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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李璧月悠然笑道:“陸族長不要答應得?這么快,我還有一個條件?”

    “條件?”陸少?霖想了想,最終咬咬牙,“李府主是不是對我和緋櫻商談的關于桃花石的生意分成有不同意見,這個,我最多只能再讓一成�!�

    李璧月怔了怔,一時沒想起來那個桃花石的生意到底是啥,她搖了搖頭:“你和緋櫻商議的事,就按你們?商量的辦,我不會插手。我唯一的條件是這一路上去長安,你只能給唐緋櫻說你去長安是因為我要求你往長安朝貢,不必說藥王谷葉衣霜和解毒的事。”

    陸少?霖不解:“這是為何??”

    李璧月神秘一笑:“這嘛,容我暫時保密。總之,陸族長是我的朋友,我絕對不會害你就是了�!�

    唐緋櫻等了一會,見李璧月與陸少?霖終于商談完畢,她便去道旁的柳蔭下牽自?己的馬。

    誰知馬上已坐了一人,玉無瑑手控韁繩,淺笑道:“唐姑娘,今日?天氣晴朗,我想和李府主一起騎行?一段路程,想要借你的馬用半天�!�

    唐緋櫻瞪圓眼睛,“那我騎什?么?”

    李璧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去坐車�!�

    “坐車?”唐緋櫻回頭看了一眼馬車里的明光和尚,癟嘴道:“姐姐,你重色輕友,你想和玉道君一起騎馬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不能亂點鴛鴦譜,我對和尚可沒什?么興趣——”

    李璧月微微一笑:“誰說讓你坐明光的那輛車了,我是說后面那輛……”

    唐緋櫻回頭,只見先前停在城門口的那輛烏夷族的馬車已經(jīng)駛了過來,陸少?霖掀開簾子,臉上笑意煥然,他向她伸出手:“緋櫻,上來。”

    第146章

    此岸

    春天總是充滿希望的。

    一場春雨之?后,

    土是濕的,草是濕的,官路兩旁的梨花是濕的。往更遠處看去,

    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和青灰色的山巒,

    生命的力量在此間生長、蓬勃。

    但生命又是無常的。

    萬物有生便會有死?,生死?之?間的那條交界線便稱之為岸。佛經(jīng)《大智度論》有言:以生死為此岸,

    涅槃為彼岸。

    ,盡在晉江文學城

    ***

    馬車轱轆壓過雨后泥濘的土路,濺起渾濁的泥水,

    車輪上沾上黃泥,

    速度也越來越慢,

    拉車的駿馬鬃毛被汗水黏濕,

    鼻子?喘著粗氣,

    最后跺了跺蹄子?,

    剎在路邊不動了。

    夏思槐驅(qū)著馬上前,

    問道:“怎么停了?”

    趕車的車夫出了一身熱汗,

    甩了甩鞭子?,

    道:“夏司衛(wèi),這道路泥濘難行,損耗馬力。幾位若是不著急,不如在前方?的長亭歇歇再走�!�

    夏思槐去李璧月那邊報了一聲?,

    李璧月點了點頭,于是整個車隊在三岔路口的那棵老梨樹下停了下來。馬兒們脫了韁,去吃路邊剛長出來的鮮嫩青草,至于行人們,

    聚在梨樹邊的十里長亭暫時歇息。

    這亭中聚了不少人,

    多是往京城去的行客,走得累了在亭中暫歇。見李璧月一行人多,

    便給他們騰了一塊空地出來。

    忽地,自北邊哭哭啼啼地來了兩?個人,兩?人一老一小,那老者手上拿著一張畫像,逢人便問是否有人見過畫像上的人。李璧月一行人既非本地人,想來也不認識那老者要找的人,便避到一旁。

    這時,前方?有名漢子?左右張望了一下,忽然?道:“老丈,您要找的人不就?是那邊那位禪師嗎?”

    漢子?用手遙遙一指,卻是指向李璧月一行人中的明光禪師。他這一指,長亭中的人全部都向明光看了過來,那老丈走近前來,拿著畫像細細比對了一番,問道:“敢問禪師可是法號明光?”

    明光一愕,此地雖屬長安遠郊,但他從未到過這里,萬想不到有人會拿著他的畫像找他,還知道他的名字。

    他稽首道:“正是小僧,敢問老丈找我何事?”

    老丈抽泣道:“俺家兒媳婦前日上吊死?了,就?是這孩子?的阿娘。那日恰好?有位游僧路過村子?,說俺兒媳婦死?得有些不祥。需得一位有德行的高僧超度,才能往生彼岸。他留下來一幅畫像,說要找到這畫像上的明光禪師才行。俺拿著這畫像找了三天,附近村里廟里誰都不認識。索性天可憐見,讓我找到禪師你……”

    那老丈撲通一聲?跪下:“求求禪師跟小老兒家里去一趟,俺那媳婦兒死?了三天,還未下葬……俺家里離這里不遠,來回一刻鐘就?到了�!�

    明光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跟你走一趟吧�!彼D(zhuǎn)向李璧月:“勞煩李府主在這里先等一等,一場法事,半個時辰也就?好?了。”

    李璧月道:“等等,我讓思槐和你一起去�!�

    雖說這一來一去加上法事,最少兩?個時辰,耽擱下來,他們約莫今晚是趕不到驛站了,但是這種事情遇上了,便是一場功德。她派夏思槐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明光和夏思槐走后,亭中的行人們紛紛議論起這件事情來。

    “你說這婦人年紀輕輕的,還有個孩子?,怎么就?尋了短呢?留下這孤兒,以后可就?遭了罪了……”

    有好?事者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剛才那老漢是附近樊家村的,生有兩?個兒子?,家里只有一間土房,兩?畝薄田。等到兩?個兒子?大了,娶媳婦成了老大難題,老漢原先的想法是給大兒子?娶妻,讓二?兒子?出去給人做贅婿�?蛇@二?兒子?卻是爭氣的,他自己出去參了軍,在戰(zhàn)場上立了功回來。不僅自己娶上了一房媳婦,還在這縣衙里混了一個衙役的差事,每個月吃公家糧�!�

    “這尋短的婦人叫張娘子?,便是二?兒子?的媳婦,她因?著丈夫是個衙役,素來時是瞧不上她那妯娌,平日里兩?人沒少生嫌隙。兄弟兩?分了家,沒住在一起,也算相?安無事�?墒乔皞月,那二?兒子?與同僚出去吃醉了酒,醉死?在河里。這張娘子?平日里大手大腳,家中沒有余錢,這丈夫一死?,家里生活便沒了著落�!�

    “張娘子?這時想起,這公公樊老漢將家中祖產(chǎn)都分給了大伯哥,自己家里什么也沒有,便回去要求公公重新分家。她這妯娌從前受她的氣,又?怎么愿意將自己的家產(chǎn)分出一半來,兩?人不知怎么爭吵扭打?起來,這張娘子?回家一生氣,就?找了一根繩子?上了吊,只留下一個五歲的孩子?哭得嗷嗷叫。這樊老漢想著自己兒子?和兒媳婦都是枉死?,就?找了游方?僧人來看,這僧人說這張娘子?死?而含怨,非得有德行的高僧才能化解�!�

    旁邊又?有人道:“可是剛才那位小師父看起來年紀輕輕,并不像是什么得道高僧�!�

    有人反駁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有沒有德行,也不是光看年齡的啊。”

    ……

    人群議論紛紛,李璧月聽了一耳朵,沒太?放在心上。,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案子?脈絡清晰,死?者又?是自殺,沒啥可以深究。唯一可以說道的便是這張娘子?就?因?為與妯娌生了一場閑氣就?自盡,未免氣性太?大,死?得不值。

    天色放晴,陽光驅(qū)散了濕氣,松軟的泥巴也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重新變得緊實,人們紛紛上路,等明光和夏思槐回來的時候,長亭中只剩下承劍府的一行人。

    明光的神情看起來有些興奮:“李府主,玉道君,我想我知道佛傳明燈里面有什么了——”

    明光講起他在樊家的事。在他念渡亡經(jīng)為那位可憐的婦人超度的時候,他靈臺中的那盞明燈忽然?變得更加亮了,里面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世界,里面也有著形形色色的人。

    從明光的角度來看,那個世界只是他靈臺中的那一盞燈,可是于那個世界上眾人而言,那個世界是現(xiàn)實世界并無差別。法事結(jié)束之?后,那位張娘子?的靈魂便進入了燈中的世界。

    李璧月和玉無瑑微微一驚,不約而同道:“燈中的世界?”

    明光此時仍沉浸在興奮中,說道:“我打?個比方?,我們現(xiàn)實的世界稱為‘此岸’,佛傳明燈中有另外?一個須彌芥子?的世界,我稱之?為‘彼岸’。人死?了,若孤魂野鬼有執(zhí)念不入輪回,經(jīng)過超度之?后,就?可以進入佛傳明燈中的世界,以靈魂的形式繼續(xù)存在。在佛傳明燈中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為他們的那個世界是真實的世界�!�

    “我想這應該是曇摩寺的始祖神慧大師心懷慈悲大心,不忍眾生受不入輪回之?苦,所以在佛傳明燈中開辟了另外?一個靈界。從前我修為不到,所以感覺不到佛傳明燈中靈界的存在,現(xiàn)在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李璧月和玉無瑑對視一眼,皆感驚奇。他們此前就?研究過,三顆龍睛擁有儲存靈魂力量,也曾經(jīng)好?奇曇摩寺的佛傳明燈到底有什么?

    沒想到佛傳明燈并不干系到曇摩寺的傳承,而是直接為不入輪回的孤魂野鬼開辟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是佛者的大慈悲嗎?

    李璧月和玉無瑑驚嘆佛者的無私,一邊可惜如今曇摩寺落在心懷不軌的人手中,又?慶幸佛傳明燈最終是在心性無瑕的明光禪師之?中。

    三人議論一陣,車隊重新啟程。但因?為半路耽擱了兩?個時辰,一路緊趕慢趕,最終還是錯過宿頭。等到黃昏時分,淅淅瀝瀝的春雨又?重新落了下來,這下連夜路也行不得了。

    這里已經(jīng)是長安遠郊,夏思槐說自己曾經(jīng)到這里辦過事,知道附近有一座荒廢已久的道觀,名叫長生觀,提議到那邊先將就?一晚。

    等到了地方?,倒是意外?遇見了老熟人。

    那是一支商隊。

    領頭的是琳瑯記的掌柜祁重。他帶著一隊由?十幾個伙計、七八輛馬車組成的商隊占了道觀一半的地盤。兩?撥人馬遙遙一見,明光便先認了出來,驚喜叫道:“祁掌柜,我是明光——”

    他當初離開長安,回到慈州云臺寺時,云臺寺已毀。幸運的是,在云臺寺他遇到了祁重,在祁重的點化下才最終開悟,之?后又?在祁重的建議下到西南修行了半年。這半年的時間里,祁重有空便去廣濟寺拜訪,與他討論佛法。

    祁重在佛法上的造詣并不在其師曇葉禪師之?下,只是對于很多經(jīng)義的理解有差異。明光時常想,若非因?為武宗滅佛之?事,祁重或許仍然?是曇摩寺的曇雪禪師。

    祁掌柜也認出了李璧月一行人,迎了上來:“李府主,你們怎么在這里?”

    李璧月道:“路上遇到一點小事,耽擱了時辰。見這里有一處道觀,過來將就?一宿。祁掌柜您怎么會在這里?”

    祁重道:“我是個商人,這自西南到長安的商道,每年都要親自跑兩?趟。這前兩?天下了雨,官道泥濘不堪,今日一天不過走了二?十里路,也是見到這里有幾間荒廢的瓦房,就?暫且在這里住一晚。”

    他說完,便指揮著伙計們將馬車上的貨物卸下來,運到屋子?里邊。李璧月看了看馬車的車輪,都裹著厚厚一層黃泥。祁掌柜看了看承劍府的馬匹,也都是像是從黃泥中滾過的。

    如此泥濘春夜,兩?人相?視苦笑,都有些行路難的風塵之?嘆。

    兩?行人既然?認識,很快就?分好?了地盤。琳瑯記的伙計和貨物占了道觀的東邊一半的廂房,承劍府的人則占了西邊的廂房。行路疲憊,大家吃過干糧之?后,都早早歇下,只除了玉無瑑。

    他找了一處無人的丹房,點了一只蠟燭,準備好?文房四寶,開始默寫?無盡藏中的經(jīng)文。

    十年前的那場動亂之?中,玄真觀被夷滅,觀中所藏珍寶多被收入宮中,至于經(jīng)書典籍丹方?符箓都已經(jīng)付之?一炬。

    他既然?決定要回到長安,重建玄真觀,除了重新取得朝廷的支持,在舊址重建宮觀,二?者便是要重新建立道統(tǒng),使天下道宗,重新以玄真觀為道門正統(tǒng)。

    第一件事不難,十年前玄真觀毒殺圣人的冤案既解,太?子?殿下如今需要他修復龍脈,對玄真觀重建之?事自然?會大力支持。至于重立道統(tǒng)的事,便需要他自己努力了。是以,這一段時日,每日睡前他都會默寫?道源心火中的經(jīng)文丹房符箓等等,整理成冊,分門別類。

    這些東西都是過去兩?百年玄真觀智慧的結(jié)晶,于世所不傳,就?連他的師父清塵散人都沒有教過他。

    ,盡在晉江文學城

    有了這些,想要修道之?人愿意到玄真觀中修行,時間長了,玄真觀自然?會重新興盛。

    今天默寫?的這本經(jīng)書叫做《知玄經(jīng)》,內(nèi)容較長,足足兩?千言,直到三更時分,他還剩個一個段落沒有寫?完。

    忽然?,他聽到東邊廂房那邊呼喝喊殺之?聲?,車輪轆轆之?聲?,馬嘶之?聲?,然?后琳瑯記伙計驚恐的呼喝聲?:“你們是什么人?”

    然?后是祁重的聲?音:“是山里的匪盜,他們想要殺人越貨,伙計們,抄家伙,和他們拼了——”

    他正要出門去看,轉(zhuǎn)念一想,這些劫匪今日是時運不濟,撞上硬點子?了。如果琳瑯記的商隊今日是自個宿在這荒郊野地,遇到劫道的匪盜,說不定吉兇難料。可是如今,西邊廂房里可是李璧月帶著承劍府的人宿在哪里。李璧月若是能讓這些劫匪當著她的面接劫道,承劍府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他還是安心將最后一個段落寫?完,再去前面看看戰(zhàn)果就?行了。

    果然?遠處傳來李璧月的清叱之?聲?:“何人敢在長安腳下放肆,全部拿下,一個都不要放走——”

    承劍府的人下場,前面的戰(zhàn)聲?愈加激烈起來,玉無瑑筆下煙墨流逸,堪堪寫?完最后一筆。他正要掩卷,身后那扇本來就?關不緊的門不知怎么開了,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吹滅了蠟燭。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身后襲來,幾乎是轉(zhuǎn)瞬之?間,尖銳的匕首抵住他的后背,一個低沉的嗓音道:“跟我走——”

    玉無瑑未及閃避已然?受制。

    他心道不妙。這些劫匪路子?似乎不太?對,殺人越貨就?算了,挾持他算怎么回事?

    他只好?跟著劫匪的步調(diào)向門后退,一邊與之?周旋,說道:“大哥明鑒,在下只是一個窮酸道士,身無余財。不信大哥你可以搜一下,但凡你能看上什么,在下都愿意奉上�!�

    那劫匪并不說話,只是匕首之?上寒意逼人,繼續(xù)挾持著他向前。

    玉無瑑繼續(xù)道:“大哥,我現(xiàn)在確實沒錢,要不,我給你寫?個一千兩?的欠條,等我到了長安,你再來找我要賬。”

    劫匪仍然?沉默。

    玉無瑑繼續(xù)商量道:“大哥是不是嫌一千兩?太?少,那一萬兩?也行……一萬兩?銀子?,大哥得富貴,在下保全性命,這可是雙贏的買賣,大哥覺得如何?”

    于今之?際,他只能希望這劫匪真的是為錢而來,放他回到丹房寫?欠條,這樣可以拖一段時間,等李璧月發(fā)現(xiàn)這邊的異常,或許可以化解此危。

    可是對方?充耳不聞,挾持著他向道觀的后門走去。前院那邊,承劍府的人似乎追著山匪出了道觀,喊殺聲?原來越遠,玉無瑑心下焦急,這樣他離李璧月越來越遠,想脫困就?更難了。更關鍵的是,對方?對錢財并不感興趣,也許和前面那些殺人越貨的劫匪并不是一路人,這就?更麻煩了。

    轉(zhuǎn)眼就?到了道觀的后門,這后門年久失修,一推便倒,青石制成的門檻也長滿了青苔。玉無瑑一腳踩上去,腳下一個踉蹌向前仰去。

    那劫匪到底不是真想要了他的性命,脖子?上的匕首一腿。玉無瑑順勢一滑,騰挪之?間已擺脫了黑衣人的挾持。隨即,他廣袖一揚,無數(shù)梨花花瓣直系對方?面門,身影飛速后退。黑衣人反應亦是極快,一掌拍出,花瓣瞬間散碎如齏粉。

    勁風相?擊,那黑衣人頭上的兜帽掉了下來,露出圓澄澄一顆腦袋。

    玉無瑑從前武脈被封印,自小未曾習武。自從恢復記憶之?后,也開始研究無盡藏中的武學?,以花瓣柳葉等輕柔之?物練習飛劍術。雖說時日尚淺,但是面對一般的高手足以自保。可是此人掌力如此霸道,一招之?下,便破解了他的招式。

    此人絕非劫匪,也絕不是普通人——

    玉無瑑想也不想,飛快地躍上屋頂,向前院馳去�?墒呛鰜硪活w小石子?擊碎了他腳下的瓦當,玉無瑑站立不穩(wěn),一下子?從屋頂上栽了下來。腦后勁風襲來,他瞬間失去了意識。

    第147章

    疑案

    玉無瑑蘇醒的時候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他躺在昨日那間丹房里,李璧月守在他旁邊,眼神關切:“阿玉,

    你怎么樣?”

    玉無瑑坐了起來。他受的傷并不太嚴重,

    只?是脖子?有些痛,腦子?有些發(fā)懵。

    但這并不代表問題不嚴重——自他十二歲時就一直在他身?上的道源心火憑空消失無蹤。

    他正要說話,

    聽到屋外傳來幾聲慘叫聲。

    昨晚一場大戰(zhàn),這些山中的匪類自然不是承劍府黑騎的對手,

    除了死了的,

    剩下的全都被俘虜。承劍府事后清理戰(zhàn)場,

    才發(fā)現(xiàn)他受傷,

    暈倒在道觀后門口。

    因為?這事,

    李璧月命夏思槐將那些劫匪審了一晚上,

    可也沒有審出任何名堂來。這一窩子?土匪一共三十七人,

    從龍頭老大到跑龍?zhí)椎模?br />
    沒人知道這個趁亂跑到后院,

    偷襲玉無瑑的究竟何許人也。

    玉無瑑聽著窗外那群劫匪們被抽得鬼哭狼嚎的聲音,低了低眉:“阿月,你讓夏思槐停手吧,不是他們�!�

    李璧月走到門口,

    打?了個手勢,門外的響聲停了下來。

    李璧月重新回到他身?邊,“阿玉,昨晚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受傷,

    又怎么會暈倒在道觀后門口,還有,

    道源心火呢?”

    她的神?情十分不悅�?茏谝呀�(jīng)覆滅,可是還是有人覬覦道源心火。而且是趁昨日大亂之時,她一時不備,偷襲得手。這于李璧月而言,簡直是陰溝里翻了船。唯一不幸中的萬幸,玉無瑑本人沒事。

    玉無瑑將昨晚發(fā)生之事講述了一遍,“阿月,那個人武功極高。在我平生見過的人之中,恐怕只?有你和謝府主在他之上,而且,我十分確定,那是一個和尚�!�

    李璧月訝然:“和尚?”

    玉無瑑道:“我和他對過一招,雖然沒有傷到人,倒是看清了那是一個光頭�!�

    李璧月蹙眉:“難道此事與曇摩寺有關?”

    當初在高陽山上,曇迦就曾對玉無瑑動手,想要得到道源心火,說要用來建立什么無上佛國?。

    曇摩寺的和尚,武功可以比肩李璧月和謝嵩岳,除了曇無國?師還能是誰?

    可是對方貴為?大唐國?師,真的會這么“巧合”地出現(xiàn)在這個破落的道觀,又“碰巧”在山匪襲擊商隊的時候偷襲玉無瑑,奪走道源心火嗎?

    她問道:“阿玉,我記得當初你在高陽山講過一個叫‘無上佛國?’的故事,你從前是在哪里聽說這個詞?”

    玉無瑑道:“是聽我?guī)煾盖鍓m散人說起。我小的時候在市井長大,也經(jīng)常聽到各地的和尚念經(jīng)。我那時候?qū)κ裁炊己闷妫诮稚弦姷椒鸾谭◣熤v經(jīng),也會聽一耳朵,研究過《金剛經(jīng)》《華嚴經(jīng)》幾種?經(jīng)書。我曾問師父說:‘我道門經(jīng)書與佛門經(jīng)書,究竟孰優(yōu)孰劣?’師父說:‘世間萬法,一體同觀,并無高下優(yōu)劣之別?。只?是曇摩寺兩位主持,不修仁心,倒是妄圖建立什么無上佛國?,使中原大地,俱為?佛土,終究不如我道家逍遙自然之道�!�,那天在高陽山,我就隨便?編排了這個故事。”

    李璧月微微皺眉,清塵散人既然提到曇摩寺要建立什么無上佛國?,還說什么欲使中原大地,俱為?佛土,那說明曇摩寺要建立無上佛國?確有其事。可是大唐幅員遼闊,并不比西域諸佛國?皆是彈丸之地,人人信佛,想要建立佛國?又談何容易。

    而且,建立無上佛國?,又為?何需要得到道源心火。

    玉無瑑見她神?情凝重,問道:“阿月,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李璧月?lián)u搖頭道:“我還有些事情沒有理清楚,等我想清楚了再同你解釋。對了,失去道源心火,對你有沒有影響�!�

    玉無瑑道:“先天真炁本身?是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失去肯定可惜。但道源心火中最有價值的東西是千瓣金蓮記載的無盡藏,是玄真觀的正式傳承,這一部?分的內(nèi)容我早已爛熟于心,而且我本來就打?算將之默寫出來,用于將來重建玄真觀,失去了倒也沒什么……”

    李璧月知道這多?年的道士生涯,重新塑造了云翊,他的得失之心比一般人淡了許多?,失去道源心火,可能對他而言和今天走在路上丟了兩文錢并沒有太大差別?,但她難免憤懣不平,道:“你等著,我一定會追查此事,幫你將道源心火找回來。”

    兩人走出丹房,琳瑯記的祁掌柜迎了上來。他先是感?謝承劍府昨晚仗義出手,抓了山匪,使商隊的貨物?免遭劫掠,又慰問了玉無瑑一番,又從貨物?中選了些珍稀的藥材養(yǎng)身?用。玉無瑑力辭不得,只?好先收下了。

    這時日已三竿,眾人自然不會在這荒郊野地耽擱,匆匆啟程,往長安進?發(fā)。至于那些山匪,被夏思槐押解到當?shù)乜h衙,由官府發(fā)落。

    兩日之后,一行人終于再次回到長安城。

    一夜修整之后,第二天一早,李璧月便?照例往東宮面見太子?殿下,稟報此行得失。

    最要緊自然是傀儡宗之事。

    這次在那溪,華陽真人伏誅,傀儡宗徹底覆滅,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當初玄真觀被是冤案,玄真觀傳人又已經(jīng)找回,如今朝廷還需倚仗玉無瑑修復大唐龍脈,玄真觀重建之事自然就需提上日程。

    圣人病重,孫危樓在收到李璧月的書信之后,已然入宮。在他的針灸之術下,圣人脈象平穩(wěn),只?是無法理事,這些事情太子?便?可做主。兩人議定,先以太子?的名義昭告天下,玄真觀與當年武宗之死無關,再在玄真觀舊址上重建宮觀。原先玄真觀沒入宮廷的田產(chǎn)、財物?等全部?歸還,并額外賜下一筆銀錢,用以支持玉無瑑重建玄真觀。

    第二樁便?是烏夷族之事。烏夷族地方雖小,但是其祖先自有隋一朝便?從未歸化中央朝廷,值此內(nèi)憂外患之際,陸少?霖宣布臣服朝廷,并親自來長安朝貢,這于太子?李澈自然是顏面有光的大好事。他當下就決定第二日朝會接見陸少?霖,加以封賞,又聽說陸少?霖要來長安治病,將自己位于宣平坊的一座宅邸“嘉園”賜給陸少?霖,作為?其在長安城的居所。

    陸少?霖這次來長安,本是李璧月臨時起意,他身?邊帶的人并不多?。雖說太子?的宅院宮女仆從一應俱全,但防衛(wèi)方面承劍府就要自己費心,李璧月派出十六人護衛(wèi)陸少?霖的安全,統(tǒng)轄之事便?交給唐緋櫻負責。

    她想著陸少?霖初來乍到,身?邊得有個熟悉的人帶他了解一下環(huán)境,唐緋櫻與他既然有情,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另外還有一樁,李璧月邀請陸少?霖到長安來,一是認為?這于烏夷族和如今大唐朝廷都有好處,二來陸少?霖因為?體內(nèi)余毒,命不久矣,李璧月希望葉衣霜這位專精毒藥的圣手能夠為?他解毒。但是回到長安才知道,葉衣霜這段時間有事耽擱,尚在洛陽,李璧月只?好命高如松帶了她的信物?去接人。

    只?是少?了唐緋櫻和高如松兩個得力的人手,接下來的半個月,李璧月都忙得不可開交。

    她這次離開長安快三個月,以長孫璟的脾性,大事上處理得沒啥問題,但還是給她積攢下一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庶務。還有一些案子?,長孫璟查到一半,聽說李璧月就要回來了,他就撂挑子?不干了。李璧月重新接手,又要重新查起。

    當然,以李璧月的效率,這些案子?也多?在三五日就解決了,只?除了一樁疑案。

    案宗是說半個月前,有人在長安城外的廣通渠中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死者一男一女。經(jīng)過鑒定,男子?的身?份是長安富室甄家的公子?,女子?是寓居城外一黃姓人家的女兒。

    事情發(fā)生之后,官府本來是將尸體發(fā)還各家,讓各自安葬,誰知這黃家將甄家告上長安縣衙,說甄家是強搶民女,最終將他女兒戕害,要求甄家給個說法。那甄家也不是善茬,反手到京兆府告黃家敲詐勒索。

    長安縣衙調(diào)查之后,發(fā)現(xiàn)黃家的訴狀不無道理。原來,這黃家老爹從前欠了賭債,借了甄家的高利貸還不起,這甄家也一度逼迫黃家賣女來還債,只?是黃女堅決不從,沒多?久,就出了甄家公子?和黃家女兒雙雙身?死的事。

    京兆府的調(diào)查卻是傾向于甄家。卷宗是說黃家欠了賭債之后,仗著女兒有幾分姿色,一心想將女兒嫁給甄家公子?。兩邊既然成了親家,這賭債自然一筆勾銷,說不定還能敲詐一筆巨額彩禮。至于甄家公子?和黃家女兒一起死在廣通渠,甄家認為?是黃家蓄意謀害,就是為?了敲詐錢財。

    兩邊衙門為?此事爭執(zhí)不休,最終將此事卷宗移交到承劍府這邊。本來,這種?民間糾紛,承劍府一向不太管,但長孫璟是個老好人,半推半就地也就應下了,反正這查案最終還是落在李璧月頭上。

    李璧月看了兩遍卷宗,兩邊各有人證,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少?不得還是得親自出門調(diào)查一番。

    她出了拂霜樓,見裴小柯冒冒失失地從外面回來,手上抱著足足半人高的書卷,卻被不知哪兒冒出來的貍花貓嚇了一嚇,手上書卷散落一地。

    李璧月上前,幫他將書卷重新收攏,問道:“小柯,你抱著這些書去哪?你師父呢?”

    回長安這些時日,她忙著公事,也想著玉無瑑應該忙著默寫道源心火中的無盡藏,也沒去打?擾,兩人已是好幾天沒有見面。

    裴小柯癟了癟嘴,控訴道:“李府主,師父不務正業(yè),我說你也該管管他……”

    李璧月:“你師父怎么就不務正業(yè)了?”

    裴小柯道:“五天前,太子?殿下召見師父,說要重建玄真觀,還封了他做什么御前護國?天師,而且已經(jīng)找了匠人,重新玄真觀。這可是太子?器重,多?好的事兒啊,師父不說多?去東宮走動,也該去玄真觀多?看看,監(jiān)督那些工匠們早點完工。再不濟,他也該結(jié)交些大臣,將來好為?朝廷效力。他倒好,整天躺在家里就算了,還天天讓我去坊間的書鋪里,給他搜羅各種?話本,看那些個淫詞艷曲,從早看到晚……”

    他眨了眨眼?,十分不相信地看著李璧月:“李府主,我?guī)煾杆娴氖切嬗^的傳人嗎?我說李府主你是不是被他給騙了啊……我橫看豎看,他都不像啊……”

    李璧月忍不住笑了一聲,“那小柯,你覺得,玄真觀的傳人該怎么樣?”

    裴小柯:“我跟著師父走南闖北,也見過別?家大道觀的道士。人家看起來要么威嚴唬人,要么精明能干,總之看起來就像那么一回事,像我?guī)煾高@樣,連搶地攤也搶不過別?人�!�

    李璧月道:“物?有其格,人有其性。從心所欲,返璞歸真。小柯,你師父平日讓你讀南華經(jīng),你什么時候悟通這十二個字,或許就能懂你師父的‘道’了�!�

    裴小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長長地“哦”了一聲。

    李璧月將書卷分出一半抱在懷里,道:“這些書太沉了,我?guī)湍隳靡话�,順�?去看看你師父�!�

    玉無瑑這段時日借住在承劍府的客房。裴小柯原本是和長孫璟一起,既然師父回來,就搬過來和他一起。李璧月一進?門,就聽到玉無瑑的聲音遠遠傳來:“小柯回來了,為?師要的《稽山夢筆》最新一卷找著了嗎?”

    裴小柯抱著書卷上前,吆喝道:“找著了。我說師父你如今好歹也是太子?親封的護國?天師,怎么天天沉迷于看話本呢,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玉無瑑笑瞇瞇道:“看話本怎么不好了,要是我這個護國?天師干不長,將來還可以依葫蘆畫瓢,去寫話本子?賣錢呢。你還別?說,我前日找折桂書坊的葛老板打?聽過了。像這么厚的一本話本,賣到他們書坊,一本可以換五兩銀子?。要是內(nèi)容新奇有趣,價錢還可以翻倍,這不比擺攤算命強多?了�!�

    裴小柯恨鐵不成鋼,轉(zhuǎn)頭忘了李璧月方才的話,磨牙道:“師父,咱能不能有點出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玄真觀主、護國?天師了,能不能不要老想著幾兩銀子?的事,能不能干點正事?”

    玉無瑑:“什么叫正事?”

    裴小柯道:“像李府主一樣,以天下大事為?己任,利國?利民,那才叫正事好不好——”

    玉無瑑漫不經(jīng)心的腔調(diào)從里間傳來:“按這么說,我現(xiàn)在也是在干正事啊。李府主如今正在操心那什么‘無上佛國?’的事,這《稽山夢筆》里面恰好有記載這些事,我看話本也是為?了找線索,替李府主分憂……”

    裴小柯義正詞嚴:“哼,都是借口。我告訴你啊,你今天也瞞不過我,李府主就在門口,一準會戳破你的謊言。”裴小柯轉(zhuǎn)過頭,看向李璧月:“李府主,你看看他,偷懶還找借口,沒一句真話……”

    裴小柯話還沒說完,玉無瑑已經(jīng)跳了起來:“李府主來了,你不早點說……”

    他轉(zhuǎn)瞬“飄移”到門口,忽然又折了回去,抱了另外一大堆書卷塞到裴小柯懷中,道:“小柯,這是你今天的功課,全文要求背誦,晚上我來檢查,要求一字不錯,快點去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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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小柯看著手上的一堆雜七雜八的諸如《黃帝陰符經(jīng)》《太上洞淵消瘟神?咒》《洞真玉訣》《丹經(jīng)古今真?zhèn)慰肌分惖碾s書,瞪大了雙眼?,幾乎癱倒在地:“一天背這么書,這怎么可能?”

    他一下子?鉆到李璧月身?后,“李府主,救命,他一定是氣?我告狀,所以公報私仇。這么多?書是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該背的嗎……我不要背書……我不要背書……”

    玉無瑑一手將他拎出來:“小柯,偷懶不要找借口。當初我學這些的時候,就和你差不多?大,我一天背的東西比這三倍還多?……”

    裴小柯瞠目結(jié)舌:“不是……我……”

    玉無瑑:“我什么我,你以前不是天天嚷著要學道術的嗎?原來你根本就不想學……”

    裴小柯哀嚎:“可是這太多?了——”

    玉無瑑語重心長道:“多?是多?了點,可是你想想,你師父將來就是玄真觀主,你就是玄真觀主唯一的徒弟。你不好好學習,難道將來要像你這個不成器的師父一樣無所事事,不務正業(yè),只?能靠算命騙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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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句正中靶心,裴小柯渾身?一個哆嗦。

    他時常以為?他師父之所以養(yǎng)成這副散淡樣子?,完全是由于師祖清塵散人沒有好好“雞”徒弟導致的。在知道玉無瑑是玄真觀傳人之后,更時常有“恨鐵不成鋼”之感?。

    那么問題來了,身?為?下一代的玄真觀傳人,他剛?cè)绾巍盁掕F成鋼”,指望師父是不可能,他當然得努力自強起來,自己“雞”自己。,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抹著眼?淚,接過經(jīng)書,抱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心情往書房去了,一邊一步三回頭地道:“師父,那你記得中午送飯的時候給我?guī)糖葫蘆……”

    “好嘞,我一會去給你買�!�

    等到裴小柯的身?影徹底消失,玉無瑑擦了擦汗,“總算是孩子?大了,不需要用錢就能打?發(fā)了�!�

    李璧月:……

    第148章

    話本

    李璧月看了看地上散落一地的書卷,

    有些是玉無?瑑最近錄寫的道門經(jīng)卷,有些是確如裴小柯所言,是長安書坊最近新出的傳奇話本。其中最顯眼的便是那?套名叫《稽山夢筆》的話本,

    全部都被?整理成冊,

    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玉無瑑手上拿的正是最新刊印的一冊。

    她想起玉無?瑑剛才說的話:“李府主如今正在操心那?什么‘無?上佛國’的事,

    這《稽山夢筆》里面恰好有記載這些事,我看話本也是為了找線索,

    替李府主分憂……”

    玉無?瑑和小徒弟一向貧嘴互相拆臺,

    可他?少有空口白話的時候,

    他?說過的話十之?八九是確有其事。她問道:“這《稽山夢筆》里真有關于無上佛國的記載……”

    玉無?瑑揚了揚手中的書冊,

    道:“我本來也要去找阿月你說這事,

    這折桂書坊出的這套《稽山夢筆》大有古怪,

    雖然表面上看寫的是長安附近的坊間怪事奇談,

    可是以我推斷這并不僅僅是一套話本這么簡單,

    這里記載的事應該都是發(fā)生過的,

    而且是最近發(fā)生的。比如,我們在來長安的路上,遇到樊家村張二娘子上吊自盡這事,《稽山夢筆》里?就有記載,

    而且這上面記載的內(nèi)容和那?天在長亭聽到的故事并不完全一樣,阿月你先看看……”

    他?從那?一卷書抽了一本出來,李璧月打開,只見扉頁寫著一行小字:“關山易過,

    人世難渡。彼岸何處,

    無?上佛國�;较壬��!�

    李璧月問道:“這稽山先生是誰?”

    玉無?瑑:“稽山先生便是這些話本的作者,這些書每一本都有他?的落款,

    至于其人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李璧月繼續(xù)往后翻,其中記載的正是那?位張娘子的故事。這位張娘子自?幼父母雙亡,被?叔伯養(yǎng)大,叔伯養(yǎng)她一場,總想著多要?些彩禮錢,一般的人家都望而卻步,所以老大了都嫁不出去。樊老二從戰(zhàn)場立功回來,央媒人說媳婦。因?他?出手大方,便娶了張娘子回來。樊老二俸祿不低,張娘子也過了一段舒坦日子,在妯娌面前揚眉吐氣�?上Х隙染谱硭�,張娘子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無?著,去找樊家公公重新分家,又被?妯娌羞辱,最終一條紅繩葬送性命。

    在書的末尾,稽山先生寫道:“人世多苦,張娘子自?幼失怙,此一苦也;叔伯少親情,鬻之?求財,此二苦也;青春年少喪夫,幼子拖累,此三苦也;家道中落,為人所鄙,此四苦也。與其在苦海中沉淪,不如了此殘生,得其自?在。且張娘子篤信我佛,死后得有道高?僧接引,便可進入無?上佛國,得享極樂,再無?煩惱�!�

    李璧月讀著讀著就覺得不對味了,誠然張娘子喪夫不幸,可是這稽山先生最后的結(jié)語,怎么看都有一種勸人自?殺的感覺。

    而且,在書的最后,稽山先生寫張娘子“篤信我佛,死后得有道高?僧接引,便可進入無?上佛國”。

    那?天,那?位樊公公是請明光小和尚給張娘子做法事,明光回來之?后說張娘子的靈魂最終進入了佛傳明燈之?中。

    難道,所謂“無?上佛國”就是佛傳明燈中的靈界?事情會?有這么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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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玉無?瑑又找了另外一本書出來,道:“還有這本書,說的是有一位姓甄的公子和一位姓黃的小娘子在廣通渠一起投河,殉情自?殺……”

    李璧月眼睛一跳,這不正是她正要?去調(diào)查的案子嗎?

    “給我看看——”

    她將書打開,看了一遍,頓覺頭皮發(fā)麻。

    這里?面確實寫的是甄公子和黃娘子的事,只是和她早上看過的兩本卷宗都不一樣。

    根據(jù)書上所言,這位甄公子是長安富室,家中在長安興業(yè)坊開了一家織坊,這位黃娘子因?為是織坊的繡娘。黃娘子的父親名為黃業(yè),是遠近有名的潑皮,最是好賭。黃娘子在織坊掙了錢,最后都被?黃業(yè)搜刮走充為賭資,甚至還從東家借了不少錢為父親還債。這黃娘子生得貌美,這甄公子一次到織坊視察,兩人一見鐘情。兩人情不自?禁,在月老祠立下同心鎖,私定終身,珠胎暗結(jié),懷胎已有三月。

    這黃業(yè)知曉此事,大喜過望,不僅要?求甄家免了債務,還要?求一大筆的彩禮。這甄家是富貴人家,早為兒子相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又怎么看得上賭鬼家的女?兒,這不是將家中產(chǎn)業(yè)都陷到這個無?底洞中去了嗎?甄家要?求黃家將女?兒賣入甄家,給黃業(yè)一筆錢買斷,從此黃娘子與黃家再無?關系。這樣一來,黃娘子雖然嫁入甄家,亦只可為妾為婢。

    黃娘子不堪受此辱,跳入廣通渠自?盡,這甄公子也是癡情人,殉情而死。

    這個故事的后面同樣有稽山先生的評語:“人世苦渾濁,愧殺有情人。甄家好名,黃業(yè)求利,名利累人,使得小兒女?不成眷屬,悲哉!幸而甄黃二人信奉我佛,死后得有道高?僧接引,便可進入無?上佛國,再續(xù)舊緣,永生極樂�!�

    李璧月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沉重感。

    結(jié)合她看過的兩本卷宗,這書上寫得多半是真?的。

    至于甄家和黃家都不承認自?己兒女?是自?殺,為此鬧上官府,原因?也正是在于兩家一邊求名,一家求利。甄家在長安怎么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承認自?家公子與賭鬼的女?兒私通,珠胎暗結(jié)又跳河,甄公子還一并殉情,勢必會?成為長安城中恥笑的笑柄;至于黃業(yè),女?兒死都死了,找這個機會?訛上一筆錢才是最緊要?的。

    所以兩邊各打各的官司,卻詭異地沒?人提起兩人都是自?殺,而且黃娘子腹中還有一個胎兒的事。

    這個案子的真?相不難查,只需要?去月老祠看看是否有兩人留下的同心鎖,再找人驗尸看黃女?是否懷有身孕,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可詭異的是這兩本《稽山夢筆》最后一句。

    “張娘子篤信我佛,死后得有道高?僧接引,便可進入無?上佛國,得享極樂,再無?煩惱�!�

    “甄黃二人信奉我佛,死后得有道高?僧接引,便可進入無?上佛國,再續(xù)舊緣,永生極樂�!�

    這兩句看起來都是說死者信奉佛教?,所以死后可以進入無?上佛國,現(xiàn)實里?的苦楚到了無?上佛國都一筆勾銷,自?然是永生極樂,再無?煩惱。

    可是仔細一想就不對勁了。

    說起來,這三名自?殺的人并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第一個案件中的張娘子雖然死去丈夫,但是還有一個孩子,世上有多少母親能拋棄自?己的孩子自?殺,而且蔡家老爹在兒子死后是同意張娘子重新分家的要?求的,只是因?為妯娌不同意,所以兩人置氣。

    如果張娘子不負氣自?殺,重新分家析產(chǎn)之?后,日子雖然困頓了些,也還是能過下去的。

    至于第二個案子,甄公子既然能殉情而死,說明他?是真?愛黃娘子,那?他?大可帶著黃娘子私奔,到外地生活。過個一年兩載,孩子生下來了再回家,甄家既要?面子,還能將親生的孫子拒之?門外不成。這生米煮成熟飯,黃業(yè)自?然也沒?辦法敲詐勒索。

    這到底是三人一時想不開自?殺,還是有人承諾他?們自?殺死后可以進入所謂“無?上佛國”,從此再無?煩惱,三人受到唆使而自?盡。

    她看向玉無?瑑手旁的那?一大卷《稽山夢筆》,道:“這些書你都看過了嗎?這些故事里?的人物是不是最終都自?殺了?”

    玉無?瑑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而且根據(jù)這書中的說法,這些人都信奉佛祖,所以死后都可以進入無?上佛國�!�

    李璧月道:“既是如此,你就先將這些書中寫的故事的人物和事件整理一下,我命人到長安縣衙和京兆府那?邊調(diào)取最近的意外死亡案件,看看有多少對得上的�!�

    玉無?瑑道:“好�!�

    ***

    李璧月既然有心驗證那?《稽山夢筆》記載的真?假,便帶著夏思槐去了一趟月老祠,果然在月老祠找到了刻著甄公子和黃娘子姓名的同心鎖。他?又帶人來到黃家,找了仵作開棺驗尸,果然驗出那?黃娘子確系一尸兩命,腹中胎兒僅有三個月。

    她命人請了黃業(yè)過來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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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證據(jù)面前,黃業(yè)承認自?己的女?兒在生前確實與甄公子有過私情,還珠胎暗結(jié),他?也確實有心以此為要?挾想要?向甄家敲詐一筆錢財�?上]?有得手,女?兒就自?殺了。他?想起自?己將女?兒養(yǎng)這么多,竟然血本無?虧,只能栽贓甄家殺人害命,希望甄家給錢息事寧人。如今事情既然水落石出,他?也愿意撤去訴狀。

    李璧月道:“你女?兒確實是自?己自?殺嗎?還是有什么人唆使她自?殺?”

    黃業(yè):“這誰知道,她自?從認識那?甄公子之?后整天不著家,也不給家里?拿錢,小人一個月都見不了她幾次。她要?是早告訴我她懷孕的事,小人怎么說也能訛詐甄家一筆,誰知道她竟然想不開去自?殺,小人養(yǎng)她一場,最后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璧月直搖頭,這黃娘子有這樣的父親,著實不幸。她問道:“那?你女?兒平日可會?去廟里?燒香還愿,或者與和尚有往來?”

    黃業(yè)道:“大人問的這些,小人都不知道。不過我女?兒被?人從廣通渠撈出來的時候我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佛像……”

    黃業(yè)從身上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佛像木雕,獻了上來。

    夏思槐接過木雕,道:“府主,這個木雕我曾見過。那?天我跟著明光禪師到樊家做法事,也撿到了一個同樣的木雕……”

    他?從袖中摸出另外一個木雕,比對了一番后道:“府主,你看,這兩個木雕一模一樣……”

    李璧月問道:“黃業(yè),你女?兒死后你有沒?有遇到游方的僧人?”

    黃業(yè)想了一會?:“那?天在廣通渠邊,是有個游方的僧人,說我女?兒枉死,要?請一個有德的高?僧來做法事,還給了我一張畫像。不過,我嫌做法事費錢,也沒?費這功夫……”

    李璧月問道:“那?畫像呢?”

    黃業(yè)指了指家中的桌子道:“我拿去墊桌腳了。”

    夏思槐從桌腳下方扒出一張黃色的紙,展開一看,那?上面果然也畫著明光禪師的畫像。

    李璧月心中一跳,長身而起,說道:“思槐,我們走——”

    “府主,去哪?”

    “去甄家�!�

    既然黃娘子和甄公子是一起死在廣通渠,如果這些自?殺案件真?的是人為唆使,沒?理由只有黃家有木雕佛像和明光的畫像。

    而且,黃業(yè)沒?有去請人做法事是因?為他?本就是賭鬼,這死去的女?兒既然榨不出油水,也不值得他?再多花一個子兒�?墒钦缂冶臼歉皇�,應該是不吝于為兒子做一場像樣的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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