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真的厲害,腦子靈活的人確實是能少吃點苦的。
待到夜深人靜時,寧國公府內(nèi)只有怡景軒還在鬧騰。
裴寶珠聽許氏說了意中人的身份,眼睛放光,“我就知道那位公子天生不凡!”
“寶珠啊,你還是莫要高興得太早,”許氏頓了頓,一副難言之態(tài),“鎮(zhèn)國公府的家門,沒有那么好進的,我聽你哥哥的意思,他也不看好�!�
裴寶珠不以為意,“那咋了�!�
“只要我與杜公子兩情相悅,鎮(zhèn)國公還能不同意?”
連沒落伯府出身的小姐,都能嫁給她那頂頂金貴的大堂兄。
她裴寶珠再不濟也是寧國公府的千金,有什么配不上鎮(zhèn)國公家小公子的?
許氏摸摸她的臉頰,言語中的疑惑表現(xiàn)得很委婉,“萬一他不喜歡你怎么辦?娘會幫你去你兄長和伯父那里爭取,但你也不要太上心,將來失望。”
裴寶珠氣鼓鼓地吹一口氣,將額頭上的碎發(fā)吹起,“才不會呢,他今日瞧我的樣子,根本不像不喜歡,說不準他已經(jīng)向大哥問起過我了�!�
許氏遲疑,“我沒聽你哥哥說啊�!�
裴寶珠自信一笑,“杜公子何許人也,見我從狗洞爬出去,說不準是想替我保密,不想污了我的聲名,才忍住不問的呢!”
許氏再疼愛女兒,也不禁感嘆女兒散發(fā)著自信的美。
女兒在她眼里,除了偶爾任性外,自是千般萬般好。
可是,這京城又不是潁川,不論是美人還是才女,高門大戶的千金數(shù)不勝數(shù),那杜公子自小長在京城,什么世面沒見過,有沒有可能是寶珠會錯了意?
許氏心有猜測,委婉道:“寶珠,你在潁川太久了,不知這京城臥虎藏龍,依娘的意思,你再看看別人呢?你也是有很多選擇的,這京城不是只有杜公子�!�
裴寶珠高傲地抬起小腦袋,“不要,我才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呢!我就喜歡杜公子了!”
許氏心里復(fù)雜,此刻也不確定杜承州的意愿,改日還得再想法子讓他們見一面才行。
眼看著女兒美滋滋地沉浸其中,她內(nèi)心長嘆,只希望結(jié)果不讓寶珠傷心。
母女倆惆悵的惆悵,憧憬的憧憬,皆思緒良多。
不同于她們的諸多思慮,青云院這會兒都歇下小半個時辰了。
白日里的胡鬧推椅,讓沈桑寧疲乏地早早就犯了困。
不曉得是裴如衍在的緣故,還是懷了孩子的緣故,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眠了。
隔著窄窄的過道,裴如衍躺在軟塌塌的竹席上,側(cè)著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床榻上的人兒。
房內(nèi),點著一盞即將燃燒殆盡的燈。
昏暗的光線下,女人安安靜靜地平躺著,雙手交握地放置在小腹上。
但是沒過多久,她的手就將被褥拂開,轉(zhuǎn)身面朝墻壁。
裴如衍看不見她的臉了,視線掃向被踢到角落的被褥,他的手隔空抬了抬,有種沖動。
他在竹席上緩緩坐起,想到她從前說過的話,遲遲沒有下床,抑制住想替她蓋被子的沖動,重新躺下。
夜深了,正欲閉眼,就聽一聲嬌憨的呢喃,也不知道她夢到了什么。
她睡得香甜,裴如衍唇瓣微勾,又看她身形動了動,翻了個身,趴在了床榻上。
前胸與床榻相貼,小腹也貼著硬硬的竹席。
裴如衍神色一凜,心突然揪緊。
會不會壓到孩子?
這樣睡,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他是徹底沒了困意,輕手輕腳地起身,站在過道里,傾身彎腰,小心翼翼地伸手。
怕幅度太大會吵醒她,他動作遲緩的,一手護著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臂彎,將她整個人翻過來。
直到沈桑寧重新平躺在榻上,裴如衍才舒了口氣。
目光落在她姣好的容顏、緊閉的眉眼上,還好沒將她吵醒。
白色的褻衣不知何時開了衣帶,胸口處春光外泄,嫩白香肩上的肚兜蝴蝶帶虛掩著,仿佛只要她隨便一動,小衣就不再是視線的遮擋物。
裴如衍眸光逐漸幽深,停頓須臾,抬手去撿她的肩帶。
又怕觸碰到她將她吵醒,若是此刻將夫人吵醒,恐怕會讓她以為他有“不軌”之心,再將他趕出去可就不妙了。
故,迫于心中壓力,他小心翼翼的手指,顯得鬼鬼祟祟。
將兩條肩帶捏起,重新打了一個緊實的結(jié)。
又將視線下移,去系褻衣的衣帶。
指腹始料未及地碰到了她的肌膚,他喉結(jié)微動,迅速抬手。
方才,他碰到了她的小腹。
里面……是他的孩子。
思及此,裴如衍心緒復(fù)雜,夫人的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他的骨肉,每每想到,都一陣恍惚。
這感覺很奇妙,莫名的,還想再摸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地將手放下,最后那根衣帶足足系了一刻鐘。
最后,將床腳的被褥提了上來,把她的肚子蓋住,被褥上用她的左手壓著,再端起她右手平放著。
燈芯即將燃盡,裴如衍在微弱的光線中,回到自己的竹席上躺好。
還好身下的被褥墊得高,他伸出左手,剛好能將她的右手握住。
中間的“懸崖”有了連接,他閉上眼的那一刻,房中徹底陷入黑暗。
沈桑寧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胸前緊得慌。
不過睡了一宿,肚兜怎就系得這么緊了?
屋內(nèi)已經(jīng)沒了裴如衍的身影,他大清早的“痊愈”了,結(jié)束了休假,上朝去了。
沈桑寧起身換小衣時,發(fā)現(xiàn)肚兜解不開,像是系了個死結(jié),這下好了,只能拿剪子剪開了。
昨夜,肯定是被裴如衍動手腳了。
真是服了他了。
動的還是肚兜。
第239章
世子被皇帝敲打
她越加堅定防著他的決心,看著挺沉穩(wěn)的,趁她睡著,就不老實!
以后得讓他先睡著。
沈桑寧剛穿上衣裳,紫靈就敲門進來了。
紫靈一臉稀奇,“少夫人,不知道昨日誰在前院當值聽見了風聲,說二公子要去從軍,原本二公子今天要去京機衛(wèi)當值的,被段姨娘拉著不準走,也不知道二公子從軍去,二少夫人怎么辦�!�
關(guān)于裴徹要從軍的事,沈桑寧在花園也聽了一耳朵,這事八字才剛一撇,一捺還沒添上呢。
肯定是要寧國公點頭才行的。
眼下,也不好去問進程。
她安然坐下,吃完早膳就奔向虞氏院里。
今日八月初一,該給婆母請安了。
又是拿著一干賬冊過去,這回和上回不同,匯報還沒說兩句,賬冊就被鄒嬤嬤收過去了。
鄒嬤嬤和藹地開口,“少夫人,夫人說了,您懷胎期間,顧著自己的身子就行了,不必管這些,夫人會打理好的,您要是有什么建議直接找夫人說就是�!�
沈桑寧剛到手不久的管家權(quán),又被收了回去,“可我才剛懷上啊�!�
她就眼睜睜看著對牌鑰匙也被收走,望向虞氏,“母親,我哪有那么嬌貴。”
孩子也是要見世面的。
若是太閑了,她也沒事干啊,她又不用上朝。
虞氏在貴妃椅上直起身,目光比從前更添慈愛,“遲早是要交給你的,現(xiàn)在你只管顧好你自己,閑了的時候去看看戲,聽聽曲兒,干點什么都比理賬舒服,若是沒人陪伴,我讓人把綿綿喊來,這丫頭巴不得呢!”
在沈桑寧的印象里,婆婆還是第一次這么鼓勵她出去玩,不禁詫異,一股暖流自心田淌過,“那就聽母親的�!�
虞氏滿意地點點頭,“還有啊,這頭胎啊,你沒有經(jīng)驗,必須要注意些,三個月內(nèi)胎沒坐穩(wěn),你和阿衍……”
頓了頓,輕咳一聲讓自己顯得正經(jīng),繼而道:“不要沖動,你們閑來無事就看看書、種種花,現(xiàn)在入秋了,晝夜溫差大,晚上衣裳也多穿些�!�
虞氏起初還不好意思說,越說到后面,越是一本正經(jīng)了。
話說得委婉,但聽者還是能馬上領(lǐng)會其意。
沈桑寧忍著尷尬,“母親放心,我曉得的。”
虞氏松口氣,“你知道就好,還有,自打二房回來,寶珠的確是鬧騰了些,你也離她遠些吧,省得被她沖撞,待明日徹兒的表妹就要入府學規(guī)矩了,跟你說一聲,你倒不用放心上�!�
“表妹?”沈桑寧眉頭微蹙。
虞氏輕嘆一氣,一旁的鄒嬤嬤適時遞上茶,并接過話頭,“少夫人有所不知,段姨娘的外甥女到了適婚年齡,段家想將她賣給官宦做妾,可到底是二公子的表妹,夫人心善,答應(yīng)了段姨娘的請求,讓段姑娘暫時進府跟著四小姐一起學規(guī)矩�!�
裴徹的表妹——段湘煙,沈桑寧是知道的。
前世,段湘煙倒沒有上門學規(guī)矩,段姨娘無法為段湘煙找到高門姻緣,也說服不了段家將段湘煙嫁給平頭百姓,最后無奈妥協(xié),又生出了讓段湘煙給裴徹做妾的念頭。
道理很簡單,反正都要做妾,那還不如給自家兒子做妾,段姨娘還能照應(yīng)她。
段姨娘當時就通知沈桑寧了,沈桑寧是沒什么意見。
倒是裴徹,反應(yīng)很大,死活不愿意。
段湘煙還到他面前哭鬧兩次,可見對這位表哥的意向還是蠻高的。
強扭的瓜甜不甜不知道,但扭不下裴徹這顆瓜,段湘煙只好放棄了。
沈桑寧對此人的印象還沒對裴寶珠深刻。
今生軌跡改變,也不知道段湘煙會如何。
裴徹愿不愿意,她今生更管不著了,她只需要看好裴如衍就行。
*
另一邊。
裴徹仍舊沒有出門,還被段姨娘纏著呢。
段姨娘說出了段湘煙要入府的事,裴徹本來就煩躁的心更煩了,“什么,表妹要來?姨娘還嫌家中不夠亂嗎?”
“亂?有什么亂的?”段姨娘睜大眼眸,迷茫不解,“不就是二房回來了,回來就回來嘛,你四妹那個性子一直那樣,若不是夫人給她請了禮儀嬤嬤,我還沒理由將你表妹接來府上呢�!�
裴徹皺眉,掙脫開段姨娘的桎梏,“表妹有什么好學的,沒有與之匹配的背景,學那禮儀有勞什子用?”
難道光學禮儀就能嫁入高門了?
段姨娘不以為然,“這不重要,但不能讓你表妹被你舅舅賣了,給別人做妾吧!”
裴徹腦海中閃過段湘煙上趕著要做妾的模樣,就一陣頭疼,“你怎知她不想做妾?”
段姨娘瞠目結(jié)舌,朝裴徹身上怒拍一下,“她可是你親表妹!哪有你這么侮辱人的!”
裴徹閉了嘴,轉(zhuǎn)身就去收拾自己的行囊。
“徹兒,你這是做什么,你還真的想去從軍嗎?”段姨娘追上去。
“必從不可�!迸釓貓远ǖ�。
段姨娘哎喲一聲,眼角含淚,“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你怎么能上戰(zhàn)場啊,京機衛(wèi)的待遇不好嗎?你干得不開心?”
裴徹義正言辭,“大丈夫志在四方!”
段姨娘急哭了,“你是大丈夫,你有了四方,要是出了意外,我是一個兒子也沒了��!”
裴徹手一頓,想安慰她,又想罵些臟話。
什么叫出意外,就不能盼他些好?他還非得做出一番成就來!
“不行,我跟你說沒用,我跟你爹去說。”語罷,段姨娘跑出去,試圖說服寧國公。
寧國公雖寵愛段姨娘,但正經(jīng)事上,段姨娘的十句話比不上虞氏的一句,更比不上裴如衍客觀的分析。
裴如衍下朝回來,留在宮中被晉元帝關(guān)懷幾句。
關(guān)懷完了,晉元帝還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裴卿成婚后,出現(xiàn)在吏部休假名單上的次數(shù),頻繁了些。”
裴如衍表面滴水不漏,出了宮上了馬車才沉了臉。
將手腕上裝模作樣的紗布扯掉。
從前未婚他自愿忙于公務(wù),連休沐也不松懈,現(xiàn)在他正常休假,倒成了他的錯了!
呵。
“回家!”
第240章
段湘煙進府
裴如衍回了公府直奔青云院,一圈也沒瞧見沈桑寧的人影。
招了個丫鬟一問才知,她聽書去了。
他進屋去換下官服,目光忽地被屏風上掛著的粉色肚兜吸引。
肚兜的肩帶被剪斷,裴如衍想起昨夜系帶子的時候有點緊張,打了死結(jié),這會兒止不住心虛。
她肯定是知道了。
可他真是沒動歪心!
裴如衍暗嘆一聲,聽前院來喚,暫且放下思緒,換上常服去了前院。
無非是說裴徹從軍的事。
裴如衍到前院之前,段姨娘已經(jīng)使勁各種手段勸說寧國公,起初是撒嬌,后來就是撒潑打橫,奈何寧國公沒被影響分毫。
“老爺!徹兒可是你唯二的兒子��!他那脾性你是知道的,他怎么吃得了這苦頭��!”
“京機衛(wèi)多好的差事,說不要就不要,鬧什么去從軍,他說說就罷了,老爺你怎么還真聽進去了呢?徹兒就一條命��!”
寧國公被吵的頭疼,一路被段姨娘折騰到前院,“行了!此事還有待商榷,你急什么,你也該對徹兒有些信心才是�!�
“信心?老爺你有嗎?我知道徹兒不如世子,可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段姨娘堅決持反對意見,“我離不得他,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裴如衍在門外佇立片刻,聽了這段對話,穩(wěn)步走入廳中。
段姨娘如同看見救命稻草,“世子來得正好,徹兒鬧著要從軍,你父親正想著這事,你快來勸勸他!你可就這一個親弟弟啊,你們兄弟都在京城,才能相互扶持不是?”
寧國公看見裴如衍,揉揉眉心,坐到主位上。
在段姨娘期待的目光下,裴如衍緩緩開口,“姨娘,讓二弟從軍,也是我的主意�!�
一句話,讓段姨娘眼中希冀盡滅。
她嘴角發(fā)顫,張張口,說不出話來,回過頭看看寧國公,見他一臉緘默,就知他們父子都通了氣。
敢情就她被瞞在鼓里!
她急的來回踱步,想同裴如衍說什么,又想罵兩句寧國公,但話止于嘴邊都收了回去,指著這對父子,很恨道:“不是你們生的,你們都不心疼!”
“夠了!”寧國公一聲呵斥,重重地將茶杯一放。
“嘭”的一聲,嚇得段姨娘一個哆嗦。
不動如山的裴如衍溫聲開口,“姨娘,從軍是為二弟好,如今朝中局勢看似穩(wěn)定,但帝年邁,實際局勢瞬息萬變,難保將來哪日裴家不會傾覆�!�
“送二弟去邊陲從軍,一來,若遇變故他能逃過一劫,二來,以他的武藝,或許能在軍中大有作為,三來,他遠離家鄉(xiāng),才能真正成長,去思考,他未來的路,要如何走。”
裴如衍還是頭一回,對段姨娘解釋這么多,連段姨娘自己都懵了。
他說的朝中之事都是一語帶過,段姨娘聽得并不太懂,但稍微冷靜了些。
倒是寧國公,只這幾句話,就打心眼里同意了裴徹從軍這件事。
段姨娘不安道:“你們都是為了徹兒好,可他的性命要怎么保證?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的�!�
裴如衍言簡意賅,“姨娘該相信他�!�
段姨娘既認同裴如衍的說辭,又想反駁,吸了吸鼻子,惆悵憂慮地沉默下來。
寧國公在她沉默中出聲,“行了,你先出去�!�
段姨娘抹抹眼角憂思的淚花,小聲說了句,“反正我還是不同意�!闭f完,朝門外去了。
廳堂中,寧國公關(guān)懷道:“你這次痊愈得還挺快,看來那劉金的醫(yī)術(shù)還算不錯,一直當個護院也是可惜了�!�
裴如衍面上掛著淺淡的笑,隨意附和一聲,轉(zhuǎn)而道:“二弟之事,父親怎么想?”
寧國公嘆一聲,“你的考慮不無道理,徹兒也愿意去,既如此,就找個合適的日子送他北上吧,不過,還是要保證他的安全�!�
裴如衍點點頭,又聽寧國公感慨道:“你方才認真同段氏解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裴如衍腦海中想到什么,目光透著溫情,嘴角勾起真實的笑,“我只是忽然能理解了�!�
他能切身體會到段姨娘的心情了。
父母為子女思慮,再正常不過,段姨娘雖然是姨娘,可到底是裴徹的生母,沒有人比她更擔心裴徹。
若幾句話能讓她稍安心些,裴如衍不介意多費幾句口舌。
裴徹從軍,就這么被定了下來。
段姨娘又在裴徹跟前好一陣挽留,但這只是表面,她心里知道留不住兒子。
孩子大了,有想法是好事,她只是擔心他的安危。
話說到后頭,也不挽留了,開始幫著裴徹一起收拾東西。
估摸著沒兩日就要出發(fā)了,段姨娘連連叮囑,讓他在外面記得吃飯喝水,叮囑完自作主張去為他置辦沿途要用的東西,到了午后,府中都見不著段姨娘的人影。
黃昏時,她置辦好大包小包的物件,才回了府。
卻在府外碰到了徘徊不定的少女。
少女身穿杏色對襟大衫袖,襯得她膚如凝脂,衣料倒是上等的,但通身沒有幾件像樣的首飾。
柔順的烏發(fā)繞成兩個圈,分別垂掛在兩鬢,其余秀發(fā)散落于肩后,眉眼總是向下低垂,不敢看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湘煙?”段姨娘詫異喚道。
原本同段家說好,讓侄女明日開始上公府學規(guī)矩,怎的今天就來了?
段姨娘正疑惑著。
門前徘徊的段湘煙如同看見了主心骨,兩步慢慢地走了上來,雙手緊張地捏著,“姑姑,我聽說表哥要去從軍,是真的嗎?”
段姨娘面上閃過古怪之色,“你怎么知道這么快?”
段湘煙的頭更低了,細語呢喃,指了指門房的方向,“他告訴我的�!�
段姨娘朝口無遮攔的門房瞪了眼,“湘煙,你今天怎么來了?”
段湘煙聲音委屈,“姑姑,我爹要將我嫁給城西劉家的傻兒子,我不敢在家住了�!�
“什么,”段姨娘皺起眉,“我都跟他說好了要讓你先來學規(guī)矩,往后慢慢找個好人家,他怎么出爾反爾?”
說著就要回娘家去理論,卻被段湘煙一把拉住。
“姑姑,您前腳跟我爹說好,他后腳跟人吃酒都能將我許出去,您跟他說有什么用,我是不敢在家待著了。”
侄女可憐的模樣,讓段姨娘心生憐憫,她寬慰幾句,拉住段湘煙的手,朝公府走去,“反正你都是要來學規(guī)矩的,早一日也沒關(guān)系,我回頭跟主母稟一聲就成,別怕�!�
第241章
男人都是禁不住勾引的��!
段湘煙就這么地,被帶去榮和堂,給虞氏請了安。
然后就被虞氏的人帶去了怡景軒。
怡景軒的兩間廂房,一間住了余嬤嬤,另一間空著正好給段湘煙住。
裴寶珠又炸毛了,想發(fā)火但被余嬤嬤一個冷眼,就縮回原處,在心里罵著。
憑什么往她院里塞人?
還是個姨娘的侄女,何等何能跟她一個屋子。
段湘煙連個包袱都沒帶來的,也沒什么需要收拾,屋子有下人收拾,衣物首飾有段姨娘用私房錢補貼置辦。
所以很快,段湘煙就投入到禮儀的學習中去。
裴寶珠和段湘煙站在一起,完全是兩種人,一個乖張自大,一個乖順怯懦。
余嬤嬤打心眼里一個都看不上,但跟裴寶珠一比,段湘煙這種低眉順目的,就顯得懂事很多。
余嬤嬤的偏心,體現(xiàn)在各處,這讓裴寶珠怎么受得了?
她天生就愛享受追捧和關(guān)照,萬事以自我為中心,發(fā)現(xiàn)段湘煙比自己更得嬤嬤照顧后,心里便開始暗暗較勁了。
段湘煙想到段姨娘的叮囑,于是處處讓著,盡量輸給她。
不出兩日,裴寶珠就進步迅速,得到嬤嬤的一句夸獎,就愈發(fā)來勁,處處想壓段湘煙一頭。
待到日落,兩人都筋疲力竭,裴寶珠倒頭就睡,但沒睡多久,起夜的時候碰巧看見段湘煙鬼鬼祟祟地出去。
她想也沒想,偷偷跟了出去。
出了怡景軒,跟了段湘煙一路,發(fā)現(xiàn)對方徑直進了長勝居。
長勝居是二哥的居所。
明天,二哥就要離家去從軍了。
這會子,段湘煙她想干嘛?
裴寶珠眼眸兜轉(zhuǎn),小心地跟了上去,親眼看見段湘煙在房門外敲了敲門。
然后推門進去了。
等段湘煙進了房間,裴寶珠踩著小碎步輕輕靠近,蹲在窗門外,聽里頭動靜。
房中,裴徹正在寫什么,聽得有人敲門趕緊將紙筆收起,再見進來的人是段湘煙,眉頭一蹙,“表妹?你來做什么?”
這都一更天了,孤男寡女,不合規(guī)矩。
不過有前世記憶,裴徹并不算太驚訝。
段湘煙低著頭,緊張地咬緊唇瓣,“表哥,你明日真的要走了嗎?這一走,什么時候會回來?”
裴徹“嗯”了聲,不動聲色地將桌面整理干凈,思忖后答非所問,“姨娘關(guān)懷你,才會幫你爭取機會同四妹一起學習,表妹說話做事前最好記得姨娘對你的付出,若你做了錯事,姨娘會很傷心�!�
明日就要走了,這一走,誰也不知歸期。
裴徹很少對段姨娘說那些酸溜溜的話,但并不妨礙,他內(nèi)心還是很在乎段姨娘的。
段湘煙聽聞,茫然地抬起眸子,對上裴徹銳利直白的眼眸,她都不敢多看,再次低下頭,“我會感恩姑姑的,但我不懂,表哥為什么說這些�!�
裴徹沒時間跟她廢話,直接道:“我不會喜歡你的,表妹,你不要在我這里費心思,往后讓姨娘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就是你最好的出路�!�
一席話,說得段湘煙面如菜色。
什么叫不要在他這里費心思,不就是暗指她今夜是來勾引他的?
段湘煙仿佛受了折辱,身形不穩(wěn)地抬頭,膽怯中透著堅韌,“表哥怎么可以這樣說我?我今夜來,只是想為你踐行,我確實舍不得表哥離開,旁人都說表哥紈绔,可我一直記得,小時候我受人欺負,是表哥為我出頭�!�
“表哥今日說這話,是察覺了我心悅于你,所以趁機敲打我嗎?還是覺得,我入府學規(guī)矩,是存了攀附你的心思?”
她委屈又堅強地抹著眼淚,一聲聲抽泣,裴徹見狀,詞窮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你先別哭了�!彼櫭�。
段湘煙很快止了哭聲,從腰間抽出一個香囊,沒有直接給裴徹,而是放在了桌上,“有些話藏在我心里許久,想著表哥要離開了,我必須要說�!�
“自從你替我出頭,在我心里,你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身份低微配不上表哥,若能留在表哥身邊,我不在乎名分,不管表哥此去多久,我都會等你回來的,也會照顧好姑姑的�!�
裴徹表情一言難盡,若無前世記憶,當真要相信她的這一腔深情了。
年少時,他不過隨手幫助,或許這真讓段湘煙記在了心中。
但相比于這點喜歡,段湘煙更想要的,應(yīng)該是榮華富貴。
她的膽小,是因為她身邊比她家世好的人太多,故有些自卑。
但受父母思想的指引,看似不想做妾,實則打心眼里就向往段姨娘的人生。
而裴徹,寧國公次子,與她還有表兄妹的情分在,他是她最容易接近的目標罷了。
裴徹一時無言,段湘煙低垂的眼皮下,閃過一道喜色。
但聲音卻弱弱的,“若是表哥不喜歡我,我絕不糾纏,今后都離表哥遠遠的�!�
門外,裴寶珠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不出來啊,白天看著膽小怯懦的人,深更半夜就化身成妖精��!
還想勾引二哥!
哼,別以為她不知道,段湘煙只是在以退為進而已。
裴寶珠知道,掉眼淚對她這兩個哥哥都是不管用的,因為她哭的時候,兩個哥哥都沒心疼過。
如若待會段湘煙勾引她二哥,真能成功……那她就沖進去,阻止他們!
裴寶珠打定主意,安靜蹲在門外,直到聽見二哥正義的聲音傳出——
“好,那表妹就離我遠點,我明天就走了,不想在離開前,聽見你我不清白的謠言�!�
果然!二哥是清醒的!
緊接著,段湘煙就如抽泣般地應(yīng)了一聲“嗯”,那一聲千回百轉(zhuǎn)的,聽得裴寶珠眉頭皺得極緊。
她摸著喉嚨,想想這聲音是怎么發(fā)出來的。
緊接著,房中腳步聲響起,段湘煙好像繼續(xù)朝著二哥走過去了。
要干嘛?
裴寶珠瞪大眼睛,不要啊!離二哥遠點!男人都是禁不住勾引的��!
她心里打鼓,故而沒注意到身后靠近的人。
第242章
真熱鬧呀!
“表哥,我爹想送我去劉家做妾,可我不想去,表哥能不能幫幫我?”房中女子,示弱地問。
“如何幫你?”裴徹反問。
段湘煙心存希冀,“表哥帶我走吧,只要離開京城,我爹就找不著我了,我知道表哥不喜歡我,我不會給你造成負擔的,你出門在外也需要人洗衣做飯,這些我都可以做的……”
房中聲音越來越輕,門外的裴寶珠耳朵貼到門板上,豐富的表情就快要呸出來了。
忽聽一聲嬌哼,裴寶珠瞪大眼睛,隔著門看不見,但腦海有畫面了!
里頭,段湘煙一個沒站穩(wěn)倒在裴徹懷里,慌亂地想站好,雙手亂動頻頻觸碰裴徹的胸,她的雙頰紅得如同火燒,“我不是故意的,表哥,我從未想要勾引你!”
裴徹冷靜地將她推開,這一招,過于熟悉。
從前,沈妙儀勾引他的時候,也用過,可那時的他真的受用了。
現(xiàn)在看來,當時的自己可真是笨。
“表妹,你衣衫亂了�!�
他近乎冷漠地說出這話,段湘煙低頭,趕緊攏好衣裳,羞得抬不起頭來。
裴寶珠可看不見屋內(nèi)景象,光是聽這句話,就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段湘煙脫衣服投懷送抱的樣子了。
啊啊��!忍不了了!
她擼起袖子,甚至沒有想過,這時候沖進去一鬧,極有可能引來下人圍觀。
清白人家的姑娘,大晚上衣衫不整地出現(xiàn)在男子房中,隨便兩句傳出去,裴徹不想納妾也得納妾了。
裴寶珠怒氣沖沖地準備抓個段湘煙的現(xiàn)行,好讓她被余嬤嬤抽打一頓,然后趕出府去。
想得很美好,可當她一雙手即將觸碰到房門的時候,一只手遏制住了她的手腕。
有人!
裴寶珠才意識到,驚愕地扭頭,對上裴如衍那雙漆黑得毫無溫度的眸子。
她瞳孔睜大,嚇得驚叫出聲,“�。。。 �
大概是房中也被嚇了一跳,有什么掉在了地上。
就裴寶珠這一嗓子,幾間下人房先后都亮起了燈。
裴如衍急不可查地蹙眉,攥著裴寶珠的手腕,低聲道:“等會不許多話�!�
后者還未完全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拽著進了房門。
初進入房中,裴如衍微微偏著頭,目光避嫌地落在地面,也錯過了裴徹和段湘煙的震驚目光。
裴徹不可置信地看著從屋外進來的兩人,怔愣后就是惱怒,所以外面竟然一直有人偷聽?!
段湘煙將腰帶系緊,面色羞紅欲滴,看見裴寶珠噴火般憤怒的眼睛,要不是被裴如衍攥著,裴寶珠這會恐怕上來撓臉了。
段湘煙移開眼,朝裴如衍望去,卻見對方根本沒看自己,她說不清是尷尬多還是害怕多,低著頭,羞憤地沖了出去。
裴寶珠見狀就要去追,“你跑什么!”奈何還被大哥抓著,“大哥,我倒要去看看——”
“閉上嘴�!迸崛缪艹谅暤�。
裴寶珠當即不說話了。
從下人房里先后趕來的丫鬟小廝,迎面就看見湘煙小姐跑走了,“湘煙小姐怎么會在這里?”
下人們面面相覷,驚駭不已,直到朝主屋走近,“二公子,奴婢們聽見方才有喊聲,可是發(fā)生什么事?”
待徹底走近,才看清敞開的房門里,站著的三個主子。
世子和四小姐也在。
真熱鬧呀!
下人們收回方才驚駭和八卦的眼神,原來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裴徹這會兒已經(jīng)不震驚了,看見裴如衍別有深意的眼神,他很快會意,“沒事,兄長和妹妹們來送別我,方才表妹被老鼠嚇跑了。”
下人們不疑有他,退了下去,不打擾主子們說話。
直到此刻,裴如衍才松開手,凌厲的目光掃了眼裴寶珠,“多虧你,差點讓你二哥離開前再添一房�!�
雖說下人能封口,但人心難測,人心的窗戶封不上。
聽聞,裴寶珠張嘴就想狡辯,“本來就是段湘煙不對,我只是來抓她的,我有什么錯嘛,我是來阻止二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