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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六月的時候,就說兩個月,眼下都八月半了,怎么還變小了?!”段姨娘尖著嗓子,實在克制不住怒了,“把我兒子當猴耍不成?嗷,我懂了,先辦的戶籍,再找奸夫要的孩子是吧!”

    沈妙儀緊咬著唇,柳氏擋在她身前,不讓段姨娘靠近。

    無人在意的周韜,暗自擰眉,他與沈妙儀的第一次是在六月,自打第一次后,沈妙儀頻頻找他,可見就是為了要個孩子。

    如此算來,孩子確實是他的無疑,而非是什么貪官污吏。

    他真是被害慘了呀!

    但若周家滅門,他就是唯一的后人,那沈妙儀肚子里的孩子……豈不是他周家目前稀有的骨血?

    即便痛恨沈妙儀,周韜也不禁陷入權衡和思考。

    那廂,大夫正按照裴如衍的吩咐開打胎藥,打胎這事,沈益和柳氏是沒意見的。

    但柳氏考慮得多,不免多問一句,“大夫,麻煩您開個溫和些的,對身體好的藥,不能影響我女兒的將來�!�

    聞言,大夫古怪地皺了眉,“落胎藥哪有溫和的,這位夫人體質不太好,是不是原先吃過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么亂七八糟?”柳氏問。

    大夫想了想,“比如一些亂脈象的藥,還有什么求子藥之類的�!�

    沈妙儀心中一驚,低聲道:“假孕藥,算嗎?”

    大夫凝視她,眼神如同在罵人,“吃那種藥當然不行,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吃藥前不打聽壞作用的嗎?你傷了根本,再落了胎,此生都難以再孕了。”

    第304章

    妙妙選擇游街

    一句此生難以有孕,沈妙儀捂著肚子的手開始發(fā)顫。

    她低頭看看自己還未顯懷的小腹,不可置信地顫抖著搖頭。

    不該啊,不該是這樣的。

    沈落雨和她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害她?假孕藥怎么會有問題……也對,沈落雨自己不吃那藥,根本不會去查藥物是否安全,有無壞作用……

    若如大夫所言,這胎打了,她此生再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前世,她便不曾擁有過子嗣,每每看見沈桑寧一家和樂,而她獨自孤寡著老去……若這一世還是這般,真不如讓她沉塘死了算了!

    不,不能死,沈妙儀的目光瞥見母親柳氏的神情,母親并不比她好受多少,她還有母親,她不能去死。

    腹中胎兒,大概是她此生唯一的血脈,即便另一半來自周韜,她也不能放棄這個孩子。

    柳氏不知女兒所想,柳氏擔憂的是女兒的未來,如果不能生養(yǎng),很難再嫁門當戶對的人家,只能往低了嫁,或者嫁個鰥夫,給人家當繼母。

    當然了,要是女兒不愿再嫁,伯府養(yǎng)一輩子也是無妨的。

    這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游街過后,私通一事人盡皆知。

    若沒有孩子,過幾年也就過去了,人們會淡忘;若留下孩子,這孩子會被罵野種,孩子的存在永遠提醒著眾人曾經(jīng)的丑事,女兒再也無法走出私通的陰影,更莫說改嫁了。

    兩相比較,柳氏不用猶豫都知道怎么選,“妙妙,乖,把孩子打了,將來你還有的選。”

    沈妙儀搖頭,對那大夫道:“我不打,這是我的孩子!”

    沈益兩步折回來,被寧國公下了面子就夠煩了,指著沈妙儀的鼻子罵道——

    “你給我清醒些,游街就丟盡我伯府的顏面了,你還想留著這孽種?我看你是生怕我不被人恥笑��!”

    “爹爹只管自己嗎?”沈妙儀揚著頭,一副即便再被打,也死不退縮的模樣,“我現(xiàn)在死也不怕,若硬要打了我腹中孩兒,等游街結束,我就一頭撞死在你上峰家門口!”

    這腦回路,沈益一下都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怒火中燒,“混賬東西!”

    他青筋暴起,雙手擼起袖子,柳氏更卻快一步擋在沈妙儀身前,“老爺要打就打我吧!”

    “你,你們!”沈益氣得兩眼一黑,往后倒了去。

    就近的國公府護衛(wèi)見狀伸手扶了一把,沒真讓他摔著。

    “夠了!”寧國公看得不耐了,“你們伯府怎么教養(yǎng)子女,別在我公府上演�!�

    沈益稍稍回過氣血,聽了這話,尷尬與氣憤交織,一口氣沒出,憋了回去,“是,還請國公爺和世子爺放心,這胎肯定得打!現(xiàn)在就打!”

    “不要!”沈妙儀朝沈益望去,知道他不會準許,又朝著寧國公夫婦望去,見兩人淡漠至極,她最終朝著裴如衍看去,“世子,你也是要當?shù)娜肆�,難道就這么殘忍,要打掉我的孩子嗎?難道你不用為你的孩子積德嗎?”

    此言一出,原本泰然自若的裴如衍,面上冷若冰霜的,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起,似有寒光閃爍,靜默片刻后陰沉出聲,“你在咒誰?”

    沈妙儀自然知道惹他生氣會有什么后果,可她真的沒有詛咒的意思��!

    “不是,我沒有詛咒誰,我是在懇求您高抬貴手,放了我的孩子!這孩子和公府沒有關系,就算他活著,也影響不了公府!”

    只會牽累伯府,不會影響公府,因為眾人皆知,這孩子是私通所出,裴徹是被戴了綠帽的受害者。

    沈妙儀以為這樣說,能夠讓裴如衍心軟,卻見他涼薄地冷笑,她暗覺無望,轉而看向一旁沉默已久的沈桑寧,忍著心底不甘,卑微懇求,“姐姐,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啊,你幫我說說話好不好?”

    柳氏不忍見女兒受委屈,“你求她干什么,別求她!”

    沈妙儀不聽,朝沈桑寧的方向挪動,卻被裴如衍擋住,她不死心地朝沈桑寧望去,熱淚盈眶,“我知道錯了,姐姐,求你幫幫我,這個孩子是我的全部,孩子是無辜的!你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你一定理解我的對不對?旁的我都不要,我只想要這個孩子!”

    沈桑寧微微擰眉,心情復雜,就算是前世也不曾央求過自己的人,現(xiàn)在跪在眼前,為了腹中孩兒,毫無尊嚴地跪求每一個人。

    不論是曾為人母,還是即將為人母,沈桑寧都知道,孩子是無辜的。

    誠如沈妙儀所言,游街之后,私通人盡皆知,這孩子是否留下,與公府沒有關系了,所以剛才連婆婆虞氏都未曾刻意提及打胎,只咬定讓她游街示眾。

    面前,沈妙儀還在懇求,仿佛她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這個孩子。

    沈桑寧看著她,一字字問道:“那米呢,米也不要了嗎?”

    米……沈妙儀毫無征兆地愣住,兩側垂著的手還在發(fā)顫,“你,你要干什么?”

    “我不管你囤米之由,但揚州之難需要米,遠水短時間內無法解近渴,你手中的米能救許多人�!鄙蛏庢告傅纴怼�

    沈妙儀本就難看的臉色,慘無血色,心道沈桑寧趁火打劫,可眼下保住孩子要緊,于是很快就道:“只要能留下我的孩子,這幾萬兩虧了便虧了,那些米都給你,都給你�!�

    她敢給,沈桑寧可不敢要,囤了那么多米,遲早被朝廷知道,究其原因難以說清。

    “不,待你脫離公府后,以你自己的名義捐了吧�!�

    誰買的,誰去捐,不論將來是美名還是罪責,都自己負責,如此最好,還能給朝廷省些賑災銀。

    沈桑寧說完,沈妙儀只顧著點頭,倒是沈益眼睛一亮,粗著聲叫好——

    “好好好,捐米好,丟盡的顏面多少還能回來些�!�

    沈桑寧瞥了眼沈益,“顏面若是能靠花錢回來,趁著我夫君還在,要不您再捐些?”

    沈益笑容僵住,“我哪還有錢?沒有!”說這話,面上掛不住,表情顯得滑稽。

    第305章

    世子一心打胎

    沈桑寧收回神色,看向公婆,“父親,母親,二妹腹中孩兒不如就待明日游街之后,由伯府自個兒做主吧,左右也與公府無關了,更不必在公府見血�!�

    先前還咋呼的段姨娘,在看見沈益要求沉塘后,安靜不少,這會兒也沒話講了。

    虞氏本也沒有想讓沈妙儀在今夜直接打胎,想著兒媳說的沒錯,便要應下,奈何裴如衍沉著聲反駁——

    “不行,不能留�!�

    這強烈的打胎要求,若是由裴徹提出,顯得理所應當。

    卻偏偏是裴如衍。

    虞氏看著兒子不滿的神色,頗為不解。

    沈桑寧亦是沒想到他態(tài)度這么堅決,剛想勸說,話到嘴邊,只見裴如衍轉頭對向她。

    他面含慍怒,又極力克制,“若非時機不對,我也想將她沉塘!”

    裴如衍為此動怒,不在沈桑寧的意料中,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啊。

    別說沈桑寧,連虞氏和寧國公都沒料到,向來在公眾場合不露情緒的兒子,就這么怒了。

    看來真是兄弟情深,弟媳出墻,為弟弟所不值�。∵@是寧國公的想法,甚至有些欣慰。

    虞氏想的就沒那么簡單了,但是沒想明白。

    沈妙儀被這忽然的話給嚇住了,“世子為何想讓我死?”

    裴如衍低頭睥睨著她,冰冷道:“因為你該死。”

    沈妙儀無助道:“可我捐了米!”

    裴如衍嗤笑一聲,懶得多費口舌,誰讓這太平盛世不能沉塘呢。

    至于捐米……其實讓米充公的方式有很多種,偏偏,央央心善。

    他閉了閉眼,雙手在袖中抓著布料,沈桑寧見那寬袖褶皺,伸手去握他的手,“阿衍。”

    待看清他幽深的雙眸充斥的多種情緒,她終于明白,他為何執(zhí)著。

    一時間,沈桑寧也沒了為沈妙儀腹中孩子說話的念頭。

    裴如衍仍由她握住手,深深呼吸,平復心情,克制不甘,朝正處于不解中的虞氏望去,冷靜又敬重地開口,“兒子失禮了,此事還是由父親母親做主。”

    語罷,再看向心情再看向一臉凄苦的沈妙儀,冷漠道:“沈二小姐,休書明日一早就會過官府明路,等官府印章敲下,抄錄的休妻公書會送至伯府�!�

    聞言,他再不想待在正廳里,冷著臉走出正廳。

    離開時,發(fā)覺沈桑寧要松手,當即反握住,將她一并帶了出去,導致她也沒留下聽虞氏的處置。

    不過把紫靈和玉翡留下旁聽了。

    裴如衍一路快步,走入青云院,進了房中,見茶壺里沒水,朝院外喊道:“人呢!”

    陳書站在外頭,朝著小丫鬟們招手,暗示趕緊進去添茶。

    其中一個丫鬟挺身而出,捧著茶壺進屋,一進門,就感受到不同尋常的低氣壓,害怕得斟茶的手都在抖。

    丫鬟手抖,裴如衍的手可不抖,握得沈桑寧手心都出汗了,可他仍是不松,但臉色依舊沉著。

    她看著他連喝下兩盞茶,面前的丫鬟如熱鍋螞蟻斟上第三杯,她終于開口問,“你是在同我生氣嗎?”

    裴如衍一門心思盯著茶杯,在即將斟滿時,道:“出去�!�

    丫鬟兩耳如豎起般靈敏,聞言當即放下茶壺,逃也似的關門離去。

    沈桑寧還等著他回答,他低頭看著茶杯,嗓音透著不易察覺的怒——

    “央央,若不是她,我們……”他突然收住,惆悵地嘆慨一聲,不想說了。

    但即便沒說,沈桑寧也聽明白了。

    而這一刻,她意識到,這不是怒。

    是恨。

    明明他沒有經(jīng)歷前世,卻比她還恨,不知他究竟看了多少遍她的筆記,才能印象深刻至此。

    沈桑寧垂眸,端起他的手,“阿衍,過往的事都過去了,她前世犯的錯,在前世她就得到了懲罰�!�

    看著別人幸福,覺得那幸福本該屬于自己,而自己孤獨終老,一生陷入不甘與悔恨中,至死都在后悔換親,對沈妙儀來說,是比死亡更痛苦的。

    于是今生重生,她不再換親,改變了前世一直悔恨的事,然而又犯了新的錯誤。

    “阿衍,今日對她的處置,只是對她今生的錯誤懲罰,阿衍,我們現(xiàn)在很幸福,不要去想前世了,好不好?”沈桑寧忽地有些后悔寫那筆記了。

    她的本意,是想讓他了解她,知道她前世今生的一切,而非讓他痛苦。

    裴如衍眉頭不展,“我只是想不明白,憑什么她可以得到想要的�!�

    語罷,他端起第三杯茶解渴,三杯茶喝完,他緩緩恢復平靜,“我不該在前院駁了你的決定�!�

    他抬眸,定定地看著她,“抱歉。”

    這道歉也來得太快了些,只是沈桑寧并不想他道歉,“你今日沒錯,是我沒早些理解到你的心情�!�

    兩人相視著,都低下了頭。

    院外,忽地響起兩道腳步聲,隨即是陳書不輕的一聲“噓!”

    “怎么了?”紫靈壓低聲音問。

    陳書沒說話。

    說話的是沈桑寧,“進來。”

    紫靈慢慢打開門,探頭見屋里沒出什么事,才踏步進來,“少夫人,世子,國公與夫人決定了,說您懷著孕,府里不宜見血,還是明日游街完,讓伯府自己決定是否打胎,至于那周韜,明日得跟二少……不對,跟二小姐一起游街。”

    紫靈停頓了下,感覺怎么稱呼沈妙儀都怪怪的。

    這一頓,被玉翡接過去話茬,“待明日游街完,周韜也不是京機衛(wèi)了,國公爺要將他逐出京城�!�

    沈桑寧見裴如衍面上無異議,繼續(xù)問,“那素云呢,你們把她帶回來沒有?”

    “素云?”紫靈愣住了,“呀,對了,素云呢!”

    紫靈問著自己,慌忙地跑了出去。

    玉翡顯得淡定許多,“夫人沒計較素云的過失,尤其是看見她手腕上的傷……素云現(xiàn)在應該是回了房里,奴婢瞧她那樣,應是不想再留下了�!�

    賣身契和和離書都到手了,素云是自由的。

    沈桑寧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讓玉翡取來木盒。

    塵封的木盒,等待了一日,終于交到了裴如衍的手上。

    “這是何物?”他問。

    沈桑寧搖頭,“你打開看看。”

    裴如衍皺眉,看著上頭貼著親啟的封條,謹慎道:“你退后些�!�

    第306章

    我四十歲了

    干嘛要后退些,木盒里還能裝什么炸藥不成?

    沈桑寧略偏了偏身子,裴如衍輕輕拆開封條,將木盒打開。

    玉翡已經(jīng)有眼見力地退出去,將門闔上。

    木盒中,呈現(xiàn)著一條陳舊的白布。

    兩人皆為一愣,沈桑寧將手伸過去,摸了摸面料,中等料子,“這像是做中衣的布料�!�

    白色的布料還有幾塊臟污痕跡,一角隱隱透出血色。

    將之攤開在桌上,方知這是一張血書。

    雖說盒子外的封條上寫著寧國公世子親啟,但那蓋著官驛的印章,是出自驛丞之手,反觀這血書,開頭并未寫明是寫給誰,而是直入主題——

    “連日暴雨,待察覺材料有變,已是回天乏術�!�

    只這第一句,兩人便看出這血書是出自誰手,不約而同地抬眸對視一眼,后又凝重地低下頭。

    “但天不絕人,吾報于知府,遷徙百姓,以避洪流之禍,保全生靈�!�

    “然百姓雖免性命之憂,卻將流離失所,家園不存,身為此役之責人,不僅未能查出中飽私囊之輩,也無能保全百姓居所,吾深知罪孽深重,萬死不足以贖其咎,愿以一己之身,與揚州城共赴患難,縱粉身碎骨,暴尸荒野,亦不敢怨尤�!�

    “唯獨念及吾孫阿璃,心性純良,未諳世事,望天垂憐,允吾孫歸家�!�

    “——姜明昌絕筆�!�

    字跡……其實看不出字跡,全篇只能看出姜太爺寫得用力,即便是一撇一捺,也沒省下一滴血。

    姜太爺年紀大了,人又瘦,指尖能有多少血?這一長篇血書,不知他獨自割破了多少次指腹。

    看著早已干涸的血跡,沈桑寧仿佛能感受到,一雙手千瘡百孔,有多痛。

    這事要怪,就怪那偷換了材料的人,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根本不能怪姜太爺,畢竟誰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盯著倉庫。

    沈桑寧心中既悲,又憤,拳頭朝著桌子猛砸一下,“哪個狗雜碎,貪的哪里是銀錢,分明是人血饅頭!還有,血書上說提前告知了知府,遷離了百姓,可傳回京城的消息,卻并不一樣,我看就是知府怕?lián)煟涯芡菩兜亩纪菩兜搅私珷斏砩��!?br />
    反正人死不會說話,會說話的姜璃,也下落不明。

    她光是想想都夠憤慨的,可想而知,此刻姜璃若還身在揚州,該有多無助。

    是的,她就是相信姜璃還活著。

    姜璃水性極佳,若非如此,姜家也不會放心讓她跟著姜太爺去揚州。

    “阿衍,我跟你一起去揚州吧,我們一起把姜璃帶回來�!彼�。

    裴如衍卻是沉默著,仿佛聽不見她的話一樣,抬手將她的拳頭從血書上移開,盯著某幾個的字眼,“這血書是寫給陛下的�!�

    �。可蛏幈凰脑掁D移注意,順著他所指方向,看見“望天垂憐,允吾孫歸家”。

    天,是誰,當然不是蒼天,而是陛下。

    通篇未提及陛下,只敘述經(jīng)歷和罪責,末尾處暗暗地懇求陛下允許姜璃回家。

    允許,或許說保護更合適,只要陛下恩準,自然有人護送姜璃回家。

    血書是寫給陛下的,難怪血書上沒有提到裴如衍,可為何要交到裴如衍手上?

    哦,也對,姜璃的父親太直了,若非阿衍阻攔,今日就撞柱自盡了,怕是連血書都來不及看到。

    沈桑寧想通后,還有不解的是,“姜太爺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甚至不信親兒子,相信的卻是陛下?”

    信陛下,能保全他的孫女。

    裴如衍低低“嗯”了一聲,沉吟道:“有君如此,他愈發(fā)愧對,故決然赴死,用生命給出交代。”

    水難是人禍所致,不是姜太爺?shù)腻e,但姜家領了差就摘不出去,這事要有個交代。

    姜太爺深知陛下不會隨便處置自己,而這勢必會被不知內情的世人所詬病,世人要交代,故姜太爺自愿赴死,不愿陛下難做。

    陛下是明君,姜太爺知道,所以一腔忠心,至死都無怨無悔,君臣相互信任,于是有了這絕筆血書。

    直到如今,沈桑寧才明白,姜太爺赴死,更深層的意義。

    一為愧對百姓,二因愧對陛下,三則用命給出交代,拖延時間,待陛下派人查明真相,就可保全姜氏族人。

    沈桑寧從未這么直觀感受到,臣子能這般信任皇帝的。

    反正前世的記憶力,她所知道的官員,就沒有能完全把后背交給謝玄的。

    謝玄就有病,不僅喜怒無常,在同等條件下,還喜歡提拔家中不受寵的孩子,對嫡長子自帶不滿。

    所以哪怕裴徹掙了軍功,回京受封,也不曾被刁難。

    包括幼年凄涼的阿舟長大,成為謝玄爪牙,沈桑寧也并不覺得阿舟能把后背交給謝玄。

    所以,晉元帝真是個好皇帝,只盼這次真的能還姜氏安寧。

    不過……

    “阿衍,”沈桑寧的話題又回來了,“姜太爺將這血書交給你,說明也很信任你,信任我們能夠將阿璃平安帶回,所以我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她話中意味再明顯不過,裴如衍深深看她一眼,別開臉去,顧自將血書折了起來,放進木盒。

    見他起身,沈桑寧跟著站起來,“你怎么不理我?”

    裴如衍唇瓣抿緊,“說了你要不開心。”

    雖然碰到姜家這事,沒有誰能開心,但——

    “你不說話,我更不開心�!彼馈�

    裴如衍將木盒放到柜子上,聞聲回頭看她,“那我說,你不能去�!�

    ……

    沈桑寧兩條眉毛深深擰起,“為什么?”

    他斟酌著用詞,嚴謹?shù)溃骸暗虊挝粗桑樗S時有可能再來,是其一,其二是百姓怨氣,加上糧食緊缺,隨時有可能有治安問題,其三城內死傷慘重,尸體遍地,這次陛下特意讓杜承州一同前往,也是防止疫病�!�

    “總之,很危險,你不能去�!�

    沈桑寧眉心溝壑不曾舒展,朝他走近一步,“你是不是忘了,我骨子里已經(jīng)是四十歲的人了,不是沒見過世面,算起來,我比你大了十八歲!”

    裴如衍靜靜看著她,語氣平靜且堅定,“八十都不許去�!�

    語畢,他徑直朝床榻走去,留她在桌邊站著干瞪眼。

    第307章

    姜璃在那里!打死她!

    夜色下,公府的另一處。

    這個時辰,大通鋪的下人房里嘰嘰喳喳地聊著天,素云一進房門,里頭七八個丫鬟瞬間停了聲朝她望去。

    目光有憐憫或好奇,亦有不在意或鄙夷的。

    甚至有不嫌事大的丫鬟在此刻開口問,“素云,你和那個姓周的有夫妻之實嗎?他被趕出京,你要跟著走嗎?”

    此言一出,偌大的房中靜默到詭異,不少人豎起耳朵,好奇地等待答案。

    素云在門內頓住腳步,沒往里走,又聽另一丫鬟沒好氣地對提問的丫鬟道——

    “你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問那么多干什么�!�

    不嫌事大的丫鬟不以為然,“有什么不能問的,待到明日,全京城都知道他們主仆用同一個男人,就算我不問,外頭的人也好奇呢�!�

    是啊,全京城都會知道。

    素云低頭,雖沒回答,心中卻更堅定了離開京城的想法。

    她留下只會抹黑國公府,抹黑世子夫人,增添些茶余飯后的談資。

    她已經(jīng)是自由身了,這些年也攢了幾十兩銀子,足夠離京生活一陣子,往后怎么活全可憑自己心意,再找個活計總不至于餓死自己。

    素云不再在意周圍投來的眼光,朝著自己的床位走去。

    還未收拾被褥,只見床頭壓著一封信函。

    信函上蓋著京兆府的印章,見此,她心中冒出一種猜測,伸手將信函打開。

    是判決下達的和離書。

    素云怔怔地看著和離書上的每個字,想到自與周韜成親以來的種種……閃著淚花的眼睛一眨,熱淚低落在和離書上。

    她保持著站立姿勢,看了許久,久到同房的丫鬟們都好奇紙上是什么,怎么還哭了。

    方才不嫌事大的丫鬟誤以為是被問哭的,訕訕道:“我不問就是了,這有什么好哭的�!�

    素云仿若未聞,她的唇邊驀地露出笑溝,抬手擦了眼淚,將和離書收在懷里。

    她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左右肩各背了個包袱,腰間還纏了個包袱,不顧眾人注目,朝著門外走去。

    經(jīng)過青云院時,素云駐足觀望,聽里面安安靜靜,或許少夫人和世子已經(jīng)休息了,于是抓緊包袱背帶,疾步朝公府偏門而去。

    今夜守著偏門的是一個年紀小的護衛(wèi)。

    素云將包袱解開,想用賣身契證明自己是自由身可以離開。

    手都伸進了包袱里,才想起賣身契已經(jīng)撕毀。

    正尷尬時,那小護衛(wèi)已經(jīng)快速將門打開。

    透過窄門,可以看見府外被路燈照亮的后街,還有攤販在賣宵夜,素云重新將包袱捆綁好。

    小護衛(wèi)突然道:“等等�!�

    然后轉身小跑到?jīng)鐾�,拎起什么再跑回來�?br />
    待走近,素云看見他手上的小包袱,護衛(wèi)將小包袱遞給她,“少夫人說,若你要走,就將這個給你,天涼了,去城南雇個馬車吧�!�

    素云遲疑一瞬,伸手接過,打開看了看,是一件秋衣,秋衣里裹著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相當于她半年的月銀,就這么白白給她了。

    她心中五味雜陳,同護衛(wèi)道了一句謝,又將包袱纏在了厚重的腰側。

    隨即,跨門而出。

    方走幾步,就聽窄門吱嘎一聲,門關上了,她厭惡的生活,也真正結束了。

    “姑娘,吃夜宵嗎?”賣夜宵的攤主問道。

    素云看著賣夜宵的老伯,突然轉身,面對著國公府,朝著青云院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最后一次遲遲不曾抬起。

    未來會如何,雖迷茫,但她不會后悔。

    當抬起頭時,已是嶄新的充滿希望的素云,她朝著夜宵攤走去,爽快地朝著攤主道:“吃!兩碗!”

    “嘿嘿,好�!睌傊鲬�,還怪會吃的嘞。

    低頭,是冒著熱氣的夜宵,蔥花點綴著掛面,就同星星粉飾夜空。

    抬頭,是月亮,點點星光伴隨悄然綻放。

    廣闊無垠的夜空下,青云院熄了最后一盞燈。

    床榻上,穿著秋季褻衣的女子枕靠在男人的臂腕里,翻來覆去沒有入眠。

    沈桑寧伸手放在他的胸上,在靜謐中開口,“你去揚州,要保護好自己,平安回來。”

    “嗯。”裴如衍的手收緊了些。

    沈桑寧又問,“今日籌了多少錢?”

    他不假思索道:“拋開公主和宣王外,是二十一萬四千零十二兩七十文�!�

    一百多位官員,攏共籌了二十一萬。

    他們不是沒有錢,而是不愿多拿出來,如今還差一百多萬的空缺。

    裴如衍又道:“我打算一路上,找商戶籌款。”

    商人有錢。

    沈桑寧小幅度點頭,“我能補二十萬,這二十萬,我可以幫你籌來更多的善款,商戶那邊交給我�!�

    裴如衍是官,商人與他無法共情,沈桑寧不一樣,她可以。

    “待此事辦好,我要跟你一起去。”

    沈桑寧都想好要怎么辦了,奈何身側的男人一語不發(fā),她搖搖他,他卻一動不動,避諱話題就裝睡。

    短暫的夜,很快過去。

    京城的天邊泛起魚肚白,揚州卻未曾迎來黎明。

    時隔兩日,雨暫時停了。

    城中土黃色的江水漫過平房,仿佛整座城都是江,分不清哪是陸地。

    水上漂浮著的尸體,在微暗的光亮下,露出一張張腫脹的臉,隨著水慢慢下降,尸體開始堆疊,有的留在了沖毀的房屋之上。

    少女浮出水面,不再有原本的秀麗,蓬頭垢面,雙眸紅腫,雙唇慘白,面上留著黃色的泥,雙手都被水泡發(fā)。

    她接受了祖父身亡的事實,此刻正搬運著一具具尸體。

    “姜姑娘,”莊河一直跟著她,沒比她好多少,“全城的人都在找你,你先躲躲吧!”

    姜璃不聽,搬完一具尸體就轉身跳進水里。

    單薄的衣裳全是黃泥,緊貼著身,她卻顧不上在意。

    忽聞不遠處有人喊了一句:“姜璃在那里!”

    隨即,成群結隊要討伐她的人,紛紛趕來,莊河攔不住,姜璃便被圍在了中間。

    她神色無光,帶著無所謂的絕望。

    “是姜氏害死了我們的家人!”

    “她憑什么活著!打死她!”

    姜璃被擠在人群中,不知誰起頭推搡了她,一群人擠擠攘攘,拉扯她的頭發(fā),撕扯她的衣裳。

    讓她受著最惡心的世俗目光,讓她去死。

    莊河擠不進去,救不了人,轉身朝著府衙跑去。

    就在姜璃閉上眼時,忽聽一陣陣鐵蹄踏著污水而來,幾瞬間包圍了眾人。

    未出鞘的寶劍從天而降,劃開了人與人的距離,身著盔甲的侍衛(wèi)們強硬地將百姓隔開。

    為首的侍衛(wèi)粗聲大喊——

    “金陵王世子在此,不許鬧事!全部退后!”

    第308章

    姜璃重塑中,央央籌款中

    男人英姿勃發(fā),身著銀甲,周身仿若環(huán)繞著淡淡的銀輝,一手拉著韁繩,將身下四蹄生風的戰(zhàn)馬停住,另一手持長長的銀槍。

    下一瞬,他手中銀槍飛躍,刺破黎明前的烏煙,只聽咻的一聲,寒光凜冽。

    百姓意識到危險,在壓迫下朝四處散開。

    銀槍如破竹般落地,刺入退潮后泥濘的土壤,筆直豎立在少女身邊。

    少女蹲在地上,渾身污垢,衣袖和肩胛處的衣裳被撕開了口,露出了被泥黃色糊住的肌膚。

    她雙手抱著自己,發(fā)覺周身的人群散開,空氣中的汗臭味不再,剩下同樣令人絕望的腐尸味,無光的雙眸后知后覺地朝身側望去,只見長槍立于身側。

    槍柄雕刻的繁復的云圖,細看又像一只兔子,但即便如此,鋒利處閃爍的寒芒還是令人心悸。

    天地似有共鳴,銀槍戳穿了大地,仿若穿破了云層,在這一刻,天邊云霧散開,金光乍現(xiàn),數(shù)日不曾出現(xiàn)的太陽,自東邊緩緩升起。

    光亮,是那么刺眼。

    姜璃看著陽光,不喜不怒,她甚至忽略了旁人的指指點點,說她衣不蔽體。

    可是衣不蔽體,不是這些指點的人造成的嗎?

    一抹諷刺的笑自唇邊蔓延,面前腳步聲漸近,那人停在了一丈外,顯然是來取長槍的。

    然而長槍還未拔地而起,一件外袍迎頭拋開,將姜璃的整個人籠罩住,她一動不動,仿佛原地消失。

    “姜姑娘,你的父母在等你回去�!�

    男人并未刻意壓低聲音,只是不知該如何安慰此等情況下的人,故而語調放緩,就當安慰了。

    隔著一件籠罩人的外衣,傳入姜璃耳朵。

    她動了動。

    她還有家,雖然祖父身亡,可她依然還有家。

    而后,又聽對方道——

    “我受人之托,要送你回去�!�

    此言一出,先前散開的男女百姓聽聞,又壯著膽試圖靠近,人群中忿忿不平——

    “她憑什么回去,他們祖孫將我們害成這樣,憑什么一走了之?!”

    “是啊,她能回家,可我們都沒有家了!”

    “享受著我們的供奉,卻將我們害的家破人亡,我們可怎么辦啊……”說這話的人難忍悲痛地哭嚎著,倒地不起,暈厥過去。

    百姓們越發(fā)憤恨,朝著姜璃形成包圍圈靠近。

    而這次在包圍圈里的,還有謝霖,還有謝霖帶來的一眾侍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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