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李璧月拿出明?光的書信,道:“殿下先?看看這封信。”
等他?看完之后,李璧月又道:“殿下,我認(rèn)為西南邊民叛亂絕非小事,如今因?yàn)辇埫}之故,大唐王朝已是四處漏風(fēng),絕對禁不起下一場戰(zhàn)事。因此我想?親自到西南一趟,將變亂彌平于未起之時�!�
李澈將書信看了兩遍,目光憂慮道:“可?是如今陛下染恙,據(jù)御醫(yī)所言,龍馭歸天或許就是這兩月之事,長?安時局未免震蕩。而且……而且陛下或許是病得久了,最?近頻繁召曇無國師入宮,祈福禳災(zāi)。承劍府主若是在此時離開長?安,一旦無常,有些人難免動歪心思�!�
李璧月知曉李澈心中隱憂。
這十年以來,曇摩寺勢力龐大,大唐朝文武官員大多信佛奉佛。若要改弦易張,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一旦圣人薨逝,這股力量或許仍然左右皇權(quán)的能力。當(dāng)年武宗薨逝,皇位并沒有落在武宗太子李嶼頭上,當(dāng)今圣人李怡在曇摩寺的支持下登上皇帝寶座。,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以李璧月承劍府主加天下第一劍的名頭,留在長?安,威懾群雄,本就是太子李澈身后最?重要的政治力量。當(dāng)此之時,李澈并不希望她離開長?安。
“來此之前,我已往寄了兩封書信。一封往南陽,寄給孫危樓,另外一封寄給其師妹葉衣霜。兩人都是出身藥王谷的神?醫(yī),兩人攜手?,禳病延命,多拖一段時間諒是不難�!崩铊翟抡�,下拜道:“李璧月留在長?安,雖能護(hù)殿下,但是一旦社稷動蕩,將來大唐需要花更大的代價才能彌平戰(zhàn)亂�?�?是李璧月前往西南,才能替殿下守住大唐這片巍巍山河,請殿下許我前往西南�!�
她聲音清亮,卻是少有的堅(jiān)毅。
李澈伸手?將她扶起,道:“你既已下定決心,我自然不會阻攔。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李璧月道:“承劍府還有一些庶務(wù)需要安排,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
“我兩日事忙,恐怕無暇親自為你送行。但是,阿月,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會永遠(yuǎn)站在你身后�!崩畛亨嵵氐溃骸霸谖髂�,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著人送信�!�
李璧月看著他?疲憊的面容和熬紅的雙眼,知道他?這段時日面臨的壓力絕不會比自己更小,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全力支持她前往西南。
有這樣的主君,她又夫復(fù)何言?
李璧月從東宮出來之時,長?安長?街之上是千燈竟放,萬籟皆明?。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歡笑,這是獨(dú)屬于盛世的繁華。
可?這片繁華,又需要多少人默默地犧牲與守護(hù)?
第119章
拔劍
上元佳節(jié),
承劍府諸人都早早出門觀燈去了,府中比平常更顯清凈。
李璧月自牌樓上方的臺階拾階而上,向后方的劍堂走去。她既要離開長安,
照例是?要去劍堂拜祭謝府主。這次太原之行后,
她以后要拜祭之人,還多了一個,
那便是師兄楚不則。
還沒走到門口?,她才想起劍堂屬于承劍府的禁地,
鑰匙一向是?由師伯長孫璟和她分別保管。長孫璟最喜熱鬧,
今日元宵燈節(jié),
想必早早出門觀燈去了,
今日只怕是?白走一趟。
她正欲調(diào)轉(zhuǎn)腳步,
前方卻傳來一道聲音:“阿月,
你這都?到門口?了,
怎么?還往回走呢?”
李璧月這才發(fā)現(xiàn)門口?的石墩子上意外?坐著一人,
不是?長孫璟又是?誰?
“長孫師伯,
你怎么?在這里?”
長孫璟站起身,摸出大門的鑰匙,笑道:“阿月你忘了,劍堂的鑰匙有一半在我手里。我若不來,
你打算怎么?進(jìn)去?”
“我只是?打算過來看?看?,并不打算進(jìn)去�!崩铊翟碌溃骸敖袢赵�,長安城少有這么?熱鬧。師伯不去觀燈,在這里晃悠什么??”
長孫璟輕嘆一聲,
道:“我本來是?要出門,
可惜在門口?遇到櫻丫頭,她說府主又打算離開長安。按照慣例,
你每趟出遠(yuǎn)門之前都?會?來這里,老人家我當(dāng)然是?巴巴地給?你送鑰匙來�!�
長孫璟頓了一頓,道:“而且啊,西?南路遠(yuǎn),你這一走最少又是?三四個月,肯定有不少事要交代我這個老頭子。與其明日一早讓你派人擾人清眠,我不如主動點(diǎn)過來聽聽府主有什么?吩咐�!�
李璧月道:“師伯是?長輩,璧月不敢。”,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長孫璟笑罵道:“你嘴上不敢,心里準(zhǔn)是?在想啊,我這一走,又是?三四個月,承劍府這一大家子又得交給?長孫璟那個老頭子,唉,老頭子整日里就?知道喝酒下棋聽曲,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分明是?自嘲,可愣是?被他說出了一股洋洋得意的感覺,以李璧月清冷性情,都?忍不住笑了一聲:“師伯說笑了,師伯你當(dāng)然是?承劍府的定海神針……有您老在,我們承劍府的招牌就?倒不了……”
“喲,喲——”長孫璟哈哈一笑:“難得從阿月嘴里聽到夸我老頭子的話,今晚就?算看?不成燈,也?是?值的�!�
笑聲沖淡了兩人之間?隱隱的氐惆情緒,“咔嚓”一聲,合二為一的鑰匙打開了祭劍堂的大門。
長孫璟點(diǎn)燃燈籠,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影壁之上的歷代府主畫像。
李璧月走到謝嵩岳的畫像前,燃香祭拜。之后,她又重新燃起一柱清香,供奉在一旁的楚不則小像之前。
從太原回到長安后,她將楚不則的骨灰埋葬在承劍府后山,又命人畫了這幅肖像。
按照承劍府慣例,楚不則并非府主,他的畫像并無資格供奉在劍堂之內(nèi)。但李璧月出自自己一點(diǎn)私心,她不希望楚不則為承劍府做的一切就?此湮沒無聞,所以將楚不則的畫像放在謝嵩岳的旁邊。
祭拜已畢,李璧月向劍堂最深處走去那座圓形的祭劍臺走去,她的目光最終著落在祭劍臺最中央的那柄照夜八荒劍上。
她轉(zhuǎn)頭望向長孫璟:“師伯,我想過了,這次西?南之行,我想要帶上這柄劍。”
“你是?府主,當(dāng)然你想帶什么?就?帶什么?。”長孫璟眼里露出期冀的光彩:“如今你劍骨淬煉完成,這柄劍當(dāng)然歸你使用,去吧——”
李璧月上前一步,雙手握上照夜八荒劍的劍柄,劍身發(fā)出震顫的嘶鳴,一道強(qiáng)橫之極的劍意從她手掌相?接處進(jìn)入她的經(jīng)絡(luò),在她經(jīng)脈、骨骼、肺腑中游走,最后沖入紫府,與她識海中的浩然劍種融合,浩然劍種一瞬間?光華粲然,照夜八荒劍脫鞘而出,穩(wěn)穩(wěn)落在她的掌心。
去年?五月,她從海陵回到長安之時,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祭劍臺想要拔出這柄劍,可惜最后功敗垂成。在太原鶴鳴山莊,她一身劍骨終于得到徹底的修復(fù),一身浩然劍意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精純。那時,她便知曉,拔出這柄照夜八荒劍對她而言并不算難事。
只是?,她到底有幾?分意外?。照夜八荒劍的那道強(qiáng)橫之極劍意似乎非與生俱來,而是?謝嵩岳所留下,其實(shí)去年?五月,她早就?可以拔出此劍,只是?被這股劍意所阻撓,如今她的身體徹底恢復(fù),照夜八荒劍才對她解除禁制。
她看?向長孫璟,問道:“之前是?謝府主阻止我提前拔出這柄劍?”
對上她一雙犀利又明澈的眸子,長孫璟只覺得一切無所遁形,他向后縮了縮腦袋:“我說阿月,你大可不必明察秋毫、尋根究底。做人要幸福,就?要難得糊涂……”
李璧月沒有理睬他的插科打諢,追問道:“為什么??”
長孫璟嘆了一口?氣:“世上沒有完美的兵器,照夜八荒劍曾是?秦士徽的武器,也?是?我承劍府最強(qiáng)的一柄劍,是?因?yàn)榇藙υ?jīng)斬殺真?龍,得浴龍血,所以無堅(jiān)不摧。但凡是?有一利必有一弊,此劍也?被真?龍臨死前的怨氣所污染,每次使用,傷敵的同時也?會?反噬主人�!�
“所以,照夜八荒劍雖是?我承劍府的鎮(zhèn)府之寶,但是?并非每任府主都?曾經(jīng)用過它。謝府主也?只使用過一次,二十五年?前,太原二龍山地火泄露,謝嵩岳取照夜八荒劍,削西?峰山頂以封地火。此后多年?,此劍一直留在祭劍臺。謝府主留下的那道劍意便是?他巔峰的實(shí)力,他說你劍骨損毀,是?否能夠完全修復(fù)得看?曇摩寺和玄真?觀是?否遵守昔年?舊約。但那兩邊各有各的問題,都?不靠譜,一切全賴機(jī)緣,只有你的劍意能夠壓過他留在照夜八荒劍的劍意,才代表你的實(shí)力超過了他,才有可能抗住劍中怨氣的反噬。”
李璧月心中嘆息,謝嵩岳著實(shí)是?操心的命,在他臨死之前,對于未來之事,對于她竟做下如此多的安排。
云翊、淬煉劍骨,再到她拔不出來的照夜八荒劍。許多事,她一直都?瞞在鼓里。
雖說從結(jié)果來看?,謝嵩岳的安排并沒有什么?問題。但她身處其中,總有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微妙感覺。
她看?向長孫璟,問道:“師伯,你覺得,謝府主會?滿意我成為承劍府主嗎?”
長孫璟疑惑道:“阿月你怎么?會?這么?問?謝府主當(dāng)然是?屬意于你,不然又怎么?會?力排眾議,讓你繼任呢?”
“那謝府主死前到底還安排了多少事情,師伯不妨一并告訴我——”
長孫璟道:“這是?最后一件瞞著你的事了,再也?沒有了�!�
李璧月不信:“真?沒了?”
“真?沒了,你想要也?沒有了�!遍L孫璟攤手,“如今你身體也?恢復(fù),照夜八荒劍也?拿到了,就?算謝嵩岳死而復(fù)生,也?不是?你的對手,他還能安排你什么?事,今后的路,你便真?真?正正只能自己摸索了。”
他拍了拍李璧月的肩膀,道:“只有一條,算是?師伯我的提醒。照夜八荒劍若非不得已,能少用就?少用。與二百年?前那條真?龍相?關(guān)的事,大多不是?什么?好事�!�
李璧月心中一動。
她在道源心火中看?到的關(guān)于云翊的回憶,關(guān)于承劍府、玄真?觀、曇摩寺三派的緣起,似乎最早皆是?因?yàn)槔钣窬⿴е厥炕�、神慧大師在二龍山斬龍脈,殺真?龍而起。
玄真?觀因?yàn)橛玫涝葱幕饋矸庥↓埢�,�?dǎo)致歷代觀主道心不穩(wěn),容易走火入魔。
承劍府因?yàn)橛谜諛I(yè)八荒劍斬殺真?龍,鎮(zhèn)府之劍被真?龍?jiān)箽馕廴�,不能隨便使用。
按這個道理,曇摩寺也?應(yīng)該多少付出點(diǎn)代價,這一碗水才能端平不是??
她問道:“師伯,二百年?前,二龍山之戰(zhàn),曇摩寺有什么?損失?”
長孫璟:“損失,曇摩寺沒有損失啊——”
李璧月挑眉:“沒有損失?就?只有承劍府和玄真?觀倒霉?”
長孫璟輕咳一聲,道:“當(dāng)年?三人之中,李玉京脾氣暴躁,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殺,一點(diǎn)也?不像個出家人。我們秦府主,也?是?人狠話不多的厲害角色,斬龍一戰(zhàn)這兩人是?主力。據(jù)說,神慧大師年?齡小一些,武功并未大成,出家人吃齋念佛,出力并不多�!�
李璧月問道:“既然出力不多,那戰(zhàn)后三顆龍睛,為何三派平分?這豈不是?大不公平?”
長孫璟道:“三人都?是?知己好友,龍睛正好三顆,正好平均分配,又談何公不公平�!�
這樣似乎也?說得過去,李璧月也?就?沒有在這件事上更多糾結(jié)。雖說曇迦和曇無兩人可恨,但是?傳燈大師和明光兩人她還是?很有好感的,倒也?沒有一門心思盼著別人不好。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又問道:“師伯,你有沒有聽說過曇摩寺想要建立什么?無上佛國?”
長孫璟一頭霧水:“什么?無上佛國?”
李璧月第一次聽到“無上佛國”四個字,是?在去年?五月的高陽山上。
當(dāng)時曇迦下到高陽山下那座地塹之中,她和玉無瑑在上面蹲守,玉無瑑給?她編了個故事,故事中說“禿頭”和“頭禿”師兄弟為了成為羅漢菩薩,一起前往西?方的無上佛國,最后師弟“頭禿”奉獻(xiàn)了自己的生命、血肉和心臟,可是?最后到達(dá)無上佛國的只有師兄“禿頭”一人。
當(dāng)時,她以為玉無瑑不過是?諷刺曇迦只是?被曇無國師所利用,引誘他主動現(xiàn)身,并沒有將這個故事中的無上佛國放在心上。
第二次,同樣在高陽山上。當(dāng)時她和玉無瑑從天工世家的逃出,沒想到曇迦守株待兔,玉無瑑?yōu)榱司人硎苤貍�。彼時,曇迦從玉無瑑身上拿走道源心火,洋洋得意說什么?三塊龍睛很快就?要集齊,建立無上佛國只差最后一步。李璧月暴怒之下,一劍斬曇迦頭顱。那時她并不知道三種先天真?炁彼此淵源,也?未再調(diào)查關(guān)于什么?“無上佛國”的事。
現(xiàn)在仔細(xì)想來,總覺得此事不對勁。或許玉無瑑知道其中端倪,才會?編這么?一番故事。可惜在太原她因?yàn)榭茏诘氖陆诡^爛額,沒有詳問他內(nèi)情。
曇無和曇迦這一對師兄弟,背棄傳燈大師的遺訓(xùn),做下種種惡事,他們想要建的什么?無上佛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了。
曇迦話中之意,似乎是?建立所謂無上佛國,需要先收集三塊龍睛。
浩然劍種一直在她身上,就?算曇迦得到道源心火,三塊龍睛也?只有其一,談不上很快集齊。除非曇摩寺一早知道關(guān)于佛傳心燈的下落,并且有把握得到它。
據(jù)明光所言,確認(rèn)佛傳心燈在他的識海之中,是?他離開長安之后的事。明光身為曇摩寺的佛子,曇摩寺真?的會?放任他一個人離開長安,流落西?南邊地嗎?
另外?,傀儡尊主華陽真?人一直致力于得到道源心火,其中僅僅是?因?yàn)榈涝葱幕鹗?道宗正統(tǒng)的象征嗎?他是?否和曇摩寺有私下的交易?
十年?前武宗身死,圣人李怡被推上皇位,傀儡宗和曇摩寺在其中都?發(fā)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雖兩邊看?似毫不相?干,甚至傀儡宗曾經(jīng)與曇摩寺斗得不可開交。可如今她已知道了,這是?華陽真?人在高陽山下受傷之后,身為傀儡宗執(zhí)事“刑天”的自作?主張。
如今“道源心火”落入華陽真?人之手,很難保證它最終不會?落入曇摩寺之手。
若要阻止曇摩寺的計(jì)劃,明光體內(nèi)的佛傳明燈便十分重要了�;蛟S她應(yīng)該盡早啟程,前往西?南。
見她沉思不語,長孫璟追問道:“阿月,什么?無上佛國?我只聽說西?域有三十六佛國,國中上至國王,下至平民百姓,人人信奉佛教,奉養(yǎng)僧人,甚至有僧人成為一國之主,難道曇無國師亦有效法西?域佛國之心,自己登上皇位?”
長孫璟的聲音有些惴惴,又有幾?分不可置信:“這……這應(yīng)該不可能的吧……”
李璧月?lián)u頭:“這當(dāng)然不可能�!比绻麜覠o國師想自己當(dāng)和尚皇帝,應(yīng)該是?要將全國的僧人武裝起來,建立自己的僧軍,而不是?去找什么?三塊龍睛。只是?其中奧秘,她一時難以堪透。
“此事不過是?我順口?一提,師伯既然沒有聽過,也?不需要將此事放在心中。但是?西?南之事要緊,我打算明日一早便離開長安前往瀘江�!�
長孫璟一驚:“啊,這么?快——”
“事疑則生變�!闭f起正事,李璧月臉色也?多了幾?分嚴(yán)肅:“唐緋櫻剛剛繼任獬豸閣主的位置,尚需歷練,這次我會?帶她一起。長安這邊的事……”
長孫璟從善如流,接口?道:“我知道,你們都?出遠(yuǎn)門,留我老頭子一人在家看?門……”
李璧月又道:“還有裴小柯,這孩子學(xué)道術(shù)沒什么?天分,學(xué)劍倒是?一個好苗子。他既然學(xué)了我的浩然劍法,以后就?是?我承劍府的人,師伯有空多指點(diǎn)指點(diǎn)他。”
長孫璟“嗯”了一聲,嘆息道:“如今我承劍府人才凋零,也?是?該好好培養(yǎng)后輩人才。這件事你就?放心吧,最近新入府的也?有幾?個好苗子,我會?一并調(diào)教……老人家我這幾?個月怕是?不能得閑嘍——”
“此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恐怕有些為難師伯�!�
長孫璟哭喪著臉:“還有?阿月既然知道師伯為難,不如不提……”
李璧月道:“如今圣人病重,長安城暗潮涌動。師伯守著承劍府,也?別忘了東宮那邊,萬一有事,務(wù)必保證太子安危,等我從西?南回來——”
長孫璟長嘆一聲:“阿月啊,你和嵩岳是?越來越像了,每天操一籮筐的心。太子為東宮之主,身邊自有暗衛(wèi)保護(hù)。老人家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里辦得了這么?多事?”
李璧月微微一笑道:“是?師伯謙虛了。我曾聽師父說起,二十多年?前,長孫師伯您的劍法在江湖上就?有‘煙云放曠、野鶴不群’的美名。與謝府主并稱承劍府雙殊,只是?師伯一向低調(diào)罷了�!�
“如今我大唐正在風(fēng)雨飄搖之時,太子仁厚寬弘,是?少見的明君,對我承劍府一向信重。一旦陛下有事,確保太子李澈登上皇位,政權(quán)平穩(wěn)過渡,才是?有利于天下,也?有利于我承劍府之事�!彼凵衤舆^長孫璟,正容道:“長孫師伯想必也?不會?希望十年?之前的事再次重演吧……”,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長孫璟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虛,他輕咳兩聲:“好啦,好啦,老人家我啊,還真?是?天生的勞碌命。你要去西?南就?去,有師伯在,保證你回來的時候,這長安城翻不了天……”
他嚴(yán)肅起來,眼神到底是?有了一代名劍的風(fēng)范。
李璧月等的就?是?他這話,道:“那就?有勞師伯�!�
長孫璟又道:“月丫頭,你既然尊我是?個長輩,那師伯可還有一句話要講……”
李璧月:“師伯請講�!�
長孫璟:“我承劍府在你的帶領(lǐng)之下,聲勢已不同凡響,按說你也?沒什么?事要師伯我提點(diǎn)了�?赡愕木髲�(qiáng)的性子,和謝嵩岳當(dāng)初如出一轍,我老人家少不得惹人煩,多說兩句。我們承劍府的浩然劍意就?是?取自天地方直,一劍既出,勢無轉(zhuǎn)圜。當(dāng)初玄真?觀的青溟道君就?說過,浩然劍意的最大問題不在思進(jìn),而是?不知思退。他的話,謝府主一直沒放在心上。如今你處在他的位置上,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兩人離開劍堂時,夜色已然闌珊,李璧月往拂霜樓而去。
長孫璟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丫頭,話術(shù)倒是?越來越厲害了。三言兩語,讓人干活賣命還心悅誠服……”
“嘖,支使我長孫璟心甘情愿干活,就?是?謝嵩岳活著的時候,也?沒這能耐�!�
他用鑰匙鎖上劍堂大門,立在檐下的陰影之中,喟然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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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弟、溫師妹、徐師兄,你們都?早早辭了塵寰而去,將承劍府這么?大的家業(yè)扔給?一個小丫頭,害得我這個懶人也?不得不支棱起來�!�
“百年?已永訣,一夢何太悲。有時候,我還真?是?很想你們啊……”
第120章
客棧
西南多山多水,
風(fēng)景物侯大異中原。
二月的天氣料峭清寒,道旁仍有未曾化完的積雪。官道之?上,十余騎疾馳而過。這些騎兵人人腰懸寶劍,
干練勁瘦,
動?作?整齊劃一,行止有度,
一看就非同一般。
“吁——”最前方的女郎控住韁繩,輕吁一聲,
馬隊(duì)停了下來。女郎抬了抬手中?馬鞭,
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座竹樓,
對旁邊著黑色披風(fēng)的女子說道:“府主,
今日天色不早。那邊客棧看起?來不錯,
今晚我們就住哪?”
李璧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
道:“好。”
眾人這一路上經(jīng)過不少客棧驛館,
唐緋櫻選的那座竹樓雖然不是規(guī)模最大最好的,
卻是最適合的。
一來,
毗鄰大道,往來方便,二來,門口?停了不少車馬,
往來客商不少,想必在當(dāng)?shù)乜?碑不錯,吸引往來行商入住,若要打探消息也?便宜些。
今趟出門,
李璧月路上一應(yīng)大小事宜,
大都交給唐緋櫻辦。
李璧月有心歷練她,也?是給她表現(xiàn)的機(jī)會?。
唐緋櫻的祖父雖然曾是承劍府的副府主,
但那也?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她從小在東瀛長?大,只是李璧月憐她一心回到?故國,又愛惜她一身武功不錯,算是承劍府嫡傳,對她委以重行李唐緋櫻在承劍府資歷尚淺,又這么快登上高位,難免有人不服。這一趟出門,唐緋櫻將大小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毫無紕漏,也?很?快在承劍府的一眾劍衛(wèi)中?建立起?了威信。
一行人很?快到?了那座春來客棧的門口?,掌柜迎了上來:“客人打尖還是住店?”
唐緋櫻上前招呼:“住店。我們一行十個?人,要五間上房�!�
唐緋櫻從袖中?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又道:“我們一行人趕了一天路,店里有什么吃食,掌柜的只管揀好的上便是。還有,馬料也?只管選最好的用。這十兩銀子先掛在賬上,花用多少掌柜先記著,明日出門時我一并?結(jié)算,多退少補(bǔ),這可?使?得?”
“使?得,使?得。”掌柜少見出手大方、行事利落的女郎,接過銀子,喜笑顏開?道:“客人里面?請�!�
到?了客棧大堂,劍衛(wèi)們在八仙桌上圍了一桌。李璧月愛清凈,與唐緋櫻另外在靠窗的位置選了一張小桌。
小二端上一盤醬牛肉,一盤炒雞蛋,一盤時令蔬菜還有一碟子蘭花豆,
一只白色的小松鼠從李璧月披風(fēng)的袖口?鉆了出來,發(fā)出唧唧的叫聲。
李璧月用筷子夾了幾顆蘭花豆放在窗戶上喂它,誰知這貨一點(diǎn)面?子也?不給,只聞了聞氣味,便轉(zhuǎn)身跳回她的肩膀上,將小小的身軀蜷縮起?來,顯然對今日的晚餐不甚滿意。,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李璧月用手輕輕揪住它的脖子,再?次將它抓到?蘭花豆的前面?,將蘭花豆剝?nèi)ネ馄�,�?qiáng)行塞入進(jìn)去。小松鼠咬了兩下,忽地仰面?到?了下去,四腳朝天躺在窗臺上,一動?不動?,直接裝死了。
這小松鼠正是玉無瑑馴養(yǎng)的寵物小白。從太原回到?長?安之?后,李璧月就一直將這只松鼠養(yǎng)在身邊。這次出遠(yuǎn)門本來不方便帶著它,李璧月本想將它留給裴小柯照管一段時間,誰知離開?長?安后,發(fā)現(xiàn)它不知什么時候鉆進(jìn)了她放行禮的包袱之?中?。
這想再?送回去也?不可?能,李璧月只好帶著它一起?上路。
這小松鼠既好養(yǎng),也?難養(yǎng)。
說它好養(yǎng),是說在野外的時候,不論喂它吃什么也?不挑。饅頭吃得,干糧也?吃得,有時候還會?自己去樹上摘野果,自給自足。
說它難養(yǎng),便是眼下這種情況了。每次打尖住店,它都要店里最上好的堅(jiān)果果仁才肯吃,不然就趴在窗戶上裝死。
李璧月看著又好氣又好笑。
人說寵物肖主,這小松鼠倒還真像它的某個?前主人。,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人窮得叮當(dāng)響時,也?沒有餓死�?�?身上有點(diǎn)錢的時候,總是能找到?市集上最好吃的食物。
這貨不愿意吃這普通的蘭花豆,只能說明這店里還有它更心儀的其他食物。
李璧月深深嘆了一口?氣,叫來店小二,問道:“店家,你們店內(nèi)可?有其他的堅(jiān)果小吃,譬如核桃、桃仁、杏仁板、板栗之?類?”
小二道:“店內(nèi)確實(shí)有一些板栗子,掌柜的說幾位是貴客,吩咐將這板栗燉了老母雞招待幾位,眼下還未下鍋呢?”
李璧月道:“既是如此,那老母雞清燉便可?。將板栗單獨(dú)拿過來,這只松鼠聞到?味了,這普通的蘭花豆下不去口?——”
小二嘖嘖稱奇:“還有這事?客人你稍等一下。”店小二說著便往后廚去了。
這時,客棧門口?傳來一陣喧嚷之?聲,一道粗厚響亮的聲音喝道:“掌柜,要三間上房,多備些熱水,這幾天累死老子,要好好洗個?澡。”
掌柜賠笑道:“客人,實(shí)在是對不起?。上房今日都被人訂滿了,只剩下幾間普通的廂房,客人您看……”
那粗嗓子登時動?了怒:“什么,奶奶的,竟然有人敢搶老子的上房?如今這西南道上,有誰不知道老子蛇眼劉三的名號,是誰這么不開?眼,敢跟老子搶東西。你現(xiàn)在讓他騰出來,老子既往不咎,否則,嘿嘿……”
門外傳來獰笑之?聲,笑聲帶著威脅之?意,陰惻惻的,聽著叫人絕不舒服。
李璧月朝窗外看去,只見門口?停著三輛馬車。打頭一輛馬車青氈紅帳,后面?兩輛馬車并?無車廂,而是載著兩個?巨大的鐵籠子。鐵籠子里滿載著衣衫襤褸,滿身傷痕的奴隸。這些奴隸都是男人,年齡最大的約五十來歲,最小的只有十二三歲,每人臉上神情木然。馬車外各有兩名拿著長?刀的精壯漢子護(hù)衛(wèi)。
過了一會?,那掌柜一臉苦相到?了李璧月這桌前,求懇道:“兩位客官,這人是我們西南綠林黑水寨的寨主,此人武功高強(qiáng),做的是奴隸販賣的生意,在西南道上黑白通吃。你們雖然人多,但是畢竟是外地來的,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不如勻兩間上房給他們。今日這頓酒菜就算小店奉送幾位,如何?”
承劍府這趟西南之?行,為了路上方便,一行人都是普通服色,并?未表明身份,掌柜的只以為是哪里來的行商。唐緋櫻也?毫不生氣,語帶笑意,說道:“都是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時候,是該互相幫襯幫襯,和?氣生財(cái)。”
掌柜連連點(diǎn)頭:“正是,正是。幾位愿意換房,小店感激不盡�!�
唐緋櫻道:“誰說我們愿意換房了?”
掌柜擒著眼珠子,不解地道:“那你們……”
唐緋櫻笑盈盈道:“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多半是因?yàn)樗旧砭退悴簧蠌?qiáng)龍,自己也?是一條小蛇。若是遇著像我這樣?jì)傻蔚蔚呐陕铩?br />
“如何?”
“自然是半步也?不會?讓的�!碧凭p櫻看向李璧月,微笑道:“不然我姐姐的面?子往哪兒擱�!�
掌柜心涼了半截。他原先看著唐緋櫻面?容帶笑,舉止和?善。以為是個?好說的,誰知竟碰了個?軟釘子。
他覷向唐緋櫻對面?的李璧月,心想聽唐緋櫻的話意。兩人之?間應(yīng)該是李璧月為主,唐緋櫻為從,不如去求李璧月,說不定前者會?更好說話一些。
他走了兩步,囁嚅著正要開?口?,李璧月冷冷一瞥向他看來,掌柜的仿若一霎被冰雪擊中?,幾乎都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就這么卡在當(dāng)場,渾身顫抖仿若篩糠。
唐緋櫻不由得笑了一聲,道:“真是麻煩,看起?來好像我們欺負(fù)人似的。姐姐,你先坐會?,我去找那個?蛇眼劉三談?wù)劇!?br />
李璧月點(diǎn)頭道:“出手輕些,畢竟是別人的地盤,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
唐緋櫻道:“姐姐放心,我曉得,我也?是從小黑的白的都混的�!�,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站起?身,朝客棧門口?走去。
不一會?,客棧外就響起?唐緋櫻那嬌柔如黃鶯出谷的聲音:“劉寨主,聽說你有事找我?”
劉三乍見如此明艷靚麗的女郎,一時看得移不開?眼睛,如墜云霧之?中?,語無倫次道:“……我找過你?有這么回事嗎?不過女郎若是有事找我,我是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唐緋櫻笑道:“正是不才在下區(qū)區(qū)搶了你的房間嘛,來,我們談?wù)劇?br />
她伸手款住劉三的肩膀,托著對方往另外一側(cè)的河道邊而去。
不一會?,唐緋櫻就悠然自得地回來了,重新坐在李璧月對面?。又過了一會?,劉三才耷拉著腦袋回來,回到?客棧,可?不再?提換房的事,他失魂落魄地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四處張望,一眼掃到?唐緋櫻,又飛快地將頭縮了回去。
李璧月奇也?怪哉地看唐緋櫻:“你把他怎么著了?”
“沒什么,就是掰了掰手腕而已?,他既然輸了,自然不好意思再?找我提換房的事�!碧凭p櫻笑容有些詭異:“不過嘛,他現(xiàn)在看著沒事,晚上可?就沒那么好過了。”
李璧月知道唐緋櫻從小在扶桑流浪長?大,對付這些潑皮蠻橫的人自有手段,也?就沒有多問,只略微點(diǎn)點(diǎn)頭。
唐緋櫻忽地又神秘兮兮地道:“想不到?劉三這種無賴的人,竟然也?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夫人……”
“夫人?”
唐緋櫻道:“剛才我在那馬車?yán)锿登屏艘谎�,里�?可?真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
她又頗為自戀的加了一句:“只比我差了一點(diǎn)點(diǎn)。”
蛇眼劉三不再?糾結(jié)上房的事,客棧老板很?快就給他們一行人辦好了入住手續(xù)。
店小二從后廚拿了一小柳筐板栗子送到?李璧月這桌,李璧月將之?擱在窗臺上,小白也?不裝死了,飛快地抓起?幾只栗子塞入口?中?,將腮幫子塞得鼓鼓地。
小店菜式雖簡單,難得味道不錯,李璧月多吃了一碗飯。忽地,她看到?小松鼠忽地“嗖”地一下飛了出去,在靠門口?的桌前停留了一瞬,很?快向屋外竄去。
門口?傳來一聲驚叫聲,“藍(lán)藍(lán),我的藍(lán)藍(lán),剛才那是什么東西——”
緊接著是杯碟破碎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慌亂中?打破了什么東西。
李璧月仔細(xì)看時,只見那桌上坐了兩個?人。一人便是蛇眼劉三,他身旁另有一位女子,那女子雪膚花貌,冰清玉樣,想必便是之?前唐緋櫻所言馬車中?的美人。只是她看起?來嬌柔惜弱,全無當(dāng)家主母的神態(tài)氣韻,不像是劉三的夫人,更像是隨侍的姬妾女奴之?流。
蛇眼劉三呵斥道:“為了一支扁毛畜生,大呼小叫,摔杯破盞,成何體統(tǒng),老子這次就不該帶你這個?麻煩的玩意兒出門,看著晦氣——”
那女子哭泣求懇道:“藍(lán)藍(lán)被野貓叼走了……求大爺想個?法子幫奴救救它……”
她一邊哭用一張白色帕子抹著眼淚,看起?來好不傷心。
劉三不耐煩道:“不過是個?扁毛畜生,被野貓叼走另尋一只就是�!�
“可?是藍(lán)藍(lán)是我哥哥留給的,它陪了我三年。而且,它都會?說好多話了……嗚嗚嗚嗚……”
見劉三無動?于衷,那女人低低的抽泣起?來,那聲音嗚嗚咽咽、凄慘悱惻,簡直令聞著傷心,聽者落淚。
李璧月坐不下去了,她離席走出客棧外,施展輕功上了房頂�?吹�?小白銜著一只鸚鵡,拋下又重新抓回來,屋頂上飄飛著不少藍(lán)色的鳥羽。
那鸚鵡大叫著:“藍(lán)藍(lán)不是食物!不能吃我!藍(lán)藍(lán)不是食物!不能吃我!”
小白從沒見過會?說話的鳥兒,頗為新奇地看著它。
李璧月招了招手,小白飛到?她手上,將鸚鵡放了下來。好在小白的腮幫子里塞了不少板栗,它并?沒有要吃鸚鵡的意思,應(yīng)該只是捉來玩耍,除了掉毛,鸚鵡并?沒有受什么傷。
李璧月放了小松鼠自去玩耍,帶了鸚鵡回到?客棧內(nèi),交還到?女人的手上,道:“抱歉,是我養(yǎng)的寵物調(diào)皮,捉了娘子的鸚鵡玩耍,所幸這鳥兒并?沒有受傷,這邊歸還給娘子。為了表示歉意,今日你們這桌就記在我們的賬上�!�
那女人喜出望外,將鸚鵡接過,千恩萬謝地道:“多謝女俠,多謝女俠——”
那鸚鵡亦學(xué)舌道:“多謝女俠,多謝女俠——”
它說話的聲音、音調(diào)與語氣,竟與這女子一模一樣。
李璧月一時驚奇,問道:“這鸚鵡竟然這么會?說話?”
那女子摩挲著鸚鵡的羽毛,之?前怯弱的神情也?顯出幾分驕傲來,道:“是哩。只要是它聽過的聲音,它都能模仿出來�!�
客棧內(nèi)本有不少行商,聽了這件奇事,都被吸引了注意,紛紛道:“竟有此事,那娘子你讓它學(xué)一個?唄——”
也?有人起?哄地道:“想必是這鸚鵡日日和?娘子在一起?,所以學(xué)會?了娘子你的聲音。若說它什么聲音都能學(xué)會?,我可?不信�!�
“我也?不信……”
……
那女子一時成為眾人的中?心點(diǎn),騎虎難下,也?有些顯擺的意思,便對鸚鵡道:“藍(lán)藍(lán),說一句話。”
可?那鸚鵡不是是不是剛才差點(diǎn)落入鼠口?,受了驚嚇,又或者看不上周圍這些俗人,一動?不動?,并?不開?口?。
那女人夸下�?�?,又催促道:“藍(lán)藍(lán),你快說呀……”
恰逢此時,店里的小二阿東端了飯菜來,放在桌上,笑道:“吃的都齊了,爺們慢用。”
忽地那鸚鵡開?了口?,學(xué)店小二的語氣道:“吃的都齊了,爺們慢用�!�
李璧月心中?稱奇,這鸚鵡連店小二那討好諂媚的語氣都學(xué)了十成十。一時之?間,再?沒人質(zhì)疑鸚鵡說話的事,紛紛稀奇地圍了上來,逗弄鸚鵡說話,更有客商表示要花兩千錢,買下這只鸚鵡。
那蛇眼劉三被攪得心煩意亂,道:“一只扁毛畜生而已?,看得比什么都重,臭娘們,走到?哪里就愛出風(fēng)頭,老子遲早把你和?你那鸚鵡一起?發(fā)賣了�!�
他一下子掀了桌子,酒肴杯盤灑落一地。他看也?不看,便往樓上廂房而去。
那女子一下子嚇蒙了,反應(yīng)過來時,劉三已?上了樓。女子連忙抽泣著追了上去,嬌啼道:“爺,奴兒知錯了。只要爺讓奴兒留著鸚鵡,奴兒便侍候爺,什么都愿意聽爺?shù)摹?br />
……
眼見一場熱鬧如此收場,周圍的人覺得沒意思。店小二收拾了殘局,人群也?紛紛散去。
飯后,李璧月與唐緋櫻便回到?房間休息。
這春來客棧雖是山野小店,倒也?潔凈。又因?yàn)閮扇丝粗歉患促F,店家又特地使?喚小二上來,換了嶄新的床褥。
這松鼠并?不安分,它招搖著長?尾巴,突然從客房的枕頭底下扒拉出一本書出來,又用鼻子嗅了嗅,屁顛屁顛地塞到?李璧月手里。
李璧月一看書封,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南華經(jīng)》。
她翻開?扉頁,第一頁正是《南華》內(nèi)篇第一,“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書頁有些破舊,想必是主人曾常常翻閱。扉頁上寫著一行小字:“我是蓬萊山上客,昆侖瀛海歸來閑。傾樽酒,對青山,煙霞風(fēng)月兩悠然�!�
李璧月愣住了,這首小詩她曾聽玉無瑑吟過,是道者自許之?意。而這書上的筆跡她也?極為熟悉,正是玉無瑑所留下。她心中?生出詭異的浮想,難道玉無瑑也?來過這間客棧?
第121章
鸚鵡
李璧月看向店小二:“小二,
這本《南華經(jīng)》是哪里來的?”
店小二看了她手中書冊,“咿呀”一聲,“這本書想必是前幾日住在這間房里?的道長落下的,
不知客人能不能將它?還給我。等到那位道長發(fā)現(xiàn)自己丟了東西?,
回來小店索要,我們也好還給人家�!�
李璧月:“道長?”
店小二道:“是哩。這間上房的上一位客人是一位道長……他是三天前到了我們春來客棧,
住了一晚便匆匆離去�!�
李璧月:“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店小二道:“我們春來客棧每天人來人往,那會知道每一個客人的去處。怎么,
客人你認(rèn)識那位道長?”
李璧月?lián)u了搖頭,
將書遞了過去,
“不認(rèn)識,
我只是隨便問一下。既然是客人丟的東西?,
店家就收起?來吧�!�
店小二接了書,
作揖道:“多謝多謝�!钡晷《帐巴桩�(dāng)之后,
告辭離開。
李璧月推開窗戶,
從二樓的窗戶向外看去,
可以看到不遠(yuǎn)之處的官道。她心下嘀咕,那本《南華經(jīng)》真?的是玉無瑑留下的嗎?他竟然在她之前?到了西?南。
她又想起?那晚在東宮太子?李澈所言,在西?南一帶,發(fā)現(xiàn)了傀儡宗的行?跡。
玉無瑑出現(xiàn)在西?南,
是追蹤傀儡宗的消息,還是他也已經(jīng)成了傀儡宗的一員?
如果在西?南再遇,他們之間是敵是友?
……
她想著這些事,一晚上睡得?不踏實(shí)。
萬籟俱靜,
不知何處響起?一道輕微的窣響,
似乎像是驚鳥的啼叫聲。
睡在房梁上的松鼠小白忽地扒拉開窗戶,飛了出去。
李璧月睜開了眼睛,
披衣下了床。
平日夜間,小白偶爾也會出去活動一下,李璧月也太管它?。只是今日那差點(diǎn)成為盤中餐的鸚鵡,為了避免小白闖禍,李璧月還是決定出門看一下。
她躍出窗戶,只見一輪明月凄冷懸于高天。山旅野店寂無人聲,松鼠小白也不見蹤影。
忽地,她聽到客棧的西?北方向傳來一道鳥啼之聲,接著好像是窸窸窣窣有人說話的聲音。
李璧月靠近一看,那邊原是客棧的柴房,堆積起?來的木柴占了大約一半的空間,另外一半的空地上放著兩個大大的籠子?,隔著門縫看到籠子?里?裝的似乎是人。
李璧月想起?白天蛇眼劉三后面兩輛馬車裝載的似乎就是這兩個籠子?。掌柜曾經(jīng)說起?蛇眼劉三做的是奴隸販賣的生意,在西?南道上南北通吃,這籠子?里?想必便是他此?行?販賣的奴隸了,只不知要販賣往何方。
本朝奴隸買賣并不違法,李璧月也不打算管這事,正要離開時,發(fā)現(xiàn)柴房內(nèi)有道黑影動了一下。原是那客棧的店小二阿東,他拿著柳筐,似乎在分發(fā)什么東西?。
不知那些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奴隸是晚上睡死過去了,還是餓了一天餓暈了,一動不動。
店小二發(fā)完了東西?,提著柳筐向門口走來,一邊走,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