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么?快的嗎？
喬七扭頭看向教室里掛在墻上的時鐘。果然，距離上課還有五分?鐘，沒時間去買芒果冰了。
剛剛的欣喜不見，表情幾乎是瞬間垮下來。
一聲輕笑。
頭上落下一只大手，在她頭頂輕輕揉一下，又揉一下。
喬七懵著轉(zhuǎn)過頭時周尋的手正拿開。
他快走幾步回身，步履輕快，笑容也輕快，“我走了�！�
喬七一愣，緊接著隱隱有些?怒聲，“你們一個兩個的！”
總摸我的頭！
周尋下樓前又回過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起來是真的高?興。
看得喬七也笑起來，她揮揮手又順順頭頂?shù)念^發(fā)?進(jìn)了教室，還沒走近就看到了自己座位上的手提袋。
袋子上印著她熟悉的冷飲店logo，里面蹲著兩杯芒果冰。
黃澄澄的，透明杯身上掛著幾滴水珠。
眼?眸里的光亮起來，喬七坐到座位上，一臉驚喜。
旁邊顧念搓著手靠過來，俗話說愛屋及烏，“是不是也有我的一杯？”
“那肯定呀，周尋給我們買的！”
“是的是的！”
把吸管插入，握著冰涼的杯身，喬七小小地吸上一口。
香香甜甜的芒果味伴著碎冰，慢慢滑到胃部，滿滿的香和冰冰的涼。
她滿足地閉上眼?。
夏天的感覺。
喬七又吸上一口，拍拍顧念，“你快摸摸我的心臟�！�
“干嘛？”
“我宣布，夏天來了！我的心臟，是為芒果冰跳動的心臟！”
顧念手沒放過去，只想嘆一聲，傻孩子，居然不是為心動而跳動的心臟嗎？
而且，你沒想過他為什么?會在夏至這一天給你準(zhǔn)備一份你自己都?忘記了的芒果冰？
荏苒
隱隱的清掃聲吵醒耳朵。
喬七推開窗，
沉悶潮濕的空氣和幽幽蟬鳴同時灌進(jìn)窗口，一秒進(jìn)入濃夏。
南禮的7月濕氣重，悶熱，
難熬。
天色將?亮，路燈未熄，
燈光從樹縫里灑下零星的幾點落在地上。樓下清掃阿姨拿著一把巨大掃帚，掃走?不多的落葉后站在一旁，扶著腰打了一個哈欠。
喬七一笑。
“樹縫里也露著一兩點路燈光，
沒精打采的，
是瞌睡人的眼?。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shù)樹上的蟬聲?與水里的蛙聲?�！�
粉唇微啟，她小聲?背誦。
說來也奇怪，她雖然記事晚，記憶力倒是相當(dāng)不錯。小學(xué)時的課文到現(xiàn)在還可以流利背誦，很多事情的細(xì)枝末節(jié)記得?也相當(dāng)清楚。在別人看來拗口的古文或概念，她讀上幾遍便?能記住。
顧念曾經(jīng)說她天生是個讀文科的料兒，
掃描儀一樣，將?課本掃描進(jìn)大腦，還自帶搜索引擎。
她還記得?很早的時候陸星然給她講題，講了兩遍她沒懂，陸星然便?讓她背下來。當(dāng)然，考試也沒考原題就是了。
換成周尋，
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給她講得?明明白白。
其實也不用想?方設(shè)法，他總能很輕易地摸出她概念模糊的點，
一針見?血地解決。
想?到周尋，
喬七從桌子上拿起手機(jī)，給他回復(fù)過去一句“好呀”。
昨晚和他聊著天睡著，
他最后一句告訴她，今天他和陸星然來幫她們搬桌椅。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暑假結(jié)束，今天返校，第一件事便?是搬教室。
搬入高三樓，就是真正的高三生了。
喬七背上書?包去學(xué)校時，有?種奔赴疆場之?感。
高三樓一樓的榮譽(yù)墻上，她的名字寫?在文科榜第三位，下面?小字標(biāo)著：第二學(xué)年期末考試年級第二名，第二次月考第七名。
照片是她高一時拍攝的入學(xué)照，淺藍(lán)色領(lǐng)口白底夏季校服，配上一張略帶嬰兒肥的臉，看起來稚氣未脫。
喬七眼?眶發(fā)熱，幾個月來高三式的學(xué)習(xí)沒有?白費(fèi)。目光向左掃，是理科榮譽(yù)墻。
第一位第二位和上半學(xué)期對調(diào)，周尋排在了陸星然之?前。
周尋的照片換成了新?的，也是南禮附中?的夏季校服，平日看著有?些散漫的人，收斂了神情，眉目峰峻，端方清貴。
喬七拿出手機(jī)，對準(zhǔn)榮譽(yù)墻。
身后一聲?桌腳落地聲?，喬七回頭。
課桌上倒扣著一把椅子，陳立雪細(xì)細(xì)的手臂撐在桌面?上緩緩喘氣，看到她后打過招呼，目光往榮譽(yù)墻掃來，片刻后一笑，“七七，再考兩次，你恐怕就要排到第一位了�！�
喬七仔細(xì)辨別，沒發(fā)覺她語氣里有?不友好，也笑，“那我努力�！�
女孩子的笑像三月春光，燦爛耀眼?卻并不灼人，只讓人覺得?平和美好，還有?點小調(diào)皮。
陳立雪笑一聲?，確實招人喜歡。
“我?guī)湍阋黄鸢嵘先グ��！眴唐唛_口。
高三樓有?兩個出入口，榮譽(yù)墻這邊有?一個，另一個在另一側(cè)，靠近高二樓的那邊。
今天各班級分批次返校，每個班級有?20分鐘“搬家”時間，從另一側(cè)上樓近，且并不擁擠。喬七是有?周尋陸星然幫忙搬動桌椅，顧念又告訴她榮譽(yù)墻更新?了，便?一個人跑下來看。
倒是不知?道陳立雪怎么舍近求遠(yuǎn)跑到這邊來上樓。
陳立雪一愣，笑了笑，“好啊，那麻煩你了�！保M在晉江文學(xué)城
喬七收好手機(jī)過來。
桌椅疊在一起本來就有?些重，再加上上樓時要避免桌腿磕碰到樓梯失衡，便?更加費(fèi)力。兩個女生一人抬著一邊，邊注意腳下邊上樓。
陳立雪突然說：“七七，我之?前確實喜歡過周尋，也追過他，但是上次在運(yùn)動館，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惹你生氣了我道歉�！�
喬七抬眼?，對上陳立雪真誠的目光，消化這句話的信息量后也慢半拍想?起來那還是上學(xué)期的事。她“哦”了一聲?，回：“沒有?，我沒有?生氣�！�
陳立雪呼了一口氣，抬著桌椅上到二樓，笑著說：“那就好，我這個人其實不太會說話。朋友說我時不時地茶味十足，特別討人嫌，我好怕破壞你們兩——”
“七七�！�
頭頂一道低沉男聲?響起，陳立雪閉嘴。
喬七循聲?抬頭。
周尋正從三樓下來。少年個子高腿也長，幾步就到了面?前。
兩個女生放下桌椅。
周尋朝陳立雪微一點頭，目光從喬七有?些發(fā)紅的掌心掠過，“看完了嗎？你的桌椅書?箱排好了�！�
“看完啦，那你回班級吧，我?guī)土⒀┌炎雷影嵘先�，放學(xué)的時候去找你們�！�
陳立雪這才知?道，喬七的桌椅是周尋搬上去的，怕是他舍不得?……
那她找喬七幫忙……
她迅速瞥一眼?周尋，果然見?他沉著眉眼?不太高興的樣子，馬上說：“不用，我自己來吧�！�
“一個人搬太重了，我?guī)湍恪?br />
“你也知?道重�！�
周尋留下這一句，兩只手一邊扣住一邊桌沿，抬高手臂，削瘦手背上鼓著青筋。兩個女生搬著費(fèi)力的一套桌椅被他輕松提起。
他步子又大又快，上到樓梯拐角處時兩個女生還站在原地。
周尋停住，叫了一聲?喬七。
“你跟著我，我一會兒有?東西拿給你�！�
原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班級的喬七跟在周尋身后，上到四樓，看他把桌椅放到陳立雪班級門口，又帶著她回到二樓。
所以，其實她一開始就可以等在二樓的��？讓她跟這一圈是要鬧哪樣？
喬七心里腹誹，手上摸摸腦門上的汗，聲?音軟甜，“要拿給我什么呀？”
周尋回???身，少女臉頰被悶熱溫度烘得?粉紅，聲?音里藏著小小抱怨，聽得?人卻讓人心里發(fā)軟想?笑。
垂在身體一側(cè)的手指動了動，終是忍不住抬起，中?指扣著食指，一動，指腹輕輕敲在喬七額頭。
喬七抬眼?，清泉似的眼?睛黑白分明，鼻頭一皺，踮腳抬手，有?樣學(xué)樣還了回去！
額頭“嘣“的一聲?，又一聲?，手指溫軟，不疼。
沒想?到會被還擊，還是兩下。
周尋一愣，箍住她的手臂下拉。
少女手臂很細(xì)，箍在掌下卻是軟的。
眼?神里亮閃閃的得?意。
從彎起唇角到完全笑開不足兩秒，笑聲?從胸腔里透出，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寵溺。
周尋安撫似的說：“好了，我吃點虧，當(dāng)扯平，好么？”
少年眉眼?清亮，喬七揚(yáng)揚(yáng)眉，感覺自己占了便?宜，心情舒爽地回：“行吧�！�
手指輕握一下又松開，周尋回到教室，沒一會兒拿出來一個巴掌大的陶瓷花盆，花盆上白色小貓睜著大大的眼?睛向上瞟，看起來調(diào)皮又可愛，它頭頂是花盆口，一片蔥綠。
葉片小小的一枚，狀似愛心，三片圍攏在一起，像小小的風(fēng)車，也像……
不，有?的是四片在一起！
“幸運(yùn)草呀！”喬七驚喜。
周尋點點頭，把花盆遞過來，“送你�！�
“那你還有?嗎？”
“有?�！�
喬七這才小心地接過，抬起眼?眸，“是你之?前養(yǎng)在旺仔里面?的嗎？養(yǎng)了這么久還小小的一棵呀�！�，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是，”周尋沒提養(yǎng)了幾批才出現(xiàn)幾片四葉幸運(yùn)草，只說：“這是分盆之?后的�！�
他垂眸望著她，眼?神溫煦，“高考這條長征路走?完大半，七七你有?勇氣有?智慧，也希望能有?好運(yùn)相伴�！�
喬七歪歪頭，彎起眼?眸，“周尋，其實你就是我的好運(yùn)�！�
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恐怕我現(xiàn)在還在每日焦灼。
說話的人沒留心，說完便?低下頭撥弄小草，對面?的少年卻因這一句話唇峰顫動，手指輕輕扣在一起。
他怕他忍不住，把她拉到懷里。
七月的風(fēng)潮熱如?瀑，拂過耳際，卷走?少年隱秘心事，又在樓梯拐角處打了個彎，靜靜臥伏。
-
喬七本來以為高三會很難熬，實際上除了班里同學(xué)最初叫苦的那幾天，埋頭在書?本里的日子過得?飛快。
歲月不居，時節(jié)如?流。
寫?過的卷子一張疊著一張，用完的筆芯攢了半盒，小小的幸運(yùn)草繁茂叢生。某一天走?在林蔭路上被干黃的梧桐落葉砸到肩膀時，喬七才驚覺，已經(jīng)是深秋。
南禮的冬天來得?很晚，一直到12月中?旬，校內(nèi)的冬季校服才漸漸多起來。
倒計時牌翻到距離高考還有?180天，喬七成了榮譽(yù)墻的常客，占據(jù)榜首位置。
高三早讀比高二時提早半小時，冬天出門時更冷。
車棚里高三生的自行車漸少，車接車送成了家長日常。
某日喬陸兩家家長剛好同時有?事，喬七躲在陸星然旁邊，一邊拿他擋風(fēng)一邊往外走?，準(zhǔn)備到街口乘坐出租車時，一輛黑色私家車停在路旁，車窗降下，露出周尋的臉。
從那天起，周尋家的車?yán)锒嗔藘蓚�人。
喬七坐在副駕駛，聽身后兩個少年閑聊。
這兩個人也極有?意思。有?時關(guān)系好到親如?兄弟，一起把她“伺候”得?像小公主，互嗆起來又一陰一陽，還要拉她出來評斷。
喬七閉眼?，男生的友誼她是真的不懂。
日歷翻到新?的一年，陰雨連天過后天氣放晴，陽光卻曬不暖冰天寒氣。
喬七戴好白色毛線帽，陸星然拎起兩人書?包，一前一后鉆出車門。
她走?了幾步又回頭，半降的車窗內(nèi)少年眉目英挺，清俊雋秀。
喬七彎下腰，眉眼?彎彎，口中?呼出縷縷白汽，“周尋，你在南禮過年對不對？那初一那天要不要一起去孔橋？”
孔橋是南禮一景。老人們常說，大年初一那天擠一趟孔橋，能交一年好運(yùn)。
雖然可能會被擠成柿餅，喬七顧念每年仍舊樂此不彼，似乎春節(jié)不去一趟不完整。
“又去啊？”身后陸星然嘟囔。
“好�！避�?yán)锏纳倌甏稹?br />
喬七擺擺手往回走?，口中?小聲?嘀咕，“那你今年不要去了�！�
“嘿！”陸星然跟上去，伸手撥得?女孩毛線帽頂?shù)拿q圓球一晃一晃，似控訴似調(diào)侃，“喬七七你有?沒有?良心？每年是誰拼死拼活擠在前面?為你們開路？今年有?新?人拋舊人是吧？”
喬七轉(zhuǎn)身瞪向他又要湊過來討嫌的手，仰起臉問?：“那你去不去？”
討嫌的手收回，撓了撓鼻側(cè)，聲?音十分沒骨氣，“……去�！�
喬七繼續(xù)往前走?，低下頭偷偷地笑。
分明是一個愛湊熱鬧的性子，每年不請自來比誰擠得?都開心，今天裝腔作?勢故意拿喬。
結(jié)果經(jīng)不起一點嚇。
陸星然跟在身后也笑。
他回頭看一眼?剛開走?的車。
又過一年。
不過，今年和往年不大一樣。
-
回到家后周尋脫下外套先瞟向鞋柜，空蕩干凈，沒有?一件多余物?品。
微一蹙眉，他換上拖鞋仍舊站在那沒動，拿出手機(jī)翻找物?業(yè)管家發(fā)來的消息，確定今天是有?兩個包裹送到。
周思曉穿著家居服下樓，懷里抱著的布偶貓看到門邊的人后喵一聲?，跳到地上，腳步輕快地過來蹭褲腿。
周尋抬頭叫了聲?媽媽，一邊調(diào)出物?業(yè)號碼撥過去一邊撈起貓，單只手臂托牢它往廳里走?。
對面?無人接聽。
他掛斷電話攏起眉，準(zhǔn)備再撥一通時周思曉開口，“今天有?兩個快遞送到，我?guī)湍愫灪米址诺椒块g了�！�
周尋挑眉看過去。
眼?神一對，周思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一笑，跟著挑眉，弧度驚人的一致，“我沒拆哦，我對侵犯你的隱私不感興趣。”
周尋收回目光，抱著貓?zhí)韧鶚翘莘较蜃?。
身后周思曉咳了一聲?，又開口，“兒子，你最近對編織手繩感興趣？去年不是還不愿意戴？”
稱呼是兒子，語調(diào)卻像是朋友間的友善調(diào)侃。
周尋回身。
周思曉握著咖啡杯靠在沙發(fā)后背上，點一下他腕間的紅繩，神采輕揚(yáng)敦敦教誨，“以后有?不想?讓家長知?道的小秘密小愛好，記得?讓商家把物?流單上商品名打好碼�！�
周尋默了片刻，說：“……也沒到打——”
周思曉聳肩，罕見?地打斷他，揶揄道：“你買少女玩具做什么？未成年人可以用嗎？”
周尋眉頭一跳，堅持把話說完：“……沒到打碼的程度�！�
新年
第三十九章
連日多雨，
巨大的快遞包裝紙箱被淋濕半邊，紙殼松軟，皺皺巴巴。
快遞面單上“少女解壓手賬玩具”被精準(zhǔn)模糊掉中間四個字，
成為周思曉口中的“少?女玩具”，聽起來多少有些少兒不宜。
周尋翹了翹嘴角，
握住手工刀，抵在縫隙中間慢慢劃開膠帶，露出里面整齊碼放的數(shù)十個包裝盒。
每種各樣式各取其一，
在地?板上一字排開。
清淺的馬卡龍色系手賬本少?女又清新。
Tammy翹著尾巴過來，
蹭蹭褲腿，再就近蹭蹭包裝盒，最后收起?前爪趴在一旁，溜圓的眼睛隨著主人的大手在包裝盒上晃來晃去。
前幾天喬七提到她超愛的一家文創(chuàng)店上新了一批手賬本，本皮上粘著的玩偶軟萌又解壓，漂亮得讓她挑花了眼。那家店很遠(yuǎn)，往返要將近3個小時，
本想趁著周日下午休息時間沖過去挑一本，去之前她多了個心眼，打電話?一問，那邊告訴她那一批手賬本兩天就被搶光，下一批周二到貨，讓她找時間過去挑。
喬七哪里找得出時間。
全?國學(xué)生，
除了高三，已經(jīng)全?部放假。
等她放假的時候，
恐怕又被搶光了。
陸星然打著游戲問她：“就不能給你寄過來？多出一個快遞費(fèi)的事兒�！�
喬七小聲嘟囔：“是我不愿意出快遞費(fèi)嗎，
她們白天太忙，看不上這一單費(fèi)力氣的小生意�！�
陸星然：“所以還?是錢給的少?，
對方?賺得不夠，你多給點兒，三倍四倍試試�！�
喬七：“它的價值不值那個價格�！�
她低頭翻了翻圖片，小聲嘟囔了一句真的都很好看啊，轉(zhuǎn)開話?題問陸星然：“你最近怎么一直學(xué)周尋說話?？”
兒化音學(xué)到了九成。
周尋抬頭瞥了陸星然一眼。，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