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龍鵠道人、地?下礦難、太原王氏、武宗太子李嶼、傀儡宗、執(zhí)事“愚公”,各種她從前以為毫無?干系的事情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聯(lián)系在一起。
看來?她當日在地?下礦洞見過?的龍鵠道人多半就是?武宗太子李嶼了。
武宗太子李嶼當年莫名其妙失去了皇位,當然不會?甘心�?上�,當今天子在位十年,勤于?政事,國家?也日漸繁榮。就連謝府主也承認天子除了對臣子過?于?嚴苛之?外并無?過?失。
朝中曾經(jīng)心向舊太子的人,不是?遭到清洗,就是?改弦易轍。而李嶼雖有太原王氏的支持,但王氏多年遠離長安權(quán)力中樞,并不足以成事。李嶼既然同樣師承道家?,或許他?也曾聽說過?李玉京、秦士徽、神慧禪師斬李建成龍脈的故事,想要效而行?之?。可惜他?能力不足,并無?斬龍脈的本事。他?在二龍山勘探了一年,意?外發(fā)現(xiàn)?了深埋山中的沼氣。
隨后,他?以發(fā)掘金礦為由,騙居安村的礦民幫他?挖開了二十年前被紫清真人封閉的通道,最終沼氣爆炸,造成太原城一個多月前的大地?震。龍脈雖然未被毀,不過?龍氣外溢,到底是?影響到了大唐的國運。
李璧月意?識到,這些事情當中,仍然缺少了關鍵的環(huán)節(jié)。
當年武宗身死,朝中以謝嵩岳為首,支持李嶼繼位的人并不少。李嶼是?因何失蹤三個月,最終與王道之?一起到了太原?
太原王氏成為傀儡宗的大本營,王道之?成為傀儡宗的執(zhí)事“愚公”,也應該是?王道之?從長安回來?之?后的事,他?在長安是?遇到了誰,對方給了他?怎樣的承諾,才讓他?冒著誅九族的風險帶回“李嶼”這個燙手山芋?
還有那個帶走李嶼的“華陽道人”又是?何人,李嶼的傀儡術(shù)是?不是?他?所?傳授?他?和傀儡宗又有何關系?
這些問題,恐怕只有王道之?自己才能解釋了。
她又想起這場給太原城造成巨大危害的地?震。只是?不知道這場地?震是?李嶼自己所?為,還是?與王道之?合謀?
王道之?又為何要殺死自己的親兒子王瓊英,難道僅僅只是?因為王瓊英遺傳了母親的體質(zhì),不能吃雪龍魚,無?法傳承太原王氏傳承五百年的“貴族傳統(tǒng)”嗎?
她望向柳夫人:“夫人繼續(xù)說�!�
柳夫人心知丈夫所?行?不是?正道,但是?夫妻失和,她對王道之?的作為無?法阻止,便?想方法將當世名儒程儒清請到太原,聘為王家?西席。
她將改變命運的機會?放在自己的兒子王瓊英身上?。她想,如果有朝一日王瓊英能夠科舉及第,到長安為官,證明自己是?能夠帶領太原王氏的繼承者,王道之?對他?們母子的看法自然會?改觀。
可惜,事與愿違,王瓊英在母親的鞭策之?下雖然努力,但他?的天賦實在有限,兩次應試,都沒有取得好成績。
而且兒子越大,越是?難以管教。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王瓊英學會?了畫畫,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若是?畫一般的花鳥人物也就算了,王瓊英喜歡上?畫春宮圖,又不知怎么發(fā)現(xiàn)?了傀儡館那個地?方,三天兩頭借著到云閬茶館喝茶的名義,往傀儡館那邊跑。
柳夫人作為太原王氏當家?主母,自然知道傀儡館的事。她一點也不希望兒子涉足到他?父親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之?中,可惜,她打也打過?,罵也罵過?,王瓊英就是?不聽。
柳夫人認清了現(xiàn)?實,不再做有朝一日王瓊英金榜題名的大夢,只想著趕緊給他?娶一個妻子,能管束住他?,以免惹禍。
當唐緋櫻假冒郡主與王瓊英交往之?時,她雖一早查清唐緋櫻的身份,也并未阻攔。
直到有一日,王瓊英從傀儡館回來?,心神不寧,每晚都從夢魘中驚醒,口中喊著“地?震”什么的,柳夫人問起,他?卻什么也不說。柳夫人知道傀儡館那種地?方陰氣重,認為兒子常去那種地?方,沒準被妖魔魘住了,又或許前些日子,地?震中受到了驚嚇什么的,只請了城中道觀的老道,開了幾道符水,勒令他?不許再去傀儡館。
“之?后瓊英也就慢慢恢復了,一切看起來?毫無?異常,直到李府主到王家?拜訪的那一天�!绷蛉嘶貞浀溃骸澳翘炖罡麟x開王家?之?后。瓊英忽然到我所?居住的椿茂堂,交給我一幅畫。說如果李府主有朝一日拜訪椿茂堂,便?將這幅畫交給你。我想李府主位高權(quán)重,到太原又是?為了賑災這樣的大事,又怎會?有空拜訪深居的妾身,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想到,那是?我見到瓊英的最后一面……”
柳夫人說著,又開始抹眼淚。
李璧月問道:“畫呢?”她心中驚疑,王瓊英是?她到太原之?后,見到的唯一一個愿意?向她透露傀儡宗信息的人。他?是?那間?傀儡館的�?�,那張畫上?或許便?有與傀儡宗有關的重要信息。
柳夫人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卷畫軸。,盡在晉江文學城
李璧月將畫打開一看。
畫似乎是?王瓊英根據(jù)自己所?見到的情景所?畫。那是?在李璧月去過?的那座傀儡館的地?下,地?道幽暗的回廊之?內(nèi),有兩個人相對站立著說話。
其中一人身著青黑衣服,他?背對著王瓊英,看背影輪廓有點像太原王氏的家?主王道之?。另外一人則是?正面,他?穿著一身紫色襟袍,頭上?戴著雕刻著睚眥的青銅面具,氣質(zhì)神秘。
李璧月差點驚呼出聲,此人一年前她在高陽山見過?,正是?欲從清塵散人手上?奪取道源心火的傀儡宗尊主。他?果然并沒有死在高陽山下,又出現(xiàn)?在太原的傀儡館。
王瓊英見過?他?,可惜王瓊英已經(jīng)死了。
第079章
傀奴
李璧月指著畫上?的?紫袍客,
問柳夫人道:“夫人可見過此人?”
柳夫人搖頭:“沒有�!�
李璧月又問道:“王瓊英死后第二日,我就到椿茂堂拜會夫人,夫人為何避而不見?”
“李府主要?見我,
無非是想厘清英兒身死的真相�?墒菍τ谖叶裕�
根本不需要?去尋找所?謂的?真相�!�
柳夫人神情悲痛,喃喃道:“就在?瓊英死后?的?第二天早上?,
王道之?就到了椿茂堂。他說,‘你?這個兒子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
不光如此,
他還試圖將王家的?秘密出賣給外人,
我已將他處置。夫人悲傷過度,
這些日子就在?府中好好養(yǎng)病,
不要?外出,
也不要?隨便見不相干的?人。不要?忘了,
你?還有一個女兒……’”
“瓊英已經(jīng)死了,
我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保住慧瑛,
讓她能?平平安安出嫁,遠離這一座牢籠……瓊英只是因為向李府主說了‘云閬茶館’四個字便被滅口,我又怎么敢將這張畫拿出來。”
李璧月心中激憤,王道之?竟如此殘忍,
為了掩藏秘密,連兒女都盡可?下手。她問道:“難道夫人沒想過將畫交給我,為你?的?兒子討回公道?”
柳夫人仍是搖頭道:“李府主怎么治王道之?的?罪?雪龍魚本身并沒有毒,王道之?大可?抵死不認。李府主又有什么證據(jù)可?以證明瓊英是因為魚膾而死?”
李璧月:“王道之?是傀儡館的?執(zhí)事‘愚公’,
僅憑與傀儡宗勾結(jié)這一條,
承劍府便可?依此問罪�!�,盡在晉江文學城
柳夫人道:“王道之?平日行事滴水不漏。他以‘愚公’的?身份去傀儡館時,都會帶著象征身份的?青銅面具。不管是云閬茶館、萬紅樓還是傀儡館,
都不是王家名下的?產(chǎn)業(yè)。就算李府主現(xiàn)在?帶人查封了傀儡館,也絕不會找到任何把柄和證據(jù)。太原王氏乃五姓七望之?一,就算李府主豪橫,也絕不可?能?毫無證據(jù)就拿王家的?家主問罪。而且,李府主身為欽差大臣,到太原只是賑災,事情辦完了就會離開。我將畫交給李府主,李府主拍拍屁股走了,我和慧瑛怎么辦?”
李璧月沉默了。
從柳夫人的?角度來看,她的?考量也著實不無道理。
李璧月將那張卷軸小心收起來,道:“夫人放心,我李璧月既然?插手此事,便絕不會半途而廢。我一定?能?找到證據(jù)來治王道之?的?罪,只是此事需要?柳夫人你?的?配合�!�
柳夫人神情恍惚:“李府主需要?我怎么做?”,盡在晉江文學城
李璧月拍了拍手,抬高聲音道:“緋櫻,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開了,唐緋櫻步履款款行來,她臉上?浮笑,行禮道:“見過柳夫人�!�
柳夫人瞠目結(jié)舌,道:“你?是……唐緋櫻,不是聽說唐姑娘已經(jīng)被李府主以投毒殺人的?罪名交付太原府了嗎?”
李璧月微微一笑:“我若不這么做,王道之?又怎么會相信我是真的?打算離開長安,又怎么會允許夫人和王小姐參加今日在?酹月樓的?餞別酒宴呢?”
柳夫人道:“可?是我見過那輛囚車……”那囚車之?上?的?人與眼前的?唐緋櫻一模一樣。
李璧月:“柳夫人既然?知道這世上?有傀儡館這個地方,就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制造出與真人一無二致的?傀儡�!�
那輛囚車上?的?唐緋櫻自然?是李璧月委托玉無瑑所?制造的?傀儡。只有唐緋櫻認罪,王瓊英一案徹底了結(jié),真正的?兇手才會放松警惕,露出馬腳。
王道之?雖然?是傀儡宗的?執(zhí)事“愚公”,但他也未必想到有人能?在?他的?領域李代桃僵。
李璧月又道:“柳夫人,與您隨行的?婢女春鸝我已經(jīng)讓人留下了。稍后?,我會讓人將唐姑娘易容成春鸝的?模樣和你?一同回到王家。一來,緋櫻武功高強,可?以保護您和慧瑛小姐的?安全?;二來,我還有不少事情需要?柳夫人幫忙,回到王家之?后?,您只需聽唐姑娘的?安排即可?�!�
她望向窗外太原城巍峨的?城闕,輕輕一嘆,“太原王氏,巍巍五百年世族。明日之?后?,是否還能?存在?,就看夫人您的?了�!�
柳夫人仍是一頭霧水:“妾身不明白李府主的?意思�!�
李璧月:“李嶼和王道之?肆意妄為,著人挖開二十年前被朝廷關閉的?小孤山金礦,最終造成太原地震,損及二龍山龍脈,這是夷九族的?大罪。御賜尚方寶劍,便是殺無赦的?意思。此案若大肆株連,這一座太原城只怕要?血流成河。能?否控制事態(tài)的?發(fā)展,就要?看夫人你?的?智慧了。”
“什么——”
柳夫人此前從不知道地震之?事,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差點暈倒在?地,卻被唐緋櫻扶住。
唐緋櫻道:“柳夫人,明日我會與你?配合。還請多多指教?了�!�
***
清晨,一支馬隊從驛館出發(fā),馬蹄聲震,踏過長街,馳向太原城南門。
馬上?的?騎者人人身著黑色袍服,腰懸承劍府制式的?長劍,這是名震天下的?黑騎。每一位騎兵同時也是優(yōu)秀的?劍客,他們直接聽從承劍府主李璧月的?號令,是承劍府最核心的?力量。
太原城百姓們夾道歡送,在?半個月前,正是他們押送著賑災的?糧食到了太原,挽救無數(shù)人于水火之?中。如今離去,也得?到了百姓們的?自發(fā)送行。
忽然?,黑色的?洪流向兩側(cè)分開,在?萬眾矚目中,一位身著蒼青色劍袍的?女子一騎馳出,女子容顏清冷如玉,眉間一點朱砂有如血染,身騎照夜白馬,風華絕代。
李璧月勒緊韁繩,駐馬于南門之?前,轉(zhuǎn)身向前來送行的?百姓揮手致意,道:“長風秋雁,自有歸期。諸位不必遠送,都回去吧——”
這時,長街盡頭,另外一人緩馳而來,身后?同樣跟著一大隊的?騎兵。
此人身穿紫色官府,金玉冠帶,正是太原刺史?馬興遠。
他坐在?馬上?,李璧月遙遙拱手,道:“李府主此行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太原百姓心中感懷。今日遠別,禮不可?廢。李府主既不愿勞師動眾,就由本官代太原萬民相送,望李府主萬勿推辭�!�
李璧月微微一笑,揮鞭遙指城外:“馬大人,請——”。
兩人并轡,馳出太原城,一路直到城外十里長亭處。
李璧月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對馬興遠遙遙一禮,微笑道:“馬大人送到這里就可?以了,太原之?事并未了結(jié),接下來還需馬大人與我配合。”
馬興遠道:“李府主何必為此大費周章,既然?知道此事是與太原王氏有關。直接將之?查封便是,我不相信將他太原王氏掘地三尺,會找不出王道之?與傀儡宗勾結(jié)的?證據(jù)�!�
李璧月輕聲道:“太原王氏巍巍五百年世族,為一郡之?望。你?我要?是舉起屠刀,肆意而為,只怕今日太原血流成河。而且王道之?只是傀儡宗的?執(zhí)事‘刑天’,他的?背后?另有他人。如果只是拔出傀儡館這個據(jù)點,打草驚蛇,恐怕再難查出與他勾結(jié)的?幕后?之?人�!�
她抬頭望向馬興遠,眼神一凜,“馬大人應該知道,圣人與太子要?的?,并不是覆滅太原王氏,而是要?徹底剿滅傀儡宗�!�
馬興遠垂首,拱手道:“下官受教?�!�
兩人在?城外長亭分別,馬興遠帶著三百士兵重新回到太原城。而李璧月則帶著黑騎一路向南,往長安而去。
當?然?,這于一年一度的?重陽佳節(jié)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
本朝重陽與中秋、上?巳并稱三令節(jié),時人在?這一天出城登高,佩茱萸花、飲菊花酒。士子游女上?高臺上?賦詩、筵宴歡樂,往往至晚方歇。
太原刺史?與民歡樂,取消宵禁,各方城門徹夜不關,以至星夜之?時,仍然?有出城游玩的?車馬從城外歸來,喧笑之?聲,不絕如縷。
二更時分,玉無瑑站在?云閬茶館的?門前,輕輕敲門。
喬管事見到他,連忙將人請了進來:“是玉道君,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天,不知玉道君為何今日突然?前來。”
玉無瑑笑容可?掬:“不瞞喬管事,上?次的?錢我都花完了。唉,眼見明日就要?連客棧也住不起,喬管事上?次委托制作的?傀儡已經(jīng)完成,我想先找喬管事領剩下的?賞金。順便想問問喬管事,有沒有新的?委托可?以接?”
,盡在晉江文學城
喬管事一愣道:“上?次不是給你?五十兩的?黃金,怎么這么容易就用完了?”
玉無瑑道:“唉,喬管事也知道,可?以用來制作傀儡的?材料都價格不菲。貧道一時技癢,除按喬管事交付的?圖樣完成客人定?制的?傀儡,還另外做了一具傀儡用來防身,所?以那五十兩黃金都花光了……”
他說著指向身后?:“喬管事請看——”
喬管事看到玉無瑑身后?果然?有兩具真人大小的?傀奴。
其?中一具,著銀紅色襦裙,柳眉彎彎,朱唇皓齒,姿態(tài)曼妙,楚楚動人,正是根據(jù)之?前客人定?制的?圖樣完成。
另外一具,則是蒼青衣裳,長身玉立,眉目清冷,額間一點朱砂醒目,更有一種攝人氣勢。
喬管事嚇了一跳,哆嗦著道:“這是……承劍府的?……李……李……”
玉無瑑笑得?溫良:“喬管事想什么呢?太原城誰不知道承劍府李府主今日已經(jīng)帶著三百黑騎離開太原城,返回長安。眼前只是我根據(jù)李璧月的?容貌,做了一具一模一樣的?傀儡而已。璧月,給喬管事打個招呼吧……”
接受到他的?指令,那形似李璧月的?傀奴果然?輕輕彎腰,行了個斂衽禮。
喬管事瞠目結(jié)舌,猶不可?置信,但較之?承劍府主真的?會成為聽任眼前道士御使?的?女奴,顯然?還是傀奴更為可?信。
他嘆道:“玉道君著實膽大……竟然?將傀奴做成承劍府主的?模樣,若是叫承劍府的?人發(fā)現(xiàn)……”
“承劍府的?人已離開太原,又怎么會發(fā)現(xiàn)。喬管事之?前不是說了這傀奴的?妙處,便在?于可?以根據(jù)客人的?喜好定?制嗎?我在?長安時,沒少被承劍府的?人追著跑�!庇駸o瑑哈哈一笑,面有得?色:“誰又能?想到,承劍府主會成為我的?傀奴呢?”
第080章
愚公
喬管事鼓掌叫好:“妙啊,
想不到玉道君竟然喜歡李璧月這樣的冷美人。說起來,這李府主的容貌果真不錯,就連做成傀奴也是最上那一等……”
他圍繞著李璧月轉(zhuǎn)了三圈,
忍不住想用手觸摸美人如玉一般的臉頰。
忽地,
一道劍氣掃過,擦著他的手臂而過,
差點將他的手指頭切下來——那傀儡突然出?了一劍。
喬管事一驚,又定睛向李璧月看去。這劍意如此驚人,
眼前真的是一具傀奴嗎?可是李璧月一劍之?后,
又靜止不動,
連一絲表情也無。
玉無瑑見他起疑,
將李璧月?lián)踉谏?后,
聲音驟冷:“此傀奴乃是貧道的私藏,
不容染指,
喬管事遠觀便可?。若是動手,
莫怪貧道翻臉——”
喬管事經(jīng)營傀儡館,
見過不少唯恐自?家禁臠被人覬覦的紈绔公子,那副模樣與玉無瑑也差不多。他并不感到稀奇,退后兩步,告罪道:“道君勿怪,
我只是一時好奇�!�
他轉(zhuǎn)向另一具銀紅衣著的傀奴:“這一具傀奴是客人定制,我可?以?驗貨吧�!�
玉無瑑恢復笑容:“當然可?以?,喬管事請便�!�
不一會,喬管事便驗完貨,
贊嘆道:“想不到玉道君確實是精通傀儡之?道的高手,
這具傀奴確實與那客人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一模一樣�!彼麖墓褡永锶〕�?一小箱金錠,道:“這箱金錠共一百五十兩,
是客人所付的尾款�!�
玉無瑑連忙將那一箱金錠接過,開懷道:“多謝喬管事。說起來我如今已經(jīng)是傀儡宗的人了,不知?喬管事可?還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這樣的好事,多多益善。”
喬管事又看了一眼李璧月,想起剛才那一劍,有點后怕,隨即答道:“方才這傀儡使?用如此精妙的劍法,可?見玉道君操控傀儡的能耐亦是一絕。若只是制作?美?人傀儡,豈不是大材小用。今日承劍府李璧月離開太原,執(zhí)事‘愚公’正?在傀儡館中。如今我傀儡宗正?是用人之?際,他若見到玉道君這樣的人才,必定歡喜,說不定會留你在他身?邊聽用,玉道君隨我來吧……”
玉無瑑瞇起眼睛,看起來有些不情愿:“不知?留在‘愚公’身?邊聽用每月俸銀多少?喬管事,貧道加入傀儡宗是因為缺銀子,不是來給人使?喚的�!�
喬管事早將他視作?需要籠絡的人才,連忙寬慰道:“玉道君有所不知?,我們這位執(zhí)事‘愚公’,可?是太原城說一不二的大人物。跟著他,又怎么會少得了您的好處。說不定玉道君您以?后就看不上制作?傀儡這三瓜兩棗了。等玉道君成了愚公面前的紅人,在下還需要玉道君您多多提攜呢�!�
玉無瑑聽說有這樣的好處,又眉開眼笑起來:“那便請喬管事代為引薦�!�,盡在晉江文學城
玉無瑑跟著喬管事,再次穿過上次走過的密道,來到傀儡館中。那與承劍府主一模一樣的傀奴,始終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后。
與上次相?比,今日的傀儡館顯得幽靜非常,玉無瑑?nèi)滩蛔?道:“喬管事,為何今日這傀儡館中沒有客人?”
喬管事渾然不拿他當外人,解釋道:“今日‘愚公’在這里接待一位極為尊貴的客人,所以?今天的傀儡館不做生意�!�
玉無瑑好奇問?道:“尊貴的客人?是什么人?”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就連‘愚公’見了他也是畢恭畢敬的,我想說不定是傀儡宗的重要人物……”喬管事壓低了聲音:“是我傀儡宗的尊主也不無可?能�!�
這時,跟在玉無瑑身?后的那具傀奴腳步一頓,玉無瑑的步履也隨之?慢了半拍,他繼續(xù)問?道:“怎么,以?喬管事你在傀儡宗的身?份,尚無法知?道貴客的身?份嗎?”
喬管事訕笑道:“我不過是‘愚公’執(zhí)事麾下的小角色,又怎么能知?道高層的事情。不過玉道君你精于傀儡術(shù),若是得到‘愚公’的青眼,他會為你引薦也說不定�!�
兩人一傀已到了幽暗的閣樓之?前,喬管事在閣樓外立定,通報道:“愚公,之?前屬下曾提過的那位精通傀儡之?術(shù)的玉道君來訪,執(zhí)事可?愿見他?”
閣樓寂靜無聲,不一會,里面燃起燈火,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現(xiàn)在窗戶上面。喬管事低聲道:“玉道君,愚公同?意見你,你進去吧……”
玉無瑑也不膽怯,徑直推開閣樓大門。
閣樓之?中,“愚公”身?著青黑色衣袍,背向而立,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背影與王瓊英留下的畫作?極為神似。
玉無瑑上前一步,行禮道:“玉無瑑見過執(zhí)事�!�
“愚公”轉(zhuǎn)身?,他臉上戴著一個青銅制成的面具,面具上繪著鴟吻的圖樣,看起來兇惡而神秘。他打量著玉無瑑,問?道:“喬管事說,玉道君是因修習傀儡術(shù),一路躲避承劍府的追查到了太原,是嗎?”
玉無瑑道:“正?是�!�
“愚公”點頭道:“很好,承劍府陰魂不散,正?是我傀儡宗的大敵,玉道君這樣的人加入傀儡宗,我歡迎之?至。不知?玉道君如今的傀儡術(shù)修煉得如何?”
玉無瑑微笑道:“執(zhí)事想知?道貧道的傀儡術(shù)如何,看看我身?后的這具傀儡不就知?道了,我相?信她一定會讓執(zhí)事大人滿意�!�
他向后退了數(shù)步,身?后那具美?麗的傀儡出?現(xiàn)在“愚公”面前。,盡在晉江文學城
“愚公”轉(zhuǎn)身?,那具一直無聲無息的傀奴抬起了頭。李璧月目中寒光如電,向他直射而來。
只一剎那,“愚公”便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這根本不是傀儡——”他失聲道:“你是承劍府主李璧月——”
李璧月形如脫兔,向前遞出?一劍。這一劍迅捷如電光石火,“愚公”待要躲閃,又如何來得及,他堪堪避開致命一劍,臉上的青銅面具已被挑落,露出?王氏家主那張熟悉的臉孔。
李璧月站在離他不遠之?處,聲音清冽,如同?天神降下審判:“王道之?,你果然是‘愚公’。堂堂太原王氏的家主,竟然與傀儡宗勾結(jié),你知?罪嗎?”
王道之?瞳孔驚縮,滿臉的不可?置信:“李璧月,你不是已經(jīng)離開太原了嗎?”承劍府今日離開的聲勢浩大,整整三百人的馬隊出?城,太原城不少人前去圍觀。若非確信李璧月離開,他又怎敢在傀儡館露頭。
“我若不離開,又怎么能抓到你的破綻——”李璧月冷哂:“王道之?,傀儡宗為禍一方。爾身?為傀儡宗的執(zhí)事,罪行深重。還不束手就擒嗎?”
喬管事亦是驚愕萬分,此時此刻,他又如何不知?方才玉無瑑所言傀奴云云俱是謊言,眼下身?著蒼青衣裳、手持寶劍的女?子正?是貨真價實的承劍府主本人,他望向玉無瑑,怒道:“你騙我——”
玉無瑑依然是笑瞇瞇的:“對不起啊,喬管事。雖然你們傀儡宗給得挺多的,但李府主才是我的老板,我首先得聽她的……”
喬管事驚訝道:“承劍府給了你多少錢?”
玉無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正?是進入太原城那天李璧月隨手拋給他讓他去買衣服的十兩銀子。
喬管事瞪大眼睛,控訴道:“就為了十兩銀子?”
“我欠著承劍府五萬兩銀子�!庇駸o瑑指了指李璧月,笑容優(yōu)雅:“李府主除了是我老板,還是我的債主。天大地大,債主最?大,當然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喬管事,你們的委托我也完成了。那兩百兩黃金,我是不退的。抱歉,抱歉……”
閣樓之?內(nèi),王道之?的臉色陰沉可?怖。
他方才乍見李璧月,一時亂了方寸。但他本是一方梟雄,很快冷靜下來,道:“李璧月,就算你武功高強,可?是你一個人深入我傀儡宗的巢穴,還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嗎?”
隨即一聲令下:“列陣——”
他話音剛落,陰暗幽閉的地下空間內(nèi),想起無數(shù)道腳步聲。一排排傀儡士兵如同?大軍列陣,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向這邊靠近,一眼望去,讓人頭皮發(fā)麻。傀儡大軍將李璧月與玉無瑑兩人圍住,王道之?陰笑道:“李璧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璧月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嘲諷,用手指了指兩人頭頂,“誰說我是一個人進入你傀儡宗的巢穴?不如王家主聽聽上面是什么聲音?”
王道之?神色一變。,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已聽到頭頂長街之?上傳來清脆的馬蹄之?聲。那聲音整齊劃一,驚若奔雷,顯然是一支制式的騎兵。很快上方就響起喊殺之?聲,一名管事模樣的男子急匆匆趕來,稟報道:“執(zhí)事大人,不好了,承劍府的黑騎已經(jīng)將上面的萬紅樓和?云閬茶館都包圍了。他們武功高強,我們在上面留守的人根本不是對手,他們估計很快就能找到這里來,我們該怎么辦?”
王道之?氣急敗壞地望向李璧月:“怎么回事,承劍府的黑騎今早不是已經(jīng)全部出?城了嗎?”
李璧月好整以?暇道:“我今日確實帶了三百個人出?城,但那些只是刺史府的普通士兵而已。至于我承劍府的黑騎,早就跟著太原刺史馬大人返回城中,如今上面的行動也是由馬大人親自?帶隊指揮。王道之?,你勾結(jié)傀儡宗,行謀反之?事,已是罪無可?恕。今日若束手就擒,并交代出?同?黨的下落,本府可?酌情赦免你妻兒的性命——”
第081章
定亂
王家大宅中。
王瓊英立在檐下,
望向?不遠處父親的小院。按往常,這該是他到父親房中定省的時間�?墒谴丝�,父親的房間仍未亮燈。
王桓英看向身邊的長隨阿桂:“父親還沒有回府?”
阿桂道:“小人已經(jīng)去門房問過,
是未沒見到老爺回來�!�
王桓英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焦慮。
與兄長王瓊英不一樣,
王桓英雖是次子,又是庶出,
但從小就深得父親的喜愛,由王道之親自訓蒙。十年前,
王道之從長安回來之后,
更是將他親自帶在身邊教養(yǎng),
父子之間沒有絲毫秘密。
對于萬紅樓和云閬茶館下面的那座傀儡館,
他雖未涉足,
但知道的遠比他那愣頭青的兄長要多得多。從前父親每次去傀儡館視察,
一般戌時左右就會回來,
而眼下已接近亥時,
父親仍未回府。就算最近承劍府入駐太原,
李璧月公?然查探關于傀儡宗的消息,導致父親久未處理傀儡宗之事?,多耽擱了些時間,也絕不應該拖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
他心中生起一絲不安的預感,
雖然承劍府李璧月結(jié)束了在太原的賑災任務,帶著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應是不打算繼續(xù)糾纏傀儡宗之事?。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傳聞中承劍府女府主勇毅果決,
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她會這么?容易放棄自己的打算嗎?
想到這里,他對阿桂道:“阿桂,
吩咐門房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阿桂受命就要離開,又被王桓英叫住,后者?拋出一枚令牌,改口道:“我自己去叫車,你拿著我的令牌去找陳頭領,讓他做好準備,今晚可能會有事?�!�
作為?太原地方最大的豪族,王家養(yǎng)著一支大約千人的私軍,平日里看家護院,關鍵時候也可調(diào)用?,這支私軍平日里由王桓英轄掌。
阿桂接了令牌,心中忐忑:“二公?子,在這太原城,王家一不二,就連馬刺史也不敢對老爺不敬,能出什么?事??”
王桓英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早做準備還是應該的。”
阿桂離開之后,王桓英正要去門房吩咐下人備車,身后傳來一道女聲:“二公?子,稍等,夫人有要事?請你過去一趟�!�
王桓英回頭一看,見是柳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春鸝。王桓英雖得王道之喜歡,然而柳夫人乃是王家主母,他素來不敢不敬,便停步問?道:“今日夜已深了,不知夫人找我什么?事??”
春鸝沒好氣道:“二公?子是不是忘了明日是什么?日子?”
王桓英一愣:“明日是什么?日子?”
春鸝冷哼一聲:“大公?子死的那天是八月二十六,到明天正是二七,按照規(guī)矩,應該在府中設儀祭奠,請僧道來做法事?超度,誦經(jīng)禮懺�?墒侨缃窀飬s什么?也沒有張羅,老爺事?忙也就算了,二公?子對這些事?情也絲毫不放在心上。堂堂太原王氏的長公?子死了,喪儀卻如此簡陋,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王瓊英死得不明不白,喪事?并未大肆操辦。柳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在病中,就連頭七也一切從簡,只是由下人操持,王桓英更不曾在此事?上花費功夫。誰曾想到了二七,柳夫人竟突然想著大肆操辦了,還拿他問?喬。
王桓英急忙道:“請春鸝姑娘轉(zhuǎn)告夫人,這些事?情我立刻就會吩咐下去,保證明日一早就全都妥帖,現(xiàn)在我另有要事?,需得出門一趟。”
他轉(zhuǎn)身欲走,卻被春鸝擋住去路:“夫人讓你現(xiàn)在就去見她。怎么?,二公?子要忤逆嫡母嗎?難道二公?子以為?大公?子死了,你就理所?當然是太原王氏的繼承人嗎?你可別忘了,這件事?如果夫人不點頭,你休想——”
王桓英有些不耐煩,他從前怎么?不知道柳夫人身邊的女婢如此伶牙俐齒,今日更是疾言厲色。
他轉(zhuǎn)念一想,柳夫人無?非是兒子死了,心中氣不順,拿他使喚而已。這位出身河東柳氏的是典型的名?門貴婦,素來遵從自己的丈夫,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前去應個卯,這事?也就過去了,便點頭道:“既然母親著急見我,請春鸝姑娘帶路�!�
誰知,春鸝帶路的方向?并非柳夫人所?居的椿茂堂,而是七彎八繞到了正廳。
雖是深夜,廳內(nèi)燈火通明,上首設著王瓊英的靈位。柳夫人一身素服,坐在上首。
王桓英跪下行禮道:“桓英見過母親�!�
柳夫人面容悲痛,抹著眼淚道:“桓英,今日是你大哥的二七,我想多給他燒些元寶紙錢,以免他在地下受苦。只是我年齡大了,彎不得腰,這件事?只得麻煩你了�!�
這時,那名?叫春鸝的女婢命人搬了堆成小山一樣的金銀紙錁、紙元寶及各種紙扎的祭奠用?品過來,又放了一個火盆在他身前,冷冷道:“二公?子,請吧——”
王桓英無?奈,他此時離開,少不得擔一個不孝不悌的罪名?,平白惹柳夫人不快。只好先在靈前燒紙再。
,盡在晉江文學城
今晚若是無?事?最好,若是有事?,阿桂素來機靈,自然會來通風報信。
他跪在靈堂前,將紙錢投入火盆中,紙錢燃盡,在靈堂中飛起,好似一片片灰色的蝴蝶。王桓英心中惴惴不安,今夜之事?,處處都透著一股子的詭異。
小半個時辰之后,正廳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桂高聲道:“二公?子,大事?不好了,承劍府的黑騎已經(jīng)將云閬茶館和萬紅樓全部包圍起來,外面亂作一團,陳頭領讓我來問?二公?子,要不要出兵援助?”
心中憂慮之事?變成現(xiàn)實,王桓英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傳我命令,讓陳頭領立刻……”
他話?音未落,上方八仙椅上柳夫人的聲音響起:“跪下。靈堂喧嘩,成何體統(tǒng)?”,盡在晉江文學城
王桓英急道:“夫人沒聽到嗎?承劍府的黑騎已經(jīng)將云閬茶館和萬紅樓全部包圍起來,父親大人還沒有回來,恐怕……”
柳夫人面容倦怠,她打了個哈欠:“承劍府辦他們的事?,和我們太原王氏有什么?關系?你父親外出有事?,事?情辦完了,自然就回來了,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王桓英不意柳夫人會阻他行事?,心中大為?焦急,“夫人,云閬茶館下面是傀儡館。承劍府到太原來就一直想打探傀儡宗的下落,若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想——”
她想,柳夫人掌王氏中饋,所?有關于傀儡館的暗賬都曾經(jīng)手,不可能不知道王家和傀儡宗的關聯(lián),自然知曉其中利害。
誰知,柳夫人卻道:“傀儡宗本是叛逆,承劍府抓他們又有什么?不妥?我們太原王氏素來和傀儡宗毫無?牽連,又何必摻和到這件事?情中間去。調(diào)用?我王氏的私軍和承劍府的人對抗,二公?子是欲置我太原王氏于萬劫不復之地嗎?”
柳夫人的聲音不疾不徐,透著幾分?威嚴。王桓英至此還有什么?不明白,他大喝道:“原來夫人你早就與承劍府勾連,背棄了父親,背叛了王家——”
他轉(zhuǎn)頭向?阿桂道:“你速去找陳頭領,傳我命令,全力支援云瑯茶館那邊,一定?要救出父親�!�
“是�!卑⒐疝D(zhuǎn)身欲離開,卻感到后背一涼,那位名?叫春鸝的女婢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一劍刺入他的后心之中。
眼見阿桂倒地身亡,王瓊英驚叫道:“來人——”,盡在晉江文學城
可是正廳之外寂寂無?聲,他的人一個也看不見,取而代?之的都是椿茂堂柳夫人的人。王瓊英倏然驚覺,原來自他踏入正廳開始,事?態(tài)就脫離了他的掌控。
他轉(zhuǎn)身欲逃,可春鸝的劍比他更快。
那柄染血的長劍穿透他的胸膛,王桓英驚恐地向?女婢望去:“你不是春鸝,你究竟是誰?”
“春鸝”緩緩剝下臉上的易容,露出唐緋櫻明艷動人的臉孔,“本來你不定?有機會叫我一聲大嫂,可惜你大哥實在是命不太好……”
唐緋櫻嘻嘻笑著:“當然,你的命也不怎么?好……”
***
重陽之夜,太原的長街上一片喧囂。
太原刺史馬興遠騎在馬上,執(zhí)行著李璧月先前留下的指令。
“查封云閬茶館,里面的人全部帶走,一個也不許脫出�!�
“萬紅樓中,所?有鴇娘、龜公?、奴婢丫鬟、紅倌人、青倌人全部收監(jiān)待審,到此尋歡的客人不論是何身份都暫時羈留,待承劍府審問?之后再做處置�!�
“封鎖街道,任何閑雜人等都不允許靠近——”
“有膽敢擅自脫逃的,殺無?赦——”
很快,整個長街亂作一團。云閬茶館晚上本不做生意,不過拿了些傀戲的伶人。萬紅樓卻是太原城有名?的青樓,這些花魁娘子素來養(yǎng)尊處優(yōu),何曾見過這等刀光劍影的場面,哭啼啼的好不可憐。還有些紈绔公?子,見到拿劍的士兵就嚎得和殺豬一般,最后都被趕下花樓,光著膀子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
傀儡倌中,聽著上方傳來的喧囂之聲,王道之的臉色越發(fā)的晦暗難明。
上面的響動聲都是承劍府的黑騎和馬興遠帶來的刺史府的人手,始終沒有第二支兵馬的聲音。
這是怎么?回事??
按理來,以王桓英的聰明,他早該發(fā)現(xiàn)今晚的情況不太對,然后調(diào)用?王氏暗中豢養(yǎng)的那一支私軍。
那支私軍本是王道之為?了應對今日這般情況花重金打造,其中一多半都是他從綠林中招募的江湖好手,個個武功不俗。這樣的一支人馬,就算對上承劍府的黑騎,也未必沒有勝算。
可惜,從喧嘩開始到現(xiàn)在已有一段時間,他的那支私軍始終沒有出現(xiàn)。
李璧月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道:“王道之,你還在等你的兒子王桓英嗎?可惜他今日是不會來了�!�
王道之遽然抬頭望向?李璧月,兩條蠶眉深深擰起:“你做了什么??”
李璧月攤了攤手,漫不經(jīng)心道:“我將唐緋櫻留在王家,以她的身手,大概王桓英已經(jīng)死了吧——”
“什么??”王道之再次失聲:“你竟敢派人殺了我兒子?”
李璧月一哂:“呵,想不到王家主還會因為?兒子而失態(tài)?半個月前,你不是親手殺了你的另一個兒子嗎?”
王道之:“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他良心未泯,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的父親竟然是傀儡宗的執(zhí)事?,而且牽扯到地震一事?而感到良心不安。他不過是因為?天生體質(zhì),無?法食用?被太原王氏奉若精神?象征的雪龍魚,便被他的父親處死——”
李璧月冷笑著,那笑容有一種不出來的譏諷:“王道之你作為?太原王氏之主,卻與傀儡宗勾結(jié),行謀逆之事?。本府雖不愿意大肆株連,可王桓英身為?你選定?的繼承人,又執(zhí)掌你王家的私軍,死有余辜。你親手害死自己的兩個兒子,太原王氏嫡系血脈從此斷絕,太原王氏這食用?雪龍魚的傳統(tǒng)也將就此斷絕。你那復興太原王氏的美夢,大概就此破碎了。”
“李璧月,你——”王道之口吐出一口鮮血。
李璧月心中升起一絲快意。對于心存善意之人,她從不吝于釋放同樣的善意,予以保護;可是對于那些怙惡不悛的人,她也不吝于殺人誅心,摧毀他們最在乎的東西,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王道之看向?李璧月的眼神?十分?怨毒,“李璧月,你以為?你贏定?了嗎?我告訴你,這座傀儡館是懸空的,只要我按下機關,這座傀儡館就會永遠沉埋于底下。我王道之縱然得不到想要的,我也要你一同陪葬�!�
王道之按下機關,腳下傳來轟隆一聲,緊接著地下燈火全滅,一陣失重感傳來,整座傀儡館垂直向?下墜去。
第082章
上潛
李璧月下意識向玉無?瑑靠去,
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那枚滿月從她袖中飛出,重新照亮地下空間?。傀儡館下墜十余丈,重重摔在地面上,
巨大的震蕩聲讓人頭疼欲裂、耳鳴眼黑。幸虧兩?人?彼此撐持,
方能勉強站穩(wěn)。
玉無瑑驚聲道:“不好,小心那些傀儡——”
原來,
方才靜止不動的傀儡士兵如暗夜的潮水,一起向兩?人?涌來。李璧月夷然?不懼,
手中八柄月光飛劍在地道中回旋飛舞,
帶著玉無?瑑且戰(zhàn)且退。
她很快發(fā)覺不妙。這些傀儡悍不畏死不說,
竟是以精鐵制成,
僅用月光飛劍并不能突破防御。使用浩然?劍法或許可行,
而這地下空間幽暗逼仄,
又有敵人?環(huán)伺,
難以施展,
她又放心不下玉無?瑑。
她今日又將他牽連到承劍府的公事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