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藍衣小娘搖頭,“這么多人為他生,可是孩子呢,怎么會都保不��?馬家是受了什么詛咒不成,早知如此,我怎么也不該貪那三十兩銀子,我恐怕要送了命去!”
主仆的對話仍在繼續(xù),云昭擰著眉,繼續(xù)往前走,這一排連著的屋舍,住著的全是被稱呼為小娘的女子。
每隔一兩間,便有一間房是空著的。
而每個住在房中的女子,都有孕在身,還被強行要求吃補品,沒過一會兒,又有女子哭了起來。
云昭飛身上梁,發(fā)覺馬家守備最嚴的竟然就是后院,她想要救出這些被困的女子,需要聲東擊西。
于是朝前院而去。
到了前院,還沒來得及聲東,迎面碰上一人。
“爹?!”
她爹戴著面具,朝她點點頭。
此時,馬府門外傳來些動靜,父女倆齊齊上梁偷聽。
店小二急趕慢趕,終于趕到了,看見那十分唬人的五十人方形隊列,當下才真正意識到,裴夫人來歷并不簡單。
所以……
馬公子這次是踢到鐵板嘞?!
店小二驚訝之余,快速走到隊伍前,朝著隊列前一高一矮的兩人走去,也不確定誰是主事的。
“兩位,兩位!”
宋神醫(yī)與齊行舟雙雙望去。
店小二先看一眼馬府緊閉的門,見沒有馬府的人聽見,才敢激情發(fā)揮,“出事啦!馬公子去客棧了!”
“什么?”一大一小兩張臉,一個驚詫,一個慌亂。
店小二懂了,馬上對慌亂的小少年道:“他把先前劫持的姑娘給送回去了,讓小的來送口信,讓你們把人給撤了,裴夫人孤立無援也不能拒絕呀!你們快回去看看吧!”
阿姐有危險!
齊行舟腦子里出現(xiàn)這五個字,慌亂緊張害怕多種情緒交織,沒等小二將話說完,就指揮著護衛(wèi)們返回,“快!”
喊話時,他自己已經(jīng)跑出去了,身板雖小,跑得飛快。
一行人五十二人,羅列成三排,朝著客棧跑去。
路人從頭到尾都不知發(fā)生何事。
房梁上,云叔對著云昭發(fā)號施令,“你去客棧�!�
云昭抓住他,“爹,后院關著好多女子�!�
“知道了。”他轉瞬消失。
屋檐下,馬府的大門打開一條縫,門房從縫里盯著一行人跑遠,轉身去回稟給總兵馬大人——
“老爺!他們撤了!”
馬總兵正坐在廳堂里吃餛飩,松了口氣,“那個孽子又在外面給我惹禍,劫了誰的人不好,去惹裴家的,他是眼睛不好嗎,姑娘的氣質(zhì)分辨不出來?”
管家嘆氣,“跟著公子的護院來報,說公子已經(jīng)取得了裴夫人的諒解,您看,那些人都撤走了�!�
“大人!不好了!”又一護院趕回來稟報,“表少爺讓您派人過去將裴夫人一行人等滅口�!�
馬總兵端著碗的手差點沒端穩(wěn),大驚失色,“何至于此啊!”
護院道:“裴夫人不接受公子致歉,表少爺怕她出通州后會生事,還不如將人就此解決。”
馬總兵驚得說不出話來,那可是國公府的人啊,就這樣一言不合全殺了?
“大人,還請快快決斷!等那些護衛(wèi)回去,表少爺怕是會有危險!”
都已經(jīng)鬧到這個地步了,馬總兵哪還有什么決斷,根本就是被架在架子上了,“去,傳我令,城中出了江洋大盜,將街上一干人等清干凈,提早宵禁,再調(diào)一百守備軍,今夜務必將賊人清理干凈�!�
“大人,不用府中護院,用守備軍?”總管多問。
馬總兵:“既是剿匪,怎么能用護院?快去,千萬要保證吾兒與表少爺?shù)陌踩��!?br />
“是�!弊o院接了令離去。
馬總兵重新坐下,繼續(xù)吃著餛飩,“不過……阿成來了,為何沒人同我說?”
總管也不知,“或許,表少爺才到通州吧,表少爺與公子打小關系好,先去找公子倒也正常。”
馬總兵咽下半生不熟的餛飩,古怪道:“他們就是感情太好了�!�
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馬總兵雖不喜見兒子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可若這樣能得李成的喜歡,那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自從姐姐成了李府側室,這三十年來,馬總兵的仕途無比通暢,可姐姐如今人老珠黃,無法再得李丞相的寵愛,這是他的心事。
馬家需要李家,才能一直長盛不衰。
雖然李成不占嫡不占長,但他是李丞相的兒子呀!一旦未來二皇子登基,作為表兄的李成一定會平步青云。
他們馬家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如此想著,死個裴夫人也不算什么事,待今夜殺完后,將尸體處置干凈不留痕跡就行了。
馬總兵大口吃著餛飩,沒意識到房頂有人,還繼續(xù)與管家說著話,“晚些時候,你親自去盯著他們,務必將裴夫人的后事辦好。”
管家問,“河里還是山里?”
第331章
情深似稻草,迷倒戀愛孬
“都行,哎等等——”馬總兵遲疑,“還是一把火燒了干凈,待明日就說剿匪后,匪徒放了火,還有,若有旁觀者,一律不留,千萬不能留下任何隱患與蛛絲馬跡。”
“裴夫人失蹤,與我們馬家,不能沾上關系。”
房梁之上,戴著面具的人,握著拳,衣袂隨風而動。
吞咽餛飩的聲響,清晰地傳進耳里。
遠處的客棧。
黑衣男子,也就是馬年口中的阿兄,走進了雅間。
男子或許是太自信她今日走不出去,故不曾遮面。
“哥!救我!”馬年怒音中帶著委屈的哭腔。
“放了他�!蹦凶永渎暤�。
沈桑寧終于看清男子的臉,這張臉,她前世有些印象。
知道他武藝不俗,她更要拖延著時間等云家父女回來,上下牙齒碰了碰,發(fā)出“嘶”的一聲——
“李四公子,原來你就是馬公子的阿兄啊�!�
李四未曾想到,他不認識裴如衍的妻子,可對方卻認識他。
作為李丞相不算寵愛的兒子,其他兄弟不愿干的,便由他干,鮮少在京中宴會露面。
“你認得我?”他皺眉。
沈桑寧當然有些印象,前世謝玄登基,作為母族的李一李二李三李四,不論嫡庶,都是謝玄的表兄,高低都有官職。
李四不也不再拘于幕后。
只是,以前沒聽說李四好男風,可見前世他與馬年的私情并無端上臺面。
“李家公子這等人物,我見過,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吧�!�
李四聽聞,眼底殺意更甚,單手握緊紫銅刀。
識得他,更該死。
沈桑寧讀懂他的殺意,知道他不愿讓這情感之事暴露,她強壓下心中諷刺,“李公子,你我本無沖突,何況你弟弟在我們手上,要不放下刀,好好說話?”
李四嗤笑,“裴夫人,從無人敢在我面前傷阿年一根毫毛,即便你的護衛(wèi)趕至,也無非是多死些人罷了�!�
這狂傲的話落在沈桑寧耳里,只會覺得李四視人命為草芥,但這也是意料之中,他與馬年都是這樣的人。
而落在馬年耳里……
馬年感動至極,一雙眼睛甚至裝不下周圍的人,只能看見李四。
不過,李四雖嘴上說著要殺她,行動上卻并不著急,他在等待著什么。
等待宵禁。
待街上行人散去,他便可殺人隨心,黎明前無人能管。
“李公子,既然我都是將死之人了,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李四冷著面,不理睬她。
于是護衛(wèi)長的劍刃緊貼馬年脖頸,冰冷尖銳讓馬年害怕,“哥……”
李四面色不變,威脅道:“裴夫人是連全尸都不想要了!”
這人說話真古怪,假若她真活不成了,難道還指望殺人者能好好埋葬她?暴尸荒野與碎尸又有何異?
不過這話也就她腦子里想想,她不覺得今日會死。
沒有為什么,只是出于對云昭和云叔的絕對信任。
李四覺得能殺了她和她的護衛(wèi)們,也是出于一種信任,自信。
李四不想回答她,她扭頭去看馬年。
護衛(wèi)長的劍刃還未傷他,沈桑寧揚起右手,嚴謹?shù)芈N起蘭花指,大拇指與食指的指腹捏住劍的兩面,往馬年的脖子下方推了推。
鋒利的刀面當即劃出一條血痕。
“哥,我疼�!瘪R年眼淚落下。
“裴夫人!”李四額上青筋隱現(xiàn),往前邁了一步,又停下,“別傷他,你要問什么,就問!”
他改變的態(tài)度,顯得他多深情似的。
這深情讓馬年更加感動沉淪,仿佛李四為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退讓。
唯有沈桑寧清醒地看著,看著李四停駐的腳步。
李四的武功雖沒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到底是李家請名師教的,解決一個護衛(wèi)長不是難事。
可即便她傷了馬年,李四依然止步,他還在等宵禁。
不到宵禁,“殺人犯法”。
因為宵禁前殺人,何況還是五十多人,會鬧大。
他的法不是律法,他們視律法為無物,卻畏懼世人的流言蜚語,怕殺人被外人所知,怕不被世俗認可的情感被外人所知。
沈桑寧停了手,愈發(fā)確定自己現(xiàn)在很安全,她問出她的疑惑,“李公子,吃了餛飩嗎?”
聞言,李四面上詫異且憤怒,“你就問這個?”
她不語。
“吃了,怎么?”他輕蔑道。
她盯著他,“你也信那偏方?”
“與你何關?”李四反問。
沈桑寧又要動手了,馬年感覺到危險,眼淚汩汩流下。
“是!我不信!我只是不忍阿年一番心血被浪費!”李四忍著火道。
馬年聽聞,極力想說服他,“哥!我說了,真的有用,我真的不長胡子了,而且,而且近來我對女人愈發(fā)提不起興致,每每都要靠……靠藥方�!�
沈桑寧沒眼看,更沒耳聽。
分明就是腎氣不足,還當是偏方有用!愚蠢!可恨!
馬年年紀輕輕,就腎精不固,平日里不知道是嚯嚯了多少姑娘!
沈桑寧思及此,扭頭直接問,“究竟有多少姑娘因你喪命?”
“她們都是自愿的!”馬年死不悔改。
她冷笑,什么自愿,若在納妾前將實情相告,誰能舍了命給他做妾?
分明是用金銀與權勢逼迫,等成了妾室、有了孕,那些女子才會知曉自己將面對什么,而她們已經(jīng)沒有選擇。
就如今日紫靈被擄去,馬年這么自信用錢能擺平,可見沒少做這種事。
摔倒在李四身后的啞婆又爬了起來,聽得沈桑寧的話,又出聲呀呀呀地喊,疑似控訴。
沈桑寧眼中也浮現(xiàn)憤怒之色,“她的孫女呢,也在你的后院?”
馬年咬緊牙,根本不理解她,“裴夫人,你出身伯府,如今又是世家貴眷,你與這些腌臜根本不是一個階級,你為何要管她們的死活?”
“你說不說!”她語氣一重。
馬年眼看劍刃又要逼近,松了口,“告訴你,你又能怎樣,她孫女死了,死了!”
“啊啊啊啊�。 眴∑暖偭怂频囊R年沖來。
還沒靠近,就被李四一腳踹到角落里,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可她不怕死一般爬起來,還想沖來。
沈桑寧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也控制不住她,只好對李四喊道:“李公子!我告訴你一個關于你爹的秘密,你別傷她!”
李四果然停下手,饒有興致地問,“哦?我家老爺子還有什么事,是你知道,我不知道的?”
第332章
為愛赴死
紫靈接收到暗示,大力將啞婆抓住,低聲道:“冷靜,先冷靜,人家說的未必是實話�!�
啞婆在紫靈懷里,咿咿呀呀流著淚,李四無暇管她,反正待會宵禁再一并殺了也一樣。
他還在等待沈桑寧的下文。
沈桑寧卻走到窗邊,往下眺望。
街上的人在逐漸減少,而近處,客棧所屬的街道兩端,兩方隊伍在逐漸靠近,踏踏的跑步聲越來越明顯。
李四也聽見了,知道是自己的人來了,心安得很,他神態(tài)松弛地坐到椅子上,給淚眼婆娑的馬年使了個安慰的眼色。
街道上每隔五丈會有一盞路燈,總會有人置身于黑暗中。
窗邊的風很大,沈桑寧看見自家護衛(wèi)們靠近,卻沒有看見阿舟。
她有些擔憂。
“踏踏踏”嘈雜的踏步聲中,她似聽見融入不了的腳步聲,比之別人,輕了些也急了些。
少年的小身板,從黑暗中跑出,小短腿跟不上大部隊,被甩開一大截,拼命地跑著,跑到路燈下,他仰頭,遠遠地,對上了客棧二樓窗邊的女子。
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離得稍遠,沈桑寧看不清那張小臉上的表情,但依稀能判斷出,他是松了口氣。
也能想象出,跑了這么一路都沒跟丟護衛(wèi),阿舟是有多努力。
他一路都沒休息一步,恐怕這會兒已是滿頭大汗,秋風都吹不散。
左右手還在身側揮動,沈桑寧看著他的樣子,心中酸酸的,心疼又欣慰,她唇瓣勾起淺淺的笑意,房中李公子冷聲發(fā)問——
“裴夫人,你倒是說啊,究竟要說我家老爺子什么事?”
此時,一只修長的手,攀到窗沿下。
沈桑寧余光瞥見,眉眼不曾變化,唇邊笑意更深,“可不是件小事,不如李公子過來說話?”
李四狐疑地看著她,嗤笑道:“有話直說。”反正過不了多久,這里都是死人,無所謂會不會被外人聽見。
她卻不語,別開頭去。
李四皺眉,心有不滿,但僵持片刻,還是起身朝她走去,“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沈桑寧看著他靠近身前,暗示他附耳過來。
最先紅眼的是馬年,他覺得太曖昧了,“你這個有夫之婦,你別離我哥那么近!”
原先一口一個裴夫人,現(xiàn)在變成有夫之婦了。
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沈桑寧忽略馬年,張嘴說話時,左手緩緩從袖中取出,“你爹,他——”
她故作玄虛,尾調(diào)拖長,“你爹,他怎么也不喜歡你��!”
在李四怒火沖天、瞪圓眼睛時,她快準狠地將沾了辣椒水的手捂向他的眼睛。
出門攜帶佐料,果然還是有用的!
“��!”李四欲揚起的紫銅刀的手頓住,發(fā)出一聲慘叫,雙眼辣到發(fā)痛,后退兩步,另一只手去揉,邊喊著,“賤人!找死!”
“哥哥!”馬年擔憂地喊道。
李四強行睜開眼,快速眨著,流下的淚水都是辣的,模模糊糊地看清了沈桑寧所處的位置,不愿再等宵禁,揚手就要砍人。
沈桑寧后退兩步,朝一側閃躲。
與此同時,街道的所有燈盞不約而同地熄滅,街道上的行人被提前清空。
宵禁提前了。
唯有房中亮著燈,李四正朝著她大步?jīng)_來。
只聽咻的一聲,蟄伏于窗外的人,躍身進入,迎面對上李四,長劍快準狠地朝著李四的心臟刺去。
李四都尚未反應過來,馬年卻比他還快,“哥!”
馬年不顧護衛(wèi)長的鉗制,朝著李四撲過去。
閃得太快,房中的燈都滅了。
眾人只聽得利刃入肉的滋啦聲,和男人沉痛地悶哼。
不知是誰受了傷,沈桑寧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臉上的水,不對,是血。
紫靈快速將燈盞點燃,房中再次亮了起來。
只見馬年撲在李四懷中,替他擋住了云昭的劍,肋骨附近被刺中,但沒被刺穿。
他卻毫無力氣,全靠李四抱著才維持著站立的狀態(tài),一副立馬就要死的樣子。
馬年張了張嘴,嘶啞地啊了一聲,仿佛想叫一聲哥哥,卻發(fā)不出聲來,脖頸處的血噴濺了一地。
致命傷,在脖頸。
在生命盡頭,馬年睜著眼,不曾閉上,也不想再看別人一眼,雙眸中只能裝下眼前人。
他的衣裳染得緋紅,沈桑寧轉頭,沿著血跡朝護衛(wèi)長望去。
護衛(wèi)長怔愣原地,方才用匕首挾制馬年的手還半抬著,匕首上的血,還在往下滴。
“阿年!”李四猩紅著眼,不僅是辣椒水熏的,也是對馬年之死的憤怒悲戚。
這變故,饒是云昭也懵了一會兒,她還站在馬年身后,利劍仍插在馬年的背。
不過她沒有抽出劍,剛才在窗外聽了那些對話,只覺得這對兄弟皆是死有余辜!
她厲聲道:“找死�!�
隨即,利劍繼續(xù)朝前刺去,穿透馬年的身體,欲將李四一并串上。
李四感覺到危機,立馬松開抱著馬年的手,朝后退了幾步。
馬年就如離了線的木偶,面朝地,直直倒下,披散的黑發(fā)上亦染了血,只是他再也無法轉過身露出臉來。
客棧內(nèi)外傳來士兵奔波的聲音,是通州守備軍!上樓了!
還有部分留在客棧外,“客棧內(nèi)的賊人,聽著!交出馬公子與李公子!”
李四趁著云昭抽劍的空隙,轉身朝著窗戶跳了下去。
李四不知對樓下的守備軍說了什么,守備軍大喊,“客棧內(nèi)所有賊人,擾亂治安,殺害百姓,兇殘至極!就地誅殺,一個不留!”
“不可以!”齊行舟終于跑到護衛(wèi)隊之前,“馬家借兵行兇,難道你們也要與馬家同罪嗎?”
士兵們面面相覷,領兵校尉大喊,“別聽他們的,這客棧內(nèi)盡是窮兇極惡之徒,連同這些人,也是城外來的山匪,待此次剿匪成功,馬總兵重重有賞!”
第333章
最大怨種宣王
士兵們堅信不疑。
客棧內(nèi),護衛(wèi)長低聲詢問,“少夫人,他們沆瀣一氣,您隨云昭姑娘先走,屬下墊后,定會為您搏出生路來。”
沈桑寧望向云昭,“阿昭,你怕不怕。”
云昭搖頭,“夫人都不怕,我怎會怕。”
兩人相視,沈桑寧從袖中掏出一個令牌。
這是今夜去尋云叔時,云叔給的,以備不時之需。
云叔說,這是在京城時,謝玄懟馬掉下的。
想著,沈桑寧走到窗邊,舉起腰牌,高聲道:“我乃宣王府請至揚州的名醫(yī),這些護衛(wèi)皆為宣王府的府衛(wèi),下面還站著一位聞名天下的宋神醫(yī),我們一行人通經(jīng)通州,豈料遇到這位自稱姓李的公子圖謀不軌,他污蔑吾等是山中匪徒,而你們是大晉士兵,不該被惡人所利用�!�
難不成就只有李四長了嘴,瞎話誰不會編?
守備軍哪里是相信馬家和李四,只不過是不參與上頭的爭斗,反正聽上峰的,不管出什么事,都與小兵沒關系,不影響拿糧餉。
但現(xiàn)在,她將謝玄搬出來,誰可都得掂量掂量。
宣王令牌都拿出來了,雖然這令牌真假有待商榷,但他們?nèi)裘つ柯犐戏宓脑�,一個不慎,可就成造反了��!
客棧內(nèi)外的士兵開始猶疑,唯有知曉內(nèi)情的領頭校尉和李四在想辦法,決不能讓沈桑寧一行人安全離開!
李四高喊,“不可能,宣王決不可能給你令牌!”
沈桑寧反問,“你是何身份,憑什么替宣王做決定?”
“我乃宣王表兄,我自然知道!”李四道。
沈桑寧笑道:“我有令牌證明身份,你有嗎?”
李四啞口無言,“你……”
士兵們不認識李四,倒是認識馬年,馬年現(xiàn)在無法開口說話,光靠李四的言語,怎能與宣王令牌相較。
“你那令牌是假的,你殺了馬年!”李四氣急。
沈桑寧將令牌朝著一眾士兵拋了下去,“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就在士兵輪流驗看時,她繼續(xù)道:“今夜馬公子請我吃宵夜,宵夜是馬府親自送來的,連碗筷都還在,焉能作假?馬公子之死,分明是你這闖入的匪徒行兇!”
“真的,令牌好像是真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嘴。
守備軍徹底亂了。
亂了好,亂了就沒法干壞事了,哪怕只是一時的。
這令牌還真有用,至少能拖很長一段時間。
任由校尉如何喊,守備軍都很難抬起弓箭,校尉還想著該用什么說辭控制人心,忽見遠處冒起火光,那方向,正是總兵府的方向。
李四是在這時,意識到事情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
分明裴府來的一行人都在此地,為何總兵府會著火?
守備軍正是混亂之時,李四是在這時候溜的,校尉是領了馬總兵的命令來的,說什么也得殺了客棧里的人,奈何使喚不動士兵。
校尉氣的抬起手中弓箭,朝著窗口處的女子射去。
沈桑寧被云昭往邊上一拉,箭就射空了。
趁著校尉換箭的空檔,云昭撿起那支射空了的箭矢,從窗口一躍而下。
彼時,校尉還舉著弓箭,瞪大的眼睛里滿是驚恐,但沒持續(xù)多久,就被迎面一腳踹倒。
背下一痛,還想著爬起,上半身從地上伏起時,映入眼簾的是一支箭尾。
方才還喧鬧的軍隊,倏然安靜。
至少在校尉耳中,很安靜,他聽不進外側的聲音,只見身前女子單膝離地半寸,滿臉冷厲,半蹲在他身上,右手握著箭的七寸位置。
“找死�!彼f。
校尉不可置信地低頭,箭的另一端竟是插在自己的胸腔里。
他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了疼痛,然后……沒了然后,頭顱再次貼地的那一刻,他都想不明白,明明只是遵循總兵的命令,屠殺裴家人,為何他卻死了。
他死不瞑目。
云昭松手,任由箭留在他身上,朝著或害怕,或猶豫的士兵道:“謀反者,已就地伏誅!”
校尉莫名被冠上謀反的帽子,如此,卻讓士兵們更加不敢唱反調(diào),畢竟誰也不敢謀反。
只是,來都來了,領頭校尉也死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回去嗎?士兵們得不到答案。
沈桑寧已經(jīng)下了樓,發(fā)號施令,“匪徒跑了,你們?yōu)楹尾蝗プ�?�?br />
匪徒是誰?
自然是那位自稱姓李的公子了!
“誰能捉住他,就地斬殺!宣王重重有賞!”
她言罷,士兵終于有了方向。
“對了,腰牌還我�!�
拿回宣王腰牌,沈桑寧眼看著士兵全部離開去追李四。
李四與馬年,都該死。
護衛(wèi)長在她身邊,心有憂慮,“少夫人,這……會不會給公府帶來禍患?”
禍患?呵,怎么會有禍患呢。
若用裴如衍的一句話來說,該爛的人總會爛的,早就爛了,并非是因為她的緣故。
禍患也一樣。
今夜馬總兵與李四合伙要殺她,故意污蔑她們一行是匪徒,刻意等到宵禁再行事,不就是怕真相被世人所知嗎?
馬總兵可不敢叫世人知道,他們欲殺害寧國公府家眷。
所以,即便沈桑寧假借了宣王之名,又怎么了,難道宣王會去陛下那里告狀嗎?屆時怎么說?說自己的表哥要殺公府女眷,結果公府女眷偷了自己的令牌逃出生天?
宣王只能啞巴吃黃連,心里不滿,也只能藏著,還得隱瞞此事,萬不可叫陛下知曉。
不過……反倒是沈桑寧,可不愿讓這事就此揭過。
馬家喪盡天良,仗著總兵職位與靠山李家,在城中為非作歹,這樣的惡人,必須繩之以法,他們多活一天,都是對那些受害女子的折磨。
“阿姐!”齊行舟跑到沈桑寧面前,抱住了她的腰,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桑寧低頭,摸摸他,卻摸了滿手的汗,他的頭發(fā)都跑得凌亂了,碎發(fā)黏在額間。
“阿舟不怕�!�
“阿姐,我又沒有保護好你�!�
……
此刻,火光通天的馬府。
下人們都趕去了西院救火,馬總兵吃完餛飩獨自進了暗室學習新的武功秘籍。
據(jù)說,這是當年太子親自撰寫的,后來又被人抄錄了百余份流傳到了民間。
馬總兵就是在民間得到的。
暗室點了一排燭火,他在燭火下,一邊用手學習著模仿著。
忽地,燭光微閃。
這暗室又不會有風,馬總兵警惕抬頭。
忽聽,遠處似有動靜,他放下書,提著兵器朝聲源處走去。
空空如也,虛驚一場。
他松了口氣,欲走回去繼續(xù)看書。
剛轉身,便驚愕在原地,他剛才看書的位置上,不知何時起,坐了個男子。
男子悄無聲息,戴著可怖的鐵面具,翹著二郎腿,氣定神閑地舉著武功秘籍,修長的手指將書頁翻過去,“呵�!�
第334章
孤,名謝歡。
密室四面厚墻,密不透風,這人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馬總兵用劍指向對方,“你是何人?!”
話剛問出,武功秘籍就被撕成了兩半。
“放肆!”馬總兵怒不可遏,這可是花重金買到的!
眼看著男人將半本秘籍放在火燭上,火光離書頁只差一寸距離,馬總兵毫不遲疑上前搶奪。
還未近身,便被男人一腳踹掉兵器,一掌拍在胸前,飛出三丈遠,后背撞上暗室石墻,滑到地上,吐了口血。
雖不致命,但自信心與尊嚴大減。
怎么可能……馬總兵自認武功不俗,對面的男子卻快到,讓他出不了招。
“你,你,究竟是誰?”
男人將半冊書放在火上,火光綻放,男人松了手,書冊在頃刻間被燒成灰燼,火與灰緩緩飄落。
馬總兵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為什么要燒書,只聽他冷冷開口——
“馬通天,通州總兵,在任期間不僅毫無建樹,還縱容兒子強搶民女,以強權壓迫,而你,暗中與李相勾結,結黨營私,貪墨軍餉�!�
“我沒有,你胡說!”馬總兵下意識反駁,但轉念一想,“和你有什么關系!”
下一瞬,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沒有被燈燭照亮的那面墻上,一個個木箱靠著墻,他挑開暗室扣了鎖的箱子,出乎意料的是,這箱子里還真不是財寶,而是——鐵器。
“你囤那么多鐵是要私鑄兵器?”
要是一把兩把也便罷了,可這一箱箱的……“你是要造反?”男人疑惑的問題,讓馬通天心驚。
“你胡說八道什么?!”
馬通天緩過勁兒來,爬起身從身側的兵器架上取下石墩大的鐵錘,緊握鐵錘的柄部,手臂肌肉如同虬龍盤踞,青筋暴起,攢足勁兒要朝著男人摔去——
“呀�。�!”
隨著震耳欲聾的怒吼,鐵錘脫手,朝著男子砸去。
伴隨著怒吼聲,隱隱響起一道輕蔑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