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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砰!”

    仿佛是什么東西陷入肉中的沉悶響聲,帶著無與倫比的沖擊力,賀瀾生站在他原來的位置,抱著他往前踉蹌了好幾下才生生定住身體。

    賀瀾生一半身體倒在了夏知的身上,夏知聽到他略微急促的喘息,以及額頭冒出的細(xì)密冷汗。

    夏知往下一摸,摸到了一手粘稠滾燙。

    夏知心臟猛然一跳,渾身冒出熱汗,又瞬間被夜風(fēng)吹冷。

    ——是血。

    夏知大腦一片空白,他從未感覺死亡離他原來這樣近。

    ……那些人,有槍,并且,是想殺他!

    賀瀾生死死咬著牙關(guān),熬過那劇烈抽搐般的陣痛。

    夏知感覺他握著自己的手,慢慢松開了。

    很慢很慢,但的確在松開——

    “……快……”賀瀾生咬著牙,喘息說:“往山上跑……躲起來……”

    夏知驀的回過神來,知道現(xiàn)在不是發(fā)呆得時候,他反手握住賀瀾生,“能走嗎?”

    “只只……”

    賀瀾生嗓音低啞,因?yàn)槭а�,他有些頭暈,“松手,你先往山上走……”

    “你他媽叫我什么?”夏知愣了一下,一種詭異的不適感升起來,“……別這樣叫我!”

    賀瀾生忽然說:“嘶,疼�!�

    夏知把撐起賀瀾生,看見大腿處汩汩流血的地方:“傷在大腿上?”

    賀瀾生嘶了一聲,皺起眉頭:“……”

    “嘖,我倒是能把你扔這自己跑,然后等第二天你的尸體上社會新聞嗎?”

    那些人來路不明,還有槍,做出什么事兒都不算夸張。

    夏知唾了一聲,費(fèi)力把人撐起來,“想讓我他媽對你愧疚一輩子,你倒是想的怪美,傻逼。”

    “沉死了,一個腿能動吧?撐著……草草草,我扯不動了,你是不是該他媽的減肥了,撐著點(diǎn)啊……”

    賀瀾生:“減什么肥,我那都是肌肉�!�

    瞎瘠薄得意什么,他以前肌肉比你少?

    但看在對方替他擋槍的份上,夏知也就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廢話真多�!�

    但糟糕的是,賀瀾生槍傷還在不停流血。

    然后夏知就發(fā)現(xiàn),他和賀瀾生不管走到哪,都明晃晃的被血跡出賣。

    月色似乎都被鮮血浸染的緋紅。

    少年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賀瀾生微微側(cè)眼,望著少年。

    他皺著眉頭,盯著地上的血跡,和他大腿流血的地方,很煩的樣子。

    額頭有汗,卻沒有將他丟下的打算。

    少年忽然問:“你有刀嗎�!�

    賀瀾生微頓:“褲兜里有工具刀。”

    夏知從賀瀾生兜里摸到了一把多功能工具刀,兼挖耳勺指甲刀一堆沒用的小工具,還摸到了個造型別致,看起來很貴的打火機(jī)。

    夏知讓賀瀾生先靠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拿起刀割開賀瀾生大腿上的褲子布料,看到了創(chuàng)口,很深,子彈不知道在哪,只有殷紅的血汩汩的冒出來。

    夏知身上穿著的和服,是極軟的絲綢料子,少年用刀割下長長一截,搓成一條繩,狠狠勒在創(chuàng)口上方。

    夏知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布繩深深陷入肉里,然后被少年系上,阻止血液流通。

    血流漸漸少了。

    夏知皺眉說:“我不會取子彈,可能會讓你大出血感染,那就完了,等會到安全地方我報(bào)就個警�!�

    他拿了打火機(jī),在賀瀾生傷口上簡單燎了一下,權(quán)當(dāng)一個沒什么用的消毒,又割了袖子,給賀瀾生把傷口包扎上了。

    血止住了。

    賀瀾生聲音虛弱:“你還挺熟練的�!�

    夏知淡淡說:“初中不懂事打過群架,被人用刀捅傷過,不敢回家,就這么瞎糊弄的,不過現(xiàn)在沒酒精,只能糊弄一天,還得去醫(yī)院�!�

    即使是第一次遭逢這樣的驚變,少年眉眼間里也有著令人心安的沉著。

    夏知又聽到人聲,應(yīng)該是那群人找來了。

    夏知:“嘖,先躲林子里去吧。”

    賀瀾生看他。

    少年眼里沒有軟弱和怯懦,沒有恐懼和不知所措,明明毫無經(jīng)驗(yàn),又遇到這樣幾乎要命的追殺。

    他只驚慌一瞬,此時卻已完全冷靜下來。

    他烏黑的眸子仿佛被月光浸透,一汪的純粹清亮。

    賀瀾生本以為自己對夏知的糾纏,只為那侵入骨髓的濃香所衍生的欲望。

    此時,卻仿佛有什么東西,悄悄變得不同了。

    ……

    說不慌是假的,夏知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操蛋的情況。

    但困難就跟打王者榮耀一樣,你遇到單殺扭頭就跑,肯定死最快,但竭力掙扎,運(yùn)氣好的話,就能逮到機(jī)會反殺,順帶賺個人頭。

    夏知學(xué)拳的時候也遇到過很多這樣那樣的困難,經(jīng)驗(yàn)告訴他,逃避往往會被打的更疼,只有迎難而上,把敵人打趴下,避免痛苦的同時,還能獲得意想不到的榮耀。

    現(xiàn)實(shí)向來對有勇氣的人不吝嘉獎,哪里都一樣。

    夏知把賀瀾生拖到了山上的一片林子里,賀瀾生的腿沒有再淌血,夏知往血跡相反方向潛伏起來。

    盤山公路往往建在極其陡峭的山上,但這片山林勉強(qiáng)還好。

    似乎避開了搜查的那些人,夏知沒再聽到人聲,于是皺著眉頭摸賀瀾生身上。

    賀瀾生抓住他的手,聲音虛弱又帶著詭異的隱忍:“……你摸什么?……別亂摸�!�

    夏知:“手機(jī)啊�!�

    夏知驀的意識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賀瀾生鼓起的下身:“你他嗎的……”

    真是變態(tài)!

    夏知咬著牙把賀瀾生懷里的手機(jī)摸出來:“你怎么隨身帶兩個手機(jī)……我草,這不是我手機(jī)嗎!”

    賀瀾生移開目光,耳朵居然有些發(fā)燙:“……”

    黑燈瞎火,夏知看著自己失蹤了好幾個月的寶貝蘋果11,只覺牙花子疼,一種想暴打賀瀾生的沖動又出現(xiàn)了,但是想到對方是傷員,他又生生忍住了。

    夏知把自己手機(jī)亮度調(diào)到最低,然后拿起賀瀾生手機(jī),輕車熟路對上賀瀾生的臉,咔噠解鎖。

    手法熟練到賀瀾生青筋直跳,直覺夏知絕不是第一次作案。

    夏知先用手機(jī)報(bào)了警,然后接著打了120。

    處理好了能做的事情,夏知終于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倚著樹吐氣。

    他這時候才感覺出來腳底生疼,可能已經(jīng)磨破了。

    夏知皺眉心煩想,怎么疼的這么厲害啊。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了。

    賀瀾生說:“追殺你的,是顧斯閑的人?”

    夏知很煩的樣子:“不知道,但大概脫不了干系。”

    其實(shí)現(xiàn)在最讓夏知覺得憂慮的是脖子上的鎖香枷,這個玩意弄不下來,去哪里都會被抓回來。

    想到這,夏知心中忽然一緊,他發(fā)現(xiàn)了這是個要命的破綻。

    如果追殺他的人真的是顧斯閑的人,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聞著鎖香枷的定位過來了……但是沒有。

    他們被他用血跡引到另一邊去了。

    ……不是顧斯閑的人。

    他剛剛能報(bào)警就說明這山里是有信號的,那鎖香枷的信號顧斯閑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找過來。嘖,找過來的話,很難說賀瀾生會怎樣。

    顧斯閑心狠手黑,面對中槍的賀瀾生,很難想像他會什么都不做。

    他得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郁起來。

    夏知幾乎是一站起來,賀瀾生就參透了少年的想法,下一刻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去哪?”

    夏知:“我去……”

    “是啊,你去哪呀。”

    變聲器變了音調(diào)的聲音,顯得怪異又浮夸,陰冷的浮現(xiàn)在月下的山林中。

    夏知和賀瀾生都頓住了。

    章節(jié)71:

    8

    months

    ago

    標(biāo)題:第七十一香

    概要:野火

    昏暗的林野,被月光照得朦朦朧朧如同飄忽鬼影的樹葉與枝杈,從林子深處,緩緩走過來一個穿著魔術(shù)師禮服的人。

    他戴著夸張的魔術(shù)帽,臉上涂抹著濃厚的油彩,勾勒出電影里小丑的面容,鮮紅的嘴巴幾乎咧到耳垂,涂抹的異�?鋸�,他的喉嚨貼著變聲器,戴著雪白的手套的手,一只手提著一把亮銀色手槍。“奇跡之夜要開始了,主人公怎么可以臨陣脫逃呢!”

    他很生氣似的,手中的槍猛然指住了夏知的眉心,語調(diào)癲狂:“不行不行,懦弱的主人公,是要被懲罰的!”

    夏知怔怔的望著他手里的槍——直覺告訴他,那是真槍。

    而且,好像剛剛開過火,“魔術(shù)師”身上有著薄薄的硝煙味兒和……血腥味。

    好像剛從某個屠宰場回來的屠夫,令人膽寒的,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夏知忽然意識到,四周很安靜。

    太安靜了,安靜的古怪,剛剛那些吵嚷的尋找他的那些腳步聲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

    他幾乎有些不合時宜的想。

    “啊,不行�!薄靶〕竽g(shù)師”用詭異的語氣說,“珍貴的主人公不可以被傷害,不然,好戲就結(jié)束啦……”

    于是那槍支,緩緩的指向了賀瀾生的腦門。

    賀瀾生目光冰冷的望著“魔術(shù)師”。

    “讓他因?yàn)槟闼廊グ��!薄澳g(shù)師”很興奮的說,“就像很多經(jīng)典電影里的演繹——為了愛人,犧牲生命!這是多么感人的故事!”

    “——你既然愿意為他失去一條珍貴的腿,一定不介意,再為他失去一次廉價的生命吧?”

    魔術(shù)師的語調(diào)感情充沛,此時聽起來近乎哀婉,“啊——我在奇跡之夜,將要見證一次多么令人感動的愛情!”

    魔術(shù)師指著賀瀾生的腦袋,望向夏知,用詠唱調(diào)的語氣說:“他就這樣帶著骯臟卑賤的,秉性下等的,貪婪無知的,但滿腔愛意的靈魂,為你死去——”

    少年站在原地,緋紅的和服被枝杈劃破,臉頰上也有著薄薄的傷痕,明明是那樣柔弱——甚至顯得優(yōu)柔寡斷的一張臉。

    他只赤著腳站在那里,站在滿是臟泥枯葉的凍土上,用那溢滿月光的漆黑眼瞳望著他,就顯出了幾乎耀眼的明媚來。

    一剎間,魔術(shù)師幾乎為他的頑強(qiáng)不屈的紅衣小主人公怦然心動,他幾乎是喃喃的,癡迷的念出了下面的臺詞——

    “——你會為他流淚嗎?”

    夏知看著眼前這個真神經(jīng)病,覺得真他媽的絕了。

    他要是今晚能活著,一定去廟里拜拜佛,去去他媽的一身晦氣。

    他只覺倒霉透頂,所以一個字也不想說。

    “砰!”一槍***賀瀾生腦袋上的樹干,子彈直接穿透樹干,彈孔冒出煙塵來,魔術(shù)師語調(diào)急促又大聲,幾乎近乎粗暴的咆哮:“說話!——回答我的問題!”

    賀瀾生去看夏知。

    意外的,生死關(guān)頭,他沒有覺得恐懼,但他很想知道夏知的答案。

    夏知似乎被槍聲嚇了一跳,怔怔盯著樹干上冒煙的槍眼,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

    猜測得到了證實(shí)。

    ……是真的槍,可以殺人的槍。

    意識到“魔術(shù)師”在等他的答案。

    夏知感覺身體在緩緩變冷,他看了一眼樹干下的賀瀾生。

    男人也定定的望著他,他眼里沒有恐懼,只有求知欲。

    夏知的大腦,卻也因此,變得冷靜。

    ……被槍射到腦袋上面,威脅要死的人都不害怕,他害怕個什么勁。裕湮

    夏知聽見自己說:“任何一廂情愿的傻逼,都不值得我為他流一滴眼淚�!�

    “另外。”夏知說:“我是男人�!�

    少年微微抬起下巴,明明是柔和并不剛硬的輪廓,偏偏能讓人觸摸到他靈魂堅(jiān)硬的棱角。

    “男人只流血,不流淚。”

    紅衣在月下烈烈,寒冬中,如同凜然又耀眼的野火,他徑自來人間肆意一場,燒過萬千人野草似的欲望,使其化作灰燼,又片葉不沾身的離開。

    “好,很好,非常好!!”魔術(shù)師激動極了,夏知甚至能聽見他急促的,興奮的,詭異的喘息,“你果然是我選中的!最耀眼的主人公,真好,棒極了——現(xiàn)在,就現(xiàn)在,我宣布——我們的奇跡之夜開始啦——”

    “眾所周知,每一個精彩的故事,都離不開一場殘酷的抉擇!”

    “現(xiàn)在——”魔術(shù)師聲音輕的近乎溫柔了:“我要你選擇,讓他死,還是跟我走。”

    賀瀾生倏然睜大眼,他還沒來及說什么,就聽見夏知毫不猶豫說。

    “我跟你走�!�

    賀瀾生:“不要跟他走!��!夏知!!”

    賀瀾生嗓音嘶啞,因?yàn)槭а^多,這幾句話幾乎用盡了力氣。

    少年卻沒怎么看他,只朝著魔術(shù)師走過去。

    破碎的紅衣,少年回頭望向賀瀾生,“……雖然�!�

    “我想了想,你對我做的那些事�!彼D了頓,“哎,得了,我就吃虧一點(diǎn)吧�!�

    “……恨一個人需要時間和精力,很麻煩,我不想做……”

    “賀瀾生,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不要再糾纏我�!毕闹f:“過往種種,你我一筆勾銷,從此就兩不相欠吧�!�

    夏知覺得自己這話說的賊酷,簡直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時刻,要被載入《夏知金桔大全》的那種。

    但他確實(shí)沒真正恨過賀瀾生。

    夏知不會讓他們影響自己的未來。

    他的未來很長,他要做他想做的事。

    夏知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想做什么的事情是什么,也許是跳舞,也許是去學(xué)攝影,也許去做點(diǎn)其他有意思的事,也許差勁一點(diǎn),躺平擺爛?或者回家繼承外婆的菜園?

    但無論是什么,都絕對不會是竭盡全力的去恨賀瀾生。

    ——那不值得。

    “好……很好�!蹦g(shù)師詭異的聲音幾乎藏不住笑意,他摘下魔術(shù)帽,很有禮貌的鞠躬行禮,“那么這一幕就先結(jié)束啦�!�

    他以一種紳士的優(yōu)雅朝夏知伸出手:“接下來,就跟我走吧……主人公先生�!�

    夏知慢慢把手搭上去。

    魔術(shù)師笑了。

    魔術(shù)師勾起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組成一個很曖昧的十指相扣。

    隔著雪白手套,能感覺到那是一雙修長,卻極其有力的手,牢牢的與他相扣,如同掙不開的牢。

    夏知覺得不適,但忍住了。

    夏知聽到了背后賀瀾生咬牙切齒,又極其虛弱的聲音:“一筆勾銷……”

    “你想的美……不可能的……”

    “我一定會找到你……”

    “乖寶……”

    深夜寂靜的山林,賀瀾生的聲音,虛弱,偏偏陰魂不散的如同鬼魅,“你等著……”

    不知為何,夏知忽然覺得背脊有點(diǎn)發(fā)寒。

    魔術(shù)師微微側(cè)眼,眼珠漆黑,沒有眼白。

    ……

    要說夏知跟著魔術(shù)師走,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變態(tài),并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是……

    夏知想著脖頸上的鎖香枷。

    既然有定位的話,顧斯閑應(yīng)該沒多久就能找過來吧。

    而且也能把賀瀾生放在安全的地方。

    夏知正這樣想著,忽然感覺地上濕濕的,有點(diǎn)粘稠。

    他赤著腳走路,疼到麻木,也就不覺得疼了,但不疼,卻不代表沒有感覺。

    他怔怔低下頭,看到了血跡。

    很新鮮的血痕,還沒干涸,一滴一滴的落下來,薄薄的沾在樹葉和凍土上。

    夏知怔怔的望著對方穿著的藍(lán)色華麗魔術(shù)師裝束,那亮色的衣料中,隱約滲出了潮濕的暗色。

    空氣中浮動著濃郁的血腥味兒。

    魔術(shù)師里面還穿著另一套衣服,而那濃郁的血腥味兒,就是從那套衣服里滲透出來的。

    ……當(dāng)然,從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和流暢自然的動作來看,自然不可能是魔術(shù)師受傷了。

    而更讓夏知毛骨悚然的是——之前那些好像追殺他的人,好像突然銷聲匿跡了。

    按理來說……盤山公路其實(shí)并不大,山林密度也有限,夜晚又這樣安靜。

    他們就算被引開,也可以聽到一些嘈雜微弱的聲音的。

    可是……沒有。

    很安靜。

    整座山都那樣安靜。

    ……所以,怎么會……這么安靜呢。

    這從魔術(shù)師衣服里落下的血跡……怎么能這樣新鮮,甚至還沒干涸呢。

    為什么呢。

    ……

    小丑魔術(shù)師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他。

    “你的手在抖哦�!�

    夏知:“……”

    “好啦,怕什么呀,”他依然是那怪異的語調(diào),“現(xiàn)在沒有討厭的龍?zhí)捉巧��!?br />
    他慢慢松開夏知的手,“我可以開始下一幕啦……”

    夏知看見他笑瞇瞇的后退兩步。

    下一刻,冰冷的銀槍倏然指向了夏知的眉心!

    夏知的臉色倏然蒼白起來。

    魔術(shù)師咯咯咯笑起來:“沒錯沒錯!就是大家最期待的環(huán)節(jié)!”

    “殺人魔術(shù)——”

    夏知心臟劇烈顫抖起來,他想到地上黏膩的血,想到魔術(shù)師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兒,漆黑的眼睛有些無助的睜大。

    ——他會死的……這個魔術(shù)師,真的會殺人��!

    “啊呀,這個表情可真漂亮!”

    魔術(shù)師睜大眼,呼吸急促,興奮的握槍的手都在發(fā)抖——

    “我好喜歡!”

    ————

    章節(jié)72:

    8

    months

    ago

    標(biāo)題:第七十二香

    概要:血夜

    借著從婆娑樹影里落下的月光,夏知這才看見,他居然還戴著美瞳!

    烏黑的,讓眼珠子顯得很黑,很大,以至于沒有任何眼白的,很詭異的美瞳。

    夏知強(qiáng)忍恐懼,暗地里罵了一句,電視劇里都講,一般這種武裝到牙齒的勁頭,這一定是他媽的慣犯。

    小丑魔術(shù)師笑嘻嘻的,戴著雪白手套的手,下巴抬起來,對著少年,緩緩扣動扳機(jī)——

    那一刻,夏知恍惚一瞬,仿佛走馬觀花似的想到自己的單薄平凡,但在最后一年畫風(fēng)變得異常詭譎的一生。

    “砰!”

    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夏知的腎上腺素飆升到了極限!

    生命最后一刻,他想到了他幾乎半年未見的家人。

    ——夏知是后悔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他這半年幾乎是被命運(yùn)裹挾著,身不由己的痛苦著,無從抉擇的煎熬著。

    ——但他還是后悔。

    然而——

    “咕嘰~我喜歡你~”

    “咕嘰~我喜歡你~”

    夏知睜圓眼睛,空白的大腦對著那個從槍口彈出的怪異小烏鴉。

    小烏鴉臉上畫著小丑妝,嘴巴里叼著一只太陽花,接著從槍口嘣出的彈簧,上躥下跳的張開自己尖尖的喙,滿眼深情:“咕嘰,我喜歡你~”

    夏知:“……”神他媽滿眼深情,他居然從烏鴉眼里看到了深情,他媽的,他是不是被嚇出了幻覺。

    月光冷冷的落在破爛的樹葉和凍土上,冰冷的空氣讓一切滑稽都變得詭譎。

    而劫后余生的喜悅和后怕讓夏知兩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只搖搖欲墜的扶住了一邊的樹,胸脯不斷起伏。

    “哎呀,嚇到你啦�!毙〕竽g(shù)師嘻嘻嘻笑,嘴巴幾乎裂到耳垂——不,不是幾乎,不是夸張手法,是真的,那個紅嘴巴畫的猩紅又夸張,在月下顯得極其驚悚:“哎呀,怎么嚇成這樣呀,真可愛,只是個小小的殺人魔術(shù)啦。”

    夏知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他望向魔術(shù)師手中那個在月色下閃爍著銀色流光,槍口搖晃著小烏鴉的手槍——它看起來和那把將樹干射穿的槍沒有任何不同。

    他甚至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把槍換成了玩具。

    魔術(shù)師用一種憐愛又驚訝的語氣說:“冷汗都出來啦,原來我的小主人公膽子這么小呀,真沒想到,嘻嘻嘻�!�

    然后夏知居然聽見了對方假惺惺的安慰:“不要怕呀,這是很常見的小魔術(shù)呀,就像把人放到箱子里,然后用大鋸子切開一樣——我想嘗試那個魔術(shù)很久啦,可惜尸體放進(jìn)去,就是真的切開,血淋淋的,噫~很臟的,我不喜歡,但好奇怪,電視里的話,就不會出現(xiàn)這種事情呢�!�

    魔術(shù)師很困惑的問:“你知道為什么我們不一樣嗎�!�

    夏知隱約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不知道,不想知道,不要知道,你他媽閉嘴。快,立刻!

    魔術(shù)師等不來夏知的回答,只能嘆口氣,戴著美瞳的眼睛沒有半分光澤,幽幽的說:“我覺得問題應(yīng)該出在他們都是死人身上呢,如果是活著的,就會自己跑掉,就不會出現(xiàn)血淋淋的事故啦……”

    魔術(shù)師皺起他畫得夸張的眉毛:“不過那樣的話,那些活人會尖叫,說些毫無意義的話,太吵了,應(yīng)該還是會變成死人的吧。”

    勉強(qiáng)被前面半句話安慰到的夏知:“………………”住口!住口!!不要再說了!�。∧悴灰僬f了��!

    少年一臉見了鬼似的表情,臉色白的仿佛刷了一層面粉,烏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他,身體在無意識的哆嗦著。

    那雙漆黑的眼珠子里,都是魔術(shù)師的夸張而驚悚的小丑臉。

    ——好可愛。

    魔術(shù)師喜歡死了,簡直恨不得現(xiàn)在就親親他。

    他最滿意的小丑妝容,放在他最愛的少年眼睛里。

    太可愛了,太漂亮了,好喜歡,好喜歡。

    就在此時,山下傳來了車聲。

    “啊,好吧�!蹦g(shù)師遺憾的說:“看來我們的游玩時間就到這里啦�!�

    魔術(shù)師摘下自己腦袋上的魔術(shù)帽,把還在彈著小烏鴉的銀槍丟到了帽子里,搖搖晃晃——

    “呼啦——”

    一堆五顏六色的麻雀呼啦啦的從帽子里飛了出來——那些麻雀看起來嚇壞了,火燒屁股似的瘋狂往林子里竄。

    夏知麻木的睜著眼珠子:“………………”

    就,夏知現(xiàn)在的心情,大概就是,又害怕,又有點(diǎn)無語。

    “啊,不喜歡嗎�!蹦g(shù)師有點(diǎn)為難的樣子,隨后眼睛一亮,“啊,有了�!�

    他打了個響指。

    于是夏知看見帽子里,出現(xiàn)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貓腦袋。

    夏知:“�。。 迸P槽��!怎么做到的�。『蒙衿妫。。�

    小貓是長毛白貓,毛毛蓬蓬松松的,有一雙討喜的藍(lán)眼珠,仿佛一片海洋。

    但它柔軟的,又有點(diǎn)痛苦的嗚咽叫了兩聲——

    然后夏知發(fā)現(xiàn)……

    它嘴巴里居然塞著一把銅鑰匙……

    夏知:“…………”

    夏知:“�。。�!”

    夏知連忙上手,把鑰匙取出來,“你——”

    他想憤怒說你怎么能把鑰匙塞到貓的嘴巴里,但他隨即意識到,眼前這個神經(jīng)病殺人犯別說把鑰匙塞貓嘴巴里了,很可能還可以做到把貓塞到夏知尸體的嘴巴里,

    他馬上識相的閉嘴了,只繃著一張臉,把鑰匙取出來,但眉頭皺著,還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魔術(shù)師歪歪頭,語調(diào)困惑說:“你不高興嗎?”

    他語調(diào)詭異的認(rèn)錯:“那好吧,看來你不太喜歡……好啦好啦,我錯啦,不要不高興啦�!�

    夏知:“……”傻逼,不高興你管的著嗎。

    夏知取鑰匙的時候,又懷著一點(diǎn)僥幸。

    他想,也許對方只是個神經(jīng)病……不會真的殺人的那種,只是在嚇唬他?

    下一刻,魔術(shù)師慢慢掏槍:“——不然我就要?dú)⒌裟憷玻@次是真的喔。”

    為了證明這把槍是真的,魔術(shù)師還隨意朝著天開了一槍。

    一聲悶悶的響,一只麻雀掉了下來,死不瞑目。

    夏知瞳孔地震:“……………………”

    打麻雀他媽的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該死的法制咖�。�!

    魔術(shù)師輕快的指著夏知的眉心,彎起畫出的大嘴巴,“好啦,現(xiàn)在,我想你高興一點(diǎn),笑一笑啦�!�

    夏知抱著貓,露出了僵硬的笑。

    魔術(shù)師一臉嫌棄:“好難看哦,看起來一點(diǎn)也不高興。”

    夏知:“……”***,***,***。

    魔術(shù)師:“好啦,好啦,現(xiàn)在,你要親我一下�!�

    夏知沒反應(yīng)過來他說什么似的,愣愣的看他。

    魔術(shù)師重復(fù):“親我呀,要親嘴巴,不然就把你殺掉。”

    說完,往夏知旁邊的樹干上開了一槍。

    子彈呼嘯,劃過身邊不足兩厘米的空氣,死神帶起的鐮風(fēng)親切的吻過了他的臉頰,地獄使者仿佛正在組織要寄給他的死亡通知書。

    ——這樣真切。

    夏知呆滯半晌,不可否認(rèn),這一瞬間他又想到了他的父母,他外婆耳鬢的白發(fā),還有經(jīng)常對他慈祥的叮囑。

    人快死的時候,原來竟會這樣……想家。

    他可以被囚禁,可以被強(qiáng)奸,可以被羞辱,可以接受生活帶給他的一切不公和痛苦,他可以當(dāng)摔了個狗啃屎,懊惱的罵一句真他嗎的倒霉,然后拍拍屁股繼續(xù)往前走。

    但他不可以死。

    仿佛不滿意夏知在這個時候發(fā)呆,魔術(shù)師忽然不笑了,忽然抬手,砰得一聲。

    這一槍的子彈,劃破了少年腰間緋紅的和服,露出纖細(xì)瘦白的腰肢來,帶出細(xì)細(xì)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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