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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趙二點頭,正色道:“看緊些,那女子?帶了鏢師,先把鏢師藥了扔到江里喂魚,別?打草驚蛇。”

    陳三會意,帶著兩個弟兄前去船室。

    ——

    清秋獨自坐在船室窗邊,江上風(fēng)冷,吹得她心頭慌亂不安,適才她見著的刀疤臉的眼神,并非善類。

    清秋胸悶心悸,絞緊手中繡帕,倘若真是遇上了賊寇,不......

    這不是遇上了賊寇,而是上了賊船。

    清秋恍然抬眸,眼睫不停顫動?,手心浸出涔涔冷汗。

    細細想來,這一整艘船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各個眉眼狠厲,縱使再多?的鏢師,也不至于一個女子?都沒?有。

    可如今就是知道這是賊船,又有什么辦法。

    茫茫江浪,前無去路,后無退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思及此,清秋心下大駭,胸膛悶得劇烈起伏。

    暮光漸起,江面?霞光浮金,恰此時船室移門輕響。

    清秋堪堪回?過神,抬手掩著胸口,壓下所有驚懼,鎮(zhèn)定?開口,“誰?”

    “小娘子?,方才你不是要公憑?”那人語氣?輕快,似有調(diào)侃之?意,清秋聽出他?的聲音,是方才上船時的梢工。

    她如今沒?有退路,饒是知道,也得裝作?不知道。

    第37章

    “付清秋,你是不是瘋了�!薄�

    清秋理好衣裳,

    緩緩起身,淡聲道:“不妨事的,既已?上了船,

    定然是相信船家的。”

    話落,

    陳三不肯離去?,

    定要見到他人才罷休,他笑道:“小娘子還?是看一看,也好好放心不是?”

    清秋心知是躲不過了,

    只垂手去?拿身邊冪籬,推開移門,

    眼見陳三身后帶著人,

    清秋不自覺地一顫,陳三瞧出她?有幾分害怕。

    “小娘子莫怕,這都是船夫,

    隨我們?一道的�!标惾凉M面堆笑,對她?十?分殷切。

    陳三將公憑遞給她?,

    清秋順勢要去?接,剛觸到公憑一角,陳三的手竟握上她?的手,

    那?只粗糙布滿老?繭的手,

    摩挲著她?白皙細嫩的手。

    清秋胃里翻江倒海,忍著惡心和淚水,任他揩油。

    不多時,

    陳三狡黠一笑,松了手,清秋迅速抽手拿過公憑,她?哪里見過市舶司的公憑,

    饒是是假的,又能說些什么?

    清秋故意將公憑拿倒,看了看,嫌道:“這上頭寫的什么司?我怎么沒見過,怕不是蒙我?”

    陳三見她?搗鼓半天也未看出什么名?堂,道:“小娘子不識字?這是市舶司,官府發(fā)?的公憑,你瞧上頭的落款。”

    陳三色迷迷地盯著她?,正?要上前去?給她?指,清秋忙轉(zhuǎn)過身,對著窗仔細看了看,道:“我以為是什么呢,有就行了�!�

    清秋隨手往后一扔,一紙公憑打到他臉上,陳三癡愣愣地接著,直勾勾地凝視她?,眼前人雖戴著冪籬,可身段輕盈,楊柳細腰,迎著窗的薄薄目光,隱約可見她?面部輪廓。

    只這背影就讓他垂涎,陳三只恨還?未到時候,等到今夜一過,搶了韋家的貨,人才兩全。

    思及此,陳三回過神來,道:“小娘子今夜恐怕不安穩(wěn),留兩個人給娘子使喚可好?”

    自然不好,這不明擺著監(jiān)視她??

    清秋思忖片刻后道:“不好,我自己帶了人,不需要別的人來,我餓了,叫我的女使給我送飯來�!�

    這艘賊船,只她?們?一行人,云露綠柳現(xiàn)如今還?不知是何情況。

    陳三聽她?語氣堅決,心生惱意,卻又不得不將就她?,這船都是他的,難不成還?怕她?跑了,笑話。

    “小娘子說得有道理,我去?尋一下那?兩個娘子�!标惾质疽馍砗髢扇送讼�,不過多時,陳三也退了出去?。

    待他一走,清秋急喘口氣,腿下一軟,跌坐在窗邊。

    這同她?在韋家的境地不同,韋家心思再歹毒也不會要了她?的命,可此刻她?面對的殺人越貨的賊寇,只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在江上喪命。

    這樣命懸一線的時刻,已?過了很久。

    這回誰又會來救她??

    清秋意識崩潰,心頭又悶又痛,她?不想?哭,卻抑制不住恐懼的情緒,沒有辦法?,沒有一點辦法?可以逃出生天。

    不止她?沒有辦法?,隨她?同行的元智、云露、綠柳都要陪她?喪命。還?是怪她?,怪她?非要急著回汴京,明明可以再等一段時日,卻還?是因為師無涯想?要逃離。

    清秋淚如雨下,心臟被一只粗糙的布滿老?繭的手揉搓擠壓,每喘一次氣,都會伴隨刺骨的疼痛,夾雜著諸多絕望、恐懼、后悔。

    她?怪自己不該著急離開杭州,再往前追溯,清秋怪自己要回杭州。

    情緒撕拉摩擦著最后一點理智,良久之后,清秋急喘一口氣,吸進陣陣涼風(fēng),涼風(fēng)灌喉扯會一點零星意識。

    縱使恐懼凌駕于她?的理智之上,她?也不能在此刻徹底崩盤。

    人只要活著,還?有一口氣,總會有辦法?的。清秋坐至窗邊,深深吐出口氣,不疾不徐地理好鬢發(fā)?,拭干眼角余淚。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陳三領(lǐng)著云露等人進船室,陳三環(huán)顧四周道:“這船室不大,小娘子可要換一間更大的�!�

    船室四壁空蕩,左側(cè)臨窗,其余皆是簡陋的床鋪被褥,與她?來時的船室相差甚遠,但來時是由韋氏操辦,自不會差,如今上了賊船那?兒還?管那?么多。

    清秋搖頭道:“不了,我們?幾人住一起正?好,況我們?姊妹幾人本是去?汴京尋親的,住得遠了反倒不自在�!�

    云露綠柳聽清秋如此說,二人心覺怪異,心中隱隱不安,元智提著貓籠已?坐至清秋對面,似對這些并無察覺,反倒格外悠閑。

    陳三仍不走,目光灼灼地盯著清秋,正?欲開口,身后壯漢上前一步,在陳三耳邊低語,不多時,陳三便和那?人一道離開。

    清秋緩過勁來,與三人說明緣由,綠柳嚇得唇色慘白,云露急得眼角掛淚,唯元智不慌不忙毫無異色。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付娘子你可有法子了�!痹菃柕馈�

    清秋苦笑搖頭,當(dāng)真?是前后無路,沒有法?子。

    ——

    此夜月黑風(fēng)高,杭州知府官署內(nèi)燈燭映天。

    “副都指揮使來得太急了些,都未能為你接風(fēng)洗塵�!卞X林并杭州通判劉安拱t?手作揖,二人顫顫巍巍地站在他身邊。

    近來錢塘江不太平,錢林本欲循循引誘,哪曾想上頭派的人這么快就到了杭州,還?換下先前的指揮使,眼前的這個披銀甲的,就是新任的副都指揮使。

    錢林誠惶誠恐,時不時瞅一眼他,這人看似隨和,可眉眼卻含著狠厲之氣,也不知是從哪兒調(diào)來的。

    “錢知府,機不可失,我受馬步軍都指揮使之命來調(diào)動廂軍剿水寇,錢知府和劉通判可要隨我一道?”他側(cè)目看向二人。

    劉安躊躇許久,復(fù)又利索道:“自然�!�

    見他答了,銀甲青年?又掃一眼錢林,他遲疑片刻后,也應(yīng)和一句。

    ——

    戌時三刻,天已?沉,江上倒映明月繁星,船只已?行至江心,但此刻船已?停下,江水清凌凌地蕩起漣漪。

    船室一片死寂,只有瞳瞳時不時出聲。

    雖是死局,卻也不能坐以待斃。清秋靜下心來理清思緒,倘使這艘船是賊船,必然要劫船,從一艘船到另一艘船,其中必定有小舟。

    只是他們?打家劫舍,又怎么可能會讓她?逮到機會,況且她?們?一行人手無縛雞之力。

    有船才能逃生,只是如何才能讓上船。清秋想?不出別的主意,饒是有這樣一個缺口,卻也難以實現(xiàn)。

    云露綠柳各自垂首不語,只覺是生死到頭了。

    幾人各自傷懷,恰此時有人叩門,低聲道:“小娘子,待會船上恐有些顛簸,還?請不要出來�!�

    陳三此時說這些,想?必是要劫船了。

    思及此,清秋起身悄聲對室內(nèi)三人道:“我去?船艏探探情況,此船是賊船,劫船時應(yīng)當(dāng)是傾巢而出,待我出去?后,你們?瞅準(zhǔn)時機,若有空舟便乘舟離開,若沒有便躲在船艙里,料他們?一時也顧不上你們?�!�

    “姑娘�!本G柳含淚欲哭。

    云露也泣聲喚她?,清秋無心安慰二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的有人要活著才行,人命又何來貴賤。

    縱使云露綠柳愿意留在她?身邊,清秋卻不愿拖累她?們?。

    思及此,清秋揚聲朝陳三道:“這船室悶得慌,哥哥何不帶我出去?吹吹風(fēng)?”

    聽清秋一句“哥哥”,陳三心念一動,渾身酥得直癢癢,可待會見了血,誤傷著她?該如何,想?到此處,他生出憐香惜玉的心思。

    “小娘子,江上風(fēng)大,夜里又冷,開窗透透氣吧�!标惾齽竦�。

    “三哥,二哥在催了,那?大貨近了�!鄙砗髩褲h提醒道。

    聞言,陳三不欲再管清秋,只轉(zhuǎn)身要走,不過剛轉(zhuǎn)身,身后移門輕開,船艙里燭光映照一張芙蓉花面,眼眶些許浮腫。

    陳三聞聲回頭,先前一直未見其真?容,如今乍一見,不由得心生憐愛。

    “小娘子這是做什么,當(dāng)真?要去?那?船艏吹風(fēng)?”陳三耐著性?子,滿面含笑地打量她?,他看她?的眼神,只有欲,一種企圖吞沒他的貪欲。

    清秋抿唇,故作委屈道:“哥哥這船上悶得慌,我就想?去?散散心吹吹風(fēng),哥哥這都不許?”

    眼見美人含嗔帶怒,陳三忙上前圍在她?身邊,“哪里的話,當(dāng)真?要吹風(fēng)?這風(fēng)怪得很,小娘子要想?清楚了�!�

    陳三不擔(dān)心清秋跑,只怕她?見了血害怕,反正?他也要帶清秋回寨子,何不就借此讓她?開開眼,將來總歸是要知道的。

    思及此,陳三徑直帶她?出去?,仍舊笑得滿面春風(fēng)。

    “什么怪風(fēng)不得了,我倒要瞧瞧呢,哥哥不讓我去?,我偏要去?。”清秋嬌嗔道,連帶著手中繡帕甩在他胸前,陳三哪見過這場面,忙追在她?身后。

    陳三拾起繡帕,塞進懷里,隱隱還?嗅到一抹幽香。

    清秋心底一陣惡心,卻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清秋回首望向船室的云露綠柳,見她?二人正?欲帶著瞳瞳出門,陡然松了口氣。

    陳三如此對她?,想?來是不愿意她?死的。

    清秋眸光一轉(zhuǎn),嬌癡道:“我是曉得的,哥哥是背著我有別的娘子,只怕我撞見了呢�!�

    陳三眸光癡癡地看著她?,左一個“哥哥”,右一個“哥哥”,陳三只恨當(dāng)下這貨來得不巧,否則定要叫眼前人說不出話來。

    只剛出船艏,趙二便見清秋昂首出來,陳三眉眼帶笑地跟著她?,趙二命幾個弟兄跟著清秋,順道將陳三抓到他面前。

    “你這是做什么,你私自帶她?上船就算了,這會帶她?出來做什么?”趙二揪起陳三的領(lǐng)子,目光兇惡,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壞規(guī)矩感到不滿。

    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趙二只言語說了幾句便甩開他。

    清秋站在船艏的另一側(cè),另一艘所差無幾的客船正?在靠近,船上皆是腰佩長刀的壯漢,清秋背過身眺望滔滔江水,月夜之下,分明是靜謐安寧的江水,清秋卻仿佛看到了驚濤駭浪。

    江水無垠,遠山?jīng)]入黑夜,明月被烏云遮掩,江上火光大起。

    陳三一行人架起弓箭,箭矢尖端燃著火光,一道又一道的火光劃破黑夜,不多時又有鉤索飛繩套上另一艘客船。

    扔出飛索之人力道精準(zhǔn),緊接著又有幾人紛紛扔出鉤索。

    不多時,兩船相接船艏相撞,清秋身子一晃,叩住船舷,自船舷而下,有小舟放出,水寇兵分三路,從水上再到空中飛索徑直落到另一艘船上。

    清秋身后兩壯漢寸步不離,眼見賊船已?無什么人,是送走云露綠柳的好時機。

    如此想?著,清秋環(huán)顧四下,目光鎖定在船舷邊的紅纓槍,壯漢雖只有兩個,可她?始終是不敵的,只能拖延些時間,況且他們?又不敢拿她?如何,至多數(shù)落暗罵幾句。

    陳三應(yīng)當(dāng)提前叮囑過他二人,清秋不動聲色地往紅纓槍靠近,其中一個壯漢呵道:“你要做什么,那?邊靠近了別滾下去?了�!�

    此船高約十?二丈,船艏寬闊,飛索橫天,火光滿江,勾連兩船。

    如今兩船已?相撞,船艏與另一艘客船相接,若踩得準(zhǔn)便能躍到另一艘船,可那?艘船如今正?在遭劫,情況不會比呆在賊船上好,但至少能周旋一陣,為云露騰出時間。

    沒有別的法?子了,清秋心一橫,登時要去?抄起紅纓槍,誰知槍重并非她?能拿起,只剛抬起又滾落在甲板上。

    壯漢瞧出他的意圖,兇神惡煞地撿起紅纓槍,“小娘子,你是三哥要留的人,識相的就不要再挑戰(zhàn)我哥倆的底線�!�

    兩壯漢交換眼神,二人逼近清秋,驚惶之下,清秋瞧見云露幾人正?出船艙。

    “你們?這群賊寇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三哥留著我,你們?怎能動我?”清秋強壓下心頭慌亂,顫著聲說道。

    身后的客船掠過刀光劍影,火舌卷紅江面,兵刃相撞的聲音錚錚作響,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哄亂,清秋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知道了又怎么樣,三哥再喜歡你也不會為了你不要我們?這些弟兄�!背t纓槍的壯漢已?靠近她?,另一人距她?也只一步之遙。

    清秋被逼至船舷,已?無退路,身后劍拔弩張,身前修羅地獄,一時之間清秋無法?抉擇,思緒被愕然截斷。

    “姑娘!”

    綠柳并云露回身奔向清秋,元智則提著貓籠站在原地,瞳瞳不合時宜地慵懶一叫。

    聞聲,兩壯漢迅速回身,持槍指著二人,元智隨即拾起身邊木塊扔向壯漢,以此分散兩人注意。

    壯漢哼聲一笑,“三個弱女子并一個小孩還?想?逃走,笑話!”

    語畢,壯漢抄起家伙,只先要擒住清秋,清秋本就退無可退,如今其中一人盯著她?不放,零一人則去?捉云露綠柳。

    元智氣定神閑,將瞳瞳安置好,隨后箭步上前,擋在云露身前。

    “小屁孩,還?不快滾�!背侄痰兜膲褲h眼含嘲諷,不屑道,“你這個年?紀(jì)逞英雄是活不久的�!�

    元智眸光一凜,冷下臉來,已?起勢對敵,短刀壯漢仍不以為意,揚起短刀砍元智,元智迅速推開云露綠柳,側(cè)身躲過他的短刀。

    綠柳見元智擋下壯漢,便要撲到清秋身邊,只剛跨出一步,云露扯著她?的袖子,滿眼驚恐地搖頭。

    “來不及了,綠柳...姐姐�!痹坡洞烬X打顫,仿佛見到什么難以言語的畫面。

    聞言,綠柳回頭看向船舷邊,只見那?持槍壯漢逼近清秋,他伸手要去?捉清秋的手腕,清秋已?無路可退,許是猜到綠柳脫險,又恐她?們?來救她?,清秋索性?仰頭順著船舷倒下江水。

    只一瞬間,清秋凌空下墜,全身血液倒灌,與船上始終惶恐不安相比,如今墜入江水竟要快活幾分,那?種壓抑的情緒隨風(fēng)飄散。

    清秋緊閉著眼,撲通一聲跌進深秋的江水,冷水灌進耳鼻,逐漸沁入肺腑。

    冷,冷得無法?打顫。

    許久之前她?也t?曾有過這樣的時刻,只是那?時與如今不同,為求生跳河,與為情自戕是不同的。

    混沌冰冷的江水中可以窺見客船上滔天的火舌,不到片刻,清秋驟然睜眼,憑借零星火光,她?正?欲往上游,卻見江水蕩開水花,攪起陣陣波紋。

    有人逆著紅光而來,依稀可見那?人墨色長袍,猶如利箭飛馳而來。

    清秋半瞇著眼,竟忘了游水,她?其實早已?會鳧水,可此刻她?迫切地想?看清那?個人,是誰,是誰在金明池救了她?。

    ——“付清秋,你為何跳金明池”

    竟然是他。

    兩年?前,金明池中那?道白光逐漸消散,映出師無涯的臉,恍惚之間,她?見到的不是師無涯的幻像,當(dāng)年?是他救了她?,可他卻從未說過。

    不多時,師無涯游至清秋身邊,長臂一撈將人帶起,浮出水面后師無涯帶她?尋了空舟,清秋猛嗆了口氣。

    渾身沾著江水,白皙的臉上浮起晶瑩的水珠,倏然出水,恍若美人出浴,清水芙蓉顫顫綻放。

    師無涯周身散著寒氣,輕而易舉地托起清秋,將她?帶進空舟。

    “付清秋,你是不是瘋了。”師無涯劍眉緊蹙,只說了這句話便轉(zhuǎn)身攀著繩索上了賊船。

    清秋還?未回過神來,就聽他怒聲罵道,待她?思緒回籠,卻見師無涯提起一桿紅纓槍在船上與賊寇搏斗,她?離得太遠看不清,但刀劍相撞的聲音卻格外清晰。

    江上兩艘客船不知境況如何,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又駛來一艘船,但那?船與客船不同,那?是海舟是航海作戰(zhàn)所用,長十?余丈,闊二丈五尺。

    清秋孤零零地飄蕩在江上,只聽海舟上有人揚聲喊道:“水寇還?不速速就擒?別再枉費力氣,徒增死傷。”

    這聲音有幾分熟悉,清秋心下生疑,細細思量著,不多時她?便記起了。

    是他離家從戎的二哥哥。

    二哥哥回杭州了,什么時候的事?

    清秋倏忽回頭,江上寒風(fēng)乍起,冷得人肺腑發(fā)?僵,海舟之上有一人迎風(fēng)而立,銀甲批身,墨發(fā)?高束,手中持一柄利劍。

    “二哥哥!”

    清秋凍得唇齒打抖,耗盡所有氣力喊出聲,久別重逢的欣喜,劫后余生的慶幸都夾雜在這一聲“二哥哥”當(dāng)中。

    話音甫落,付高越愕然垂眸,只見江上三艘客舟之間混有一葉小舟,小舟上的姑娘衣衫盡濕,眉眼靈動,杏眸氤氳水霧。

    “清秋!”

    付高越眸光忽沉,本威風(fēng)凜凜的氣勢,倏然慌亂,只慌忙尋來繩子扔下去?。

    清秋手上脫力,又因渾身僵冷,根本無力攀上海舟,“二哥哥,待你事后再來救我!我等你�!�

    語罷,付高越頷首,只一轉(zhuǎn)身眼底騰起經(jīng)?久不散的戾氣,他的小妹自小養(yǎng)在閨中,雖任性?了些,卻也是全家捧在手上的珍珠。

    “剿水寇!”

    付高越聲如洪鐘,揚聲大喊,隨他一道的廂軍士氣大振,以雷霆萬鈞之勢登上賊船。

    清秋仰頭看船上兵刃相見,刀光劍影,已?有血腥味隨風(fēng)飄來,縱使付高越帶兵前來,清秋仍止不住的心慌。

    “姑娘!”

    云露靠在船舷上,含淚大喊,綠柳聞聲也忙去?看,二人正?慶幸清秋還?活著,豈料身后翻進落荒而逃的賊寇。

    眼見只兩個弱女子靠在船舷,忙揪著一個綠衣姑娘,綠柳眼疾手快推開云露,元智剛收拾完其中一人,一不留神便又讓人有機可乘。

    “云露姐姐,快過來�!痹浅谅晞竦�。

    賊寇刀架在綠柳脖上,惡狠狠地要他二人離遠些,追他而來的衛(wèi)兵不敢輕易動手,不多時,付高越自海舟飛身前來。

    付高越眸光一顫,訝然道,“綠柳。”

    綠柳見是他來,竟淚如雨下,眸光似在訴說“不必救我”。

    付高越長眉緊蹙,握緊手中長劍,凜然道:“放了她?,還?不至于要了你們?的命�!�

    “二郎君,我命賤不必救我。”綠柳啞聲道,“二郎君只管殺敵斬寇�!�

    語罷,賊寇抵著她?脖頸的劍緊了幾分,“要死我也拉個陪葬的�!彼缃褚�?到窮途末路,才不在乎什么活不活著,能多死一個是一個。

    “綠柳姐姐莫說胡話�!痹坡镀�。

    付高越一時無法?,只得扔下劍踢到他面前,道:“你放了她?,她?一個弱女子,我是副都指揮使,廂軍皆是我?guī)淼�,放了�?�!�

    綠柳淚流不止,一個勁地搖頭,哭道:“二郎君,綠柳是奴,郎君不必搭上性?命�!�

    付高越呵道:“胡說,人命何來貴賤�!�

    賊寇見他有幾分誠意,可人多勢眾,他不敢輕易松手,緊緊壓著綠柳的肩橫刀貼著她?的脖子,啞著嗓道:“你會武,我不信你�!�

    “收箭。”付高越朝身后一眾衛(wèi)兵道,“別傷她?�!�

    付高越孤身走至綠柳身邊,賊寇一手壓著她?的頸子,一手持刀指著付高越,見付高越靠了過來,賊寇忙推出綠柳,但卻并不想?放過她?,只見他橫刀劃過陣陣銀光要朝綠柳劈去?。

    第38章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說時遲那?時快,

    一支利箭劃破長夜倏然而來,付高越眼明手快,將綠柳護在?身前,

    他左肩迎下賊寇長刀。

    綠柳后背抵在?付高越胸膛前,

    溫?zé)岬臍庀⑶忠u著?她,

    驚慌之后的唯一一點慰藉。

    “二?郎君!”綠柳忙轉(zhuǎn)身扶著?付高越,好在?那?刀并未實?實?在?在?落下,只是擦身而過,

    劃破了衣裳。

    賊寇中箭倒地,臨死前目光仍兇惡地瞪著?綠柳。

    付高越深吸一口涼氣,

    背后生寒,

    倒不是很疼,他問綠柳:“你可有受傷?難為你跟著?清秋一路奔波了�!�

    綠柳雙眸紅腫,直搖頭?,

    泣不成聲道:“郎君說笑了,多謝郎君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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