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寧寧想來是認(rèn)識高馨的,同時也是她和時硯池關(guān)系的知情人,夏星曉無意成為那個圈子里的談資,
因此就沒多說什么。
微信通訊錄里不知什么時候跳出一個紅點,
一個頂著XIN這三個字母的頭像靜靜地躺在那里,
添加消息里的留言是:【我是高馨,
我想找你談?wù)��!?br />
指腹長久地停留在按鍵上,
躊躇了片刻后,她指尖輕輕地向左一劃,把這條消息刪掉。
頁面切回到和時硯池的對話框,最后一條消息還是她今天下午發(fā)的那條,她點進右上角的三個點,手指僵了幾秒后,恨恨地鎖屏。
時硯池又在黑名單里生死徘徊了一次。
腦子里同一時刻在考慮著另一件事,晚上胡思亂想的副作用就是——情緒控制又薄又脆,她把手機塞到枕下。
白天尚可用工作給大腦占滿,不留一絲縫隙。可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柔軟的枕頭、舒適的溫度、安靜的環(huán)境,都不能讓她進入睡眠,高馨這個名字讓她在這個普通又不普通的夜里失眠。
什么時候睡著的不知道,第二天天還將亮未亮,手機在枕邊炸響。
因為一夜沒怎么睡,夏星曉覺得頭疼欲裂。
“起床了嗎?”
來自汪靜的母愛召喚讓她瞬間豎起耳朵,她清了清嗓子,睜著眼睛說瞎話,“肯定起了呀,我的生物鐘多規(guī)律。”
爬起來去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來了大姨媽,荷爾蒙的紊亂又讓她陷入了淡淡的憂傷。
晨光微弱,她重新躺被窩里晃一眼時間,還不到七點。
話筒那端傳來各種小販的叫賣聲,汪靜問:“今天想吃什么,我正好在買菜。”
夏星曉輕描淡寫地把車刮了不能回家的原因,歸咎給生理期不想動,這個理由總算把汪靜打發(fā)了。
掛了電話后,手機屏幕停留在昨晚最后鎖屏的界面上,那里面多了一條消息。
她瞇了瞇眼睛。
起床后的第一時間,她竟然收到了時硯池發(fā)來的:【好】
咬著的手指從齒間拿開,她指腹輕輕打下:【你想什么時候談?】
剛打完,她又吸了一口氣把字逐個兒刪除。
憑什么?
憑什么他想什么時候談就什么時候談,現(xiàn)在是她不想談了。
生理期的女人就是這么善變。
然后實在抵不過困意,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竟然難得地在周末睡了一個長長的回籠覺。
醒來之后不想做飯,就在APP上定了外賣,吃了一頓冒汪靜之大不諱的垃圾食品。
早午餐吃得慢慢悠悠,她被MUSE
4S店的售后人員催著,說她的車已經(jīng)修好了,讓她去提車。
入秋半個月,天氣偏涼。
夏星曉在絲質(zhì)襯衫外又加了一件薄外套,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鉛筆褲,長發(fā)扎成個高馬尾,隨著走動在空氣里輕微搖擺。
售后小伙兒熱情地接待了她,讓她在貴賓區(qū)的沙發(fā)上等一會,自己去辦理交接手續(xù)。
夏星曉點點頭,百無聊賴地拿起一旁的汽車雜志,隨手一翻,時硯池的專訪扎扎實實地撞進眼里,這人怎么總是以“打醬油”的方式出現(xiàn)得莫名其妙,她默默地合上雜志。
展廳里播放的是好聽的爵士樂,隔著一道玻璃門隱隱傳到售后區(qū)。
服務(wù)人員很周到,給她上了杯熱乎乎的巧克力,她正刷著手機,一片陰影兜頭而下,夏星曉感應(yīng)般地抬額。
不是方才的售后小伙兒,是一個年齡在四十歲上下的男人,也穿著MUSE的工作裝。
四目相對,夏星曉以詢問的眼光看他。
中年男人嘴角勾起一個標(biāo)準(zhǔn)弧度,附著身子說:“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是這家4S店的經(jīng)理,今天我們總部來檢查,您能移步到展廳一趟,給我們充充人氣嗎?”
經(jīng)理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生怕她拒絕地補充:“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的,要不您去試駕一下我們MUSE新款的車型?”
“是MUSE
3S系列嗎?”鬼使神差地,夏星曉問了一句,就是那款上次被她撞爛,現(xiàn)在還有個賠償訴訟的車型。
對話一旦雙向輸入,拒絕就顯得不通人情。
夏星曉扶額,這主持人喜歡亂接話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
售后區(qū)等待的客戶被陸陸續(xù)續(xù)地請到了展廳,接待夏星曉的是個年輕男人。
MUSE真的很會搞銷售,接待女性客戶的一律是年輕帥氣的男銷售。
不知道是因為總部要來檢查急于表現(xiàn),還是誤以為她是意向客戶格外亢奮,小伙子熱情地給她介紹3X新款的性能,說了一堆發(fā)動機、電池、扭矩、百米加速時間等數(shù)據(jù)性的專業(yè)術(shù)語。
夏星曉興致缺缺,她上次來買車的時候,從進店到簽合同交錢一共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實話實說,女性買車外形是第一要素,MUSE
3X小巧時尚,正好符合她的審美。
神游間,腳步聲鋪天蓋地地襲來,經(jīng)理以一路小跑的節(jié)奏趕到門口,將一行人引了進來。
光影里,一群人進了展廳,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黑色襯衫慵懶矜貴,外套在手肘上掛著,身后有陽光,周身鍍著一層光暈。
店里的人齊刷刷地看過去,夏星曉也無意識地折身,時硯池的身影徹徹底底地擋住了她身前的陽光。
昨晚差點進了黑名單的人出現(xiàn)在眼前。
兩人在第一秒的對視后,第二秒很有默契地錯開了視線,一周前暴雨夜里的濕意和t?火花,傾倒而出。
手機在手心里攥出了潮意,連日來的醞釀才換來了此刻的平靜,夏星曉深吸了一口氣。
路過她身側(cè)的時候,時硯池步伐不留痕跡地緩了下來,黑眸深邃、冷淡,無動于衷,帶著人從她身旁魚貫而過。
夏星曉扔站在原地,逆光刺眼,她因為眼睛發(fā)酸而收回視線。
聽見他漸行漸遠離去的動靜,夏星曉下巴一揚,動作帶風(fēng)地打開就近車輛的車門,長腿一跨坐了進去。
他誤會她的時候,她心里挺想解釋的,但是一想到時硯池竟然是那樣想她的,瞬間就覺得也沒什么解釋的必要。
再想念,她也能克制,這么多年不就是這么過來的。
剛才熱情的銷售已經(jīng)不知所蹤,夏星曉坐在駕駛位上發(fā)呆,指腹無意識地放在車窗鍵上,玻璃窗發(fā)出咔咔的響聲,搖上來,落下去。
時過境遷真的是件一廂情愿的事兒,同意談?wù)劦娜瞬皇撬麊�,現(xiàn)在這樣裝高冷是什么意思?
“叩叩叩”車窗被人敲響,維修部的工作人員手里拿著個文件。
“女士,您的車已經(jīng)修好了,您簽個字就可以提車走了�!�
夏星曉點點頭,這個地方她是一秒都不想待了。
開車門起身的剎那,一股溫?zé)岬囊后w沿著小腹下墜,她臉色發(fā)白,蹙眉又后坐了回去。
一個足可以讓任何女性社死的尷尬事件發(fā)生了。
夏星曉捂著腹部縮成一團,看著一臉探究的男性工作人員,喉口像堵了塊面團。
好不容易等那股痛意過去,她咬著的下唇輕輕松開:“能不能叫個女員工過來�!�
“什么?”
工作人員臉上有種無奈,他確實沒明白這位女士的意思。
“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人群之外傳來一道男聲,工作人員余光一撇忙一溜煙地躲開了。
時硯池手肘搭著西裝,從會客室出來,穿過簽約的沙發(fā)區(qū),再踱進新車展示區(qū),然后走到夏星曉身前,周遭的人都在看他,他視而不見,整個展廳里都被一種奇怪的氣場包裹。
夏星曉雙手捂著臉埋在方向盤上,發(fā)絲縫隙中依稀看見她通紅的耳朵。
她只想低調(diào)地去一下衛(wèi)生間而已,為什么要搞這么大的陣仗?
時硯池垂眸,夏星曉弱小又無助地縮在駕駛位上。
全場有那么幾秒的屏息后,他單手搭在車頂,聲音貼著她耳畔:“怎么了?”
夏星曉甕聲甕氣地抱怨,“你們整個MUSE都找不到一個女性員工了嗎,一個小小的客戶就需要總裁親自接待嗎?”
她倒先發(fā)制人起來了。
時硯池回身抱臂,深色寡淡:“不好意思,方圓十米,確實只有我一個活人。”
這句話一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層層疊疊,展廳立馬空了
。
夏星曉等了半天也沒見時硯池有動靜,就知道這個狗男人肯定是想看她笑話,周圍的員工也因為總裁氣場退避三舍,她只能硬著頭破求助:“你幫我叫個女生來�!�
時硯池還是站著沒動,他的視線無限拉長,沒有邊界,像是透過現(xiàn)在的她去看過去的她。
“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就不能第一個找我嗎?”
這話一語雙關(guān),夏星曉聽懂了,她抬眸看他,眼底覆蓋一層淺淺的淚膜,像一汪寧靜的湖泊。
在時硯池的灼灼目光中,她咬緊腔內(nèi)的軟肉,默默朝他伸出了雙臂。
空氣中靜默了好幾秒,時硯池袖長的手指拉開車門,將西裝覆在她腰間,然后一手環(huán)上她的背,一手從她腿窩中穿過,把人打橫從車?yán)锉Я顺鰜怼?br />
如果說他們之間有一百步的距離,只要夏星曉能朝他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時硯池都會走完。
一股熟悉的香味靠近,身體就懸空了,她如愿投入了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
夏星曉窩在時硯池懷里,兩頰紅紅地提醒,“我來大姨媽了。”
說完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這話對于好久不見的兩人來說,怎么總有點曖昧的提醒意味。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把你們那輛新車弄臟了�!�
胸腔在震動,她似乎聽見時硯池輕聲笑了出來:“沒關(guān)系,畢竟是大姨媽,我們得尊重長輩。”
笑得太大聲,她用指甲摳他胳膊,時硯池嘶了一聲。
聽見老板的笑聲,何煜抿一臉正色地讓人把衛(wèi)生間清場,又讓店里的女性工作人員給“準(zhǔn)老板娘”送了衛(wèi)生棉,心里默默反思,前幾天老板心情那么差的時候,自己怎么就沒想到找夏主播來滅火。
他手指在原地小幅度地上下左右畫著十字,佛祖保佑,兩人快點和好吧。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展廳里,兩個人慢慢走在光里。
確切地說是時硯池一個人在走,夏星曉是被他一路抱進休息室的。
要把人放在沙發(fā)上的時候,夏星曉勾著他脖頸沒撒手,“別,會把沙發(fā)弄臟�!�
時硯池冷峻眉峰彎出一抹笑,聲音磁沉悅耳:“行�!�
她眼前一晃,整個人就以抱小孩的方式,坐在了時硯池的腿上。
他倒是自己八風(fēng)不動地坐在了沙發(fā)上,手掌一直貼著她的小腹,暖暖的。
“這不是把你褲子弄臟了……”
“你不是要談?wù)剢�?�?br />
有坐在別人腿上談判的嗎?
時硯池喉嚨那的皮膚磨著她的眼皮,夏星曉根本無法順利呼吸,他倒像個坐懷不亂的紳士。
她控制不住地發(fā)熱,然后氣急:“今天我氣血不足,談不了……”
“唔……”
沒有等她說完,帶著熟悉煙草兒的吻已經(jīng)落了下來。
兵荒馬亂中,就聽見他的那句:“星星,對不起。”
夏星曉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這個擁抱、這個吻都讓她想哭。
人在什么時候會流眼淚呢,在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終于得到回報的時候,在明確感受到幸福的時候,在心疼的時候,在付出了一切仍覺虧欠的時候,在知道人和人分開就再也不會相見的時候,在失望無助內(nèi)心有無論如何都解不開的心結(jié)的時候,眼淚就會涌出來。
那些在唇齒中難以措辭的無力,反倒沒有肢體更善于溝通。
作者有話說:
喜歡這個談判方式嗎?
感謝在2023-12-10
21:45:58~2023-12-11
22:59: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霧野星啵
5瓶;Cr、Oct.拾陸、愛吃懶洋洋、數(shù)學(xué)屆菲爾茲小奶酪、香格里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31
?
薄荷糖
◎糖應(yīng)該這么吃才對◎
下午的光線特別亮,
陽光細細密密地照進來,落在兩人的側(cè)臉。
之后的時間,細細感受他胸膛的起伏,
眼淚漸漸止住。
算算日子,
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哭過了。
有人說,
人和人之間都有一座橋,
它是用眼淚做成的,
真愛的升華就是眼淚。
多妙的比喻啊,愛就是很多很多的眼淚;淚水,
向來都是最難渡過的河流。
休息室依稀傳來鋼琴版的《I
Left
my
heart
at
San
Francisco》,音樂如晨霧般娓娓道來。
時硯池的大掌一直覆在她的小腹上,
給她揉肚子
,
已經(jīng)揉了十幾分鐘,
一副她不說停就會繼續(xù)揉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他下巴靠在她頸窩上,
一直在她耳邊道歉,慢慢安撫她的情緒。
夏星曉反握住他的手,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
抽一記鼻子:“為什么道歉,是你真的知道誤會我了,還是今天看我這么慘同情我?”
那天對峙中時硯池的懷疑,
讓她始終耿耿于懷。
愛是意亂情迷,也是江湖義氣,她怎么可能與時硯池的仇人握手言和,
那也是她的仇人。
時硯池明白她糾結(jié)的地方,
大手撫過她的后頸,
把她凌亂的長發(fā)綰在耳后,
兩人的額頭對在一起。
“星星,
對不起,那天你離開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我沒有勇氣追上去�!�
“我們之間不管發(fā)生任何矛盾,都是我的錯,我都認(rèn)。”
這句話太渣男了。
陽光穿過她的發(fā)絲落在他第二顆口子上,兩人在咫尺之間對視,時硯池低頭又要吻她,她側(cè)頭躲開。
“你想和我一起,你又選擇不和我在一起,你沒覺得從重逢開始,你整個人就一直特別擰巴嗎?”
上大學(xué)的時候,因為家里的情況,夏星曉曾經(jīng)一度徘徊在抑郁的邊緣,那時候沒有錢,她就去尋求校醫(yī)室心理學(xué)老師的幫助。
那個老師曾經(jīng)說過:如果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影響了你的情緒,你的焦點應(yīng)該放在控制在自己的情緒上,而不是那個人或者那件事。
她就是靠著這段話熬過了漫長的黑暗時光,可這話在時硯池身上失靈了,他就是她的情緒開關(guān),永遠都能左右她。
時硯池沒立刻回答,定定地看著她,像是真的在思考她的話。
他側(cè)頭想要摸煙,又發(fā)現(xiàn)褲兜口袋被夏星曉坐在身下,就t?這么堪勘地止住了動作,溫?zé)岬恼菩挠种匦沦N上軟腰的兩側(cè)。
“肚子還痛不痛?”
她搖搖頭,眼睛不看他,盯著摸個虛無的點。
“你聽過棄貓效應(yīng)嗎?”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狀態(tài)是前所未有的孤獨。
“一只貓被主人遺棄之后,再遇到新的主人會變得很乖巧,它在新的關(guān)系中會變得患得患失,它因為害怕被再次遺棄只能變得小心翼翼。”
心口起伏,長發(fā)微凌,夏星曉沒有聲響地咬緊下唇。
在這個浮躁而快速的年代,快餐式的戀愛太多了,好多人不知道自己在跟誰戀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戀愛,好像只是稀里糊涂地開始,索然無味后又馬不停蹄地結(jié)束,再去奔赴下一場循環(huán)往復(fù)。
長達六年的跌宕時光,這樣一個天子驕子自詡為棄貓,是把所有的身份地位拋諸腦外,甚至連自尊都碾壓在她的腳下了。
回憶與現(xiàn)實交匯,一半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時硯池,一半是冷淡寡言的MUSE總裁,夏星曉喉嚨干了一下:“時硯池……”
他無聲地笑笑,像是被她的聲音打斷,從某種狀態(tài)中抽離,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地說:“我就是那只貓。”
幾個字繞成一枚核彈,炸得夏星曉顱內(nèi)升溫,渾身都在發(fā)燙,非常燙。
那瞬間挺悲涼的。
一股情緒堵在胸腔,卡在喉口,眼眶開始泛紅。
“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而他用氣息截斷她的話:“夏星曉,你沒機會了。”
“你再也沒有離開我的機會了。”
他的眼睛像沒開采過的黑曜石,還纏著一點紅,在她心里種下罌粟。
抬頭的那一秒,唇又被人吻住了。
意識很快變得混沌,夏星曉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人在英國六年到底學(xué)了什么,為什么現(xiàn)在變得這么厲害。
唇癢、心癢、渾身癢。
腰上那股力量不甘心在原地逗留,沿著脊椎節(jié)節(jié)攀升,渾身像躺在云端,整個人要掉不掉的,只能被他引領(lǐng),慌亂中她的手胡亂地摸了幾下,然后處境變得更加惡劣。
窮途末路,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