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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于是承安伯一邊嫌惡商人滿嘴利益,一邊又收取微生家源源不斷的金銀財帛,供伯府花銷。

    甚至連沈妙儀的嫁妝,多半也來自微生家。

    第9章

    世子的小秘密都在這嘍!

    沈桑寧與伯府斷絕關系后,本以為微生家會站在自己這邊,可最終,他們權衡利弊,還是選擇了承安伯和沈妙儀。

    即便沈桑寧是微生家的親外孫女又如何,可她的丈夫是裴徹啊,是個無用的紈绔。

    而沈妙儀卻是寧國公世子夫人。

    那時,沈桑寧才恍然明白,也許外祖母是真心待她,也許舅舅舅媽也有點真心,可那些,比不上利益。

    畢竟,他們連親生女兒都能舍棄,外孫女又算什么。

    不過這一次,沈桑寧是世子夫人,既有地位,又有血緣。

    她想,微生家的選擇,或許會有不同。

    不論之前微生家的選擇是什么,沈桑寧都不會忘記,外祖母待她確實很好。

    何況,她最艱難之時,名下的鋪子和所剩現(xiàn)銀,也都是昔日微生家所贈。

    也因此,得勢后,她還是幫扶了微生家一把。

    “你替我給微生家去封信,便說世子待我很好,讓外祖母不必記掛,慰問外祖母安。”

    沈桑寧吩咐完,這才坐到餐桌上,準備用早膳。

    彼時早膳已經(jīng)涼了,玉翡見紫蘇走了,心知她們主仆說完了話,這才走進來——

    “少夫人,可要熱一熱再吃?”

    沈桑寧瞧了她一眼,知道她是青云院的人,對她有點印象。

    前世,沈妙儀并不重用玉翡,甚至還懷疑玉翡想爬床,直接把玉翡趕到院外做粗活了。

    豈料玉翡的娘是裴如衍的乳母,最后裴如衍把玉翡送去虞氏身邊了。

    “不必,你如今是青云院的掌事,便來同我說說青云院的情況吧。”

    沈桑寧一邊說,一邊將涼了的水晶湯包夾起來。

    “是,少夫人�!�

    玉翡站在邊上,語調平和,讓人舒心,“青云院下人共十八人,除去您的陪嫁丫鬟,還有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粗使丫鬟和仆婦共六人,小廚房三人,看院門的護衛(wèi)不算。”

    語罷,還特意補充一點,“原先這院里大多是小廝,是世子覺得您住進來后不方便,于是將院內都換成丫鬟和仆婦,世子潔身自好,從沒有通房和姨娘的�!�

    沈桑寧也不知道她為何特意解釋,抬眼看看玉翡,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一種氣質——

    才氣。

    沈桑寧大概明白沈妙儀的危機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沈妙儀瓜子臉、吊梢眼,再裝一裝柔弱,簡直像極了風塵女子。

    而玉翡雖身為丫鬟,奈何看起來比沈妙儀還像正經(jīng)小姐。

    “玉翡,”沈桑寧摒棄腦海中那些有的沒的,問起正事來,“世子以前會經(jīng)常住在書房嗎?用膳也在書房?”

    玉翡搖頭,“世子大多時候還是回房過夜,用膳倒是在書房比較多。”

    “既然不在院里用膳,造什么小廚房?”沈桑寧不解。

    這小廚房倒是前世也有,滿府只有虞氏和裴如衍兩個人的院子有這殊榮。

    談起這事,玉翡嘴角朝上揚了起來,“少夫人有所不知,這小廚房是世子特意給您造的,上個月才造好。”

    這話,沈桑寧是不信一點的,估計是玉翡帶了個人揣測。

    他根本不像是會寵妻的人。

    那小廚房大概率是虞氏怕裴如衍餓肚子,才造的。

    “少夫人,”玉翡突然小聲,“奴婢覺得,剛才世子是說氣話,您不用往心里去,明眼人都能看出,對和您成婚這件事,世子可期待了�!�

    沈桑寧十分合理地懷疑,玉翡是在討她開心。

    饒是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問,“何以見得?”

    “成親前三日,世子飯量減少了�!庇耵溆X得,突然嚴格管理身材,必然是因為要娶心上人了。

    沈桑寧眉頭輕皺,吃不下飯的理由,難道不是太憂愁了嗎?

    哪兒看出開心和期待了?顯然是玉翡腦補太多了。

    沈桑寧嘆了嘆,不再糾結于勞什子的期待了,“那你可有聽見,昨夜我和他在房中說什么了?”

    剛才裴如衍的生氣,或許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她不記得他說的話了?

    她也想知道,但她確實是沒聽見過啊。

    此時,只能祈禱玉翡聽墻根了。

    玉翡搖了搖頭,“少夫人放心,世子與您的悄悄話,奴婢們絕不敢偷聽的�!�

    ……

    前院。

    裴如衍回到書房時,衣擺又沾染了細微的臟污,他低頭時有些嫌棄。

    下雨天,就是麻煩。

    他走到書案前坐下,手稿上擺著昨夜看過的道德經(jīng),拿起那本道德經(jīng),如往常一般翻看。

    身為國公府世子,從小便被所有族人寄予厚望,懂事起,便被祖父以繼承人的標準要求。

    要他穩(wěn),因為他掌握了一族命運。

    要他快,因為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要他見微知著,識得大局,御下嚴苛,不可行差踏錯一步。

    每當萌生欲念,都必須將之扼殺搖籃,這樣才不會有軟肋。

    愛欲、食欲、貪欲、殺欲……他都不能有。

    欲望,是用來引誘別人的,而不是挾制自己的。

    從小到大,道德經(jīng)、清心咒,他看了數(shù)百遍,早已熟記于心。

    平日里都能靜下心來做的事,今日卻覺得煩躁。

    裴如衍深吸一口氣,根本無法專注。

    這書沒用。

    索性將書放下,看向案牘上的那只銀色蝴蝶耳墜。

    形單影只,和他一樣。

    裴如衍的目光被吸引去,將耳墜拿起,食指若有若無地摩挲著上頭的綠寶石。

    良久后,他從身后木柜中取出一方帕巾,動作輕緩地將耳墜用帕巾裹起,放在精致的沉香木盒中,再放入木柜里。

    “陳書�!迸崛缪芎傲寺�。

    隨從陳書走進書房時,那木柜還未闔上。

    陳書不知道世子又放了什么寶貝進去,從縫隙中又窺見了木柜底層那套陳舊的衣裳。

    這套衣裳,可是世子年少時最愛。

    露出的那部分,正好是用蘇繡繡的一只烏鴉。

    第10章

    大嫂讓你抄書,你就抄

    裴如衍將木柜闔上、鎖好,才吩咐陳書:

    “后日夫人回門,你同玉翡去將回門的物件準備齊全�!�

    陳書應聲,卻站著不動。

    裴如衍瞥他一眼,“還不去?”

    陳書為難道:“世子,尚書大人那頭只給您三日休沐,剛好到明天,后日您沒功夫回門,那少夫人那邊會不會生氣?”

    裴如衍道:“你先去置辦�!�

    新婦回門若孤身一人,恐怕流言蜚語都能將人淹死。

    即便夫妻間有些矛盾,裴如衍也不能讓她一人回去。

    陳書還沒摸透世子的意思,見他一副淡漠之態(tài),以為多半是不會陪少夫人回門的了。

    陳書離去后,裴如衍也沒有重新坐下看書辦公,而是走向了屏風之后。

    紅瓷酒壺還放在小桌上,裴如衍執(zhí)起壺柄,猶豫再三又放下了。

    他滴酒不沾,倒是浪費了壺中美酒。

    是喜酒。

    他昨夜在屋外吹了一宿的風,看了一宿的月亮,這會兒,終于有了些困意。

    裴如衍的視線從硬榻上劃過,看見有了褶皺痕跡的被褥,想起昨夜這里睡過的人。

    他眼皮微垂,掩住了眸中涌過的異樣,默默躺了上去。

    被褥上仿佛還留有梔子花的清香,他閉上眼,在這一刻,心終于靜了下來。

    *

    與青云院的冷淡不同,福華園可正熱鬧著呢。

    臥房內,咿咿呀呀的嬌聲不斷。

    隔著一扇門外的婢女們都羞臊地不敢上前,個個站的老遠,一邊小聲私語:

    “二公子同二少夫人感情真好,這十二個時辰?jīng)]到,都多少次了�!�

    “二公子就是圖新鮮,姨娘通房得寵的時候,不也是一樣嗎?”

    “真是不嫌臊得慌,青天白日,我還以為大家閨秀會有何不同呢!”

    “今早我還聽說青云院那邊都沒叫水,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年紀大的丫鬟仆婦參與八卦,年輕的在一旁羞羞答答地聽著,根本不敢搭腔。

    忽地,正屋內嬌喘聲斷了,本在八卦的丫鬟一臉陰晦地端水進去。

    屋內。

    沈妙儀將肚兜穿上,堪堪掩住了部分愛痕,無法掩住的是滿面春色。

    這般嫵媚,越是讓裴徹著迷。

    原以為是朵清純溫柔的解語花,卻沒想到還能放下身段讓他歡愉。

    不過歡愉結束,裴徹的理智便又回來了些。

    他迅速穿戴整齊,坐在床榻上,“妙妙,記得管束好院里的人,莫讓閑話傳進父親母親的耳里。”

    白日宣淫,到底不雅。

    “二郎,我明白的,”沈妙儀沒穿外衣,跪坐在他身后,一雙玉臂柔柔地從后方環(huán)住他的肩,“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你說。”裴徹嗓音還透著沙啞,扭頭之時,帶著幾分寵溺。

    沈妙儀心中欣喜,又貼近了些,手指隔著他的衣物在他身上摩挲。

    一邊嬌滴滴道:“我想,做些生意�!�

    初聽,裴徹還未知其意,沒當回事,“我名下倒有些資產(chǎn),每月都有租金,你雖主持不了府中中饋,但我的錢,可以交由你打理�!�

    “真的?”沈妙儀歡喜極了,“二郎,我想先在城東開一家酒樓!”

    沈妙儀眼中燃起斗志,仿佛已經(jīng)看見勝利的曙光。

    隱約記得,前世沈桑寧就是先做的酒樓。

    正幻想著,卻感覺到身前人語氣一沉——

    “你想自己做生意?不是讓下面的人打理?”

    沈妙儀愣愣的,“下面的人執(zhí)行,可我要管理啊�!�

    裴徹皺眉,“不行,我雖是庶出,但國公府也短不了我們什么,你萬不可拋頭露面丟了國公府顏面�!�

    他板著臉時,自帶兇氣,沈妙儀望著莫名生畏。

    她心虛地退后一步,“那我不出面不就行了?我絕不出現(xiàn)在酒樓里。”

    “不出面你做什么生意?”裴徹雖是紈绔,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即便是首富也要巡查產(chǎn)業(yè),加以改良。”

    沈妙儀抿抿嘴,方才的歡喜早就消失了,“那你不同意我出面啊�!�

    “嗯。”裴徹拒絕的態(tài)度堅決。

    沈妙儀看著剛才還溫情癡心的男人突然變臉,委屈極了,“那若是沈�!羰俏医憬闳プ錾�,是不是就可以?”

    裴徹眉頭皺得更深了,“大嫂的事,自有兄長去管,與我有何關系?”

    “你……”沈妙儀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裴徹見她這欲哭無淚的模樣,到底心軟了,語氣也緩和了些:

    “家中不需要你做這些,你若有什么喜歡的、想要的,我直接給你買來就是,何必折騰�!�

    語罷,他起身,離去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轉身又回來。

    沈妙儀以為他改變了主意,眸中浮現(xiàn)欣喜和期盼。

    卻不料,他頓了頓,交代了句——

    “妙妙,你今早說錯了話,若傳進母親和兄長耳里,我也難護你�!�

    “大嫂讓你抄的書,你務必及時交過去�!�

    裴徹說完就走了。

    沒看見沈妙儀臉上的怨恨。

    沈妙儀想不明白,憑什么沈桑寧能干的事,她干不得?

    既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就絕不能坐以待斃。

    不就是做生意么,有什么難的。

    裴徹不讓,是因為他還沒看見以后的巨大利益,等她將產(chǎn)業(yè)做起來了,她就不信他還會阻攔。

    “素云,”沈妙儀打定主意,喚來陪嫁丫頭問,“我嫁妝有多少現(xiàn)銀?”

    “現(xiàn)銀五千兩�!彼卦迫鐚嵈鸬�。

    “怎么才五千兩?”沈妙儀狐疑道,“沈桑寧也只有這些?”

    素云點了點頭,“伯府嫁女,應當是一視同仁的,何況伯爺向來寵愛您多些。”

    說來也是,沈妙儀便也沒有追問。

    可這五千兩,聽著多,真要做起大買賣來,卻不夠看。

    沈妙儀平日花錢大手大腳,從不攢錢,現(xiàn)在倒是為錢財頭疼起來了。

    素云見狀,出起主意來,“您若覺得不夠,可以回伯府再問伯爺要些,伯爺總不會短了您的�!�

    話是這么說,因為沈妙儀的娘親為伯府生下嫡子,承安伯待她這個繼女,向來是比對親生女兒還好的。

    甚至還籌謀著換親。

    但沈妙儀重生后不愿換親,惹了承安伯不高興。

    思及此,她眉頭皺起,“爹爹還在氣頭上,恐怕暫時是討不出錢來�!�

    “你去將我名下地段差的鋪子給賣了,換些現(xiàn)銀�!鄙蛎顑x打定主意要在東城開大酒樓。

    “少夫人,”素云駭然,“那可是您的嫁妝!若叫二公子知道您變賣嫁妝,恐怕……”

    哪有一嫁人,就變賣嫁妝的?

    若傳出去,外頭的人還以為國公府要破產(chǎn)了!

    第11章

    夫人,我來遲了。

    “你悄悄地賣幾間,誰能知道?”沈妙儀睨了素云一眼,囑咐道,“辦事妥帖些,將來我得了勢,少不了你的好處�!�

    素云勸不動,只能應下。

    心里卻微微嘆息,不知最近主子為何變化這么大。

    從前,最是嫌棄商賈的人,卻要做起商賈的勾當。

    眼見素云得了命令要離去,沈妙儀又想起裴徹的話,真是一肚子氣,她煩悶道:“等等!”

    “多找?guī)讉識字的丫鬟來,抄書去�!�

    *

    那廂,紫靈揣著春日飲偷偷摸摸地溜進門,正巧被去找玉翡的陳書瞧見。

    鬼鬼祟祟的樣子,很難不讓人懷疑。

    陳書忍不住喊道,“紫靈姑娘�!�

    紫靈頓住腳步,將手里的湯盅往懷里帶帶,深怕被看出端倪,下一瞬便聽陳書道——

    “你是我們世子夫人的人,要時刻注意形象,別給世子和夫人丟了臉……你手里拿的什么呢?”

    陳書見那湯盅上貼著“春日飲”的小紙條,“不就是春日飲嗎,你藏什么呀�!�

    陳書的語氣太過尋常,讓紫靈眼睛瞪得像銅鈴,十分驚愕,“你知道?”

    心里默默念叨,完了完了呀,少夫人要聲名掃地了!

    “這有什么不知道的,”陳書笑道,“永安樓每年春夏季都暢銷的甜湯,降火解暑。”

    聞言,紫靈才松口氣。

    此春日飲非彼春日飲,自己手中這個可不是降火的呢!

    等紫靈回到青云院時,將方才所發(fā)生的事說出——

    “這善草堂可真厲害,還把春日飲的湯盅都做得與永安樓一樣。”

    沈桑寧低著頭,正在默寫往后二十載的春闈考題,前世為了教導兒子,她也時刻關注每年的考題。

    若是沒有出差錯的話,這些考題大約不會改。

    聽到紫靈的聲音,沈桑寧便抬手將文稿折疊,放在燭臺上燃燒殆盡。

    默寫,是為了將這些銘記于心,以防將來所需。

    倘若留下,便是授人以柄。

    這會兒,腳程慢一步的陳書進了青云院,與玉翡商量的聲音不輕不響,剛好傳進主屋。

    “你只管去辦,讓少夫人回門時風光些�!标悤捳f得闊氣。

    玉翡卻是低嘆一聲,“世子當真不陪少夫人回門嗎?回禮再貴重有何用,人不來,到底會讓少夫人傷心�!�

    陳書停頓一二,才嘆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世子忙,你該勸著少夫人理解才是�!�

    屋內,沈桑寧一臉淡然,本也沒抱期待,談不上失望。

    反倒是紫靈愁苦著臉,“世子真不會疼人,哪有這樣的。不如,還是早些將春日飲下給世子,磨合磨合感情�!�

    沈桑寧見她那蓄勢待發(fā)的模樣,有些好笑,“你可有問大夫,這藥性有多烈,一次喝多少?”

    紫靈哪懂這些,她第一次買這玩意,付完錢,連忙跑回來了。

    此刻,她怔愣著搖頭,“奴婢以為您知道呢!”

    沈桑寧也不知道,前世她只聽說這東西有效,沒用過啊。

    “要不,奴婢再去一次?”紫靈認真發(fā)問。

    畢竟用藥對象可是金尊玉貴的世子爺,萬一用藥過多,引起別的毛病,可擔待不起。

    沈桑寧想著,若頻繁去藥鋪,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也會大大增加。

    她輕咳兩聲,“別去了,左右不過是助興之物,少用些就是了�!�

    語罷,顧自將湯盅內的春日飲用幾個小藥瓶裝起來,貼上了“清涼降暑”的標簽,放進了自己的藥箱中。

    黃昏時分,裴如衍果然沒回院用膳。

    晚間也不回來歇息。

    沈桑寧只好去書房找他,哪料書房從里頭拴上了。

    任由她好言好語,里頭的人只冷冷道——

    “夫人,書房睡不下兩個人�!�

    沈桑寧悻悻離去,懷中那小藥瓶也暫無用武之地。

    不僅是今日,接連兩日,那書房都上了鎖,防她同防賊一般。

    午夜夢回,沈桑寧從寬敞的軟榻醒來,總會起身去銅鏡前照一照,確認自己是否還是十八歲。

    一朝重生,還未完全適應,總覺得有些離奇。

    待天邊浮現(xiàn)光亮,晨曦初露,也到了回門的日子。

    沈桑寧身穿杏色百合裙,上衣套一件淺粉色對襟大袖衫,端莊對稱的婦人髻上插著白玉發(fā)釵。

    明明是利落干凈的打扮,卻不失高貴典雅的氣質。

    按理,她與沈妙儀該一同回門,前世也是如此。

    奈何沈桑寧這次不想與她同行,故而拖了又拖,才緩緩走出房門,誰知沈妙儀還沒走。

    晨光下,裴徹騎著大馬。

    沈妙儀從車廂內探出頭,喊住沈桑寧:“姐姐怎么獨自一人?”

    看她獨身一人,沈妙儀眼底頗有些幸災樂禍。

    沈妙儀故作驚訝道:“難不成,世子不陪你回門嗎?”

    沈桑寧淡淡啟唇,“夫君公務繁忙,責任越大,時間越少,我自然不像妹妹你好福氣,能讓二弟時時陪伴�!�

    言外之意,讓沈妙儀頓時變了臉色。

    反觀坐于馬背上的裴徹,倒是全然沒有察覺到凝滯的氣氛。

    沈妙儀笑容僵硬,明明無人陪伴回門的是沈桑寧,憑什么沈桑寧還能從容淡然?

    “姐姐倒是嘴硬,我們姊妹間有什么說不得的,拖了這么久,想必是心里不痛快�!�

    沈妙儀繼而作出一副擔憂模樣,“快上車來吧,這里過往的路人多,被人瞧見姐姐你孤身一人,說幾句閑言碎語,恐怕會讓姐姐更難過�!�

    話沒說完時,就見沈桑寧步子調轉,不發(fā)一語地朝后頭的馬車走去。

    竟是直接忽略了她的話。

    沈妙儀仿佛一拳捶在棉花上,這氣沒發(fā)泄出來,很不好受。

    她皺著眉,朝后方那馬車看去,正想高聲諷刺兩句,驀然聽見街巷深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隔著十幾丈遠的距離,她望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為首的男人身形有些熟悉,一身朱紅色官服成了街巷的焦點,此時他策著馬,幾個瞬息間行至公府門前。

    韁繩牽制,馬兒引頸。

    沈桑寧看清了裴如衍的臉,她一條腿踩在踏凳上,沒了動作,大致是沒想到裴如衍會在這時出現(xiàn)。

    身著官服的裴如衍,愈發(fā)顯得年輕和矜貴,還多了分不同于平常的清雋秀氣。

    他一臉正色,甚至有些嚴肅,“抱歉,我來遲了�!�

    第12章

    別看我

    沈桑寧驚愕:“你怎么,回來了?”

    裴如衍翻身下馬,將馬繩遞給門童,大步走到沈桑寧面前,面露疑色,“陳書沒有轉告你嗎?”

    此刻,陳書從府門內匆匆趕出,“世子,早上清點回禮時發(fā)現(xiàn)少了一件,尋了許久,忘了告知少夫人您會趕回來……您罰我吧!”

    陳書歉疚得很,差點讓少夫人一個人回門了,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一番話下來,沈桑寧聽明白了,原來是裴如衍下了朝后沒去六部,直接趕回來了。

    只是,她仍是詫異,他竟能放下公事,陪她回門。

    裴如衍接收到沈桑寧疑問神色,斂了斂眸光,“今日無事,可以一起回門�!�

    那廂,陳書開始張羅著添加馬車,讓仆從們將回禮的物件搬運上車。

    方才跟在裴如衍身后那一隊人馬,也開始卸馬背上的貨物,那一筐筐密封著的貨物還滴著水漬。

    “那是什么?”沈桑寧好奇道。

    裴如衍面色如常,言簡意賅,“荔枝�!�

    “荔枝?”沈桑寧有些詫異。

    京城是很少見到荔枝的,何況眼下三月,并非盛產(chǎn)荔枝的季節(jié)。

    也因為稀少,這荔枝極難買到,哪怕微生家那般富庶,也買不到有價無市的荔枝,唯有權錢兩全的人家才能吃到。

    陳書殷勤道:“少夫人,你可不知道,就這八筐冰鎮(zhèn)荔枝,從閩南一帶走水路轉陸路,陸路又轉水路,每到一個地兒,就得換一批冰,兜兜轉轉半個月,才到京城!”

    “本來昨日就該到的,結果延誤了一日,今早才到,差點沒趕上�!�

    聽起來,過程很艱難。

    沈桑寧心中五味雜陳,恍惚記起前世剛嫁入公府時,的確也吃到過冰鎮(zhèn)荔枝。

    那時,虞氏給每個院發(fā)了兩筐。

    直到現(xiàn)在沈桑寧才知,原來這些是裴如衍上個月就定下的回門禮之一。

    “謝謝。”沈桑寧是真的有些感動,不論裴如衍的做法是因為責任,還是為了面子。

    裴如衍望著她那靈動的水眸,唇齒細微地動了動,剛想說不客氣,就聽沈桑寧話鋒一轉——

    “但是,回門不用帶這些,太貴重了,留在府里吧�!�

    太貴重了,給她那個爹吃,也太浪費了。

    還不如自己吃好。

    可惜裴如衍聽不見沈桑寧的心聲,還以為她在客氣。

    他不贊同道:“你不必如此�!�

    這邊還在裝貨物,前頭馬車里的沈妙儀見這等情形,早已咬緊了腮幫子。

    裴徹朗聲道:“妙妙,大嫂有兄長帶著,那我們先出發(fā)了�!�

    也不是與沈妙儀商量,語罷便率著仆從和馬車前行。

    沈妙儀嫉妒得出神,馬車突然動了起來,踉蹌了一下。

    “少夫人,您怎么了?”同在車內的素云,見沈妙儀臉色難看到極點,弱弱問道。

    沈妙儀冷聲道:“你不是說,這兩日青云院里兩位沒有同房過嗎?”

    “是啊,”素云點頭,“奴婢打聽到的,沒有錯。”

    沈妙儀實在想不通,前世她回門既沒有裴如衍陪同,也沒有荔枝呀!

    為何沈桑寧都有?

    太不公平了!這天下哪有這種事!

    難不成就因為沈桑寧是名正言順與裴如衍定過親的,即便裴如衍不喜歡,也會尊重沈桑寧?

    而她沈妙儀,即便不比沈桑寧差,僅僅因為換了親,就要被裴如衍唾棄到死?!

    呵。

    沈妙儀強壓下心頭不爽。

    反正裴如衍活不了多久,也就現(xiàn)在能擺擺世子威風了!

    這頭,沈桑寧編了個謊對裴如衍說:“我爹不喜歡吃荔枝,你拿去他會生氣的。”

    “你莫不是想自己留著吃?”裴如衍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那便少拿兩筐。”

    沈桑寧搖搖頭,“六筐也太多了�!�

    “你,你如此……”裴如衍淡然的臉驀然變得嚴肅,小氣兩字到底是沒說出口,“你若想吃,我再買就是,既為公府長媳,行事不可太過自私。”

    小氣換成了自私,也沒多好聽。

    沈桑寧頭一回被說自私,眼睛都瞪圓了,“我哪兒自私了?”

    裴如衍不欲與她發(fā)生口角,理智地不說話。

    見此,沈桑寧真的生氣了。

    虧她還因為荔枝感動了一下子,現(xiàn)在,只剩生氣了。

    沈桑寧提起裙擺就要上馬車,卻被裴如衍一把拉住,聽他冷靜道——

    “坐那輛�!�

    清雅低調的馬車出現(xiàn)在巷子深處,那是裴如衍出行的專用馬車。

    “上車。”裴如衍道。

    沈桑寧兩步坐上馬車,見裴如衍也上來,把頭撇一邊去,暗暗生氣。

    其實她有點想問,為什么要換馬車。

    這專屬馬車也就比她那輛寬敞一點點而已,檀木桌上擺放著青鶴瓷香爐,縷縷清煙飄著淡香……哼,也沒什么特別的。

    不過沒多久,沈桑寧就明白了。

    這堅硬的車廂材質才是最主要的。

    十八歲的沈桑寧認不出,但身為主母的沈桑寧卻能認出,這可是防水防火防摔防箭的材質啊。

    眾所周知,裴如衍不僅才學好,連君子六藝都是極佳,騎術一流,只不過日常很少騎馬,上下朝都是坐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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