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寧伯來不及多想,畢恭畢敬,“臣拜見太子殿下�!�
至于認(rèn)識嗎,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若論次數(shù),見畫像的次數(shù)都比二十年前見太子的次數(shù)多了。
虞氏也跟著行禮。
謝歡抬手,面上一片溫和,語氣親切,“裴如衍回來了?”
寧伯夫婦一聽,竟是來找兒子的,難道……心中有了猜想,寧伯立馬請罪,“今日實在是事出有因,臣即刻催他回宮辦差,絕不耽誤東宮畫壁�!�
晉元帝聽樂了,嘴角上揚,“不是這個事,裴卿啊,你可真是養(yǎng)了個好兒子�!�
寧伯聽聞夸贊,心中欣慰,豈料晉元帝話還未完,下一句便是——
“把朕的小孫女都拐走了!”
第495章
曾孫打臉,皇帝樂呵(含加更,三合一6k)
寧伯僵立當(dāng)場,瞳孔愕然,幾乎是從他喉嚨深處擠壓出一個“��?”
什么孫女,誰是陛下的孫女?
難道是朝雪郡主?那也是陛下的外孫女啊!
腦袋里飛速運轉(zhuǎn),奈何還是沒有轉(zhuǎn)過彎來,
晉元帝突然哈哈一笑,緩和氣氛,這一笑卻讓寧伯更糊涂了,緊張又慎重地開口,“還請陛下明示!”
“看來裴卿與朕一樣被蒙在鼓里啊,”晉元帝扶住寧伯拱著的手,“你要讓朕一直站在這嗎。”
��?寧伯聞言,忐忑地請一行人進(jìn)去。
皇帝、太子、公主、宣王、鎮(zhèn)國公、李相及平陽侯父子魚貫入內(nèi),除了皇帝身邊幾個最重用的親衛(wèi),其余一干人等都守在了寧伯府外。
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住了,否則人實在是站不下去,北街恐怕得堵塞好一陣了。
路人想打聽發(fā)生了什么,卻打聽不出來。
人群中還有人揣測,寧伯府是不是要完蛋了,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讓皇帝親自來抄家啊。
寧伯府內(nèi),晉元帝一行人被寧伯帶進(jìn)正廳,虞氏吩咐下人看茶。
晉元帝沒有耐心,連坐都沒坐下,“直接把裴如衍叫出來。”
寧伯還沒弄清來意,“是是是,臣這就讓管家去喊,陛下、與三位殿下稍待。”
晉元帝心里急,待不了,兩步踏出正廳外,“朕親自去找他�!�
“這哪行啊,還請陛下等一等。”寧伯給管家使眼色,管家抄小路跑走。
伯府的人不帶路,謝歡快步走在晉元帝前頭,“父皇,往這里走。”
晉元帝滿心疑惑,兒子對寧伯府這么熟悉?疑問沒問出口,雙腳就信任地跟了去。
輔國公主與宣王等人也沒落下。
“誒——陛下,太子殿下——”寧伯也成了一驚一乍的人,被迫跟了上去,“臣的兒子兒媳或許正在休息,這樣不好吧陛下?陛下——”
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攔不住皇帝。
倒是太子,怎么會對他裴家熟門熟路的,搞得以前來過一樣。
另一邊,正廳內(nèi)的虞氏見皇帝一行人都去了青云院,反而沒有跟上去,她于后方拉住兄長,“哥哥等等�!�
平陽侯本來也是要跟上去的,被虞氏一拉,駐足在原地,但推了推虞紹,“你去,你跟著去�!�
虞紹聽話地跟著大部隊走了,待這一行人走遠(yuǎn),虞氏才問出聲,“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衍兒做錯了什么?”
平陽侯將妹妹拉到角落里,壓低聲,“沒做錯什么,阿錦,你家啊,要起來了!”
“什么起來了?”虞氏追問。
“就是今年行大運�!逼疥柡钯u了個關(guān)子。
令虞氏更急,“哥哥別再敷衍我了,倒是快些說吧!”
平陽侯的視線落在妹妹焦灼的表情上,也不賣關(guān)子了:“方才你看見太子了沒有?那位,就是你的親家。”
虞氏表情一怔,反應(yīng)不過來,“哥哥越說,我越聽不懂了,我家怎么會和太子殿下是親家,我……”
“難不成,太子的女兒看上了我家衍兒?”聯(lián)想到皇帝說的話,虞氏只能猜到這里,她驚訝地捂住口,再脫口道,“這可不成啊,我已經(jīng)有兒媳了啊,我家是絕不會做出休妻再娶的事!”
哪怕對方是太子之女,也不能拆散了她兒子的美滿幸福!
何況,裴家百年世族,兒媳自嫁入裴氏以來沒有犯過錯,若裴家畏懼強權(quán)做出這等子事,即便暫時得到皇帝信賴,將來又何以在世家中立足,豈不讓后世恥笑?
虞氏考慮都不用考慮,義正言辭道:“旁人就算了,哥哥怎么也來看熱鬧,難不成哥哥也成了不義之輩!”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家兒媳就是太子的女兒��!”平陽侯白白被妹妹罵了,也不生氣。
虞氏震驚,“什么?”
“好了,快去看看吧,”平陽侯領(lǐng)著虞氏往前走,一邊補充,“而且,太子可就這一個女兒,就這便宜還讓你們家占了,你就說,裴家是不是行大運吧!”
兒媳的父親不是沈益嗎?虞氏沒想明白,跟著平陽侯追去。
長長一隊人從前院穿過長廊,行色匆匆地往后院走去,這一刻鐘的功夫,伯府上下都傳開了,皇帝與歸來的太子來府上做客了。
不少人都對太子的樣貌感到好奇,然而這會兒沒人敢貿(mào)然去偷看,都在為裴家的未來感到擔(dān)憂。
這話自然也傳到了段姨娘的耳里,以及二房那邊。
裴家二爺還在司藥監(jiān)勞作,許氏正為分家的事在哄著女兒,裴寶珠氣得不肯吃飯,當(dāng)下人傳來消息,連氣都來不及撒了。
下人原話是這么說的:“陛下與太子興師問罪來了,說咱世子拐帶了什么小郡主,眼下都往青云院去了,府外面三層禁軍圍得水泄不通,一只螞蟻都飛出不去了!”
裴寶珠眼淚水還掛在臉上,愣愣道:“螞蟻又不會飛�!�
這是重點嗎?
許氏站在裴寶珠身邊,表情凝重,也不知道該為太子歸來驚訝,還是世子拐郡主驚訝,或是裴府被禁軍包圍驚訝,但都是大事。
原本以為丈夫失去縣令之職,已經(jīng)是家中最悲慘最低點的時候了,沒想到,馬上又要面臨災(zāi)禍了!
若成了罪臣,女兒將來可怎么辦呀!
“寶珠,你在這里待著,娘去探探虛實�!痹S氏用袖子擦一擦裴寶珠的眼淚,神色緊繃地哄著。
“娘,”裴寶珠拉住許氏,同時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許氏沒再耽擱,腳步匆匆,走在自己家中,臉上是惶恐不安,牽著女兒往青云院去。
路上碰到同樣焦慮的段姨娘。
段姨娘右手捶左手,“二夫人,您也去青云院嗎,據(jù)說這青云院外都被封了,咱們只能在院外看看�!�
許氏點點頭,母女倆與段姨娘一同前往。
站在院外看,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光在屋里擔(dān)心得好。
青云院外守著皇帝和公主的親衛(wèi),不讓人進(jìn)去,許氏母女與段姨娘便站在靠近主屋些的墻根,試圖聽清院里的人說話。
那廂,主屋的房門緊閉,庭院里有一棵大樹,樹下放著一把躺椅,還有一個石桌,四個石凳。
這是輪不上寧伯坐的。
皇帝,太子,公主,宣王,鎮(zhèn)國公,正好一人一個座,雖然只有宣王往躺椅上坐下了,其他人都沒坐下。
謝歡站在院里,對著門里,“央央,你愿意出來認(rèn)一下祖父嗎?”
……
這話問的。
能不愿意嗎?
沈桑寧站在屋里,一刻也沒坐下,透過門縫看見外面一行人。
爹也真是的,這是要把她往火架子上烤嗎?現(xiàn)在出去,多尷尬呀!
她腹誹著,抵著門不動,心里慌得很。
不出去會怎樣?
沈桑寧對上裴如衍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輕聲道:“阿衍,我們被包圍了�!�
“我知道�!彼馈�
屋外,正想讓屋內(nèi)人出來的寧伯,聽了謝歡這話,瞬間腦筋搭牢了,“央央是誰?”
央央是誰,曾幾何時,屋內(nèi)倆人也被這個問題困擾過。
現(xiàn)在輪到寧伯了。
謝歡直言道:“央央就是我的女兒,你的兒媳�!�
“兒媳不就是——”寧伯看向緊閉的門,腦子里有什么炸開了,“恕臣多問一句,臣的兒媳若是殿下的女兒,那……那沈伯爺是……”
留白之處,寧伯不敢猜,想讓殿下說。
謝歡毫不客氣,“他是該死的人�!�
寧伯語塞,到底是怎么個事兒啊,兒媳成了太子的私生女?所以今天沈益才綁架了兒媳?
簡直是焦頭爛額的一團(tuán)亂��!
彼時虞氏兄妹進(jìn)了院子,虞氏將寧伯拉到角落竊竊私語,晉元帝沒管他們,對著屋里厲聲道——
“朕的孫女害羞就算了,裴愛卿也不打算出來嗎?”
晉元帝難得出趟宮,打定主意今天要見到孫女,但壓力不可能施加給孫女,只有裴愛卿了。
庭院忽然安靜,所有人都等待著,唯有謝玄坐在椅子上開口,“就是,父皇,既然這裴少夫人是皇兄的女兒,這婚事理當(dāng)經(jīng)過父皇和皇兄的慎重考慮,要兒臣說啊,裴侍郎非良人。”
前后半個時辰,謝玄已經(jīng)接受了多個皇兄、多個大侄女的事實,開始說風(fēng)涼話了。
不過,先是皇帝施壓,后是宣王的風(fēng)涼話,果然很受用。
眾人盯著的門板,此刻打開了,裴如衍在眾目睽睽之下踏出門檻,轉(zhuǎn)身又將門關(guān)上了。
“陛下,太子殿下,”裴如衍走近,恭恭敬敬地拱手,“夫人一時半刻還未接受,加之在外受了驚嚇,還請陛下與太子擔(dān)待。”
聞言,晉元帝想到孫女剛經(jīng)過綁架,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晉元帝與謝歡當(dāng)然是能擔(dān)待的,唯有謝玄擔(dān)待不了,輕哼出聲——
“怎么,她還接受不了?轉(zhuǎn)眼成了皇室之女,對她來說還成打擊了?那——”
“能不能閉嘴!”晉元帝扭頭蹬一眼,謝玄悻悻收住口。
謝歡眉心蹙了蹙,“是我沒考慮到,沒想到今日會有這么多人�!闭Z畢轉(zhuǎn)頭,“可否請諸位移步,我有些話,想單獨與央央說。”
這個諸位,包含所有人。
謝玄跑了一路過來,本來就累,心里還等著裴如衍喚一聲皇叔的,豈料要被當(dāng)做邊緣人物清場,當(dāng)即皺眉,“本王也是這丫頭的皇叔,作為長輩,不該見一面嗎?”
“行了,”晉元帝擺手,示意眾人退場,“你們先退出院外,讓朕與太子先見見人�!�
寧伯與虞氏堪堪接受兒媳是皇室的事實,就被兒子領(lǐng)著出去了,他們也是一步三回頭,很想留在院子里。
但無奈,畢竟連鎮(zhèn)國公和輔國公主都被請出去了。
謝聃禾沒有怨言,向來嚴(yán)肅的臉上一直帶著笑,主動與虞氏開口,“一直聽聞裴家的糕點做的好,本宮還未有機會嘗一嘗�!�
公主此意,就是一時半會走不了了,虞氏上道,“是臣婦招待不周,請公主與國公爺去茶廳上座,臣婦這便命人上茶和糕點�!�
謝聃禾抿著笑,“他們父女、祖孫也不知要聊到什么時候去,眼下日頭正濃,恐怕要叨擾伯爺和夫人了�!�
虞氏一邊陪著往前院而去,一邊給鄒嬤嬤使眼色,鄒嬤嬤立馬退下,往廚房去了。
日頭正濃,臨近午時,公主此意是要留下用膳了,不能餓著陛下呢!
皇帝一家子都留在裴家用午膳,這是莫大的榮幸啊,可得好好準(zhǔn)備。
虞氏帶著尊貴的客人們又去了前院茶廳,謝玄和李相落后一腳,寧伯等著他們。
謝玄心里堵著氣,還是被父皇趕出來了,黑著臉出了青云院,一出來就對上爬墻偷聽的裴寶珠。
裴寶珠被他臉色嚇一跳,從墻頭摔下來,“哎喲”一聲。
“晦氣�!敝x玄翻了白眼。
寧伯看著裴寶珠失了體統(tǒng)的模樣,煩躁得很,“你怎么在這里,快回去待著!”
裴寶珠左右看看,眼睛腫得像核桃,想問些什么,最終還是礙于李丞相和謝玄,沒有問出口。
許氏和段姨娘跑過來,將裴寶珠往后拉。
“寧伯爺,你家這位千金也是……”李丞相找到機會就想損一損寧伯,“別具一格啊�!�
寧伯皮笑肉不笑,“看來李丞相是想為兒子提親?不知是為哪個兒子��?”
“……”李丞相嘴角抽搐,不接話了。
裴家如今有了太子這門親家,但凡裴家二房這位千金溫婉些,提親的門檻都得被踏破。
不過李丞相就算了,和太子不是一條線的,否則真有可能委屈一下兒子。
被許氏和段姨娘拖走的裴寶珠,看向許氏,問出了方才沒問的話,“娘,大嫂真的是郡主�。俊�
許氏也不清楚,一旁段姨娘接話,“還能有什么假,哎喲,這下好了,咱家發(fā)達(dá)了,前些日子嘲笑公府降爵的那些人,很快就要笑不出來嘍!”
裴寶珠又問,“那……那這樣的話,我們還要分家嗎?”
許氏:“……”
*
青云院主屋的門再次打開,沈桑寧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踏出門檻,緊閉著嘴。
換作昨日,怎么也猜不到,事態(tài)發(fā)展會成這樣。
天底下,最難見到的兩個人,這會兒都站在她面前,她心中百感交集。
晉元帝的臉上是一片和藹慈祥,若沒有穿龍袍,恐怕就與尋常人家的祖父一般。
可龍袍是何物,又怎么能忽略呢。
隨著她的走近,晉元帝眼中越發(fā)柔和,“這孩子,長得真好,性格也好,俠肝義膽很像你爹,先前籌款的事,我都知道,這樣的好姑娘竟是我的孫女�!�
晉元帝的夸贊,沒讓沈桑寧迷失。
她忽然跪下,在晉元帝面前。
晉元帝瞳孔中閃過一絲訝異,與謝歡一起伸手去扶,“好孩子跪什么呀,我是你的親祖父,不是什么天子�!�
沈桑寧搖頭,兩只手臂被晉元帝和謝歡拉著,她卻不起身,顧自道:“不論是祖父還是天子,我都對不起您,若不是微生家的緣故,爹便不會流落在外多年,大晉也不會失去太子。”
謝歡原本還不想說往事,此刻被女兒提起,他悄悄打量身邊老爹一眼,而后對女兒道:“這事怪不得你,何況,我已經(jīng)回來了�!�
沈桑寧仰頭看著他,透過他,仿佛看見前世的云叔,她鼻子一酸,再次搖頭,“這十八年您吃了太多苦,若不是您恢復(fù)了記憶,恐怕一輩子都回不來�!�
不論爹有沒有打算告訴祖父真相,她都必須說。
謝歡見她執(zhí)著地跪著,便也單膝跪下,如此還是比她高,他低頭摸摸女兒的帽子,“你與你娘都是無辜的,央央,你從不虧欠我,論虧欠,是我虧欠了你,生了你,卻沒有養(yǎng)你�!�
他越是溫柔,沈桑寧的心越是愧疚。
她有一個這樣好的爹爹,前世都沒有相認(rèn),害得爹爹流落在外,至死也沒法落葉歸根,這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淚水無聲無息地于眼角落下,謝歡用指腹替她拭淚,“是爹爹虧欠了你,讓你受了委屈。”
“不是,”她想否認(rèn),出口發(fā)覺嗓音沙啞,遂收了聲,連連搖頭,吸了吸鼻子,“爹沒有欠我�!�
謝歡指腹的溫度,溫暖了沈桑寧的臉頰。
他看著女兒,滿眼心疼,手臂一攬將女兒摟在懷里,他還記得在金陵時是怎么哄年年和阿魚的,就如當(dāng)時那樣,手心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忍著心中酸澀,啞著嗓子哄道:“不哭,不哭了。”
庭院里唯有晉元帝站著,看著兒子與孫女的相處,隱約猜到了些事,看來這些年兒子過得很不容易,不僅失憶,還受了很多欺負(fù),而這一切,應(yīng)該是和孫女的娘家有關(guān),所以才讓孫女內(nèi)疚。
還有許多自己沒知道的事,晉元帝的目光落在謝歡的頭頂,父子倆眼神是一樣的心疼。
晉元帝也心疼自己的兒子,只是這樣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等到跪著的父女倆沒了聲,他才故作鎮(zhèn)定地開口——
“好了,你們還要相互跪多久,難怪央央要提前疏散人呢,傳出去的確惹人笑話�!�
沈桑寧擦擦眼淚,克制著哭腔,仰頭看向晉元帝,“祖父�!�
晉元帝腦袋里仿佛響起“�!钡囊宦�,嘴角壓不住,想也沒想,蹲了下來,“什么,方才喊祖父了嗎?”
沈桑寧點點頭,被一追問,又覺得尷尬,自己好像那走親戚時,被大人督促喊親戚的小孩。
本來可以自然地喊的,然而在一道道期待的目光中,就容易羞澀寡言,喊不出口。
如她這樣大的人,一想到之后可能還要面對一眾親戚,一個個改口……她便如芒刺背,低頭看著那地縫,恨不得鉆進(jìn)去。
爹和祖父就算了,喊公主姑姑,她也能喊得出來。
只是……喊謝玄為皇叔?
謝玄才比她大兩歲而已!
還有謝霖,謝霖是裴如衍的表弟,卻是她同宗的堂哥!
謝歡看著自己爹蹬鼻子上臉的樣子,忍不住道:“爹,可以了啊�!�
說著,將沈桑寧從地上拉起來。
此時,屋內(nèi)響起孩子哇哇的哭聲,晉元帝奇怪,“誰哭了?”
孩子的哭聲提醒著沈桑寧孩子醒了,也提醒謝歡,還有兩個孩子要給父親看看。
謝歡一改剛才酸澀情緒,笑了下,眼神頗有故意炫耀的嫌疑,“我現(xiàn)在有一個孫子和一個孫女,他們?nèi)槊悄昴旰桶Ⅳ~。”
哦,晉元帝想起來了,之前裴如衍抗旨在金陵,就是說陪妻子生產(chǎn)來著,晉元帝還沒轉(zhuǎn)換過來,應(yīng)該是孫女婿陪著孫女生產(chǎn)。
腦瓜子愣了兩瞬,就慢了一步。
謝歡已經(jīng)先一步朝著孩子哭聲傳來的房間走去,晉元帝爭前搶后地跟上,“你信里所說的女兒尚幼,難不成是孫女尚幼?”
“不啊,央央本來就還小啊�!敝x歡一邊說,腳步不停。
晉元帝已經(jīng)追上了,“也對�!�
央央本人跟在后頭,最后一個進(jìn)入孩子的房間。
三人一入內(nèi),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有人。
是玉翡,抱著孩子哄著,臉上尷尬,“請陛下和太子恕罪,奴婢要看孩子,所以一步都沒有出去。”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起初沒出去,等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再出去就會很尷尬惹眼,不如不出去。
哪里想到,這還被抓包了。
晉元帝也不怪罪,注意力放在兩個襁褓上,“是哪乖寶在哭啊?”
“你聽不出來嗎,都在哭,”也只有謝歡敢這樣說話,說話時,動作嫻熟地抱起搖籃里的阿魚,搖晃著哄著,“不哭不哭,祖父來了。”
晉元帝覺得哪里不對,但又沒馬上想出,是哪里不對。
走到玉翡面前要去接孩子,玉翡也不能不給。
沈桑寧怕他不會抱,擔(dān)心地走過去,“祖父,抱孩子要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晉元帝眼睛學(xué)會了,抱起孩子,聽著孩子的哭聲,倒是樂呵得很,“這個就是年年吧�!�
年年睜著眼,在晉元帝低下臉的時候,小手啪的一下打在他下巴上,年年張嘴笑著,嘴里吐出泡泡。
沈桑寧一直在邊上看著,怕晉元帝會不耐煩,隨時準(zhǔn)備接過,晉元帝卻是沒有松手,被打也樂在其中——
“啊呀,這力道,將來肯定是學(xué)武的好料�。 �
第496章
謝桑寧(我習(xí)慣寫沈桑寧了,好難改...)
晉元帝雖年過花甲,但一雙手臂還是有力得很,搖擺著懷中襁褓,忽而發(fā)出感嘆,“這才是真的幼子啊,央央是有福氣的,一兒一女都全了,真是便宜裴家小子了�!�
謝歡抱著阿魚靠近晉元帝,“喏,可愛吧�!�
“換個抱抱�!睍x元帝的心都要軟化了。
謝歡不換,“爹,你抱著小心點,手穩(wěn)些�!�
晉元帝瞥他一眼,“我的手能不穩(wěn)?十幾斤的刀都是單手提。”
話說完,下巴又被啪地打了一下。
晉元帝慈祥地低頭,“這孩子真是親近我�!�
謝歡瞅了眼,直白道:“孩子可能是知道你給裴家的爵位貶了,打你呢�!�
晉元帝:……
啞口無言,復(fù)蘇了一些記憶。
算了,不解釋了,“裴如衍還是有才干的,靠他自己掙得國公爵位,也不是難事�!�
這話也沒避著沈桑寧,晉元帝一臉認(rèn)真地對她道:“孩子啊,你可不要因為這事跟祖父生氣啊,你終是要姓謝的,跟祖父才是一家人�!�
謝歡在沈桑寧錯愕的神色中,道:“央央,你想改名嗎?”
話題就這樣,從裴如衍的爵位轉(zhuǎn)到了她的名字上。
謝歡看著她,“我原本想給你取名謝央央,而你現(xiàn)在這個名字已經(jīng)伴隨了你十九年,若你不想改,那就只改了姓,爹都聽你的�!�
沈桑寧猶豫片刻,“桑寧,也是娘親喚了十年的名字,我不想改了,謝桑寧也好聽。”
謝歡點頭,“好,那就叫謝桑寧�!�
小名央央。
謝桑寧忽然想起一事,“爹,阿舟想和我姓,所以我想——”
謝歡一本正經(jīng)道:“他若愿意的話,我收他做兒子�!�
此言一出,謝桑寧愣住了。
她本意不是這樣啊。
晉元帝表情瞬間嚴(yán)肅,“歡兒,你不能隨隨便便地亂收兒子,你是太子�!�
謝歡反駁,而后將“父皇”二字咬得極重,“這孩子很好,您若見過,也一定喜歡�!�
晉元帝不語,又聽謝歡補充道——
“父皇,我還有義女,我流落在外的十多年,與我相依為命,不論我是太子還是平民,她也還是我的女兒�!�
這,晉元帝倒是沒有意見,晉元帝只是對他隨便收兒子有意見。
此時,房門被敲響,打破了屋內(nèi)的僵持。
門外,響起裴如衍平靜中透著謙卑的聲音——
“陛下,太子,家中已備好午膳,可要移步膳廳先用膳?”
晉元帝正因兒子要收兒子而不滿,氣無處撒,“吃什么吃,這才什么時辰!”
語氣惱火,屋外無聲。
謝桑寧斂眸,心有不愉,若是爹這般朝阿衍撒脾氣,她肯定是要說的,可問題就是,她與祖父還沒那么熟,到底是要顧念天子顏面的。
嘴上不說,臉上的不滿還是很直觀可以看出來的。
謝歡見女兒心里憋屈,替她朝晉元帝道:“爹,你朝晚輩發(fā)什么脾氣,怨不得年年要打你�!�
稱呼又從“父皇”改回“爹”了,晉元帝眉色舒緩些,望向門板,生硬道:“朕不餓,朕再抱抱孩子。”
屋外沉默半晌,隨即在裴如衍的指使下,乳娘在外道:“陛下,孩子該餓了。”
晉元帝:::::::
低頭看看笑呵呵的孩子,沒了脾氣。
“好吧,那就用膳去吧。”
謝桑寧去打開了門,兩個孩子放回?fù)u籃中,交給玉翡和乳娘看管。
她一步不帶停地走到裴如衍身邊,見他神情正常,主動牽起他的手,“父親母親都在前院嗎?”
裴如衍點頭,“嗯,客人們也都在�!�
一個也沒走。
晉元帝看著年輕的小夫妻牽著手,抑制不住的幸福模樣,他臉上也泛起笑,恍惚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了,“看看,看來央央沒嫁錯人。”
先前還說裴家小子撿了便宜,這會兒又說沒嫁錯人。
謝歡眸光平淡,沒有接話,但不得不承認(rèn),讓央央嫁給裴如衍,的確是沈益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祖孫三代,四人陸續(xù)進(jìn)入膳廳。
晉元帝到了,眾人陸續(xù)從邊上的茶廳走來入座,看得出來,主家都十分拘謹(jǐn)。
二房及段姨娘沒有過來。
一張八仙桌,晉元帝坐在進(jìn)門的對面,左手邊是輔國公主,輔國公主的邊上依次是宣王、李相、鎮(zhèn)國公、平陽侯。
晉元帝的右手邊,是謝歡,謝歡的邊上,依次是謝桑寧、裴如衍、寧伯、虞氏。
形成一個圈,而虞氏與平陽侯的中間,還有三個空位。
是給齊行舟、云昭和虞紹留的。
齊行舟和云昭還什么都不知道,一個在書院,一個在后院,平陽侯得了謝歡的令,派虞紹去請人了。
之所以讓虞紹去,是為了讓他給那兩位交代清楚。
晉元帝自然不可能等小輩,他舉起筷子嘗了第一口菜,眾人才能動筷子。
“裴家的菜做的不錯�!睍x元帝評價道。
寧伯還處在緊張中,屁股下坐的仿佛不是凳子,而是云端,他剛要應(yīng)晉元帝的夸獎,就聽晉元帝話鋒一轉(zhuǎn)——
“菜不錯,怎么把朕的孫女養(yǎng)得這么瘦�!�
寧伯吞下嘴里食之無味的菜,謹(jǐn)慎作答,“是,還是有待精進(jìn),將來必不能讓兒媳餓著�!�
謝桑寧接話道:“從前也沒有餓著呀,祖父,公婆都對我很好。”
聞言,比晉元帝先松口氣的,是寧伯。
虞氏倒顯得淡定多了,嘴上掛著笑,吩咐下人,“去將小公子和小小姐抱來,給陛下和太子瞧一瞧。”
“不必了,”晉元帝抬手,“方才已經(jīng)瞧過了,孩子很可愛,你們可有想過名字?”
裴如衍與謝桑寧相視一眼,他思忖著說出與妻子商量過的名諱,“嘉楠、嘉擇,陛下和太子以為呢?”
謝歡呢喃兩遍,沒有什么意見。
晉元帝點點頭,想到歡兒方才自稱為孩子的祖父……歡兒這個簡樸的愿望,做父親的總要幫他實現(xiàn),遂道:“謝嘉楠、謝嘉擇……名字倒是好名字,平陽侯覺得呢?”
兩個名字在晉元帝的口中被冠以謝姓后,晉元帝將問題拋給了平陽侯。
聽出晉元帝的明示,寧伯與虞氏臉上都不好看,連帶虞氏也食不下咽了。
虞氏就只有一個兒子,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一對孫兒,再喜歡兒媳,也不能輕易接受孫子孫女和兒媳姓。
孩子若姓了謝,裴家的香火怎么辦?
謝桑寧則是覺得有些突然,畢竟有些事可以日后私下商量,不想傷了和氣,于是眼神詢問裴如衍,后者沖她輕輕搖頭。
兩人皆不出聲,讓長輩們?nèi)ド塘俊?br />
隨即,她的小碗里被放了各式各樣的肉。
眾人都朝平陽侯望去,平陽侯左右為難,孩子姓什么,跟他有甚么關(guān)系呀!
面對晉元帝壓迫的目光以及邊上妹妹妹婿期盼的眼神,平陽侯裝傻,“好聽,一聽就是長大后會有大作為的!”
晉元帝給了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樂道:“既如此,就這樣定了。”
第497章
裴謝兩家,商量婚事
定什么呀就定了?
寧伯看兒子毫無反應(yīng)還在給兒媳夾菜,心里怒其不爭,冒著惹晉元帝生氣的危險也要道:“陛下,這兩個孩子,都是臣的孫兒,理應(yīng)姓裴,哪有姓謝的道理,即便是輔國公主的女兒,也是跟著蕭尚書姓的啊�!�
謝聃禾眉眼不抬,直到見父皇放下了筷子,她才抬頭開口,“伯爺,這可不一樣,其一,本宮并非父皇親生,朝野皆知,這傳承謝家香火的事到不了本宮的頭上,其二,皇兄只有央央這一個獨生女,膝下子嗣單薄,若這兩個孩子算作皇兄的孫兒,皇兄也是后繼有人�!�
寧伯一臉憋屈,“那臣后繼無人了。”
“呵�!敝x玄忽發(fā)出一聲嗤笑。
桌上的人皆朝他看去,謝玄絲毫不在意地道:“一個伯爵有什么好繼承的�!�
寧伯心里苦,說不出來。
虞氏看向謝玄,“殿下,并不是爵位之事,而是家族香火需要傳承,先祖要有人供奉。”寧伯在邊上點頭。
謝桑寧感受膳廳內(nèi)古怪的氛圍,菜也吃不下了,轉(zhuǎn)頭跟謝歡說,“爹,我還年輕,將來——”
裴如衍猜到她要說什么,抬手捂住她的右手,鄭重道:“孩子可以姓謝。”
寧伯虞氏不可置信地望向兒子,覺得他瘋了,又不是入贅的,哪有小孩和女方姓的道理,“你在說什么�!�
裴如衍握緊謝桑寧的手,他知曉央央對謝歡的愧疚,謝歡流落在外多年,痛失所愛,吃盡苦頭,若能讓兩個孩子成為謝歡的孫兒,或許能彌補央央心里對生父的糾結(jié)與愧疚。
思及此,裴如衍看向父母,客觀道:“太子殿下只有央央一女,而父親膝下還有二弟,將來二弟的孩子亦可以傳承裴家香火�!�
虞氏擰眉,“那怎么能一樣�!�
饒是虞氏平日里能將裴徹當(dāng)親兒子對待,可到了繼承家業(yè)的時候,怎么可能一視同仁。
裴如衍堅定道:“若二弟愿意的話,我可以親自教導(dǎo)他的孩子,或是過繼到我的名下,我都沒有意見�!�
虞氏還要反駁,被寧伯拉住了。
裴如衍這幾句,晉元帝聽得還算順耳,眼底藏著對孫女婿的滿意快要兜不住了,但言語還是透著冷漠,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名字都是小事,裴卿與裴夫人可不要為此傷了和氣�!�
占了便宜的,現(xiàn)在說是小事。
寧伯心里嘆息,臉上仍是憋屈,“陛下,這……哎�!�
晉元帝瞅著他的臉,繼續(xù)說:“你行了,搞得好像朕占了你的便宜,朕客觀地說一句,朕這個孫女雖然沒有在朕身邊養(yǎng)過,但也是朕嫡嫡親的孫女,朕已經(jīng)決意,封央央為安陽公主,享食邑三千戶,你聽說過哪一朝的公主是嫁到別人家和公婆同住的?”
寧伯欲言又止,的確是說不出來。
謝玄在一旁瞪大眼睛,忍不住插話,“父皇,這……會不會太隨便了些。”
“你閉嘴,”晉元帝眼神都不給他,“說到底,沈益不是央央的父親,央央與裴如衍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而今央央是大晉的公主,這門婚事做不做數(shù),還有待商榷,若裴卿與裴夫人因為兩個孩子姓謝,就怠慢朕的孫女,那朕絕對是不答應(yīng)的,天下好兒郎多的是,并非只有裴氏一家。”
寧伯和虞氏皺著眉頭,不敢反駁。
謝桑寧低著頭,聽這祖父的言語,越來越離譜了,怎么好好的還要她和離啊,遂伸出左手小幅度推一推爹的手腕。
謝歡拍拍她左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可是這一家人,飯吃成這樣,她怎么能安呢?
晉元帝注意到兒子和孫女的小動作,神色稍微柔和些,感慨道:“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氣,大人在商量你們的婚姻大事,發(fā)生些分歧很正常。”
謝桑寧輕聲道:“可已經(jīng)成了婚,現(xiàn)在商量這些……”
“有何不可?”晉元帝將謝歡拂開些,目光直視孫女,溫和道,“你還小,不懂這其中牽扯,既是東宮之女,婚事就由你父親做主,你父親點了頭,這樁婚事才作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