竟連緋刀都要握不穩(wěn)了。
……
而錄音還在繼續(xù)。
女人仿佛不在乎任何人的憤怒一般,兀自悠閑的說。
——“香主的身體被神明祝福,雖然嬌軟羸弱,但也最容易恢復(fù)……中個一槍兩槍,無傷大雅。只是恢復(fù)后會更加無力孱弱,嬌軟敏感而已,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本來就不應(yīng)該出去�!�
——“疼痛也會讓他記住逃跑的代價,安分一段日子呢。”
——“當(dāng)然……活的抓不到,就殺掉吧�!�
——“香主如果不在我們手中……那讓他活著,又有何意義呢。”
——“不若塵歸塵,土歸土,讓那漂亮的赤子之魂,回歸天上呢。”
她的聲音悅耳,漢字被她說的如珠似玉,顆顆令人透骨生寒。
……
明明他有時做事,比母親更為心狠。
可此刻,顧斯閑卻覺得冷。
顧斯閑習(xí)慣了凜冽的冬日。
他的妹妹在冬日出生,父親在冬日死去,他在這個季節(jié),感受過新生的溫暖,也感受過它賦予的凄清愴然。
但他第一次在這晚冬春晝,感到這樣徹骨森寒。
……
阿錢被喚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
男人穿著山月和服,依然矜貴優(yōu)雅,修長的手指彈著刀身,清凌凌的聲樂,竟仿佛在彈奏三味線。
他身上纏繞著濃烈的酒香。
阿錢怔住了,他看到了案幾上,擺著一瓶幾乎見底的烈酒。
是燒刀子。
阿錢看著顧斯閑和顧雪純長大。
顧雪純在日本,性子羞怯嫻靜,是個愛穿櫻花和服,輕輕一逗就要紅著臉,躲到父親身后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到了中國后,在兄長和風(fēng)土的影響下,又學(xué)了街舞,這才慢慢開朗明媚起來。
而顧斯閑從小喜愛名士風(fēng)雅,飲清酒,喜淡香,幼時就被教導(dǎo)的足夠沉穩(wěn)矜持,禮儀周全,后來成年,也從來不沾烈酒,也不會輕易讓自己醉。
他總認(rèn)為那樣不夠體面。
無論在日本,還是在中國,他如同一根繃緊的三味弦,從未讓自己的音色有過任何改變。
“阿錢�!�
男人的聲音淡雅,“請讓鶴靈去日本,代我為母親的生辰,送上一份大禮吧。”
阿錢一怔,他下意識的問:“家主……要送什么?”
男人于是緩緩起身,他修長的指尖撫過凜凜刀身,仿佛沒有被烈酒影響半分理智,聲音甚至還是柔和的,“隨我過來。”
……
少年日夜被安神香安撫,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安靜了很多,但好景不長,很快發(fā)起了高燒。
少年出去的時候,穿得單薄,深夜又春寒料峭,風(fēng)寒入體,又受了恐怖的驚嚇,身體應(yīng)激過后,近乎要死去似的奄奄一息起來。
顧斯閑洗掉身上的血腥味兒,不緊不慢的照料他。
之前夏知玩雪發(fā)燒的時候,還有點意識,會有一點點抗拒他的接近,后面似乎知道這是在照顧生病的他,就大概有些不太情愿的接受了。
顧斯閑再靠近,少年就會無意識的瞇著眼睛,說一些類似不要靠近我之類的話,卻因為語調(diào),聽起來像是弱弱的撒嬌。
——卻也不會再揮起沒什么力氣的手推他,或者把身體往后躲了。
可是現(xiàn)在,少年躺在床上,安靜的一點聲息也沒有。
在顧斯閑的照料下,少年的燒終于退了下去。
但少年還是沒醒。
顧斯閑發(fā)現(xiàn),少年安靜睡著的時候,睫毛很長,臉頰柔和,看起來是那種很軟弱,很愛哭的人。
但顧斯閑知道,他不是的。
他有著閃耀的靈魂。
他比顧斯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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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jié)74:
8
months
ago
標(biāo)題:第七十四香
概要:與君絕
午夜夢回。
顧斯閑又喝了酒。
他喝清酒不會醉,烈酒也不會。
只是濃烈潑辣的滋味隨著空氣中的透骨香一起灌入喉頭,他會有種那個愛笑愛鬧的少年,還皺著眉頭,不高興不耐煩注視著他的錯覺。
而不是這樣躺在床上,如同死去般聽話寂靜。
烈酒辣喉,融入血中,仿佛也能蒸出一些暖意,來驅(qū)散這晚冬無夏之寒。
男人拿著酒壺,微傾,亮辣的酒液潑在緋刀上。
他清雅狹長的眉透出疏狂,一向注重矜貴風(fēng)雅的男人,此刻竟生出了放蕩不羈的味道來,他握住沾酒的緋刀,輕輕一掠,撕碎了一片薄薄的雪花。
他茫然又有些厭倦的想,怎么又下雪啊,都二月春了。
他扔了刀,又提著那酒壇,把烈酒灌入喉中,跌跌撞撞走向高墻。
辣味直沖腦子,卻偏偏越喝越清醒,他依靠著冰冷的高墻,望著另一頭還為化雪的山頭,
原來,春日的雪,也這樣冷啊。
這樣冷。
小知了如何熬的住。
……
深夜,仿佛聽到有人在哭。
顧斯閑幾乎是下意識起身,從院子走到了門口,要去看少年。
卻又感覺自己滿身寒意,于是頓了頓,進屋站了一會,等寒意化去,又披上了另一件山月和服。
不知為何,顧斯閑感覺這衣服,似乎寬大了些。
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只茫茫然想,他哭了。
那他醒了……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然而走到近前,卻發(fā)現(xiàn)少年沒有哭,他還在睡著,沒有醒來,很安靜的樣子。
安靜的仿佛死去了。
……
——但顧斯閑,卻又真真切切的,仿佛聽到了哭聲。
那哭聲抽抽噎噎的,不算嚎啕,一聲一聲斷斷續(xù)續(xù)的,聽得人疲倦又難過。
是他醉了嗎。
顧斯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少年,于是他仿佛明白了。
喔……這樣。
這種感覺,顧斯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了。
所以一時間,居然沒有回過神來。
他仿佛又回到了父親去世的,那個無助的冬夜。
那時候,他也沒有哭。
甚至還可以從容不迫的去參加一場針對顧家的鴻門宴。
只是那個時候,他一直聽見一個隱隱約約的哭聲,那個聲音很稚嫩,很年輕,帶著年幼失怙般的嚎啕。
他其實覺得有些吵鬧的,那個聲音哭太久了,讓他也覺得疲憊起來。
他記得那夜,年幼的妹妹過來了,說了一些很可愛的話。
于是那個哭聲就小了一些,抽抽噎噎的。
仿佛被安慰到了。
……
那么多年過去,這聲音也長大了,哭聲喑啞。
仿佛有滾燙的眼淚落下來,一滴一滴,一下一下。
燙得他心頭發(fā)苦,發(fā)澀。
顧斯閑閉了閉眼。
闔然長夜,男人眼尾似有濕潤。
山月和服披在他身上,幾日不見,衣帶漸寬,竟顯出幾分消瘦似的伶仃來。
他握住少年蒼白細(xì)弱的手,終于低下頭,吻吻他的指尖,輕輕說:“小知了……”
他嗓音沙啞說:“我……可能,有些太過想你了�!�
原來。
不是醉了。
是他難過。
是他后悔。
是他酸澀。
是他深陷其中。
也是他,咎由自取。
*
日本。
藤原家。
藤原女士的壽辰,自然八方來賀。
藤原美姬子坐在主位,身姿優(yōu)雅,對贈禮的家族們一一謝過。
而后,她望向了鶴靈,語調(diào)溫柔。
“聽說這次你回來,帶來了斯一的祝禮?”
她派去的人全部杳無聲息,而她的得力家臣,棲川姬夜也沒有回來,不多久,倒是之前派去監(jiān)視斯一的鶴靈回來了,說千里迢迢,帶回了給母親的生辰賀禮。
藤原美姬子心中冷笑。
她這個好兒子,倒是煞費心機,就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了。
對于賀禮,她倒不怎么稀罕,藤原斯一禮數(shù)周全,無論和母族面上鬧得多么難看,依然每年都會送來賀禮。
鶴靈行了一禮,奉上盒子,“……來時先生囑咐我,希望您能親自打開�!�
藤原美姬子冷笑一聲,稍稍抬手,讓人把盒子呈上來。
她漫不經(jīng)心的用涂著蔻丹的手,打開了盒子。
那一霎。
藤原美姬子瞳孔驟然一縮,手指微微發(fā)顫,一種幾欲作嘔的沖動涌上喉頭,又被她生生摁住。
她面色變化萬千,周圍人也瞧得清楚,一時間竟好奇那是什么樣的禮物。
能踩著一堆人的尸骨踏上高位的女人,自然也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
藤原美姬子頓了頓,輕柔的蓋上了蓋子,不緊不慢的把盒子放到一邊,望向鶴靈。
鶴靈不卑不亢的望著她。
“鶴靈,你過來�!碧僭兰ё訝恐氖�,親昵問,“斯一還有囑咐你些,其他的什么嗎?”
女孩抬起黑漆漆的眼睛,“先生說�!�
“父親臨終曾言道,初遇欲與君結(jié)兩族之好,以為逢百年良姻,最后只愿山海相別,永世不復(fù)見�!�
藤原美姬子手指猛然握緊,一霎心臟仿佛被捏碎,憑白竟生恨痛來。
顧昭云……
顧昭云��!
她猛然揮手,繡著大麗花的和服大袖掀飛盒子。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了出來,一時場中無人不驚呼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