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裴少夫人見諒,您來金陵好些日子了,我們才登門拜訪�!�
“是啊,要不是葉老板明里暗里威脅我們,我們早就該主動來捐款,出一份力了!”
幾人紛紛將原因推倒葉磐身上,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沈桑寧望著幾個木箱子,面上是從容客套的笑,“幾位老板誠心捐款,我待遭難的百姓謝過,但這些銀子,得確保是你們真心且自愿捐出的�!�
幾位老板忙點頭,“那是那是,我們自然是自愿的,沒人逼迫!”
幾人留下姓名,喝過幾盞茶后,方才離開。
紫靈將賬記上,“少夫人,這里一共是八千兩�!闭f完后,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么大的陣仗,八千兩,終究是配不上他們的陣仗了�!�
“八千兩便八千兩,好歹是他們自愿出的�!鄙蛏幍馈�
紫靈點頭,將銀子收好。
隨后又來了幾批人,半天的光景,又多了幾萬兩。
直到?jīng)]人再來,沈桑寧再次出門,去了府衙。
府衙的議事廳內(nèi)。
知府也正為葉家慘案犯愁,聽她問起,唉聲感慨道:“這兇手是沒給一點活路啊,燒到最后只剩下幾個殘骸,幾乎都燒完了,這案子得上報上去,估計也是懸案。”
他在懸案兩字上加重語氣,看向沈桑寧,壓低嗓音試探,“裴少夫人,不如你給透個底,此事跟你……沒有關(guān)系吧?”
竟然被懷疑了。
沈桑寧秀眉微蹙,“自然沒有。”
紫靈聽得抿緊嘴,生氣中又透著禮貌,“大人,我家夫人最是良善的人,遇到螞蟻都要抬腳,怎么會……再說了,我家夫人是為了籌款而來,足以證明我家夫人赤子之心了�!�
“是是,算是本官多問了。”知府不在意小丫鬟的話,眼神看向沈桑寧,希望她不要介意。
沈桑寧善解人意地搖頭,“無妨。”
“大人!”府衙外的官差跑進來稟報,大喊,“大人!”
知府皺眉,“咋咋呼呼地做什么,沒瞧見裴少夫人在此嗎?”
官差穩(wěn)住腳跟,指指外頭,“平陽侯來了�!�
知府唰地站起來,“平陽侯來做什么,金陵出太子了?”
第374章
平陽侯獲得關(guān)鍵詞:鐵面具
這話說得,沈桑寧看了他好幾眼。
但,話糙理不糙,誰都知道,平陽侯這些年奉命尋太子,一直無果一直尋。
平陽侯怠慢不得,金陵知府要去迎,疾步走到門邊,忽而想起還有個裴少夫人,駐足朝她客氣道——
“裴少夫人,既然無事,本官就先行一步了,你自便,府衙的茶點管夠�!�
又吩咐手下不要怠慢,不等沈桑寧回答,他就已疾步而去。
沈桑寧本也不是來喝茶的,得了答案,是該離去。
可平陽侯是什么人,那是裴如衍的親舅舅啊,舅舅來了金陵,她也算半個東道主了,怎么能視而不見呢?
萬一舅舅要住在金陵,出于禮節(jié),她也該提供住宿吧。
想著,便也隨著知府出去,不過落后幾步。
那廂,平陽侯提著兒子,領(lǐng)著十幾個京機衛(wèi)暢通無阻地進了府衙,于一堂前與知府碰面。
知府拱手,“不知侯爺?shù)絹�,下官有失遠迎,侯爺您這次——”
還想問,卻被平陽侯打斷。
平陽侯擺了擺手,直接問,“大牢在哪兒?”
“��?”打了知府一個措手不及,實在不知平陽侯老遠來,尋大牢是什么意思。
知府神色百轉(zhuǎn),思索著問,“可是有什么人抓錯了?侯爺您說一聲,下官這就吩咐人重查�!�
平陽侯不喜歡虛頭巴腦那一套,“本侯聽說,牢里抓了一批山匪?”
知府:“是啊�!�
平陽侯:“領(lǐng)我去瞧瞧�!�
知府仍然不解,此時,沈桑寧遠遠走來,朝平陽侯頷首,“舅舅�!�
聽得清脆女聲,平陽侯第一反應(yīng)是,哪來的外甥女,隨即看見走來的女子,才想起,外甥媳婦在金陵。
這下好,不喜歡虛頭巴腦的平陽侯也少不得要寒暄一二,畢竟是禮節(jié)。
“我剛從揚州來,阿衍在那很好。”
沈桑寧笑了笑,看向平陽侯身邊憔悴欲睡的少年郎,“表弟這是困了吧�!�
平陽侯拍了拍憔悴的虞紹,虞紹一個激靈,“表嫂好,我的確是困了�!�
知府左右看看,腦子里梳理了下人物關(guān)系,才想明白。
哦,他們是親戚。
“沒用。”平陽侯嫌棄虞紹。
虞紹靠著平陽侯的一只手臂,還是想睡。
沈桑寧問,“舅舅這次來金陵呆多久,若是不嫌棄,我先帶表弟去家中休息休息?”
言語間沒有對公事的疑問,只有親戚間的禮貌。
“好啊。”虞紹點頭。
平陽侯想著,反正去牢里只是為了問線索,太子又不可能在牢里,再看兒子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心一軟,答應(yīng)了,“那就麻煩你了,待我了卻手上事,去貴府接他�!�
于是,沈桑寧帶著虞紹坐馬車回了微生家。
在微生家門外,與下了學(xué)的齊行舟碰見。
“阿姐�!�
齊行舟挎著書篋走至馬車前,眼睛亮亮地望著車上,卻見下來的是一個眼熟的少年郎,辨認一番,還是對方先認出他。
“誒,”虞紹半瞇的眼睛睜開,突然不困了,“你在這兒呢,上次你籌完款就不上課了,還有人造謠你卷款跑了呢,是你們夫子給你證了明�!�
齊行舟擰緊小眉頭,隨后又緩緩舒展開,“虞兄,多謝告知�!�
語畢,就見沈桑寧從馬車上下來,齊行舟墊起腳,伸手去扶她。
小小的人沒起到什么作用,也就是虛扶一把。
“好了,”沈桑寧道,“阿舟,你的院子還有一間房,帶虞紹哥哥去休息一會兒。”
齊行舟懂事地點點頭,“好,虞紹哥哥,跟我來�!�
早就等待在止水居外的微生蓓,看見齊行舟回來,捧著小本子跑了上去,“表弟,你回來啦,這個字怎么念?”
“餮�!饼R行舟道。
“組詞呢?”
“饕餮。”
“是什么?”
“傳說中的一種惡獸�!�
“噢噢,”微生蓓的眼神卻往虞紹那瞥,小聲與齊行舟問,“表弟,這個人是誰��?”
齊行舟想了想,“一個表哥�!�
只是表得比較勉強。
于是微生蓓也跟著喊了聲哥哥。
虞紹隨意點點頭,耐心聽完兩個“小屁孩”講完饕餮,實在不想寒暄,瞇著眼催促,“饕餮,我得睡了。”
齊行舟領(lǐng)著他進了廂房,微生蓓也跟在后頭,等安置好倒頭就睡的虞紹,微生蓓繼續(xù)跟齊行舟讀書去了。
在屋頂上吃板栗的謝歡,將三個小屁孩互動的一幕幕收入眼底,但也沒多想。
因為新來的小屁孩,他壓根不認識。
鬼知道是微生家的哪個親戚。
與此同時,平陽侯被帶到了大牢。
金陵府衙的大牢,人滿為患,一半是被山匪占據(jù)的。
獄卒領(lǐng)著知府,知府領(lǐng)著平陽侯,走到幾間山匪的牢房外。
獄卒在知府的眼神下,厲聲發(fā)問,“哪些是原先盤踞在揚州城外的山匪?”
山匪以為是來興師問罪的,都噤聲不答。
知府皺眉,“有事問你們,若知情有賞!”
于是揚州城外那一批爭相站起來。
獄卒將人領(lǐng)出來,平陽侯一一詢問,從山匪口中得知,這群山匪是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被孤身上山的男子驅(qū)逐下山的。
男子能以一己之力,趕走一山寨的人,可見其武藝高強。
平陽侯來了精神,“那人長什么樣?”說著又取出畫像。
山匪卻紛紛搖頭,“俺們沒看到他的臉,分辨不出年紀,武功確實在俺們之上,他還挺有活力的�!�
另一個山匪插嘴道:“哦,他戴了一個鐵面具,這算有用信息嗎?”
第375章
微生家的巴結(jié)
“算,”平陽侯追問,“面具長什么樣,能不能畫下來?”
官差取來紙筆,交給每一位山匪,幾乎每個人畫的都不太一樣。
“鬼畫符�!逼疥柡钍卦u論。
卻聽刀疤臉山匪給予肯定,“對對,就挺鬼的,那個面具五官不太正常,初看還好,越看越恐怖�!�
談及此,他還縮了縮肩膀表示害怕。
邊上的山匪反駁道:“不是越看越恐怖,是因為配上他的武力,你越來越怕他!”
“好像還真是,”刀疤臉恍然大悟,“他要是能做俺們大當家,俺們啥也不怕了。”
平陽侯聽得無語,掃了一遍鬼畫符,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大牢。
山匪被獄卒關(guān)回牢房內(nèi)時,還在問,“俺們的好處呢?”
“喏,給二兩銀子。”獄卒道。
山匪捏著二兩銀子,感覺天都塌了,“俺們也不能花啊�!�
那頭,出了大牢,知府笑著打聽,“侯爺,此番是來尋太子的?是懷疑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是太子?”
生怕被人搶占先機的平陽侯,警惕地搖頭,“不是,本侯在抓一個江洋大盜,此人恐怕與京城朝廷命官被殺的兩起案子有聯(lián)系。”
朝廷命官被殺的事,金陵知府也略有耳聞,“原來如此,那此人若在金陵,豈不是會危害百姓?可要下官張貼告示,全城抓捕?”
“不,”平陽侯煞有其事地靠近知府一步,“這些山匪只說他戴了面具,卻沒人見過他的臉,如今什么信息都沒有掌握,還是不要打草驚蛇了,萬一叫江洋大盜聽見了,他換個面具,我們這些信息全部白費了。”
知府恍然,“侯爺聰慧啊�!�
平陽侯見知府沒有再插手的心思,拍拍他的肩,“此事你就不必管了,本侯自有分寸,切記不要走漏消息�!�
語罷,朝著府衙外,匆匆離開。
金陵知府相繼送走兩位不速之客,又回議事廳整理葉家慘案的資料,歸攏好上呈刑部。
平陽侯的手下們在金陵四處尋了許久,直到天黑前,他才想起該去接虞紹了。
虞紹還在微生家午睡,虞紹的到來,沈桑寧已經(jīng)在前院給舅舅舅母說了。
樊氏笑得合不攏嘴,“哎呀,世子的舅舅和表弟來了金陵,我們怎么能怠慢呢?不管他們在金陵待多久,都可以住在我們家,所幸家里地方大,我去命人將東邊空著的庭院收拾出來�!�
這頭剛吩咐下去,門房便開稟報平陽侯來接兒子了。
樊氏一聽,沒有一點遲疑,當即要去迎,還不忘囑咐下人,“快去把大爺喊回來,家里來貴客了,再去將公爹也請來�!�
“是�!毙P應(yīng)聲往后門跑了。
沈桑寧阻攔不及,樊氏已經(jīng)去接人了。
作為外甥媳婦,的確應(yīng)該行地主之誼,可微生家并不是沈桑寧的,用腳趾想想也知道,平陽侯怎么會同意住在微生家呢?虞家和微生家八竿子沒打著。
照看虞紹是一時的,眼下平陽侯來接虞紹,就算要留在金陵,恐怕也是抱著去住客棧的心思,她還不如去幫他們尋間客棧住得舒坦。
沈桑寧落后樊氏幾步,讓紫靈去止水居將虞紹喊起來。
樊氏先一步走到門外,微生槐也急急趕來。
平陽侯站在門前等兒子,看著微生家這么大的陣仗來迎,非但沒有受寵若驚,反而還很習(xí)慣從容,面上掛著疏離客氣的笑容,“叨擾了�!�
“哪里哪里,”微生槐蒼老的臉上帶著褶皺的笑,“侯爺一路奔波,家中已備下晚宴,不知可否賞光,先進寒舍休息?”
微生槐唯恐招待不周,樊氏在邊上笑著,一邊眺望遠方,想著微生澹何時歸來。
平陽侯端正的五官收斂幾分笑,嚴肅幾分,“太叨擾了,不必如此費心,我接上紹兒就走。”
“來都來了,這怎么好意思呢,”樊氏挽留,“侯爺不必與我們客氣,寧丫頭,你說呢?”
沈桑寧淺淺一笑,啟唇卻沒有附和樊氏,而是替平陽侯解釋,“舅父應(yīng)是有要緊的公事,不宜在咱家住下�!�
說著看向平陽侯,“不過舅父既然來了金陵,也該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我替舅父在金陵尋個好的客棧,舅父就不要推脫了,省的叫阿衍知曉怪我不懂事。”
話說到這份上,平陽侯自然不能拒絕,眼中劃過一絲意外,面上少了疏離之色,“行,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彼�,說著招來護衛(wèi)去金陵上好的客棧訂房。
樊氏看得皺眉,還是想挽留,故委婉地道:“客棧住的,哪有家里舒服啊�!�
微生槐看了眼大兒媳,暗示她閉嘴,“既如此,那就主隨客便,給侯爺一行人都訂上房,眼下虞小公子還未醒,不如侯爺先進寒舍吃盞茶?”
平陽侯略有猶豫,“吃茶就不必了,天色也不早了,衍兒媳婦,你讓人去催催紹兒吧�!�
沈桑寧點頭,朝府邸內(nèi)望了望,“方才就讓催了,許是小孩子賴床�!�
聞言,樊氏也順著機會邀請,“侯爺還是進去等吧,這外頭風(fēng)大。”
平陽侯一點都不覺得冷,但又覺得自己在外頭站著,微生家的人勢必會陪著自己吹風(fēng),猶豫一番,還是點了頭,朝府邸邁進。
在微生家的簇擁下,平陽侯說道:“茶就不吃了,紹兒住在哪,這孩子一躺下就喊不起,我親自去將他提起來�!�
于是,一行人也沒進前廳,微生槐加快慢悠悠的步伐,領(lǐng)著一眾人朝止水居去。
第376章
平陽侯起疑,想摘云叔的面具
此刻,微生蓓與齊行舟還在看書,聽到院外興師動眾的動靜,紛紛放下書,朝著屋外走去。
平陽侯看到小孩,愣了愣,“哦,這是阿舟吧?”
齊行舟點點頭,有模有樣地拱拱手,思忖著該怎么稱呼。
平陽侯看出他的疑惑,對這孩子的聰慧略有耳聞,初見也確實有幾分衍兒小時候的板正,于是心存天然好感,隨和道:“你也跟著喊舅父就好,不必拘謹�!�
聞言,齊行舟朝沈桑寧看了眼,見后者點頭,他再次拱手微笑,“舅舅�!�
平陽侯應(yīng)了。
眾人見狀,雖臉上都掛著笑,但沈桑寧的欣慰與樊氏的感慨是不同的。
樊氏仿佛能看見一條未來的路,在未來的路上,自家兒子會與齊行舟漸行漸遠。
明明幾個月前,絡(luò)兒和行舟還住在一個家里,行舟喪母,親爹如擺設(shè),條件環(huán)境還遠不如絡(luò)兒。
可現(xiàn)在呢,自打去了京城,寧國公平陽侯這等勛貴,都成了親戚,未來無論如何,也不會混差去。
哎!
前頭,平陽侯與齊行舟客套完,就大步踏入屋子,見兒子還如死豬般睡在床上,方才外面這么吵也未曾將他吵醒。
床榻邊,早就前來喊人的紫靈站在一旁,朝沈桑寧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平陽侯彎腰,搖晃虞紹,“醒醒,走了�!�
虞紹砸吧一下嘴,翻身將臉埋在被子里。
平陽侯將他翻回來,無奈地揚手,拍拍他的臉,目光一頓,發(fā)現(xiàn)他枕頭上落下一顆板栗。
“這哪來的?”
他問。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齊行舟搖頭,“虞紹哥直接睡了,沒吃東西�!�
齊行舟這樣答,但余光往邊上瞟了瞟,心里有了懷疑對象。
平陽侯一把將虞紹扛起來,虞紹在肩上醒了,“爹,你放我下去。”
平陽侯將他放下,帶他出門。
微生槐見狀再次客氣地挽留,“小公子是否餓了,侯爺要不要在寒舍用了晚膳再走?”
平陽侯不問兒子餓不餓,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了,多謝�!�
語罷,就拽著半清醒的兒子要離開止水居。
踏出兩步,忽覺哪里不對,警惕地抬頭,瞧見了正在房頂上的男人。
平陽侯眸光一滯,怔在原地。
男人坐在房頂上,一個鐵面具遮住了臉,兩個鐵窟窿的陰影照在眼睛上,看不清神色,他氣定神閑地坐著,仿佛在看戲一般隨意,手里捧著油紙包,剝開板栗,往嘴巴的窟窿里塞。
即便庭院內(nèi)站著的眾人都隨著平陽侯的視線看見了他,他亦是毫不慌張,淡定地偏身換了個方向,背對眾人。
沈桑寧無語極了,只見平陽侯猶疑的語氣似暗藏洶涌的情緒——
“那,那是誰?”
樊氏略顯詫異,隨后了然道:“是寧丫頭帶來的公府護衛(wèi)�!�
整日里游手好閑,總愛在房頂上曬太陽,樊氏也是頭回見到這么隨性的護衛(wèi),但寧國公府都沒意見,她也不好說什么。
“護衛(wèi)?寧國公府的護衛(wèi)?”平陽侯疑惑地看向沈桑寧。
沈桑寧瞅見外祖父與樊舅母一同往來的目光,點點頭,只能繼續(xù)圓這個謊,“是啊,此人功夫了得,所以難免與別人不同,舅父別見怪�!�
她看著云叔手里的板栗,哪里還會不懂,剛才虞紹嘴邊的板栗,就是云叔放的吧?
真是幼稚啊。
而平陽侯,也在想板栗,忽而記起,通州知府寄回京城的板栗……還有山匪所說的鐵面具……
房頂上的人既戴了鐵面具,又愛吃板栗,怎么會這么巧?
平陽侯忍不住懷疑,但又想到此人是寧國公府的護衛(wèi),又覺得不太可能。
若眼前之人是太子,怎么可能在公府做護衛(wèi)?且寧國公父子都沒有認出來?太子是玩燈下黑?
不太可能吧?
但,平陽侯怎么會放過一絲機會,他看向沈桑寧,問,“他為何戴著面具?”
沈桑寧不明白平陽侯為何對云叔突然感興趣,“舅父,是有什么問題嗎?”
平陽侯感受到周圍數(shù)道疑惑眼神,自然不會將太子線索輕易說出,只隨便謅了個借口,“城外山匪猖狂,我聽知府說山匪并未悉數(shù)抓獲,只怕有人在城中渾水摸魚,我記得公府的護衛(wèi)里沒有戴面具的,也許是我記錯了,但此人的面貌,你與衍兒是否有瞧過?為保證安全,還是將面具摘下,瞧一眼比較放心。”
沈桑寧搖頭,“舅父放心,我與阿衍自然瞧過,何況他一直護佑我身邊,我怎會連他與山匪都分不出?舅父多慮了�!�
聞言,平陽侯蹙了蹙眉,心中糾結(jié),雖相信外甥和外甥媳婦,可……好不容易找到個戴面具的,總想摘下看看。
幾人站在庭院里僵持著,平陽侯頻頻朝著房頂望去,壓低聲問,“既是護衛(wèi),怎么這般不懂規(guī)矩,主子在下面站著,他在上頭吃板栗?”
房頂上的謝歡一直聽著對話,忽然轉(zhuǎn)過身,一躍落下,把板栗塞到齊行舟的手里,雙手環(huán)臂看著平陽侯。
平陽侯被他的態(tài)度整不會了,心底涌上一陣怪異之感,想命令對方將面具摘下,又怕萬一真是太子,故十分委婉地道:“將面具摘下,我瞧一眼。”
旁人不知平陽侯此舉的真實緣由,還真以為他排查山匪來了。
但謝歡作為太子本人,哪里能不懂?他默不作聲,往沈桑寧身后一站,高冷地不說話。
平陽侯急了,哪有護衛(wèi)這么不聽話的?難不成真是太子?
第377章
不敢強求太子摘面具
一時間,平陽侯思緒百轉(zhuǎn),更不敢強硬命令他摘面具了,但面上不顯。
樊氏見狀,再次心嘆護衛(wèi)的囂張,忍不住道:“哎喲,侯爺讓你摘面具,你摘了就是,又不會怎么著。”
沈桑寧一個機靈,云叔的面具可不能摘!
這一摘,豈不是讓外祖父都認出來了,那還得了?
當下警惕起來,思忖道:“舅舅,他臉上有傷,還是不摘了吧,他一定不會是山匪的�!�
平陽侯聽著這話,目光卻一直落在那塊面具上,不再強求摘面具,緩緩點頭,“好吧,是我多慮�!�
自始至終,都不曾聽戴面具的“護衛(wèi)”開口說話。
見幾人不再糾結(jié)摘面具,微生槐笑著要親自送貴客出門,“侯爺,往這邊走�!�
“哎,好�!逼疥柡盥唤�(jīng)心地應(yīng)著,步伐也沒有原本的急切,反而是慢了下來。
他一人慢了,其他人自然也慢了。
沈桑寧故意停下,落后幾步,云叔便也停下,她瞧了云叔一眼,希望他老實些,不要生事,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謝歡將她的緊張收入眼底,似覺得好笑,唇瓣彎起,低聲與她道:“無妨,我又不是山匪,摘了也無妨�!�
“你不是山匪,可你是……”她收住,無奈地嘆一聲。
她明白為何這么多年過去,云叔也不顯老了。
他好像不會糾結(jié),不會為心事矛盾而無謂消耗。
沈桑寧跟上前面的人,在前頭被簇擁著的平陽侯垂著眼眸,邊走邊想,在即將踏出府門時,驀然停下。
這一停,沈桑寧到嘴邊的禮貌辭別語言也咽了回去,“舅舅,怎么了?”
平陽侯輕咳一聲,渾然不覺尷尬地開口,“我還真有些渴了。”
眾人一愣,樊氏立即接話,“府中已備茶點,若侯爺不棄,不如移步去茶廳?”
“如此甚好,”平陽侯假笑一聲,“真是叨擾了�!�
沈桑寧回應(yīng)道:“不叨擾,舅舅這邊請�!�
被平陽侯摟著走的虞紹擦擦眼睛,怨氣很重,嘀咕道:“爹,你為何不喝完茶再喊我起床?”
平陽侯摟著兒子的手重重擰他胳膊,“世事無常,哪有提前料到口渴的。”
“嘶。”虞紹被這一掐,清醒不少,同時也回味過來,他爹恐怕是有難言之隱,掐他就是讓他配合呢!
故而,也不多話不埋怨了,跟著一行人走去茶廳。
幾人喝茶,將平陽侯奉于左首上座,可是也沒什么能聊的。
平陽侯本也無意品茶閑聊,偶爾將目光掃向某個角落,但盡量不讓人察覺,茶廳里是微生槐說話的聲音,如耳旁風(fēng)般飄過平陽侯耳邊,也是一點沒聽進去。
時間一晃,幾盞茶都下肚了,微生槐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又不想場子太冷失了待客之道,只能絞盡腦汁地想話題。
期間,微生�;貋砹�,收到來自老父暗示的眼神,附和著老父的言語,接替了閑聊的任務(wù)。
平陽侯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許久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連沈桑寧都聽得犯困了。
微生槐父子根本不知平陽侯意圖,原以為他只是口渴喝盞茶,哪料一喝喝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平陽侯有離去之意。
這會兒早就到吃晚飯的點了,可方才平陽侯態(tài)度明確地拒絕了在微生家用飯,微生槐琢磨不透平陽侯的意思,也沒有隨意再開口邀請對方留下用膳,只能硬著頭皮閑聊著,一邊思忖著平陽侯究竟是何心思。
往常“健談”的樊氏,隨著時間流逝,神色都變得萎靡了。
最后還是沈桑寧忍不住,“舅舅,眼下天都黑了,我見表弟也困得不行了,你們長途跋涉還是該好好休息才是�!�
“困?”平陽侯朝虞紹望去。
虞紹強行清醒,朝沈桑寧搖頭,“表嫂,我不困啊�!�
沈桑寧雙唇抿了抿,實在不知該露出什么笑容合適,就算虞紹不困,這一茶廳的人也都該餓了吧。
她象征性地詢問一句,“膳廳的晚宴早就備好,眼下恐怕都涼了,我讓人熱一熱,若是舅舅和表弟餓了,不如移步與我們一起用膳?”
說完,平陽侯面上沒有之前的疏離客氣,“如此實在是叨擾了——”
他話音一頓,眾人都以為他是要拒絕。
豈料他拉著虞紹起身,爽朗道:“我們也的確是餓了,聽說金陵有許多特色佳肴,那就客隨主便,麻煩了。”
不僅沈桑寧詫異,連微生槐父子都是沒想到,沒想到平陽侯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nèi)绱酥臁?br />
微生槐率先道:“不麻煩不麻煩,侯爺這邊請�!�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膳廳,甫一坐下,外祖母便帶著二房夫婦一道來了。
二舅母單氏落后一步,手上親自捧著一鍋湯,將湯端上鍋,“大家快嘗嘗,這湯好喝不好喝,我還是和大廚學(xué)的呢!”
單氏竟親自下廚了。
樊氏嘴邊劃過一絲冷笑,不接話茬,坐在單氏邊上的微生蓓捧場道:“娘親做的,一定好喝�!�
說著,微生蓓從下人手中接過小碗,將湯兜在幾個小碗里,然后從高高的椅子上下去,九歲的小姑娘站著,還沒大人坐著高。
她端著盛著湯的小碗,噔噔噔跑到微生槐身邊,一次將兩只小碗放下,“祖父祖母請喝湯�!�
“好好好�!眱衫鲜中牢�。
樊氏偏頭瞧了眼正在喝湯的丈夫和兒子,氣不打一處來。
微生蓓回到單氏身邊,單氏笑著提醒,“蓓蓓是不是忘了還有貴客呀?”
聞言,一直沒有注意后宅風(fēng)波的平陽侯回神,客氣道:“不用,我自己盛就好�!�
微生蓓快速盛了湯,將湯端過去,“伯伯喝湯�!�
這下平陽侯拒絕不了了,接過湯碗,笑道:“這孩子真懂事。”
微生蓓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又將下一碗湯端給了虞紹,虞紹禮貌地接過。
而后,微生蓓才回了座位上,想起什么,又下去盛湯,端給齊行舟,“這些天多謝表弟帶我一起學(xué)習(xí),我認識了好多生僻字呢�!�
“不用謝�!饼R行舟繃著小臉,雙手接過。
第378章
盯上謝歡,干啥都盯
微生蓓這一端湯的舉動,讓飯桌上的氣氛稍微活躍了些,飯桌上閑話家常的同時,眾人也不忘與平陽侯搭話。
奈何平陽侯的心思根本不在飯桌上,眼神兜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瞧見面具男人。
轉(zhuǎn)念一想,也是,護衛(wèi)也沒法上主人桌吃飯。
沈桑寧看出平陽侯面色糾結(jié),便問,“舅舅怎么了,是飯菜不合口味嗎?”
“沒有沒有,”平陽侯和藹地道,“我這手下十余人也還餓著,他們……”
“舅舅放心,偏院也擺了幾桌,會有人帶他們?nèi)コ缘��!鄙蛏幍馈?br />
平陽侯“哦”了一聲,垂眸時陷入深思,耳邊響起微生家的誰誰誰殷勤夸贊,無非就是說他體恤下屬。
平陽侯伸手,給身側(cè)的虞紹夾了幾個菜,在虞紹耳邊低語一句,而后拍拍他的肩,“好了,你去另一邊吃吧。”
虞紹點頭起身要走,微生家的人哪里能讓他走,微生澹阻攔道:“侯爺,這位置夠坐呀,小公子何必去別處擠呢,可是我們招待不周了?”
平陽侯一想,的確不太合適,于是開口胡扯,“這小子吃相難看,坐在這里我嫌他丟人,他還放不開,不必管他。”
“這……”微生澹愣住,轉(zhuǎn)頭瞧了老父一眼,收到老父淡然的神色,這才放棄了阻攔,“好吧,那小公子自便,若是缺了什么愛吃的,就吩咐下人去做,千萬別客氣�!�
虞紹應(yīng)聲,捧著飯碗跑向隔壁偏院。
齊行舟咽下嘴里的菜,目送虞紹的背影遠去,忍不住在桌下扯扯沈桑寧的衣角,仿佛有什么話想說。
但即便不說出口,沈桑寧也能意會。
姐弟倆都覺得平陽侯父子怪怪的。
這怪異,大約是從發(fā)現(xiàn)云叔坐在屋頂上開始,態(tài)度轉(zhuǎn)變,比夏日豬肉餿的速度還快。
難道,平陽侯還是懷疑云叔是跑出來的山匪?
這懷疑,簡直是來得莫名其妙。
不過,平陽侯若打定主意非要摘云叔的面具,沈桑寧是無所謂的,反正云叔又不是山匪,摘下來看看也不妨事,只要不在微生家的人面前摘就行。
所以,她也不管了,拍拍阿舟的背,讓他認真吃飯。
那廂。
去了隔壁院的虞紹,看見幾桌國公府的護衛(wèi)和十幾個京機衛(wèi),滿院子都是吞咽、扒菜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再不吃就要餓死了。
“誒,公子怎么來了?”
有人問。
虞紹捧著碗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看見戴著面具的男人,也不知道對方是摘了面具坐在人群里,還是根本沒在人群里,于是嚴謹?shù)刈叩絿匙o衛(wèi)身邊,“你們國公府所有人都在這里了嗎?”
護衛(wèi)盲目點頭,“嗯,都在�!�
虞紹壓低聲,又問,“先前那個一直戴面具也在?”
護衛(wèi)不假思索,“他不在,他在自己房里吃。”
虞紹嘆氣,心里暗暗道,國公府的護衛(wèi)太不嚴謹了,剛才還說所有人都在。
尋不到面具人,虞紹捧著飯碗回了膳廳,朝平陽侯搖搖頭。
眾人見他回來了,一陣疑惑,虞紹面不改色道:“他們太能吃了,都把菜吃完了,我還是回來吃吧�!�
平陽侯見兒子無功而返,臉上客氣的笑下意識收斂了。
一直觀察著這對父子的態(tài)度的微生澹,還以為他們是在怪菜色少。
當下立馬喚來下人,吩咐給每一桌再添五個菜,務(wù)必讓所有人都吃飽,生怕招待不周。
作為金陵名列前茅的商賈,哪能讓侯爺手下的人餓著呀!
平陽侯忽地慨嘆一聲,“這水災(zāi)鬧得百姓可憐啊,周邊的幾個郡縣治安也受到了影響,金陵與揚州離得近,城外的土匪都多了,好在大部分都已經(jīng)抓進了大牢�!�
平陽侯的話,惹得眾人不知所措,根本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談起土匪和水災(zāi),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怎么接話。
虞紹附和,“是呀,好像還多了不少乞丐,估計也有土匪混進了城里,恐怕是不太安全了,爹,要不我們早些回去?”
平陽侯搖頭,看向兒子,“我是奉命而來,肩負重擔(dān),你身為男子漢怎么能這么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