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付高越面色煞白,上前一步,捂住清秋的嘴,急道:“你?獅子大開口呢,母親還短著你?的銀錢了?到我這兒當(dāng)強盜,你?是要我的命!”
清秋不缺這些東西,不過是專門唬他的。
清秋拍開付高越的手,挑眉一笑,頑劣又明媚,“二哥哥,這些我都不要,不過今日我要去?相?國寺,尹姐姐常說哪兒有奇聞異書,這總成?了吧�!�
付高越拍拍手,理了理衣袖,揚眉道:“自然?成?,你?若有空多去?和盛三?姑娘說些話,廣威將軍雖應(yīng)下這樁親事,可我心中卻沒底,也?不知她心底愿不愿意�!�
他總覺難為盛婼了,若以盛婼的家世來論,她或許可以嫁得高門,又或許她心中已有心上人。
心中思緒萬千,付高越總覺虧欠。
往日他見盛婼盛氣凌人,心中是覺她過于?傲氣,不似京中閨秀嫻靜婉轉(zhuǎn),倘使要娶妻,他有兩不娶。
一不娶他妹妹這樣的,太過任性。
二不娶盛婼那樣的,太過驕橫。
可到頭來,他好似再找不到一個張揚又漂亮的姑娘了,她再驕橫,也?講理。
他曾牽過她的手,他想娶她。
清秋答應(yīng)付高越之后會再去?將軍府多陪陪盛婼,在這件事上,清秋亦不知道盛婼是如何想的,此事能將盛家的壓下來,只是要以她的親事作掩飾。
是夜。
清秋戴上冪籬,與云露一道去大相國寺,街上行人紛紛,汴京城一如既往的熱鬧,每一條街都有涌動不絕的游人。
大相?國寺的香火旺盛,燈燭映照著長街,相?國寺前圍滿小販,有陳列販賣跌打藥的,也?有搭起長凳賣花燈,蠟燭的,各式各樣,應(yīng)接不暇。
清秋裹緊碧青色披風(fēng),朝云露道:“你有喜歡的物件就買,別?心軟,二哥哥替我們出了�!�
云露回首見付高越站在人群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們二人,付高越并未在相?國寺停留太久,他挑了些漂亮花燈和雜嚼,轉(zhuǎn)頭去了將軍府。
清秋沿河四處閑逛,販書的人好似不多,但奇異的物件倒不少,什么奇珍異石都在其中,她對?這些無?甚興趣,但尹惜喜歡得緊,清秋只掃了幾眼。
走了好一陣,相?國寺橋前有一蹲著的年青人,他面前陳列著諸多雜書,用一塊青布擺出來。
清秋漫步上前,問道:“是些什么書?”
販書郎抬頭見是一姑娘,面上綻開樸實的笑,逐一介紹道:“這本是將汴京的山河志,這邊是閑話本子,這是些閨閣姑娘愛看的,余下的是一些搜羅來的,叫不上名,還有的是損毀了,不曉得哪朝那代的,姑娘就當(dāng)看個樂呵。”
清秋蹲下身,隨手挑了舊書,書封已積灰,四角不全,像是從土里挖出來的。
“姑娘好眼力,這是《玉石錄》記的是奇山異石,別?的書鋪都沒有,我這兒的這本是獨一本�!必湑擅碱^輕挑,以此表達(dá)誠意。
相?國寺四下燈燭高照,泛黃的書頁,倒真?是像他說的那樣值錢。
清秋拈起書角,仔細(xì)摸索,又對?著光看那字跡,明亮的燈光穿透薄薄的紙,上頭的字跡淺薄,這紙是舊紙,可那墨卻不太像。
須臾,清秋眼前的光忽地暗了下來,一道黑影赫然?出現(xiàn)在紙上。
“上回的書還有下冊么?”那黑影沉吟許久才?開口。
這身影,聲音,很?是熟悉。
清秋放下書,瞳眸輕顫,竟然?是師無?涯,他不去?書鋪來這兒買什么書。
販書郎搓搓手,瞇著眼,賊笑道:“郎君,先前我買的那一冊就是獨一冊,不過我還有別?的書,與先前那本一樣是用于?...咳咳�!�
師無?涯眉頭輕蹙,從懷中掏出碎銀子,徑直塞進(jìn)販書郎手中,他冷著臉開口:“若有旁的書一并都給我�!�
販書郎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悄聲道:“郎君有心了,我有別?的更為精妙的書,保準(zhǔn)郎君愛不釋手,茶飯不思�!�
清秋埋首捧著《玉石錄》亂翻,側(cè)耳聽著他二人的對?話,到底是何書讓師無?涯如此著迷。
“姑娘,你?買不買這書?”販書郎順手從青布下取出幾本藏書,外頭用黑布裹著。
清秋戴著冪籬,且又蹲著,自是不怕師無?涯,她不信這副模樣都能被師無?涯認(rèn)出。
“這書瞧著倒是有趣,賣給我吧�!鼻迩飰旱吐曇�,伸手遞出一兩銀子。
師無?涯垂眸看向地上的一團青布,雪白的冪籬,青色披風(fēng),猶如遠(yuǎn)山之中的飄渺白霧,越瞧越眼熟。
販書郎皺眉,為難道:“姑娘,這書要十兩銀子�!�
“十兩?”清秋訝然?出聲,復(fù)又輕咳道,“就這書值得到五兩?這上頭的墨可騙不了人,前朝的墨多有消散的跡象,并不持久,而這墨久不變色,且無?濃淡之分,分明是本朝所寫!”
這些清秋本不清楚,是尹惜曾告訴給她的。
大相?國寺周遭販夫眾多,其中貨物眼花繚亂,不乏有以次充好,以假亂真?之輩,尹惜被騙過幾回,長了記性。
尹惜愛逛相?國寺,其中真?假淺淺一掃便知真?假。
販書郎一聽便慌了神,訕訕笑道:“姑娘好眼力,是我瞧錯了,這本原先就值一兩銀,對?不住姑娘了。”
師無?涯眉梢輕挑,眼尾上揚,側(cè)目看著她。
清秋早已覺察到師無?涯在看她,但她此刻還不能走,倒不是因為師無?涯,而是那販書郎手中或許真?有《玉石錄》。
尹惜喜愛這類書,清秋想買他手中孤本。
“既如此,不妨讓我瞧瞧你?手中的孤本,我愿出十五兩t?。”清秋仍壓著聲說話,仰首朝賣貨郎說道。
賣貨郎笑意僵在臉上,若是失去?了原本,之后他還如何作假。
“姑娘我手上只有這本�!彼Φ蒙病�
師無?涯唇畔含笑,手中還提著書,他立在原地看著他二人。
“這倒也?沒什么,不過賣假書給我,我可是要去?官府告你?的,你?若把真?的賣給我,我再出五兩,如何?”清秋不疾不徐,聲調(diào)輕盈。
“這這這這......哎呀!我手頭的書,都被你?們姑娘賣走了!”賣貨郎欲哭無?淚,先前他手上有本《金石錄》,也?被人這樣誆走了。
他怕吃官司,只好將原本賣給清秋,冪籬之后的清秋眉眼含笑,眼中染上幾分得意。
清秋并未起身,而是伸出左手接過書。
師無?涯眸光忽沉,盯著她纖白的手,那如白瓷一般的虎口處有淺紅的疤痕。
賣貨郎將書給清秋后,卻不見她離開,更奇怪的是,站著的也?不肯走,仿佛二人是在他跟前比定力。
“拿走了我的孤本還要擋在我面前當(dāng)誤我做生意�!辟u貨郎嘴里嘀咕,卷起地上的青布要到橋的另一邊去?。
他心里犯嘀咕,連帶著眼睛也?迷糊,他只剛上橋便撞到一美艷婦人,書卷落了一地,那婦人轉(zhuǎn)頭睨他一眼。
聞聲,清秋朝那賣貨郎望去?,卻發(fā)覺那婦人身形有幾分眼熟,隔著冪籬清秋瞧得并不真?切。
美艷婦人似有所感,朝清秋所在之處望了一眼。
不過片刻,那婦人消失在人潮之中,賣貨郎也?已在橋?qū)?面安置好。
清秋蹲得雙腿發(fā)麻,心里盼著師無?涯快些走,不對?,她怕他作甚。
思及此,清秋利索起身,因蹲得久,她起身時腿筋一顫,一個踉蹌踱步,險些跌進(jìn)河里。
“付二姑娘�!�
師無?涯順勢撈了她一把,將她拽穩(wěn)。
第60章
“抱歉,師郎君我不記得了�!�
長月高照,
河邊風(fēng)冷,幾盞花燈順?biāo)鳌?br />
清秋只覺師無涯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極其惡心,清秋迅速收回手,
淡聲道:“師郎君見著我還是愛動手動腳。”
師無涯抽回手,
垂眸凝視著倏然騰空的手腕。
掌心還有她肌膚的余溫,
師無涯對?她的譏諷不以為意,只道:“付二姑娘一如既往的笨不是?”
笨?
清秋氣笑了,但又?覺得不必同師無涯置氣,
否則就是讓師無涯得逞。
“還成,用?二十兩銀換得前朝孤本,
我不覺得虧。”清秋淡聲說著,
視線逐漸下移,看?向師無涯手中提著的黑布。
清秋疑道:“師郎君是買的什么書?”
聞言,師無涯心下一慌,
鬼使神?差地將東西藏到?身后,此?刻他腦子里滿是追妻三?十六的第一計,
瞞天過海。
這也瞞不過啊.....
清秋將他的動作一覽無余,原本不好奇的,可師無涯一藏,
卻讓她生出好奇,
是什么書如此?的見不得人?。
“師郎君的書見不得人??”清秋故作疑問,語調(diào)嬌俏。
師無涯見她上前來,他忙往后退,
眸光慌亂起來。
“付二姑娘,請自重�!睅煙o涯情?急之下,對?清秋說出這句話。
清秋輕笑出聲,諷道:“這句話還是留著師郎君說給自己聽吧,
師郎君可要記著這句話�!�
“倒也不必太自重�!睅煙o涯清清嗓子,飛快地回應(yīng)。
清秋無心與他掰扯,這么多回,也沒見師無涯當(dāng)真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倘若師無涯能聽她的,她就不會再見到?他了。
師無涯見她要走,追上前去,急道:“你答應(yīng)我的事,還沒告訴我。”
清秋頓步,背對?著他,懶懶道:“什么事?”
“杭州的宅子,你賣給誰了。”師無涯眸光一滯,神?色復(fù)雜。
“這事啊,”清秋拖長尾音,似在?思索,良久她笑道:“抱歉,師郎君我不記得了。”
師無涯咬牙切齒,卻又?奈何不得她,只恨恨出聲喊道:“付清秋!”
“我該回了,師郎君也回罷。”清秋輕柔一笑,對?他的憤然不屑一顧。
清秋抬步要走,卻見身旁一道墨色身影飛快攔在?身前,手中還提著黑布緊緊不放,即使隔著冪籬,清秋也能感?受到?他眉目之間的怒氣,還有幾分無可奈何的悲憤。
師無涯越是如此?,清秋越是快意。
師無涯橫眉怒目,咬牙道:“你騙我?”
清秋頷首,淡聲道:“沒騙,忘記了。”
話落,清秋覺察到?他手心的黑布逐漸被攥緊,黑布褶皺擠在?一塊,像是被扭曲的漩渦。
“師郎君,我記性不太好,見諒,不過你攔在?我面前是何意?”清秋緩聲道,“這兒是汴京,你若是攔著我,我便要喊人?了�!�
相國寺前人?多混雜,她一出聲必有巡衛(wèi)趕來,倒時麻煩的就是師無涯了。
“清秋,我有話對?你說。”師無涯輕聲道。
清秋漠然道:“師郎君,可我卻沒有話要對?你說,再多的話,我都不想聽,往后也不必對?我說�!�
師無涯想說什么,她不想知道,如今她也不想聽。
語罷,清秋繞開?師無涯,師無涯愣在?原地,只這幾句話,叫他悵惘失神?,不敢進(jìn)一步去問清秋,亦不敢強迫她聽自己的那些話。
皎月清風(fēng),河畔的風(fēng)幽冷涼薄,清秋與他擦身而過,他微微抬手,旋即又?顫顫放下。
師無涯回身目送清秋離開?,那一抹猶如遠(yuǎn)山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他再看?不見清秋的身影,就仿佛他二人?漸行漸遠(yuǎn)。
清秋一路往回走,她欲尋云露一道回宅,卻不想沒見到?云露。
見云露不知去向,清秋閑來無事,緩步向大相國寺里去,大相國寺香火鼎盛,此?夜來往經(jīng)商的人?頗多。
“小娘子留步�!�
身后有一人?出聲喊住她,清秋頓步回首,眼前是位年老的師父,身披袈裟,聲如古樸洪鐘,他眉目間似有笑意。
清秋瞧不真切,只聽他道:“小娘子,今日相國寺內(nèi)有位貴客,小娘子不妨改日再來�!�
相國寺內(nèi)燈燭映天,唯獨大殿緊閉,清秋倒沒發(fā)覺,若不是他出言提醒,她恐怕就要推門而入了。
清秋不便再問,朝那師父頷首施禮。
天色漸晚,清秋在?相國寺橋頭等到?云露,二人?一同回宅,臨行前,清秋在?街巷旁的販夫手中挑了對?竹蜻蜓。
那竹子是清脆的綠,像極王恒的為人?。
清秋仔細(xì)收好竹蜻蜓,回宅已是亥時,韋南風(fēng)近來身子不適,早早睡下,清秋將竹蜻蜓交給云露命她小心收好,日后贈與王恒。
李媽媽正從廊下走來,見清秋款款而來,忙捧著油燈上前去。
“姑娘怎么這會來了,夫人?已睡下了,姑娘也早些歇息去罷。”李媽媽慈眉善目,一雙深黑的眼睛望著清秋笑道。
清秋眸光微沉,憂道:“母親這幾日總睡得早,瞧著精神?不大好,可是病了?天越發(fā)的冷,怕母親病了,我心里放心不下�!�
李媽媽道:“姑娘多心了,這幾日大人?�;貋怼!�
李媽媽環(huán)顧四下,見外頭的女使打水匆匆走過,她忙拉過清秋,悄聲道:“夫人?前些日子與大人?鬧了脾氣,這兩日大人?雖回來了,卻不在?正?房里住�!�
清秋凝眉,疑道:“媽媽可知道是何事?”
李媽媽眸子一轉(zhuǎn),長嘆一聲,話都凝在?嘴邊,卻不肯輕易說出。
清秋柳眉深蹙,急道:“是什么事?媽媽就告訴我,母親身邊就媽媽一個?知心的,難不成媽媽連我都要騙著,瞞著�!�
“往日我不在?母親身邊盡孝,如今我回來了仍舊不能為母親分憂,苦了母親為我受痛�!鼻迩锖瑴I道。
清秋本不知婦人?生產(chǎn)有多疼,往日韋南風(fēng)常對?她提起,她也只是聽聽,可幾個?月前她守在?嫂嫂身邊,聽著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她心也跟著疼。
李媽媽聽清秋這一番話,為難道:“姑娘,夫人?是不想你曉得的,這些年大人?與夫人?隔閡頗多,一朝一夕的事,堆起來就多了,我也不知該如何同姑娘說,姑娘也別多心,夫人?這些年也都熬過來了�!�
韋南風(fēng)與付彰不合并非一兩日,其中有些事她不便同清秋說,除卻先前李媽媽告訴清秋的,李媽媽還瞞下許多事。
積年舊事,翻出來只會攪得家宅不寧。
“李媽媽,我明白你與母親一條心,心里疼惜我,可有些事我也應(yīng)當(dāng)曉得不是?我若一直被瞞著,豈不是成了外人??就是再為我好,也是不好了。”清秋溫聲勸說。
當(dāng)日在?杭州韋南絮說的一席話,叫清秋心有余悸。
猶豫再三?,李媽媽嘆道:“前幾日夫人?去赴宴,沒曾想遇上了大人?,大人?正?往豬兒巷去,姑娘定然不曉得那豬兒巷是什么地方�!�
李媽媽眼神?閃躲,壓低聲音t?道:“這些地方說出來都是污了姑娘的耳朵,夫人?本想去逮大人?,可最終還是打道回府了�!�
清秋道:“母親是為這事病了?”
李媽媽略微頷首,見天色已晚,李媽媽送她回杏院。
杏院里云露已歇下,剩幾個?老媽媽候在?廊下,天漸冷,清秋遣她們回去歇著。
清秋靜坐窗前,凝神?看?著書案上的一對?竹蜻蜓,燭火飄搖,影子跟著晃動。
翌日清晨,清秋裹上狐裘,只身一人?出門,云露尚未醒,她早些去宮中將東西送給王恒,途徑飛云樓,清秋命人?取了百花糕并一些酥餅。
不知為何,王恒在?翰林院的事多了起來,已許久未歸家。
宮門前,觀墨縮著脖子打抖,見有馬車駛來,才抖了抖身子。
“付二姑娘,我家公子說辛苦姑娘了,等到?日后再來向姑娘賠罪。”觀墨抖著聲說話。
清秋憂道:“常也在?翰林院還好么?既是有事就不要掛心外頭,我這兩日都候在?家中,我等著他�!�
觀墨搓著手,憨笑道:“公子猜到?姑娘會這般說�!�
語罷,觀墨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上頭赫然寫著四個?字“清秋親啟”,字如其人?,清秋愣了愣,忙接過信,順道將她帶來的東西遞給觀墨。
清秋也寫了封信,那信墊在?竹蜻蜓下,是前些日子就已寫好的。
只是她沒想過王恒已早早備好了回信。
清秋目送觀墨離開?,臨行前,清秋只剛踏進(jìn)馬車便見御街上有一繁復(fù)精巧的馬車駛來,馬車前所飾之物叮當(dāng)作響。
幕簾之外,忽地下起了雪,伴隨著涔涔鈴音,輕靈的雪花落在?青磚白瓦上。
自那日過后,清秋不再出門,韋南風(fēng)念著呂汀英照顧團圓,不叫她請安,恰好清秋有意陪在?韋南風(fēng)身邊。
十二月初的幾場雪落得滿城銀裝,付宅已不見綠景,盡是白茫茫一片,檐下女使掃雪逗趣。
清秋捧著手爐,李媽媽打簾引她入內(nèi),房中暖爐熏著,一進(jìn)屋便渾身熱絡(luò)。
韋南風(fēng)斜倚在?榻上,見清秋來,笑道:“這幾日你來得勤,想來是有事要求我了�!�
清秋抿唇,嬌嗔道:“母親慣會打趣我,我來看?母親自然是想母親的,可憐我的孝心在?母親面前什么不是。”
韋南風(fēng)眉花眼笑,笑罵:“你嘴皮子也厲害起來了,十二月中旬的宮宴你的衣裳首飾可都備好了?”
十二月中旬的宮宴,大娘娘邀京中貴女進(jìn)宮赴宴,雖說是賞雪宴,可去赴宴的多是朝中新貴,又?或是家世顯赫的姑娘。
先前為師無涯所設(shè)的慶功宴上,便有風(fēng)聲傳出,說是要為太子和二大王選妃,可到?頭來也未見有誰真的被選中。
清秋猜想,頭一次的宴會只是為打量貴女們的品行,這一回的則是要敲定人?選。
只是大娘娘留畫像究竟是何意圖。
廊下積雪,檐上白絮紛飛,幾只錦雞傲然立在?枝頭,略一抖動晃落滿地白雪。
清秋起身繞到?韋南風(fēng)身側(cè)挨著坐,挽起她的手,笑道:“母親,嫂嫂都替我備好了�!�
韋南風(fēng)道:“前些日子,王夫人?又?遣人?送了好些禮品,原先王夫人?送來的聘禮就已價值連城,到?底是世家大族,只些零碎的禮品就已抵你半數(shù)嫁妝。”
提及嫁妝,韋南風(fēng)眸光倏然一沉,她險些將那件事忘記了。
思及此?,她幽幽嘆氣,付家本是清流人?家,嫁妝少倒也沒什么,不過這些年韋南風(fēng)和付彰都為清秋備了許多嫁妝。
大昭厚嫁之風(fēng)盛行,因此?也為清秋攢下不少,可和王夫人?送來的聘禮相比卻是滄海一粟。
韋南風(fēng)明白王恒愛重清秋,自然不會叫清秋受委屈,而王夫人?性子溫和,待清秋還算親厚,如此?看?來,國公府倒也是個?好去處了。
國公府那樣顯貴的人?家,送來的東西自不會差,清秋心中有數(shù),除卻嫁妝其余的東西,等她嫁入國公府便還給王恒。
清秋輕聲道:“嫁妝聘禮不過都是身外之物,我心里有數(shù),母親你身子可好些了?明兒我去飛云樓取些酥餅果子回來孝敬母親,我就安心陪在?母親身邊�!�
清秋陪韋南風(fēng)說了一上午的話,午間用?飯時,李媽媽急匆匆地奔來,徑直打簾入內(nèi)。
李媽媽眸光一轉(zhuǎn),徑直走向韋南風(fēng),附耳道:“夫人?,韋家二姑娘來了�!�
韋南風(fēng)躊躇地放下碗箸,神?情?復(fù)雜,李媽媽輕咳一聲,使韋南風(fēng)回過神?來,韋南風(fēng)朝清秋道:“你先回去,來客了�!�
清秋不常見韋南風(fēng)這副無措的模樣,一雙溫和的眼眸,像是見到?可怕的東西,可她那神?情?中更?多的是一種乞求。
韋南風(fēng)與李媽媽一道出去,正?房里的女使請清秋回屋,清秋朝云露道:“你跟著她們一道去聽聽。”
云露頷首,隨著一眾女使往前院去。
——
付宅正?堂里一清艷婦人?端坐在?圈椅上,冬雪飄零之際,她衣衫單薄,手指凍得僵紅。
眼尖的女使上前奉茶,輕聲道:“娘子,吃些茶暖暖身子�!�
韋南絮細(xì)眉輕挑,打量她一番,女使皆著粉襖,個?個?都生得清秀端正?,韋南絮柔聲道:“不必了,我是來見我姐姐的�!�
女使只好退至一旁,恰此?時韋南風(fēng)和李媽媽快步而來。
韋南風(fēng)見是韋南絮,心下一驚,面上卻仍舊溫和。
十年,將近十年未見的韋南絮風(fēng)姿依舊,媚而不俗,而她銀發(fā)早生,眉眼之間盡是疲倦,多年來在?汴京游走世家貴女之間,她早已練就識人?之術(shù)。
她的這個?妹妹不懷好意。
“南絮,多年未見,近來可好?”韋南風(fēng)笑問。
李媽媽朝身旁女使遞去眼神?,示意女使上茶。
方才上茶的女使正?要出聲說話,卻見李媽媽身邊的小青已奉茶至韋南絮身前,韋南絮看?向上首的韋南風(fēng),眉眼輕盈。
“姐姐,好似老了許多。”韋南絮直言不諱,唇邊含笑。
小青奉茶至韋南絮身前,不緊不慢地道:“娘子請用?茶�!�
韋南絮眉梢輕挑,輕聲開?口:“不必。”
小青毫不退讓,復(fù)又?說了一遍:“娘子請用?茶。”
冬日白雪飄落,溫?zé)岬牟杷爸嘴F,透過茶盞騰起的水霧,韋南絮看?到?李媽媽輕慢的神?情?。
韋南絮勾了勾唇,故作委屈道:“姐姐,我不愛用?這茶,我也不愛喝茶,我一路北上是來尋姐姐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