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沈桑寧沒想明白,“我家護(hù)衛(wèi)就在寺廟外,你綁架我,就不怕他們找來?今日輔國公主在禮佛,你就不怕驚動了她?難道你要為此丟掉官爵名聲?我勸你現(xiàn)在放我離開,否則,我絕不善罷甘休。”
沈益十分有耐心地聽完,一點(diǎn)不慌,雙手拍了拍,朝她緩步走近,“你好像沒有搞清楚,我是你爹,我是在管教你�!�
“你才不是!”沈桑寧眼中不屈,既然兩人都知道真相,又何必在裝,她才不稀罕有沈益這樣一個父親!
沈益聽到她的反駁,臉色驟變,額頭的青筋隱約可見。
他收起虛假的和藹,聲音拔高,“你敢對外人說嗎?!你敢說我不是你爹?!”
“如何不敢?”沈桑寧輕飄飄的回懟,更讓沈益生氣。
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眸中是被挑釁的憤怒。
“哦?”
沈益忽然想到什么,深呼吸一次,稍微壓下被激起的怒火,諷刺地道——
“你當(dāng)真敢親口承認(rèn),我不是你爹?說你娘與外男無媒茍合,懷著你這個賤種,騙我沈家的婚,堂而皇之地懷著賤種登堂入室,做我沈家主母?”
“沈益!”沈桑寧聽得兩眼冒火,沈益聞言,火氣沒比她少。
“住嘴!老子的名諱也是你這孽種能喊的?”沈益揚(yáng)手就往沈桑寧臉上扇去。
沈桑寧提前偏頭,巴掌的力道就輕了很多,堪堪劃過臉頰,她再回正,“他們是兩情相悅!惡心的是你,你看中微生家錢財(cái),軟飯硬吃,與微生家合謀將我娘藥暈上的花轎!我還沒說你齷齪呢!無媒茍合?那你和柳氏算什么,我看你罵的是你自己才對!你有什么臉裝成受害者的樣子!”
“住嘴住嘴!來人,塞住她的嘴!”沈益氣炸了,指揮著護(hù)衛(wèi)。
護(hù)衛(wèi)不能不從,動作輕柔地將白布塞進(jìn)沈桑寧嘴里,強(qiáng)制她閉嘴。
終于安靜了,沈益呼出一口濁氣,“裴家如今失了帝心,既得罪了太子黨,又與宣王疏遠(yuǎn),自身尚且難保,再出一個你這樣的孽種少夫人,他們必然會和你一起,受人恥笑!”
沈桑寧盯著他,被白布塞滿整個口腔的嘴動不了,腮幫子發(fā)酸,舌頭努力地想將白布頂出去。
沈益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人,“等那奸夫來了,要么他死,要么,你們一起身敗名裂�!�
聽到身敗名裂,沈桑寧眉心一蹙,沈益選在這里行動絕不是偶然,輔國公主就在寺廟禮佛,他若不是自尋死路,那就是想借助輔國公主,將“身敗名裂”的計(jì)劃貫徹到底。
從一開始,她的出現(xiàn)就沒在沈益計(jì)劃之中,沈益沒想殺她,根本不是因?yàn)槭裁锤概椋切牡兹匀缓ε屡峒�,更怕殺了她之后,他的“苦主”身份轉(zhuǎn)變?yōu)榧雍φ摺?br />
沈益的目的,是做苦主。
而僅僅只是“被戴綠帽的苦主”,還不夠。
沈益既然得知了真相,絕不可能不知道云叔身懷武藝,而他自己只帶了這幾個三腳貓功夫的護(hù)衛(wèi),根本殺不了云叔,他唯一的籌碼就是晴娘,如今多了一個她,但這仍有可能被反殺。
反殺……沈桑寧眸光一亮,
沈益若殺不了云叔,就順其自然被“反殺”,帶來的幾個護(hù)衛(wèi)正好給他墊后,他可以拋棄,若能死幾個護(hù)衛(wèi),更順了他的意,等他跑下山向輔國公主求救,坐實(shí)云叔謀殺伯爵的罪名。
現(xiàn)在她在,沈益更高興。
屆時便是她圖謀不軌,與生父合謀殺養(yǎng)父,這可不止是名聲的問題,恐怕真是要吃官司牢飯了,政敵也能徹底將裴家拽下馬。
只是可惜,沈益也太小看云叔了。
云叔若來,沈益可沒機(jī)會跑下山!除非公主能自己上山!
等等,沈桑寧驚覺,自己失蹤,疾風(fēng)一定會想辦法請公主來救,萬一……
她思忖之時擰緊眉頭,沈益以為她怕了,于是露出得逞的笑。
就在此時,一道利箭劃破靜謐,“咻”的一聲,不知是射箭者技藝不精,還是故意的,箭矢擦過沈桑寧的腿邊,啪的掉在她身邊。
打斷了沈桑寧的思路,也讓沈益與護(hù)衛(wèi)警惕地左顧右盼。
沒看見人,沈益故作鎮(zhèn)定道:“哈,晉歡你終于出現(xiàn)了!”
不遠(yuǎn)處林中發(fā)出一聲猖狂的大笑,幾人尋聲望去。
只見一人牽著一馬從林中慢慢走出,露出面容,竟是周韜。
馬背上還有一女子,赫然是早該離開的沈妙儀,她見到沈益就大喊,“爹!”
沈益眼睛一瞇,哪里想得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有人搗亂,沈桑寧殺不得,一個綁架了女兒的綁架犯總能殺的,氣憤下使喚護(hù)衛(wèi),“還不救人?殺了周韜!”
護(hù)衛(wèi)舉刀要上前,周韜驀然抽出腰間佩劍,一把將沈妙儀從馬背上扯下來,“敢靠近一步,我就殺了她!”
伯府護(hù)衛(wèi)們聞言止步在三丈外,不敢靠近周韜。
周韜望向沈益,語氣發(fā)狠地威脅,“我的人已經(jīng)埋伏在四周!老東西,要想保你女兒的命,拿我女兒來換!”
場面不同了,無人再注意毫無威脅力的沈桑寧,她輕輕挪動身子,背身拾起箭矢,在背后使勁摸繩子。
她的手沒展開大幅度,只能一點(diǎn)點(diǎn)慢慢來。
同時,她發(fā)酸的腮幫子終于好受些了,將白布吐了出來,什么玩意往嘴里塞,真惡心。
沈益全神貫注地盯著周韜,靜默半晌后,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會受你威脅?”
第488章
山谷放箭,同歸于盡
再看向受人挾持的女兒,冷漠道:“妙妙,你讓爹丟盡了臉,爹仍愿養(yǎng)著你,你就是這么報(bào)答的?”
沈益的手指指向沈桑寧,視線仍落在沈妙儀臉上,“你給她指路,難道沒想過萬一爹被她算計(jì)怎么辦?她是個孽種就算了,爹對你這么好,你也是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一個兩個都讓我丟盡顏面!既然你不想活,爹也不挽留你了!”
“等周韜殺了你,爹再將周韜和你生下的孽種一并送下去陪你,你們一家一起走,便不會孤獨(dú),也算爹全了我們一世父女之情!”
沈益的無情與冷漠,連護(hù)衛(wèi)都不禁側(cè)目,周韜慌了神,但比周韜更慌的,是沈妙儀。
沈妙儀聽到他要放棄自己,心中失落但也習(xí)慣了,可聽他說要?dú)⑿倚�,她開始慌了,“爹!你在說什么,幸幸是你的親外孫女��!”
“什么幸幸,禍禍還差不多!”沈益呵道,“養(yǎng)在家里這幾日,我都嫌臟了我伯府!待日子一長,你讓外面人怎么看我們沈家!”
他對幸幸本來就沒有感情,早在女兒懷胎時就想打掉的,自然視如敝履。
“老東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好狠毒的心腸!”周韜自愧不如,把著劍的手發(fā)顫,一想到沈益要?dú)⑿倚�,就想馬上與之同歸于盡!
沈益眉頭擰成一團(tuán)麻花,滿是自私與冷漠的陰霾,他號令六七個護(hù)衛(wèi)朝周韜靠近,“你這樣的螻蟻,我都懶得與你廢話。”
真的不多廢話。
沈益的臉上連猶豫都沒有,周韜自知所挾持的沈妙儀沒了用處,他低頭,竟生出幾分憐憫,“連你的生父都不要你,為了這樣的人,你與柳氏就拋棄了周家,只為一些身外之物�!�
“沈妙儀,他要?dú)⒛愕呐畠海悴幌霘⑺麊�?”周韜在他耳邊道。
沈妙儀垂著眸子,睫毛輕顫,掩去浮現(xiàn)在眼中的恨。
周韜的聲音并沒有放輕,沈益全聽見了,不僅沒有警惕,反而覺得可笑,“就她?殺我?我可是她親爹,現(xiàn)在要?dú)⑺娜耸悄�!�?br />
語罷仍覺得好笑,發(fā)出哼哼的笑聲,眼看著護(hù)衛(wèi)們朝周韜提刀要砍,周韜摟著沈妙儀不好施展動作,干脆拿她擋刀。
護(hù)衛(wèi)們到底不敢真砍沈妙儀,周韜殺是一回事,護(hù)衛(wèi)要是殺她就是另一回事,回伯府也別想活了。
刀停頓在沈妙儀腦袋上空,她又被周韜一推,推倒在地。
沈益看得津津有味,一點(diǎn)不覺得危險,周韜這三腳貓功夫,肯定跑不掉的,至于周韜所說帶人來了,他是根本不信,一個亡命之徒,哪來的幫手。
思及此,又笑起來,“哼哼——呃!”
笑聲戛然而止,脖頸被一物圈住,從后方拉緊,毫無防備的沈益呼吸一窒,面色漲紅。
原本綁沈桑寧手腕的麻繩,圈在了沈益的脖子上。
沈桑寧手腕上還攥了兩圈,更牢靠,拽著沈益的脖子,將他往后一拖,就是要他站不穩(wěn)才好制服。
沈益被她帶著往后走,雙手抬起就要去抓脖頸處的繩子,就在此時,她的另一只手緊緊攥著箭矢,直指他漲紅的眼睛,“再動,刺瞎了你�!�
不是沈益不想動,真是雙手無力了,“呃,呃……”雙腳還在地上摩擦,就跟狗刨地似的,沙塵都飛散到了沈桑寧的裙擺上。
剛開始廝殺的護(hù)衛(wèi)注意到自家伯爺被挾持,紛紛要朝沈桑寧過來。
沈桑寧沒有往死里勒沈益,勒三下停一下,確保他有進(jìn)氣,顧自對護(hù)衛(wèi)道:“讓我們下山!”
護(hù)衛(wèi)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想害大小姐,干脆順勢往后退步。
沈益想阻止,卻是說不出話,只聽身后沈桑寧道——
“就你這樣的,還要我爹出馬?綁你,用一根綁腳的繩就夠了�!�
還不是綁手的那根哦。
沈益心里氣上火了,雙手卻因一陣陣的窒息而感到無力。
沈桑寧用沈益威脅護(hù)衛(wèi),抬晴娘下山,然而護(hù)衛(wèi)還沒碰到晴娘,周韜就不肯了,大喊道:“你殺他啊!干嘛不殺!”
周韜甚至有靠近的趨勢,眼底都是瘋狂。
可沈桑寧的手上決不能沾上沈益的血,萬一待會公主一行人真的來了,殺人行為是沒法辯解的,沈益一人死不足惜,但她還有大好年華,更不能連累裴家。
“你別過來!”沈桑寧后退。
沒了笑容的沈益,笑容轉(zhuǎn)移到了周韜臉上,他一步步耐心地靠近,“我過來又怎樣,你殺他啊,殺��!你要是不殺,我連你一起殺!”
“裴少夫人,我落得今日這般境地,也少不了你的‘幫助’��!”
沈桑寧面色凝重,手肘慢慢地少了力氣,一步步后退,既擔(dān)心周韜發(fā)狂,又擔(dān)心真把沈益勒死了。
“踏踏踏——”似有馬蹄聲自遠(yuǎn)處傳來,在山谷中有了回響,分不清距離多遠(yuǎn)。
但絕不是一人。
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傳入眾人耳中,還不是普通的馬蹄,更像是鐵蹄。
不知是否有心里作用的緣故,眾人覺得腳下的山都動搖了。
究竟是多少人上了山?無人知曉。
因沈桑寧逐漸用盡的力氣,沈益的臉上稍微恢復(fù)了些血色,他明明有力氣反抗了,卻是沒動,任由她劫持著自己。
他心想,區(qū)區(qū)一個窮小子晉歡,肯定是沒有能力叫來這么多人的。
即便是裴家,也不可能短時間內(nèi)喊來鐵蹄軍隊(duì)幫忙。
只能是輔國公主了!
若是輔國公主看見他被沈桑寧勒住……呵呵,真是天助他也!
沈桑寧也認(rèn)為是輔國公主的人來了,而此刻云叔還沒來,云叔就掉不進(jìn)沈益的圈套里,她也將得救,現(xiàn)在勒著沈益是不明智的選擇。
所以握著繩子的手準(zhǔn)備松開,豈料沈益不肯,抬手緊緊抓著她的手,不讓她松開,制造被挾持的假象。
“你松開我!”沈桑寧皺眉。
沈益哪能聽吶。
周韜頓住腳,神色冷酷地看著眼前這對假父女。
愈發(fā)靠近的究竟是軍隊(duì)還是府兵,周韜尚不能確認(rèn),但一定來頭不小,不管是沈桑寧的援兵還是官府來的人,一旦過來,他就無法殺掉沈益。
沈益不死,幸幸的安全不能保證。
沈益必須死。
至于沈桑寧,周韜也不希望她活。
隨即后退幾步,沒人知道周韜怎么了,周韜看向山谷某處,驀然放聲大喊,表情猙獰——
“放箭�。�!”
山谷回音很長,還能聽到“放箭——箭—箭-”的回音。
第489章
謝歡救女,喜提一殺
剛從地上吃力地爬起來的沈妙儀,腿無力又摔倒了,恰好是趴下的姿勢,“他請了人,有弓箭手!”
伯府護(hù)衛(wèi)們聞言,一愣,同時彎了彎腰,視線慌亂地不知道往哪兒掃,弓箭手在哪兒?
連沈益都顧不得做戲了,見周韜兇狠自信的神色不似作假,于是豎起腦袋查看四周,身體一點(diǎn)沒有安全感,穿了厚厚的衣裳和裸著似的。
緊接著,遠(yuǎn)處連發(fā)三箭,“咻咻咻”從三個方向快速射來。
沈桑寧欲躲,卻被沈益一推,拿她擋箭。
推完之后,沈益還是難逃另一方向射來的冷箭,被箭射中大腿,跌倒在地,發(fā)出慘叫,“��!”
幾乎同時,沈桑寧被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推,往身后的懸崖仰倒,心,隨著身體的傾斜而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就要落入懸崖,千鈞一發(fā)之間,左側(cè)射來的箭剛好在她后方。
風(fēng)仿佛屏住了呼吸,讓她能夠聆聽后方飛箭靠近的聲音。
這一瞬間,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沈桑寧看見了蔚藍(lán)的天,繚繞的云霧,還有,東邊升起的太陽。
她感受到身下的虛無,是懸崖,是死亡。
她會怕疼,所以閉上了眼睛,不看,就假裝不怕。
可是她還有很多憾事,還沒有認(rèn)爹,還沒有等到孩子叫娘親,還沒陪著阿衍長壽,還沒看見阿舟成為狀元……如此一想,她真是貪心。
沈桑寧閉著眼睛,仿佛聽見了馬兒脖頸的聲音,聽見了什么東西相撞的聲音。
石子從遠(yuǎn)處飛來,精準(zhǔn)地打中快要射中沈桑寧的箭矢,箭矢被重力擊落,墜入懸崖萬丈。
風(fēng)起,刮在沈桑寧的臉上。
于旁人而言,都是一瞬間的事,周韜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聽得馬兒嘶吼聲,轉(zhuǎn)身望去,確實(shí)有一匹馬,可——
馬上哪有人吶?
頭上好像飛過去什么,后背受力,周韜被踹了一腳,迎面撲倒,正中第三支箭。
倒下時,看清了,閃過去的黑色身影快得仿佛是卷起了一陣風(fēng)。
四周都安靜了。
沈桑寧也是,她的腳脫離了懸崖的邊緣,身體下墜的那一瞬,后腰似有東西杠住。
很快意識到,那是有力的手臂。
她冰涼的耳朵,好像是觸碰到了誰的胸膛,十分有安全感。
她聽著,抱著她的人,低沉且溫柔道——
“央央不怕�!�
“爹來了�!�
沈桑寧唰地睜開眼,將來人收入眼中。
他沒有戴往常的面具,而是一層黑色的布。
謝歡溫柔的嗓音中,壓抑著沒有散發(fā)的怒火,他手一撈,將女兒坐月子的毛絨帽抓住,按在她頭上,隨后輕身一躍,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中,回到了懸崖上。
他半蹲在地上,抱著躺在懷中的女兒。
沈桑寧還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地看著他,回味著他方才那句話,眼眶驀然泛了紅。
她原本沒多少害怕的。
可是現(xiàn)在,卻生出了害怕,怕爹被沈益陷害,因?yàn)檠巯�,沈益真的受傷了�?br />
謝歡揚(yáng)手探探她冰涼的臉頰,眉頭蹙起,心想女兒受了驚嚇,遂又說一遍央央不怕,半晌也沒松開她。
別說沈桑寧了,圍觀者也沒反應(yīng)過來啊。
大變活人,突然出現(xiàn),往懸崖跳還能飛回來?
而周韜如何,無人關(guān)心,他感受著身體的疼痛,看著抱在一起的真父女,數(shù)著生命的倒計(jì)時。
沈妙儀趴在地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沈桑寧,那個蒙面的男人,就是她的父親嗎?
她的父親,不惜生命的代價,也要救她么?
這一刻,她心里說不出是何滋味,似苦似酸,似寡淡似惆悵,忽而又覺得可笑,她大抵是明白了,沈桑寧說的那句“所求不同”,是何意思了。
缺少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沈妙儀目光望著她們,眼前卻恍然出現(xiàn)兒時的記憶,曾幾何時,她也有那樣一個父親,父親從沒要求娘要生兒子,父親視她如珠如寶,哪怕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也會竭盡全力讓她開心。
可惜,他姓周。
即便竭盡全力,也無法給她伯府之女的尊貴。
如今她是伯府之女,卻怎么,又羨慕了平民之女的沈桑寧了呢……
謝歡出現(xiàn)還沒多久,林中就冒出陣仗浩蕩的一批人。
是輔國公主。
沈益?zhèn)送�,倒在地上,眼睛一轉(zhuǎn),心想自己也負(fù)了傷,奸夫與孽種都在此處,計(jì)劃成了!
而且周韜已死,沒人能戳穿他,哪怕是白眼狼女兒,為了幸幸,也不會忤逆他。
護(hù)衛(wèi)們更不會。
方才所發(fā)生的事,還不任由自己胡編瞎扯?
為了賣慘,沈益雙手攀在地上,朝著輔國公主出現(xiàn)的方向,慢慢匍匐,“公主殿下,救救臣……”
輔國公主的侍衛(wèi)起初還不清楚地上爬的是誰,率先擋在公主面前,“大膽!輔國公主面前,安敢放肆!”
沈益忙抬頭,露出全部面容,齜牙咧嘴表示疼痛,“公主殿下,臣乃承安伯沈益,今日被長女相約至此,竟被長女伙同奸夫謀害,那奸——”
本來是要說奸夫的情況與沈桑寧的身世,可話還沒說完,公主身邊站著的女子就急不可耐地打斷,臉上比他還興奮。
沈益沒認(rèn)錯的話,這女子是端侯夫人,邊上站的是端侯。
還不清楚端侯夫婦為何會陪同輔國公主,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倩眼中冒著精光,她的方向剛好能看見沈桑寧的臉。
沈桑寧竟被一個男人抱著!
這個男人側(cè)著身蒙著臉,看不清容顏,確定不了身份,但絕不可能是沈桑寧的夫君,而且,蒙面男人一身打扮并不華貴,反而是很普通的裝束。
好哇!沈桑寧在宮宴勾搭侍衛(wèi)不算,有了裴如衍那等容貌的夫君,竟還有奸夫?甚至與奸夫謀殺親爹?
第490章
央央護(hù)爹(投票加更章)
梁倩如有天助,今日勢必一雪前恥,“公主殿下!您瞧,臣婦當(dāng)真沒有騙人,裴少夫人竟敢偷人,還謀害沈伯爺!好在公主您及時趕到,為沈伯爺伸張正義,否則沈伯爺恐怕就要死于此地了!”
輔國公主盯著蒙面人的側(cè)臉,視線不移,瞇著眼,想往前踏步。
彼時,沈桑寧已經(jīng)直起身,將謝歡護(hù)在身后,“爹,別怕,我護(hù)著你�!�
一聲爹,讓原本要起身的謝歡,又蹲下了,黑面布將嘴角笑意完全遮掩,十分淡定地回道:“好。”
這聲爹,也讓梁倩風(fēng)中凌亂。
什么玩意?
不是奸夫嗎?怎么又叫爹?
地上響起一陣咳嗽,“咳咳咳——”
沈益吃力地抬頭補(bǔ)充,“此人乃臣原配的奸夫,他們無媒茍合,臣的妻子懷著孽種嫁給臣,那孽種就是臣的長女、裴氏長媳沈桑寧,如今臣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年的秘密,她伙同她的生父欲殺臣滅口,好奪取沈家家財(cái)�!�
梁倩蹙起眉,尷尬極了,居高臨下地對沈益道:“你怎么話說不清楚?”轉(zhuǎn)念一想,也沒什么區(qū)別,“公主殿下,看來裴少夫人的浪蕩是祖?zhèn)鞯��!?br />
“梁倩!”沈桑寧嗓音一重,“你什么心思,公主一清二楚,此事是沈家之事,與你并無關(guān)系,還有沈益,你有家財(cái)嗎?這些年,誰養(yǎng)的你?”
隨即又對輔國公主道:“還請公主明察,沈益身上這箭,是山中射來的,現(xiàn)在搜山找人,還來得及�!�
輔國公主實(shí)則對他們的家事或家丑并不敢興趣,目光一直落在不遠(yuǎn)處蒙面人的身上,沈桑寧的話,就跟一道風(fēng)似的拂過耳邊,輔國公主揮揮手,皇城軍的人見了立馬去搜山。
西邊林中,距離懸崖十幾仗距離,躲著一人。
手中并無武器,但鬼鬼祟祟。
微生澹原本是怕出什么大事,不放心所以來看看,哪里想得到沈益上來這么一出大戲。
除掉晉歡是最好,但是看樣子,怎么是要連寧寧一塊除掉啊?
瘋了嗎?
微生澹正后悔透露了晉歡的行蹤,早知道就不說了,折騰一圈,要把寧寧也害死了,回去怎么交代啊?他們微生家還是想和裴家修復(fù)關(guān)系的��!
一嘆息,就見皇城軍朝林中來,開始搜索山林。
微生澹生怕被誤會自己是壞人,轉(zhuǎn)身輕輕跑,奈何一動,就被皇城軍的人逮住了。
那廂,梁倩還在上眼藥,“公主殿下,我看裴少夫人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眾目睽睽之下和男人抱在一起,不是奸夫,那就是她娘的奸夫,不管是誰的奸夫,她們母女都是敗壞了我們大晉之風(fēng)�!�
“啊,我是好人啊,我真是好人!”微生澹被扔在地上。
沈桑寧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很快恢復(fù)自然,諷刺自嘲地一笑。
梁倩還在嘰嘰歪歪,謝歡實(shí)在聽不下去,站起身,往沈益走去,沈益不明所以,下一瞬就發(fā)出一聲慘叫,“啊——”
腿上的箭被拔了。
謝歡言簡意賅,“給你止血。”說著,抬腳往沈益流血的傷口上踩。
“啊!”沈益痛的喊叫不是做戲,是真痛。
但痛的同時,又在心中暗喜,沒想到微生顏喜歡的男人這么沒腦子,在大眾眼皮子底下就敢傷害他,豈不是坐實(shí)了罪名嗎?
何況輔國公主在此,晉歡此舉,簡直是藐視皇權(quán),無視公主權(quán)威!在找死!
沈桑寧緊張了,小聲勸阻,“爹,爹,別給他治了�!�
回過頭強(qiáng)行解釋,“其實(shí)這是一種快速止血的辦法�!�
“大膽!”梁倩再次驚住,真當(dāng)她傻不成?
連端侯也沒反應(yīng)過來,“殿下,此人竟明目張膽藐視您,還有裴少夫人——”
“閉嘴�!陛o國公主不耐煩地打斷,探究的目光時刻不離謝歡。
他的身影,與哥哥好像。
輔國公主耳朵都聽不進(jìn)閑言碎語,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兩步,“你……”
謝歡忽地轉(zhuǎn)過頭,露出的一雙眼睛,與輔國公主的視線撞上,后者的話音戛然而止。
無人察覺,輔國公主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衣角,雙腿也變得僵硬。
真的是哥哥。
裴少夫人是哥哥的女兒,所以才會有虎符?
對上了,都對上了!
輔國公主還想往前,卻被沈桑寧攔住。
沈桑寧極力克制的緊張,沉重地開口,“公主殿下,我,其實(shí),其實(shí)我爹腦子不太好,他真的是好心給人止血,也真的沒有傷人�!�
梁倩替公主一怒,“大膽!你什么身份,敢攔著公主?”
沈桑寧也知道沒有說服力,垂下了眼眸,腳卻沒有讓開一步,哪怕身后的爹讓她讓,她也不讓。
爹爹太剛了,脾氣又不好,決不能讓他和公主對上,不然必死無疑。
卻聽輔國公主驀然笑了。
輔國公主將視線投在沈桑寧的臉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明明之前見過,今日卻覺得這孩子眉眼都變得可愛不少,忽而感慨道:“孩子,你讓讓�!�
梁倩正想幫腔,反應(yīng)過來,臉都皺了起來。
孩子?多大了還孩子呢?
公主今日禮佛了,果真是多了分佛性,對一個無德婦人這么慈祥做什么!
梁倩還未發(fā)言,僵持之際,眾人只聽林中傳來一道呼喚——
“殿下,他在那!”
此地有幾個殿下?
輔國公主尋聲望去,只見父皇的小兒子朝著自己縱馬奔來,嘴里還叫囂著——
“我看你往哪里跑?!”
謝玄在追殺誰?絕不可能是她,難道……
輔國公主面上一黑,皇城軍攔住謝玄與其身后一眾侍衛(wèi)的馬,大有要干仗的架勢。
“輔國公主在此,還請宣王下馬!”
謝玄其實(shí)看見了,但是方才嘴更快了一步,哪里知道追上來,竟有這么多人在。
雖心中懷著對長姐的敬畏,但在扒褲刺客的面前,決不允許自己丟臉。
遂,停了馬,沖進(jìn)人群,“皇姐!此人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刺客,還請皇姐勿要阻攔,我今天一定要抓他歸案!”
沖進(jìn)人群后,發(fā)現(xiàn)扒褲刺客被沈桑寧護(hù)著,后者一臉警惕。
謝玄怔愣片刻,回過神來,怒不可遏,“你們竟然是一伙的!”
第491章
皇族齊聚,央央跑路(6K,三合一含加更)
難怪啊難怪!上次出城遇見了沈桑寧,后一步就被扒褲刺客追上了!
解釋通了,他就說奇怪呢!
這些個月怎么就找遍京城找不到人,指定是跟著沈桑寧去金陵了!
“殿下也與這奸夫有仇?”沈益大喜,面上還是一副悲痛模樣,忍痛抬頭也要插一句嘴。
“奸夫?”謝玄怔愣又是片刻,區(qū)區(qū)兩個字卻讓他費(fèi)解。
什么奸夫,難道……謝玄樂了,看向沈桑寧,“我就說,裴侍郎那樣的人,誰能喜歡他!裴少夫人你也是好笑,能讓這么多人一起抓奸,嘖嘖。”
“宣王慎言!”沈桑寧話剛開口,就被身后強(qiáng)硬地挪開。
謝玄還在笑,下一瞬就被一拳打偏了臉,笑容驟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著蒙面人,陰惻惻道:“你,敢打我?”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
“打的就是你�!敝x歡揚(yáng)手還要打,謝玄心一咯噔往后退一步。
“毆打親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謝玄吼道。
梁倩與端侯相視一眼,知道沈桑寧與“奸夫”都活不長了,“奸夫”毆打宣王,搞不好要落個滿門抄斬,正好抄到沈桑寧頭上。
彼時全部侍衛(wèi)與李丞相都已追了上來,離懸崖不遠(yuǎn)處站滿了人,宣王府的侍衛(wèi)、皇城軍。
李丞相氣喘吁吁跑來,“殿下�!�
“來人,把他提回王府!”謝玄下令,然而宣王府的侍衛(wèi)都被皇城軍隔絕在外,沒法行動。
謝玄轉(zhuǎn)頭看向輔國公主,想讓其差遣皇城軍讓路,可后者一臉嚴(yán)肅,絲毫不為所動。
早知道皇姐不喜他,卻不知道竟厭惡至此,外人欺他,皇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還阻止他報(bào)仇。
李丞相與輔國公主恰恰相反,李丞相粗聲道:“還請公主屏退皇城軍!此人乃潛入宣王府的刺客,今日必須捉拿歸案�!�
只有舅舅是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的,謝玄心道。
感動壞了。
又聽數(shù)道馬蹄聲靠近,京機(jī)衛(wèi)包圍了最外一層,平陽侯沖進(jìn)層層看守,正要奔向太子,然而看清眼前場面,頓時摸不著頭腦。
怎么回事?
這么多人?
不是宣王追殺太子嗎?怎么公主也在?外甥媳婦也在?還有幾個倒在地上的。
平陽侯止步,迷茫了,不確定該不該靠近。
此時,皇城軍、王府侍衛(wèi)、京機(jī)衛(wèi),形成了三層包圍,京機(jī)衛(wèi)到來不久,裴如衍也到了。
遠(yuǎn)遠(yuǎn)的,他在馬背上望見了大致情形,坐在他懷里的虞紹自然也看見了,臉上的焦急沒比他少一分。
待下了馬,虞紹拉住裴如衍,低聲道:“表哥,要不我們靜觀其變,在外頭看吧。”
實(shí)在是怕靠近了,表哥會忍不住打太子,雖然是打不過的,但是虞紹還是怕表哥冒犯太子,誅九族可怎么辦呀!所以決不能讓這樣的事發(fā)生!
只要表哥站的遠(yuǎn),不管待會發(fā)生什么,也能有個冷靜思考的距離,虞紹還能拉得住他。
裴如衍不知表弟心中所想,思索一二,考慮到今日太子藏不住身份,能護(hù)住央央,且他們父女需要相處的時間。
遂,他聽了虞紹之言,只站在外面。
虞紹悄悄松了口氣,但想到不遠(yuǎn)處可能會發(fā)生的事,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慌得很,偏偏視線還被侍衛(wèi)們層層擋住,他不止一次跳起來想看看情況。
懸崖邊,謝歡抬眼,將一應(yīng)人物看在眼里,此地至少有幾百人。
還不止,還有人在往此地來。
他能聽見。
李丞相說句話的功夫,女兒又義無反顧地?fù)踉诹俗约好媲啊?br />
謝歡愣住,暖意自心底悄然升騰,垂下眸,瞳孔似只能裝下女兒頭上的白色絨帽。
極其輕又透著慌亂的聲音從身前傳來,“爹,要不你還是跑吧。”
這話讓離得近的人聽見,臉上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梁倩嘲笑她蠢,“真當(dāng)我們是吃干飯的不成,還能讓你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謝玄腫著半邊臉,目光陰沉,斜睨沈桑寧與謝歡,聽聞梁倩之語,冷笑一聲。
沈桑寧擋在謝歡身前,警惕地看著謝玄,生怕謝玄要做出什么舉動,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之際,只見眾人在頃刻間變了臉。
謝玄驚愕在原地,輕蔑的斜眼瞪大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輔國公主紅了眼眶,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身后。
連端侯,都看直了眼。
簡直古怪極了,像是身后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沈桑寧順著大眾視線,往身后轉(zhuǎn),仰頭對上親爹那張俊俏的臉。
她不明所以,謝歡見她看過來,收斂面上的冷漠,低頭對她莞爾,用著周圍幾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爹今天,想帶你回家�!�
沈桑寧直直地看著他,沒反應(yīng)過來,回什么家。
只聽梁倩呆愣后,刻薄的聲音再度響起:“嘖,就算長得俊俏又如何,誰在乎你面布之下的容貌,奸夫就是奸夫——�。 �
“啪”的一聲,打斷了梁倩還沒說完的話。
“賤婦豈敢無理?!”
端侯震驚過后,反應(yīng)迅速,重重地打向妻子,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自己方才有無說過不敬之言。
都是自己太蠢了,聽信了妻子的話,先入為主地以為虎符在沈桑寧手中,便是沈桑寧通過不義手段獲得的,卻不曾想,她竟是太子的女兒!
此時看見太子近乎相同的臉,唯獨(dú)增加了半點(diǎn)歲月痕跡,端侯再反應(yīng)不過來,就真是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梁倩后知后覺自己被打了,捂著臉尖叫道:“夫君犯什么毛病,我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羞辱我?!”
別說梁倩了,沈桑寧也沒反應(yīng)過來,朝這對撒潑的夫妻倆看去。
然而端侯什么都沒說,朝著她的方向轉(zhuǎn)過身來,連下擺都未掀一下,直接地朝地上跪下,跪在沙子石頭上,眉都不皺一下。
臉上是一副認(rèn)罪伏法的堅(jiān)決,張開口高聲道:“臣有眼無珠,竟沒認(rèn)出太子與……與郡主尊容,內(nèi)子善妒惡毒之名是皇后都有見證的,臣愿馬上休妻,還望太子殿下看在臣對您忠心一片的份上,寬宥臣及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