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宣,李丞相、二皇子、長公主覲見!”
“宣,鎮(zhèn)國公、京機(jī)衛(wèi)指揮使榮信侯覲見!”
“宣吏部尚書、吏部右侍郎、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工部左右侍郎覲見!”
“宣御史中丞姜大人覲見!”
底下的十幾個小黃門,領(lǐng)了旨意,每人帶著幾個小宮人,去各家宣旨。
他們低著頭,有個別,在心中腹誹,喊這么多大臣,不如提前朝會好了。
*
消息傳到寧國公府的時候,沈桑寧睡得正香,睡著睡著又窩到了裴如衍的懷里。
“世子,出事了!”
夫妻倆同時驚醒,只聽房外陳書道:“小黃門已經(jīng)在前廳了,屬下用銀子詢問了,揚(yáng)州出事了!姜大人疑似因公殉職,尸骨還未尋得,洪水已經(jīng)淹了一座城,陛下宣世子入宮�!�
沈桑寧唰地坐起身,面色如紙,手肘顫抖。
怎么會這樣?前世八月十四的水災(zāi),今生沒有發(fā)生,她自然覺得已經(jīng)安全了,而今日是八月十五!
變了,日期變了,水災(zāi)卻還是來了。
“姜璃如何?”她一邊和裴如衍一起起身,一邊問外頭。
陳書遲疑,“沒人說,應(yīng)是沒事的吧。”
沒有關(guān)于姜璃的壞消息,勉強(qiáng)算一個好消息,沈桑寧抓著裴如衍。
這個時候召見裴如衍,要么是為了修河筑堤,要么是為了賑災(zāi),要么是為了查水患根源。
“明明堤壩已經(jīng)筑造好了,姜太爺是有修河經(jīng)驗(yàn)的,卻落得這樣結(jié)局,此事必然有人從中搗鬼,而姜家也會因此成為眾矢之的,”沈桑寧心神不寧地囑咐,“姜大人脾氣執(zhí)拗,他萬一意氣用事,恐怕會如了幕后者的意,阿衍,在保護(hù)好自己的前提下,看顧他些好嗎?”
她不知皇帝有沒有召見姜大人,但等會兒天就要亮了,就算現(xiàn)在不召見,待會兒還是要上早朝。
沈桑寧替裴如衍系腰帶的手腕,因不安微微顫動,裴如衍理好領(lǐng)口,輕輕拉住她的手腕,“夫人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她點(diǎn)頭,緊抿著唇,沒再說更多的。
但不說,不代表心里不想,她憂慮著姜璃的安危,憂慮著揚(yáng)州目前情形,憂慮著裴如衍被召入宮的原由,和接下來即將發(fā)生的事。
裴如衍單手拿著官帽,另一只手從抽屜拿出一封空白信塞在沈桑寧手里,“勞煩夫人替我書信一封去金陵,讓謝霖去揚(yáng)州。”
他頓了頓,眉梢眼尾都是嚴(yán)肅,“央央,別怪我這個時候還在動心思,時局就是如此,雖殘忍了些,但這也是謝霖的機(jī)會�!�
揚(yáng)州與金陵很近,謝霖雖沒有圣命,但作為宗室,自己請命賑災(zāi)合情合理,畢竟靠的近,沒人比他更合適。
眼下,是謝霖提高民心和圣心的機(jī)會。
沈桑寧接過信紙,裴如衍轉(zhuǎn)身步入庭院。
緋紅的官服慢慢融于夜色下,他不曾回頭,邊走,邊戴上官帽。
他忘了關(guān)門,沈桑寧捏著信紙,看著他消失,小院里的涼風(fēng)吹了進(jìn)來,紫靈匆匆趕來——
“少夫人,您還要接著睡么?”
沈桑寧搖頭,走到書桌前,提筆給謝霖寫信。
以裴如衍的名義,但是她的字跡。
謝霖此人,雖有時候不著調(diào),但在正事上的能力,沈桑寧沒有懷疑過,畢竟前世也有過交集。
何況裴如衍能選擇這位表弟,也代表信任。
沈桑寧相信裴如衍,因此相信謝霖,不過在信的末位處,她夾帶了點(diǎn)私貨。
“吾妻之友,姜氏之女姜璃,此行與其祖父一同治河,表弟若有機(jī)會,請幫忙看顧一二,不勝感激�!�
“揚(yáng)州之危,若安置百姓的銀兩有所短缺,吾妻有財,盡可開口�!�
——裴如衍,妻代筆。
沈桑寧寫完,將信封封好,交由陳武,找裴如衍養(yǎng)的心腹快馬加鞭送去金陵。
然后她也沒閑著,出了府去,將存在錢莊的銀票、酒樓和繡衣閣能夠提取出來的銀錢歸攏到一起,放在盒子里拿回來。
治河是極其耗錢的,先前讓姜太爺去治河,國庫就已經(jīng)出了好大一筆官銀,這次整個揚(yáng)州淪陷,不僅要重修河堤,還得安置百姓,重建揚(yáng)州城,這開銷……
前世好像是國庫出了一半,剩下一半讓富商們捐款了。
但是要從富商口袋里掏錢,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自古士農(nóng)工商,商人地位為末,捐款反而要沖頭一個,誰能愿意。
沈桑寧愿意,上天給了賺錢的能力,自然也該做些貢獻(xiàn)。
可惜自己現(xiàn)錢不多,因?yàn)橄惹斑讓紫蘇帶走不少錢出去開拓。
沈桑寧看著硬湊出來的二十萬兩,陷入沉思。
這里頭還包含了裴如衍的私房錢。
天還未亮。
被宣的官員陸陸續(xù)續(xù)抵達(dá)御書房,御書房內(nèi)氣氛凝固,宮人們大氣不敢喘一個。
裴如衍不是第一個到的,也不是最后一個,左邊站著上峰吏部尚書,右邊站著自家舅舅榮信侯。
皇帝不說話,沒人說話,眾人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晉元帝的白頭發(fā)有多了幾根,冷著臉,看著姍姍來遲的二皇子。
第287章
世子接下賑災(zāi)任務(wù)
謝玄看著還沒睡醒,雙眼一點(diǎn)戾氣都沒有,不論誰對上他的眼睛,仿佛都能被他的睡意感染。
腳步還沒站穩(wěn),迎面飛來一本奏折直接拍在臉上。
“還沒睡醒就滾回去!”
晉元帝的怒聲如重錘,謝玄一下就清醒了。
“父皇恕罪,兒臣醒了。”
謝玄惶恐地悄悄往上首瞧一眼,彎腰去撿奏折,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遞回去,奈何晉元帝不接,他硬著頭皮將奏折放在御案上,然后退回去,站在舅舅李丞相身邊。
眾臣噤聲,被宣召的大臣們多是紫色官袍,按大晉的官員服制,正三品及三品以上為紫袍,三品下,五品上為紅袍,五品下七品上為綠袍,七品下,如下縣縣令為藍(lán)袍。
正一品文官為紫袍加玉,正一品武官為紫袍加金。
御書房內(nèi),只有李丞相和鎮(zhèn)國公為紫玉紫金,只有裴如衍和工部左右侍郎還是紅袍。
晉元帝懶得再看謝玄,反而朝站在最后頭的姜御史望去。
姜御史雙眸無神,黑紫的唇色沒有半點(diǎn)生機(jī)與活力,面龐都是哀戚沉重。
晉元帝看了眼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轉(zhuǎn)而望向戶部尚書,“國庫還有多少銀子�!�
“陛下,這些年來為減少各地流民,花銷不少,雖無大戰(zhàn),但邊境諸國屢屢試探,一日不可放下戒備,幾十萬戰(zhàn)士駐守邊境,每年所需軍餉就是一筆極大的開支,何況自您登基以來,興建書院商街,又取消了夜市,還將稅率減半,國庫能攢下來的銀錢實(shí)在不多�。 睉舨可袝捌痣p手,和往常一樣的開場詞。
這段話,在場眾人在朝會上都不知聽過幾遍了。
晉元帝只問,“你又說沒錢,那朕問你,揚(yáng)州百姓要怎么辦?”
戶部尚書低垂著頭,面如菜色,“陛下,揚(yáng)州修堤筑橋的三十萬兩官銀,當(dāng)初已經(jīng)撥給姜老太爺了,如今橫遭此災(zāi),姜家該全權(quán)負(fù)責(zé)�!�
姜御史抬了頭,張嘴想說什么,但李丞相沒給這個機(jī)會,搶先一步道——
“官銀交到了姜家手里,姜太爺這差事卻沒辦好,辜負(fù)了陛下的信任,此事是該由姜家負(fù)責(zé),總不能讓國庫白白損失了那么大一筆吧�!�
期間,謝玄擰了擰眉,小幅度地伸手扯扯李丞相紫色的手肘,但對方仿佛毫無察覺,還是一副要姜家負(fù)責(zé)到底的態(tài)度。
晉元帝忽然笑了下,“哦?”一個字的反問,透著權(quán)威與壓迫,“愛卿要姜家如何負(fù)責(zé)?”
李丞相繼續(xù)道:“一場雨就讓橋堤盡毀,可見姜太爺在其中貪了不少,自然是要姜家交出貪墨的官銀,再讓姜家人繼續(xù)修橋。”
貪墨兩字,壓得姜御史喘不過氣來,朝前走兩步,悲憤道:“李丞相,你莫要含血噴人!我父親和女兒生死未卜,你一句貪墨,連證據(jù)都不用嗎?!”
李丞相半扭頭,朝后看,“姜大人,你激動什么,現(xiàn)在是在就事論事,這官銀確確實(shí)實(shí)交到了姜太爺?shù)氖稚�,不管姜太爺是貪墨還是能力不行,導(dǎo)致的揚(yáng)州水災(zāi),都是不可否認(rèn)的事實(shí),難道你姜家不該負(fù)責(zé)嗎?”
“我——”姜御史向來是彈劾別人,生平少有詞窮之際,這會兒被氣得漲紅臉。
李丞相透出不易察覺的一抹冷笑,正要回頭,忽聽另一道年輕有力的男聲響起——
“李丞相莫要急于給姜太爺扣下貪墨的帽子,此事還未調(diào)查清楚�!�
突然開口的,是裴如衍。
他站于兩個紫袍中間,忽視了兩邊投來的目光。
李丞相的冷笑收了起來,反駁道:“這帽子還需要扣嗎?就算姜家沒有貪墨,也是失察瀆職!揚(yáng)州百姓的苦難是姜家造成的,難道裴侍郎覺得姜家無罪嗎?”
不,姜家一定有罪,只是罪大和罪小的區(qū)別。
若此時裴如衍回答無罪,那就是偏袒姜家,若回答有罪,就落了下乘。
李丞相看他面色凝重,以為他進(jìn)退兩難,自以為占了口風(fēng)上乘,卻聽他根本不接茬,反而語氣古怪地問——
“李丞相為何急于給姜家定罪?您口口聲聲是揚(yáng)州百姓的苦難,難道您不知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中?姜家有無罪,是該查明,但當(dāng)務(wù)之急,是為揚(yáng)州解困,就算今日丞相與御史爭論半宿,揚(yáng)州之難能因此解決嗎?”
李丞相一時答不上來,以至于落了下乘,他面色一僵,左手不自覺地摩挲著玉帶鉤,眼底是克制的不滿。
是他疏漏了,自以為給對方下了個語言圈套,于是步步緊逼,殊不知落入了對方設(shè)下的陷阱里。
對方言之鑿鑿地將百姓當(dāng)做擋箭牌,訴說著天下大義,幾句話就將話題從姜家轉(zhuǎn)到了揚(yáng)州百姓身上。
可是姜家的罪,就不定了嗎?
不,要定,但不是現(xiàn)在了,現(xiàn)在若再提,真顯得李丞相格局小了。
所以即便不滿,李丞相也不能說裴如衍不對,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晉元帝默不作聲,坐在上首,扣著玉扳指,視線掃過底下一眾人。
底下的臣子并不是按照官品大小站位的。
就這一刻,兩個派別的人物涇渭分明,比如裴如衍和平陽侯挨得很近,但平陽侯和李丞相就隔得較遠(yuǎn),仿佛站一起互相會嫌棄。
李丞相說不過裴如衍,當(dāng)下的一瞬間,人的表情不會騙人,平陽侯、吏部尚書、鎮(zhèn)國公甚至輔國公主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浮現(xiàn)出小幅度的嗤笑、冷笑、嘲諷。
這些臣子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是因?yàn)閺臎]站下皇帝的角度向下看過。
晉元帝收斂眸中深意,看向樣貌氣質(zhì)出挑,連說話都順心意的裴如衍,“裴愛卿覺得,揚(yáng)州之難要如何解?”
裴如衍拱手,沉穩(wěn)有力地回道:“以微臣之見,眼下的重中之重,是籌款�!�
“籌款?”晉元帝面色稍霽,因?yàn)榕崛缪苷f到了他的心上。
裴如衍繼續(xù)道:“安撫百姓、重建揚(yáng)州城,所需銀兩不是修筑河道的三十萬兩所能解決的,國庫空虛,唯有籌款能解燃眉之急。”
戶部尚書聽得皺眉,但籌款至少不是由國庫出錢,因此沒說話。
但緊接著,就見點(diǎn)著頭的晉元帝將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戶部尚書心里緊張極了,只聽晉元帝問——
“你算算,要花多少錢?”
戶部尚書稍微松了口氣,至少不是讓自己去籌款,心里的小算盤撥了撥,“回陛下,揚(yáng)州被淹了半座城,不算修河堤的三十萬,光是建造宅屋商街,安置百姓,花銷至少在一百五十萬兩以上,若還要完美恢復(fù)原本的經(jīng)濟(jì)水平,那還是不夠的,至少三百萬兩�!�
修建揚(yáng)州城,要三百萬兩白銀。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戶部尚書還沒吸氣,就聽晉元帝平靜地問——
“哦,那你籌得到嗎?”
籌得到嗎?誰籌?
戶部尚書一抬頭,發(fā)現(xiàn)晉元帝看著自己,嚇得差點(diǎn)要跪了,“陛下!微臣,微臣無能��!微臣這張嘴,是出了名的不會說話,只懂算學(xué)的!”
晉元帝皺起眉,“你是戶部尚書,此事不由你出面,由誰?”
戶部尚書心里苦,病急亂投醫(yī),朝冷著臉的裴如衍望去,“裴侍郎提的籌款,當(dāng)然是由裴侍郎自己出面最好了!他講話好聽,去籌款最合適了!”
裴如衍講話好聽?這種屁話都能說得出來,也真是病急亂投醫(yī)了!李丞相苦澀地想。
晉元帝再朝裴如衍望去,“裴愛卿覺得呢?”
裴如衍再次拱手,欲作答,一旁的平陽侯偏著頭擠眉弄眼,想讓他拒絕。
籌款可不是個好差事��!吃力不討好!
還不等裴如衍開口,晉元帝就被平陽侯露了褶子的臉吸引過去——
“虞卿,是生怕朕看不著你嗎?”
平陽侯立馬端正,“陛下恕罪,臣眼睛癢�!�
晉元帝面色慍怒,“虞卿以為今日是來看戲的嗎?你掌管著京機(jī)衛(wèi),遇事理應(yīng)積極,為何前陣子京城疑案還沒有破?朝廷官員相繼遇刺,光是聽風(fēng)茶館就先后死了兩人,你若破不了,這差事就交給刑部!”
“陛下恕罪,微臣定當(dāng)盡心竭力,一定查明!”平陽侯繃著臉,這下沒心思管別的了。
看著平陽侯被訓(xùn),謝玄低著頭,憋著笑,心情都好了些。
他這唇瓣剛彎了彎,晉元帝就仿佛右腦長眼睛了一般,伸手將剛才遞回來的奏折,用力扔了回去。
晉元帝是習(xí)武之人,臂力強(qiáng)勁,那奏折重重拍打在謝玄臉上,他吃痛悶哼一聲。
當(dāng)奏折落在手里,謝玄面色笑意全無,不敢說話。
“揚(yáng)州今晚浮尸遍野,你身為皇子,現(xiàn)在還笑得出來?”
晉元帝閉了閉眼,怒火沒有減少,又拿起一本奏折砸過去,“若不是怕你成事不足,朕都想讓你親眼去揚(yáng)州看看,親自去河里撈尸,瞧一瞧,何為眾生!何為疾苦!”
“罷了,你雖成事不足,也不是全無優(yōu)點(diǎn)�!�
被訓(xùn)斥到傷心的謝玄忽然抬頭,心里稍微不那么難受了。
晉元帝平靜下來,看向兒子希翼的目光,“你這樣,朕也不指望你能籌款,你帶頭捐些吧�!�
“啊?”謝玄愣住。
晉元帝眉頭又皺起來,“捐個五十萬兩,你作為皇子難道不應(yīng)該嗎?”
“父皇,兒臣月俸才幾個錢啊,而且兒臣剛封了王,食邑封地您都還沒給,兒臣哪有錢��!”謝玄叫苦。
晉元帝意味深長,“你底下人給你送的禮加起來,都有這個數(shù)了吧?”
這話,謝玄可不敢接。
晉元帝拍板,“這么算來,五十萬兩都少了,你哥哥不在,你替他的五十萬兩也一并出了吧,畢竟這些年想給他送禮的,都沒處送,肯定也是送給你了。”
“待會早朝你也不必上了,杵那也沒用,去湊銀子去吧�!�
謝玄真想叫一聲蒼天冤枉啊,還想辯駁說理,被晉元帝一個眼神瞪了回去,乖乖站好,但一直皺著眉,啥也聽不進(jìn)去了。
晉元帝再朝戶部尚書道:“修堤壩的銀子還是從國庫出,另外還能再出多少?”
戶部尚書生怕被喊去籌款,“國庫最多再出五十萬兩。”
“哦,那籌款就剩一百五十萬,”晉元帝問,“誰去籌款賑災(zāi)?”
目光朝下掃了一圈。
鎮(zhèn)國公、裴如衍、姜大人齊齊站出來。
晉元帝面上的陰郁消失,心情稍微好了些,“裴愛卿,此事就交給你了,朕會派些親衛(wèi)給你,此事若辦好了,官升一品�!�
一品代表兩級。
眾人神色各異,裴如衍如今是正四品的吏部右侍郎,年僅二十二歲,之前去了金陵回來沒升官就是因?yàn)樘贻p。
這次,陛下不管了?
放眼朝堂,誰能二十二歲官居三品��!
而后,晉元帝又問,“誰去修橋?”
這次,姜御史和工部尚書一起站了出來。
姜御史突然下跪,“陛下,修橋本由家父負(fù)責(zé),他生死未卜,但微臣相信家父一生為國,絕無貪墨可能,盡管如此,筑橋失敗是事實(shí),微臣愿意前往揚(yáng)州,完成家父未完成之事。”
晉元帝頭疼地摸摸眉心,有點(diǎn)不想理他。
與之一同站出來的工部尚書忍不住說道:“姜大人,你又不會修橋,你去干什么?而且,就以目前形勢,你不僅安撫不了民心,還會遭民眾怨懟,群起而攻,巴不得弄死你!”
姜御史眉目一凝,唇瓣顫抖,沙啞道:“陛下,那臣更要去了,若是打死臣,能平息民怨,臣甘愿一死,何況臣的女兒還在那里,她,她還年輕啊�!�
一說到女兒,謝玄耳朵終于能聽到聲了,面色倏然沉重,“父皇,要不然兒臣也愿意去。”
“你現(xiàn)在就可以去湊錢了,去�!睍x元帝撇開眼。
謝玄失望低頭,張口欲言,憋著不滿轉(zhuǎn)身出去。
姜御史還跪著,晉元帝皺眉,“你姜家還得留在京中,等候發(fā)落,朕暫時不治罪,不代表你們無罪�!�
最終,造橋讓工部負(fù)責(zé)。
籌款與賑災(zāi)定了裴如衍,晉元帝讓杜承州同行,還撥了一批珍貴藥材。
但出發(fā)賑災(zāi)前,得先讓二皇子拿出一百萬兩。
早朝之上,又一封急報遞來,說是已經(jīng)撈到了姜太爺尸骨,且筑橋的石料有問題,然其生前并未發(fā)現(xiàn)。
這無疑,讓死去的姜太爺成為了眾矢之的。
還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中,姜御史在朝堂上落了淚,卻被眾臣攻之。
那些他曾經(jīng)彈劾過的人,反過來彈劾他。
“難道一死就能免罪嗎?姜大人太天真了些!”
“這哪里是因公殉職,分明是畏罪自殺!”
第288章
姜御史撞柱證清白
即便在御書房暫時避免了李丞相對姜御史的問責(zé),還是逃不過早朝大殿之上,群臣的攻擊。
揚(yáng)州之難,成了討伐姜氏利器,其中有居心叵測的人,也有自詡為正義之士,也有剛正不阿的御史臺同僚,皆認(rèn)為姜氏有罪。
面對周圍群臣審視鄙夷的目光,口誅討伐的言語,姜御史面色漲紅,呼吸都包含痛楚,持著象牙笏板的雙手顫抖抬起,朝上首高呼——
“陛下,家父一生為國,赤膽忠心,本該致仕的年紀(jì)還迎難而上,都是為了百姓��!如今家父讓揚(yáng)州水難掠奪了生命,他不能再開口說話,微臣要替他辯白,他絕無貪墨可能!”
二皇子黨派的一名官員站出來冷嗤,“姜大人,凡事講個證據(jù),總不能你說沒貪就沒貪�!�
姜御史頭回站在被指責(zé)的位置上,悲痛氣憤交加,“那又有何證據(jù)證明貪污?”
于是又有另一位正義的官員站出來,“揚(yáng)州之難就是證據(jù)!官銀交到姜太爺?shù)氖稚希退闶前肼繁唤俜藫屪�,姜太爺都得承�?dān)罪責(zé),何況是姜太爺把橋建好了,他也不是頭一回筑造橋堤了,難道材料好不好用,他會不知道?橋塌了是事實(shí),材料有問題也是事實(shí),殘次的材料恐怕連十萬兩都不用,那么這中間的錢誰貪了?姜大人!死了那么多的百姓,是你一句狡辯就可以摘干凈的嗎?”
字字句句,亦是有理。
姜御史答不上來,眼中浮現(xiàn)幾分決絕,朝上首看不清神色的晉元帝望去,“陛下!微臣沒有證據(jù),但微臣可以用身家性命擔(dān)保,家父絕不會貪墨!”
“姜大人只會這一句嗎?”先前的二皇子黨羽道。
姜御史氣昏了頭,極端情緒之下一時血涌上頭,“微臣辯白不了,只有以死證清白!”
說著,就朝大殿柱子沖撞去。
眾臣嚇一跳,有的后退兩步躲開,有的去攔一攔,有的站在原地冷眼看著。
“攔住他!”金鑾殿的最高位,晉元帝擰著眉起身,煩躁不已。
姜御史心存死志,閉著眼橫沖直撞,紫色官袍上的玉帶子被身后拉住,“放開我!”頭也不回,還想往前沖,卻是走不了兩步。
后頭,裴如衍站如松樹,身形不動,唯有一只手臂緊緊拉住姜御史的腰帶,沉著臉不發(fā)一語。
姜御史走動不了,頭還在拼命往前懟,柱子沒撞上,撞到一面堅硬的胸膛,憋著氣抬頭發(fā)現(xiàn)是鎮(zhèn)國公。
鎮(zhèn)國公是個粗人,塊頭高大,攔在那斷絕了姜御史尋死的可能,“姜大人你這是何苦��!”
男兒有淚不輕彈,姜御史還是忍不住,老淚縱橫,“你們管我干嘛!”
裴如衍本不想在此時開口勸慰,但這會兒要是不開口,恐怕姜御史會惹得皇帝不滿,于是壓低聲道——
“姜大人,你以為罵姜家的只有殿上這些人嗎?待你走出去,就會發(fā)現(xiàn)天下人都會跟著指責(zé)�!�
姜御史一聽,心一哽,站直身子朝后方年輕人看了眼,“那我更要以死證清白!”
隨即,裴如衍松開了他的玉腰帶,面色無波,“好,姜大人去吧,這一死倒是解脫了,可惜堵不住悠悠眾口,將來承受姜大人今日冤苦的,就是您的母親,妻子、子女。”
姜御史聞言,突然冷靜下來。
方才太急,沒想太多,只想用死證明清白,試問一個能撞死在朝堂上的臣子,怎么可能會貪墨呢?
可這不正是姜太爺?shù)淖龇▎幔?br />
裴如衍看他神情清明了,繼而道:“眾口鑠金,若是死能解決問題,您今日就不會想在大殿撞柱。”
若是死能解決問題,姜太爺因公殉職,就不該還有人懷疑姜家貪污。
說到底,罪名都是別人安的,不管怎么做,都會被人換個角度污蔑。
姜太爺沒有想通的事,姜御史作為姜太爺?shù)膬鹤�,差點(diǎn)也沒想通。
姜御史站直身子,環(huán)顧周圍發(fā)現(xiàn)眾臣各異的神色,放棄了尋死的想法。
眾臣收斂神色,站回原位,晉元帝重新坐下揉了揉太陽穴。
然,二皇子的黨羽卻在此時開口,“陛下,不論姜御史如何辯駁,姜太爺是否貪墨,這揚(yáng)州水難由姜家而起,是不可辯白的事實(shí),水災(zāi)要治,百姓要管,陛下已經(jīng)決斷出了賑災(zāi)與造橋的人選,那么現(xiàn)在,理應(yīng)治姜家的罪,給天下百姓一個說法。”
語畢,朝堂上除了二皇子的黨羽,連同一些中立黨,也站了出來附議。
而太子黨的臣子們都堅定地看向鎮(zhèn)國公和輔國公主,很簡單,公主站哪邊,他們站哪邊。
公主不動,鎮(zhèn)國公也不動,他們也都不動。
輔國公主坐在金鑾殿下方唯一的一個座椅上,亦是朝堂上唯一一個女子,在眾臣附議后突然發(fā)笑。
附議的眾臣覺得受到侮辱,卻是敢怒不敢言。
晉元帝聞聲望去,“皇兒為何發(fā)笑。”
輔國公主站起身回稟,“上朝之前,兒臣以為勤政愛民的諸位大人會主動請纓,譬如修橋賑災(zāi)籌款捐款……”
話到此處,停頓一番,別有深意地嘆了聲,“可惜,只有治罪很積極,父皇,姜家的罪的確該定,但此事需有人去查,先將姜氏之女從揚(yáng)州帶回來審問�!�
旁人不敢駁公主之言,此時只有李丞相親自開口,“老臣聽說,姜氏女也生死未卜,難道這人不回來,姜家就一日不用負(fù)責(zé)受罰了嗎?”
“既如此,那就定個期限,”輔國公主三十九歲的年紀(jì),聲量驀地拔高,氣勢遠(yuǎn)超李丞相,“專門派人將姜姑娘帶回來�!�
輔國公主說話時,輕蔑地瞥了眼李丞相,隨后朝上首的皇帝道:“兒臣附議,請父皇治姜家的罪,姜御史御前失儀,該停職,剝奪其上朝的權(quán)利,其他的罪,等到姜氏之女回京再定奪,而在此之前,姜氏一族不得出京,不能私逃�!�
如此,也還算公正。
晉元帝準(zhǔn)奏。
輔國公主往中央走了兩步,站于殿中群臣之前,“諸臣想為姜氏定罪,其初心一定是為了揚(yáng)州百姓,揚(yáng)州突遭劫難,滿目瘡痍,兒臣與諸臣不能親臨前線,但亦愿盡綿薄之力,兒臣愿為揚(yáng)州捐款二十萬兩白銀,望百姓能早日恢復(fù)往昔安寧。”
第289章
世子討債127戶
她嗓音時而輕柔時而剛強(qiáng),帶著悲憫和壓迫。
悲憫是對百姓的,壓迫是對身后那些附議定罪姜家的臣子的。
剛才站出來附議的人,現(xiàn)在還在殿中央站著,面面相覷傻眼了。
什么意思?
自己要捐款就捐款,帶上別人是什么意思?
話里話外,不就是說:想讓姜家治罪的臣子初心是為揚(yáng)州,所以應(yīng)該捐款,她自己先打個榜樣,讓大家效仿嗎?
晉元帝倒是終于露出了今日真心的笑意。
二十萬兩不少了,輔國公主自身行得正,平日里就廣做善事,也不怎么收賄賂,和二皇子不一樣。
晉元帝是笑了,臣子苦啊,簡直欲哭無淚,站在殿中央的數(shù)十個大臣,出來附議的時候好好的,現(xiàn)在沒法悄悄回到隊伍中去了。
自覺像個笑話,低下頭,假裝什么也沒聽到。
晉元帝表揚(yáng)完公主,掃視一眼殿內(nèi),見眾臣頭快鉆進(jìn)地里了,他忍不住想冷笑。
這笑還未發(fā)聲,底下關(guān)注輔國公主的太子黨便齊齊跪下,紛紛高呼——
“臣也愿盡綿薄之力!”
“若是太子殿下在,也一定會沖去揚(yáng)州,為陛下分憂,為百姓做事,吾等臣工,手不能扛,不比太子英勇,然多年積蓄可為陛下分憂!”
這太子黨中,唯獨(dú)還混進(jìn)去一個假太子黨的裴世子。
朝堂上的臣子跪了近半,剩下大半站著的顯得耀眼矚目。
一瞬間,高下立見。
跪著的占據(jù)了高地,而站著的,是真沒人敢站著了。
輔國公主感慨道:“父皇,諸臣果真與兒臣所想一般,勤政愛民,是為父皇與天下的福澤!”
“裴侍郎是父皇欽點(diǎn)負(fù)責(zé)籌款,那么諸臣捐款的事,也得拜托裴大人一并解決了,哪位大人捐了多少務(wù)必要記下來,以便日后的封賞,不能讓眾臣白花了心血,父皇覺得如何?”
晉元帝覺得妙極。
裴如衍沒有拒絕的余地,不用數(shù),都知道殿中大臣共計一百二十六人。
得跑一百二十六戶人家。
不對,是一百二十七,還有個二皇子沒在朝會上。
*
另一邊。
天蒙蒙亮,估摸早朝才開始不久,沈桑寧給謝霖寫的信已經(jīng)由陳武派人去送了。
揚(yáng)州水災(zāi)之事,虞氏也是早早起了,“衍兒一個吏部侍郎,又不是工部戶部的,陛下喊他去是做什么?”
沈桑寧也在榮和堂,撫了撫婆婆背部,“夫君向來是受陛下重用的�!�
虞氏當(dāng)然知道兒子出色,可是,難免擔(dān)憂,“姜家這場劫,怕是難了�!�
沈桑寧斂下眸,忍不住低嘆憂思,被虞氏抓住了手——
“你與姜家阿璃是要好的,那孩子我瞧著是個好的,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為她悲傷,你還懷著胎呢�!�
“嗯,我知道�!鄙蛏幍�。
虞氏拍了拍她的手,“這朝廷肯定是要派新的官員去揚(yáng)州的,不管是修橋還是賑災(zāi),我只盼不是衍兒才好�!�
虞氏的擔(dān)憂,沈桑寧可以理解,尤其是有前世經(jīng)歷的沈桑寧更能理解。
裴如衍作為寧國公府的繼承人,作為虞氏唯一的子嗣,他的一點(diǎn)意外,都能讓虞氏和寧國公府崩潰。
所有父母都想孩子光耀門楣。
但沒有父母,愿意讓孩子陷入危險。
正想著,鄒嬤嬤從外面匆匆走進(jìn),“夫人,少夫人,姜夫人來了,馬車都到府門外了!”
虞氏凝重道:“她來做什么?”
不怪虞氏多想,這個節(jié)骨眼上,大概率是來求人。
但聰明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就算姜夫人來了,虞氏也不敢應(yīng)她什么呀!
就算今日皇帝下令要抄姜家,那也是合情合理,裴家能做什么?
可即便如此,依著往日交情,虞氏還是帶著沈桑寧去迎人,不忘吩咐兒媳,“她正是傷心害怕的時候,病急亂投醫(yī),你待會兒不要應(yīng)她什么,一切要等衍兒回來再說�!�
也不提寧國公,雖然寧國公也去上朝了。
沈桑寧跟著虞氏,婆媳倆走到公府二進(jìn)門處,就瞧見已經(jīng)腳步匆匆邁入門檻的姜夫人。
姜夫人未曾梳妝打扮,雙眼紅腫,一臉?biāo)厝輦滹@憔悴,腳步虛浮,多虧是左右兩個丫鬟攙扶著,才不至于倒在路上。
一瞧見裴家這對婆媳,仿佛看見救命稻草,失禁般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阿錦!阿錦!”
被喚作阿錦的虞氏不免心軟,“你這是像什么樣子,不是還沒定罪嗎?”
姜夫人哭得直跺腳,往日慣愛吃別家八卦的人,這時候也顧不上什么形象,更顧不上周圍還有下人。
就像是在深海沉浮的人,遇見了浮木,雙手都要去觸碰虞氏以求安全感。
左右兩邊的丫鬟看見姜夫人已經(jīng)碰到虞氏便松開了手。
豈料姜夫人雙腿一軟,差點(diǎn)癱倒虞氏跟前,“阿錦,我家璃兒生死未卜,我夫君天沒亮就被召入宮了,姜家完了,阿錦!”
虞氏手急眼快,當(dāng)即攙住姜夫人,哪能讓她跪下去,一邊安慰道:“誰說你家阿璃生死未卜,眼下不是還沒有死訊嗎,那就是活著的!我瞧她就是個福大命大的孩子�!�
“你說得對,我家阿璃——”歡喜不過一瞬間,姜夫人如受了驚嚇一般,神神叨叨地?fù)u頭,站穩(wěn)身子連擺手,“不,不不,她就是死了,死了好,姜家這回是完了,她只有‘死’在外面,才能不被殃及!”
姜夫人突然收住聲,警惕地望向周圍,“我們,我們進(jìn)屋說好不好?”
“快快進(jìn)屋,你別哭了,宮中還沒消息出來,別自亂陣腳�!庇菔戏鲋蛉顺瘡d堂走。
沈桑寧跟在后面,待進(jìn)了廳堂,吩咐玉翡和鄒嬤嬤將四面窗戶關(guān)住,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透不出一點(diǎn)聲音。
姜夫人剛被虞氏扶著坐下,見沒了外人,身子飛快地站起來,“嘭”地一聲跪在虞氏面前,不禁驚住虞氏,沈桑寧也為之一怔。
婆媳倆反應(yīng)過來,忙去扶姜夫人。
姜夫人卻是怎么也不肯起來,“你們不用安慰我,姜家這次在劫難逃,我不想牽連你們,我們姜家定罪以后,姜家若沒了人,只求你們裴家可以私下尋一尋阿璃,她若是活著,讓她別回來了,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用幫姜家平反什么!”
“她一個姑娘家,無親無故的,若是缺衣少食的,你們幫她一把!”
說著,姜夫人就想去摘手腕上的鐲子,一摸,才想起今日什么也沒來得及戴,當(dāng)即又崩潰了,“我怎么這么沒用啊!”
第290章
陛下想念兒子
“你先起來!”虞氏雙手用勁,也扶不起一個姜夫人。
姜夫人哭著搖頭,“你不答應(yīng)我,我不能起來,我死不足惜,我的阿璃得活著啊。”
虞氏無奈地嘆道:“你就是不求我,我也不會袖手旁觀,如今宮里還沒消息出來,你且稍放寬心,如若真是最壞的結(jié)果,我會想法子私下尋找你的女兒,我的話撂在這,你可以起來了嗎?”
姜夫人哭的聲更響了,“阿錦……”
沈桑寧和虞氏合力,將姜夫人扶著坐下,姜夫人憋住眼淚開始訴說,哀愁得像是交代遺言。
“夫人,公爺和世子回來了。”鄒嬤嬤在門外道。
廳堂中三人齊刷刷地起身,最激動和緊張莫過于姜夫人。
門一開,穿著紫袍和紅袍的父子倆先后跨進(jìn)廳內(nèi)。
寧國公走在前頭,布滿歲月痕跡的老臉上透著沉重的憂慮,擋住了身后的人。
沈桑寧偏了偏頭,去看他身后的裴如衍。
最先開口的是姜夫人,“我家老爺也回家了嗎?”想著,她往前邁了兩步,“阿錦,我得回去了,你莫要忘了答應(yīng)我的事�!�
虞氏拉住姜夫人,問寧國公,“老爺,姜大人如何了?”
寧國公繃著臉道:“暫時還沒定罪,不過姜大人差點(diǎn)撞柱,被停職了�!�
此刻對姜夫人來說,停職算什么,“撞柱?!”姜夫人大驚失色。
寧國公點(diǎn)頭細(xì)說,話茬突然被裴如衍接了過去——
“姜夫人早些回去看著姜大人吧,讓他別再沖動,姜家還有轉(zhuǎn)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