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戲耍
南采薇將一杯熱茶捧在手里暖著，遲遲未喝。“侯爺雖然說了，不許給姐姐用炭，可我這心里著實(shí)憂心。春水妹妹來取炭，本該立馬給銀絲炭的，只是……”
“只是什么？”春水欺騙地望著她。
“只是今日不巧，這炭恰好用完了�！蹦喜赊陛p抿了一小口熱茶，又悠悠放下。
春水看向他們煮茶的大爐子，里面的火焰正躥得旺。
“還請(qǐng)表小姐賜炭，救命之恩，春水沒齒難忘。”
南采薇又是一臉嗔怪，“什么賜不賜的，我本是侯府的客人。如今府中無主母，侯爺和老夫人讓我?guī)椭蚶砹T了。姐姐要用炭，哪有不給的道理。”
說罷，她看向紅梅，“快去買些上好的炭�！�
紅梅立馬面露難色，“姑娘，奴婢倒是可以去買，只是還有兩盆衣裳沒洗。”
說罷，春水去一旁的屋子里抱出了一摞五顏六色的綾羅衣裙。
“你看我這記性！可不是，紅梅這丫頭活兒多�！�
春水明知這對(duì)主仆是什么意思，可她還是面露哀求。
“奴婢愿替紅梅姑娘浣衣，不知能否請(qǐng)紅梅姑娘去買些炭�！�
南采薇的眼中透出一抹詫異，“這哪成，怎能讓姐姐的人替我洗衣裳。”
春水咬緊牙關(guān)，“紅梅姑娘要去多久，一炷香能否回來�！�
紅梅嗤了一聲，“我這一來一回，還得精心挑選上好的銀絲炭，怎么也得半個(gè)時(shí)辰�！�
“好，我等你�！�
“春水姑娘仔細(xì)手。”南采薇將茶盞一擱，“這織金緞最忌皂角，需得用晨露化雪水輕揉�！�
春水眼中帶淚，卻不發(fā)一言，徑自將衣裳抱到一旁的洗衣房內(nèi)。
這朝陽院，她再熟悉不過。
洗衣房的地龍?jiān)鐢嗔颂炕穑核畬⑹稚爝M(jìn)冰水時(shí)，恍惚聽見皮肉開裂的細(xì)響。
待她將衣裳全部洗完，雙手早就麻木，沒了擰干的力氣。
可她仍費(fèi)力將它們擰干晾著，免得那主仆為此生事，克扣炭火。
晾完衣裳，春水就在院子里等著，隱隱聽得見院中的說笑聲。
直到半個(gè)時(shí)辰早已過去，南采薇姐弟二人都各自回了屋子。
她怎么也待不住了，邁步就往朝陽院外走去，尋思去側(cè)門看看紅梅回來了沒有。
可她才走了幾步，就見紅梅正坐在廂房內(nèi)，與其他幾個(gè)小丫鬟打著葉子牌。
她身旁那個(gè)背簍，竟是空的。
“紅梅，你買的炭呢！”春水沖進(jìn)去。
紅梅輕咳了幾聲，“街市的炭賣完了�！�
“不可能！”春水看向紅梅面前那堆贏來的銅板，忽然就明白了。“你是不是壓根沒去！你這個(gè)小蹄子！”
春水再也忍不住，揮拳就沖了過去。
啊——
朝陽院傳來一聲慘叫。
一盞茶的功夫，南采薇哭得梨花帶雨沖進(jìn)侯爺院中。
“姑父，采薇這就帶弟弟回隴西，省得姐姐見我們礙眼……”
侯爺愣是，立馬將她扶起�！澳氵@是說的什么話，平白無故的，回去作甚�！�
腫成豬頭的紅梅爬進(jìn)屋子，“侯爺恕罪，都是奴婢不好！我們姑娘不忍大姑娘跪祠堂受風(fēng)寒，就讓奴婢出去買炭�？赡墙质械奶慷假u完了，大姑娘的貼身丫頭不信，非說奴婢克扣炭火，便出手將奴婢打成這樣，還……還對(duì)我們姑娘出言不遜！”
看著紅梅的模樣，侯爺嘴角抽搐。
春水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都怪當(dāng)初夏氏選了個(gè)脾氣火爆的丫頭。
“采薇，你可有受欺負(fù)？”侯爺立馬看向南采薇。
南采薇搖頭，“當(dāng)時(shí)情急之下，為了不打出人命，采薇便……便將他們拉開了，意外推了春水一把。只怕現(xiàn)在春水回去稟了姐姐，姐姐心中會(huì)對(duì)采薇有氣�！�
“這沒什么，不過是一個(gè)丫頭而已。你就算是掌摑了她，也是個(gè)奴才，誰讓她以下犯上�！�
“姑父，那祠堂著實(shí)冷，是該給姐姐備個(gè)炭盆，我已讓人去準(zhǔn)備了�！蹦喜赊陛p聲道。
侯爺望向屋外，竟微微點(diǎn)頭，同意了南采薇的話�！拔胰タ纯茨茄绢^，也給她拿件披風(fēng)�！�
她不料侯爺同意得這樣快，一只手絞著帕子，垂下眉眼含淚。“采薇自幼沒有母親教養(yǎng)，如今代為打理這侯府，免不得少些妥帖。等明日姐姐不跪祠堂了，就將這管家的事交于姐姐手里�！�
聞言，侯爺眉眼一動(dòng)�！安赊�，這是你應(yīng)得的，我對(duì)不住你們娘仨……”
南采薇輕輕拭淚，“過去之事，采薇不在意，如今還是以姐姐的身子為緊要。只是姑父這個(gè)時(shí)候過去，姐姐定然會(huì)與姑父賭氣。不如讓采薇代姑父前去……”
“哼，她還賭氣！”侯爺一甩袖子。
“本就不該給她炭火，自己任性，還將丫頭教得這般粗鄙。是你這個(gè)做妹妹的仁慈，處處為她著想，人家還不領(lǐng)情。你只需去看一眼就回�！�
侯爺扯下身上大氅，玄色錦緞?wù)肿∧喜赊眴伪〖珙^，“你掌家辛苦，明日讓賬房再支二百兩打首飾。天寒，莫在祠堂久留�！�
南采薇乖巧應(yīng)下。
祠堂雖然四面有墻，卻還是冷得出奇。
春水沉默地走進(jìn)祠堂時(shí)，南聲聲數(shù)到第九十七塊地磚裂痕。
“沒拿到炭也不要緊，本來父親就說了不給炭盆，想來下人是不敢違逆的�！蹦下暵曀坪踉缇筒碌搅诉@樣的結(jié)局。
看來姑娘還不知，這府中如今是南采薇掌家。
“姑娘……”春水聲音啞得像吞了炭火，“是奴婢沒用……”
春水不想在這個(gè)時(shí)候，再讓姑娘心里多道傷痕，便沉默著不再多說自己替人洗衣這事。
“外面冷吧，手給我，與你暖暖�！蹦下暵暽焓秩ダ核�，她卻猛地縮回了手，生怕南聲聲碰到自己。
“你怎么了？”南聲聲還是碰到了她那刺骨的小手，紅腫著比冰雪還要冷，驚道。
“沒……奴婢沒事……”春水將頭垂得更低，似乎不敢看主子。
吱呀一聲，門被緩緩?fù)崎_。
寒風(fēng)裹挾著一股莫名的香氣襲入祠堂，熏得南聲聲皺眉。
“姐姐，妹妹來給你送炭火了�！蹦喜赊睂Ⅵ探鹗譅t往供案一擱，香灰簌簌落在祖宗牌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