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王慧瑛有些不舍，望向?李璧月。李璧月道：“王小姐，我有些與此案有關(guān)之事要向?這位玉觀主打聽，王小姐還是先回?避為好�！彼f話態(tài)度之間，流露出稍許承劍府主才有的凜絜威嚴(yán)，讓人下意識按照她的意思去辦。
王慧瑛跟著裴小柯離開之后，偏殿便只剩下兩人。
李璧月把弄著桌上的簽筒，笑?容清淺：“沒想?到能在太原再遇到玉相?師，可真是意外之喜。不過一卦三百兩，還有王家小姐幫你?拉客，想?必你?這幾個月過得不錯�！�
玉無瑑看著李璧月挪揄的眼神，不知為何?想?到昨日的夢境，她最后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你?躲我干什么，還好我找到你?了……”
原來夢境最后的預(yù)兆是落在這里，是因為今日會與她重逢才做了那個夢嗎？又或者說，從分別伊始，他本就期待著與她再相?遇，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他心中微妙地生起一絲宿命難逃的情緒，臉上卻努力維持著清正端方的樣子，輕描淡寫地道：“畢竟在下欠了承劍府一筆巨款，不得不想?辦法多賺錢還債�！�
李璧月噗嗤一笑?。她當(dāng)日在藥王谷只是隨口一提，希望他留在承劍府，并沒有當(dāng)真要他還錢的意思。從前玉無瑑一個銅板也懶得多掙，如今被一大?筆欠款壓著，不得不努力掙錢還債，此事倒也有些意思。
卦錢雖說貴了點，但?有王慧瑛這樣的冤大?頭?愿挨就是了。
嗯，只要“黑店”不是宰在自己頭?上，承劍府主對此還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玉無瑑抬起頭?，問?道：“李府主不是回?長安了嗎，怎么會到太原來？又怎么會找到這里？”
李璧月道：“此事說來話長。日前太原發(fā)生地震，我是奉圣命前來賑災(zāi)，也是奉了太子密旨，到太原調(diào)查傀儡宗的事。沒想?到一到太原竟遇到命案。這樁案件多半與傀儡宗有關(guān)，是王慧瑛說你?可能知道與傀儡宗有關(guān)的事情，我便和她一起前來�！�
她攤了攤手，無奈道：“如今看來，傀儡宗的事多半是沒有影子的事，拉我給?你?送錢倒是真的�！辈贿^，能再見到玉無瑑，她對這趟小孤山之行也并不怎么失望便是了。
玉無瑑：“是我之前曾對她說起，如果有朋友需要算命，可以介紹前來。沒想?到，她會帶李府主你?前來。不過，有一件事她倒是蒙對了，我確實知道一點傀儡宗的消息。”
李璧月意外道：“什么？”
玉無瑑：“李府主請跟著我來吧�！�
李璧月跟在玉無瑑的身?后，進(jìn)了后殿地下的密室。入目之處都?是些金屬、木塊、絲線、寶石，這些物品亂七八糟地堆疊在一起，她問?道：“這些都?是什么？”
“這間密室里的東西是知一觀的前任觀主龍鵠道人留下的。”玉無瑑：“根據(jù)我的研究，這些都?是用來制作傀儡的材料，而且這幾天我用他剩下的材料成功地做成了一具真人大?小的傀儡，李府主請看——”
李璧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具傀儡從一大?堆零件中振衣而起，白衣出塵，飄然清舉，與站在她身?邊的玉無瑑一無二致。
李璧月眉頭?輕擰，看向?玉無瑑的眼神已?帶了一絲泠然：“你?修行了傀儡術(shù)？什么時候的事？”
玉無瑑道：“在天工世家的地底，我拿到了邪道妄機(jī)從青羊?qū)m取走的《御魂》一書。原先不過好奇，開始研究也是最近的事……”
李璧月眉頭?愈皺愈深：“此乃玄真觀禁術(shù)，你?……”她本想?說你?可是玄真觀選定?的道門傳人，怎么能學(xué)這種?歪門邪道的東西。可是轉(zhuǎn)念一想?，玉無瑑平日里雖然頗為尊敬道門祖師李玉京，卻并沒有將玄真觀放在心上，也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一層身?份。
她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玉無瑑道：“李府主不用擔(dān)心。我想?，傀儡宗難以對付，其實是因為我們對傀儡術(shù)不夠了解。只有足夠了解，才能知道傀儡術(shù)的弱點。你?放心，我可以發(fā)誓，絕不會使用傀儡術(shù)做任何?害人的事情……”
看著李璧月猶疑的眼神，玉無瑑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決定?全盤托出：“我之所以制作這個傀儡，是因為最近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
李璧月問?道：“什么事情？”
玉無瑑便將龍鵠道人以金礦為名誘惑居安村的村民和他一起下礦，最終遇到地震，地道坍塌，以至三十多人失蹤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末了又道：“這些居安村的人雖說違反律例試圖私自開采金礦，但?畢竟是三十多條人命，他們都?是家中的頂梁柱。若是全部失陷在里面，剩下的孤兒寡母又怎么活得下去。此事不宜報官，他們因此求到我面前。可是以我的能力，恐怕無法走到礦洞深處，我的本意便是使用這只傀儡在前面探路……”
李璧月奇道：“你?覺得此事不宜上報官府，又為何?告知我？”
玉無瑑略一遲疑，面帶輕笑?，篤定?道：“李府主你?當(dāng)然與其他人不同?�！�
李璧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問?他修習(xí)傀儡術(shù)的事。
她改口問?道：“你?與居安村的人約定?什么時候下礦？”
玉無瑑答道：“明?日辰時。出事后居安村的村長帶著全家逃走了，村民們自發(fā)組建了一個八人的小隊，都?是失陷者的兄弟或子侄，由阿黑帶隊，下礦救人�！�
李璧月道：“那我明?天再來，你?務(wù)必要等我來了再出發(fā)�！�
玉無瑑眉眼閃動了一下：“李府主不是有案子需要調(diào)查？”
李璧月道：“我查的案子背后多半與傀儡宗有關(guān)，目前在太原城，并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你?先前也說了，這個龍鵠道人很有可能是傀儡宗的人，如果能找到他，說不定?我手上的謎案也可迎刃而解。”她忽地想?起什么，問?道：“對了，那龍鵠道人是不是也在礦下失蹤了？”
玉無瑑：“居安村的人確實是這么說。在我看來，也許沒這么簡單。”
李璧月奇道：“為何?？”
“這間密室里堆集的都?是制造傀儡的材料，這些材料價格不菲。可我旁敲側(cè)擊地問?過居安村的村民，他們見到的龍鵠道人在知一觀修行了數(shù)年，一直是孤身?一人，身?邊從來沒有旁人或者類似傀儡的存在。如果龍鵠道人不使用傀儡，那么他囤積這些材料是要干什么？”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庇駸o瑑指了指墻角處昨日完工的傀儡：“高級的傀儡術(shù)，完全可以制造出一個與本體一模一樣的傀儡。我不過初學(xué)便可以做到，更不要說浸淫傀儡術(shù)多年的龍鵠道人。我想?他應(yīng)該是知道礦下有危險，所以提前制作了一具傀儡代替自己。居安村都?是普通村民，未必能分出其中真假……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直覺，未必準(zhǔn)確……”
李璧月蹙眉：“我有一事不解。龍鵠道人為什么要帶著居安村的人下礦，難道真是貪圖礦中的黃金嗎？還是另有所圖？”
龍鵠道人以一己之力在這偏僻之地修建了這座道觀，密室中的傀儡材料更是價值不菲，這位龍鵠道人看起來并不差錢，他為何?要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偷采黃金。
也許，他另有打算。
李璧月想?到臨行之前長孫璟提及的二龍山地震有損大?唐龍脈之事，與這礦工失蹤之事隱隱有些瓜葛，頓覺謎團(tuán)重重、頗不尋常。
“一切的謎題只有下礦才知道。”玉無瑑道：“這座金礦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官府明?文下令封存，但?這件事本身?便有些蹊蹺。我向?居安村的一些老人打聽過，二十年前，就在朝廷明?文下旨封礦的七天前，礦工還在礦脈地下發(fā)掘出一塊幾十斤重的金礦石，金礦開采殆盡之說根本站不住腳。這也是為何?，龍鵠道人提出金礦并未開采完，居安村的人就信了他的話下礦�！�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李璧月若有所思：“這么看來，那個出事之后就逃跑的村長應(yīng)該也知道一些秘密，我會讓人打探他的下落。只是那些礦工陷于地下已?有二十多天，就算他們帶了干糧和水恐怕也是兇多吉少。我明?日早上再來，不管如何?，先救人再說�！�
玉無瑑拱手道：“多謝李府主仗義相?助�！庇駸o瑑雖然答應(yīng)居安村的村民前去救人，但?憑他自己，就算有傀儡術(shù)幫忙，救人的希望也不大?。如果是承劍府主親自出手，此事自然更有把握。
李璧月?lián)u頭?：“你?我之間，何?必說這個謝字�！�
李璧月將王慧瑛送回?王家之后，并沒有直奔驛館，而是繞路去了太原刺史府一趟。關(guān)于金礦被封的事，玉無瑑說只有下礦才知道。其實不然，本朝地方檔案制度齊備。封閉金礦既有明?文圣旨，太原府多半會有當(dāng)年的資料留存，可供查證。
天色已?黑，華燈初上。太原刺史馬興遠(yuǎn)本已?回?了后宅休息，聽到承劍府主正在前廳喝茶的消息，連忙火急火燎地從夫人的床上爬起來，到李璧月跟前拜見，小意問?道：“李府主這個時間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李璧月問?道：“不知馬大?人可知道太原城外小孤山附近曾經(jīng)有一座金礦？”
馬興遠(yuǎn)調(diào)任到太原時，金礦早已?封閉，自然是一問?三不知，當(dāng)下喚來胥吏們問?詢，其中有個在刺史府掌管文書多年的老吏想?了半天，答道：“二十多年前確實有一座金礦，但?是已?被敕令封閉，眼下已?經(jīng)荒廢了。”
李璧月問?道：“不知可有當(dāng)年留存下來的圣旨或者其他資料？”
老吏道：“這二十年換過幾任刺史，從沒有人關(guān)注金礦之事。這些資料應(yīng)該還在，保存在檔案庫，下官去替李府主取來�！�
李璧月：“不必，你?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太原府的檔案庫看看�！�
第066章
蘭閣
太原府的檔案庫名?為蘭閣，
里面?浩如煙海，上百個書架全部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這里保存著?從本朝立國以來，太原府地方的所有資料、文書、檔案等等，
按年份一一分門別類。老吏舉著?燈火，
在層層疊疊的書架中尋找二十年前的那封圣旨。
李璧月翻檢太原府地方與朝廷中樞的往來文書，尋找提及小?孤山金礦的線索。但是書架上文書卷帙浩繁，
她翻了上百卷也沒有找到有用的消息。
忽然?，她看到在架子的最上層，
一卷煙黃色的卷軸垂下一角，
上面?似乎畫著?一幅地圖。她將之取下來展開?一看，
標(biāo)注著?“小孤山礦道地圖”。地圖上各類通道縱橫交錯，
上下幾層間互相勾連。李璧月既決定和玉無瑑一起下礦救人，
想著?這地圖多半有用，
就順手塞入袖中。
這時，
她聽到旁邊老吏呼道：“李府主，
找著?了。就是這個，
這便是當(dāng)年圣人下令將礦山關(guān)閉的圣旨。”
李璧月將圣旨接過來，上面?寫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令太原府小?孤山金礦即日封閉，一應(yīng)人員遣散，封山永不開?采。欽此�！�
李璧月原本指望能找到當(dāng)年無故封閉金礦的原因，
沒想到這道圣旨的內(nèi)容如此簡單粗暴，一概前因后果全無，且敕令封山永不再?采，她愈發(fā)覺得其中有貓膩。
那老吏舉著?燈火端詳，
忽然?道：“這圣旨的背后還有一行?字。”
李璧月將圣旨翻過去，
果然?見到背面?右側(cè)寫著?一行?小?字：“毓卿如有不解之處，可與紫清真人所遺書信參看，
自然?明了�！�
李璧月問道：“毓卿是誰？”
老吏道：“乃是二十年前的太原刺史李毓。他本是宗室，二十年前很得天子信任，長期擔(dān)任太原刺史，直到病死于任上。”，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李璧月明白了，封山的圣命是當(dāng)時的大唐天子所下，執(zhí)行?封山之事的便是當(dāng)時的太原刺史李毓�；实鄱喟胍�?知道自己這封圣旨沒有首尾，便另外讓紫清真人寫了一封書信，給李毓解釋此事。不知此事又是怎么和紫清真人扯上了關(guān)系？
她又問道：“那紫清真人所留下的書信何在？”
老吏舉起手里的兩?頁白紙，道：“下官找到圣旨時，里面?裹挾著?這兩?張紙，只是這兩?張紙上面?一點墨跡也?無。不知是不是年代久遠(yuǎn)，上面?的墨跡消失了�！�
李璧月沉思，此事或涉及機(jī)密，應(yīng)該是使用了特殊方法書寫，以免信息被其他人知道。她那兩?張白紙接過，同樣揣入袖中：“這兩?張紙我便先帶走了，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將上面?的字跡復(fù)原，下次再?還回來�！�
李璧月本是上官，這些二十年前的舊文書平素根本無人照管，老吏也?渾不在意，恭敬道：“李府主自便就好�！�
李璧月步出蘭閣時，長街寂寂，繁星滿天�；氐襟A館之時，已過了二更，燈火半歇。李璧月聽著?腹內(nèi)傳來的叫聲，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回來得太晚了，連宵夜的時辰也?誤了。
此刻，驛館的廚子多半已經(jīng)安睡。雖說高如松和夏思槐會給她留飯，現(xiàn)在也?該冷掉了。
她正準(zhǔn)備回房，忽見驛館燈火闌珊之處，立著?一人。那人有些焦躁地來回踱步，看到她的一瞬間，臉上神情?放松下來，快步向?她走過來：“璧月�！�
這么晚了，楚不則還在等她，李璧月迎了上去：“楚師兄，你怎么在這里等？”
楚不則道：“璧月你一早出門，連個侍從也?不帶，二更天還未回，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
“師兄多慮了，你又不是不知，承劍府辦起案子，通宵達(dá)旦也?是有的。”李璧月臉上浮現(xiàn)輕快的笑容：“怎么說，如今我也?是承劍府主，等閑沒有人敢對我動手；而且就算遇到頂尖的高手，我自保也?是有余的�！�
楚不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這幾年我在承劍府的時間少，一轉(zhuǎn)眼師妹都長大了。”他伸出手，比劃著?李璧月的身量，吁嘆道：“我總以為師妹還是十多歲剛進(jìn)承劍府的樣子，沒想到十年的光陰，就這樣眨眼而過——”
李璧月進(jìn)承劍府時，剛滿十一歲。彼時，楚不則已十七歲，是承劍府的大師兄。溫知意生性散淡，李璧月又桀驁不遜，師徒兩?人相處得并不怎么愉快。溫知意便干脆將徒弟扔給楚不則，讓楚不則先教她基礎(chǔ)入門的部分。
說起來，楚不則于她，亦師亦兄。只不過，李璧月于劍道上的天賦罕見，十五歲后，楚不則已不是她的對手。后來楚不則常常在外，師兄妹見面?的次數(shù)也?少了。
李璧月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姿，笑道：“師兄這么多年，倒是一點也?沒變�！�
兩?人一起走入屋內(nèi)，楚不則點亮燈火，道：“先吃飯吧，我給你留了飯，用熱水溫著?，眼下還熱著?呢�！�
他掀開?桌上的蓋子，露出里面?的晚飯。雖說都是簡單的菜式，不想摸上去還有熱氣，這份難得的溫情?讓李璧月心下感動：“多謝師兄�！�
她一邊吃飯，一邊又議起公事，問道：“師兄這兩?天在城中調(diào)查傀儡宗的事，是否有結(jié)果？”
“我已經(jīng)將城中那些出演傀儡戲的茶館都暗中探查了一遍，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倒是另有一事……”楚不則說起白日得知的消息：“太原府的馬刺史已決定明日開?始向?受災(zāi)的百姓發(fā)放賑災(zāi)糧，我承劍府擔(dān)負(fù)監(jiān)察之責(zé)，眼下恐怕得先將傀儡宗的事放一放，王瓊英的案子也?放一放，先專注放糧一事�！�
李璧月身負(fù)欽差大臣的身份，此事她本該親自到場。但她想起今日玉無瑑提及的三十多人失陷礦洞之事，權(quán)衡之下道：“我明日另有要緊之事，需要親自去辦。放糧之事先由?師兄代為監(jiān)察。太原刺史馬興遠(yuǎn)是從前武寧侯府的舊屬，他已承諾會配合我們行?事，這頭?應(yīng)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楚不則面?露疑惑：“什么事情?能比放糧之事更加重要？”
李璧月抿唇微笑：“此事干系眾大，暫時需得保密。我承劍府既稱‘承天授命，劍法浩然?’，總有見到了就不得不為的事，師兄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楚不則點頭?道：“好�！�
晚飯之后，李璧月回到房間。她關(guān)緊房門，點燃燈火，將從蘭閣里帶出的那兩?張紙靠近火源，上面?果然?慢慢浮現(xiàn)字跡。
“臣紫清啟奏：七月十二，臣與謝嵩岳至太原二龍山，見有明火從地下出，致山中林木生火，十日不絕。此火滅而復(fù)生，綿綿不盡，謝嵩岳不得已削西?峰之頂將此火封于地下。我二人仔細(xì)勘探，起因原是二龍山余脈小?孤山金礦，礦脈深入致使地脈生變，地火滋生。如今礦脈已深及地下數(shù)十丈，如繼續(xù)深挖，地火爆燃，恐有地震之虞。屆時山崩地裂，天柱頹傾，河水?dāng)嗔鳎瑸?zāi)荒可致也?。二龍山乃我朝龍脈所系，如若地脈生變，龍氣散逸，后果堪慮。金銀雖重，但相較一朝國運，有如鴻毛之輕。臣請奏封閉金礦，封山永不再?采，以祈陛下千秋萬代，國運昌隆�！�
李璧月暗自心驚。這件事不僅與玄真觀紫清真人扯上關(guān)系，承劍府謝嵩岳也?插了一杠子。紫清真人早就發(fā)現(xiàn)若是小?孤山的金礦繼續(xù)開?采，可能引發(fā)地震，致使河水?dāng)嗔鳎斐蔀?zāi)難，還會有損大唐龍脈。
龍脈影響一朝國運，是何等慎重之事。所以當(dāng)時的大唐天子見到這封奏疏幾乎是想也?不想，立下一道圣旨敕令太原府關(guān)閉金礦。但龍脈之事不宜大肆宣揚，所以當(dāng)時的太原刺史封閉金礦給出的理由?是，金礦已經(jīng)開?采殆盡。失去生計的礦工們大多離開?小?孤山，另尋生計，可還是有小?部分留下了，聚居在居安村。
二十年后，有人卻找到了的當(dāng)年的礦工和后人們，說當(dāng)年金礦并未開?采殆盡，鼓動礦工繼續(xù)深挖，其后二龍山果然?發(fā)生地震。
這是意外？是巧合？還是有心人有意為之？
說不定此事與傀儡宗有關(guān)，而傀儡宗的背后可能還有十年前失蹤的武宗太子李嶼。不管怎么看，這件事都彌漫著?一股陰謀的味道。就算不是為了救人，她也?應(yīng)該前往玉無瑑所說的礦洞調(diào)查一次。，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皇權(quán)傾軋，誰是誰非，難以論定�？v然?十年前武宗死后，謝嵩岳曾屬意由?太子李嶼繼承皇位�？墒曛�，李嶼與傀儡宗勾結(jié)，以傀儡術(shù)害人，罪行?累累；若是蓄意觸動地火，引動地震，更是天理也?難容了。
第二天一早，李璧月便一人一馬到了知一觀。
玉無瑑正在門口等她，招呼道：“李府主，若是準(zhǔn)備好了，我們就去礦洞口與居安村的人會合�！�
李璧月“嗯”了一聲。一旁的玉無瑑喚了一聲：“小?白�！彼捯粑绰洌粓F(tuán)毛絨絨從一旁的松樹俯沖而下，飛到玉無瑑的懷里。
小?小?的腦袋，亮晶晶的眼睛，毛絨絨的大尾巴高高翹著?，竟是一只松鼠。李璧月從來沒有見過白色的松鼠，頗為新奇，問道：“這是你養(yǎng)的？”
玉無瑑點頭?道：“這是我出藥王谷的時候，在山中撿到的，養(yǎng)了快三個月。它很機(jī)靈，擅長鉆洞，我想礦洞里或許能幫上一些小?忙，便將它帶上。”，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小?松鼠一身白色皮毛，看起來煞是可愛。坐在玉無瑑手中，很是乖巧，特別是那大尾巴就像蒲扇一搖一搖，李璧月不由?生出摸一把的心思。
她才?意動，玉無瑑捏了捏松鼠那對小?巧玲瓏的耳朵，遞了過來，含笑道：“小?白，給李府主打個招呼吧——”
但小?松鼠顯然?不怎么給承劍府主面?子，一頭?鉆進(jìn)玉無瑑道袍的袖子中，任憑主人怎么呼喚也?不出來。
玉無瑑抓了幾顆瓜子放在李璧月手上，無奈道：“小?白最喜歡吃瓜子，一會兒它就自己出來了�！�
果然?，沒一會，那只小?松鼠就從袖子里爬了出來，凌空一個跳躍，穩(wěn)穩(wěn)落在李璧月的手上，李璧月還未摸上那條大尾巴，小?松鼠便飛快地抓起她手上的瓜子塞入頰囊中，又快速起跳，原路返回，鉆回大袖之中，讓李璧月看了一個目瞪口呆。
玉無瑑還欲嘗試，李璧月搓了搓手：“算了，先走吧。”
眼下當(dāng)然?是救人要緊，至于某只沒有眼色的小?可愛，承劍府主自認(rèn)為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降服。
第067章
巨石
李璧月與玉無瑑趕到山中那座已?經(jīng)廢棄的金礦時，
居安村派出的救援分隊已?經(jīng)到洞口了。
他們?一行八個人，領(lǐng)頭的是阿黑，他之前曾經(jīng)同龍鵠真人一起下洞，
中途因生病而退出，
比較熟悉礦道。阿黑今年二十四歲，正?當(dāng)盛年。其余七人中，
兩人年逾五十，一個姓何，
一個姓周。剩下的五人還不到十五歲，
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半大?孩子。
李璧月心中暗嘆，
看來上次龍鵠道人帶走了村中所有的青壯勞力，
如今只能拼湊出這樣一只老少咸齊的隊伍去救人。
阿黑之前見?過?玉無瑑，
招呼道：“玉觀主?，
你終于?來了。多謝你愿意幫我們下去救人，
不然我們?真的不知該怎么辦才好。這次下礦，
以你為首，
我們?都愿意聽你安排……”
玉無瑑連連擺手，指著李璧月道：“我當(dāng)不了你們?的首領(lǐng)。這?位李姑娘是我的朋友，是我特地請來幫忙的，她的能力遠(yuǎn)勝于?我，
這?次的行動大?家聽她的便?是�！崩铊翟鲁袆Ω�?的身份過?于?驚世駭俗，玉無瑑不想嚇到這?些村民，因此?隱略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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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璧月向眾人環(huán)視一遍，朗聲道：“關(guān)?于?礦難和地震之事，
我已?大?略聽玉觀主?過?。但?是礦下的情?況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復(fù)雜和危險。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們?找回親人，
不過?這?一路上需要聽我的指揮與命令�！�
她久居上位，隨便?一站，
自有?淵渟岳峙的風(fēng)度。眾人哪敢冒犯，連連應(yīng)諾。
阿黑曾經(jīng)跟著龍鵠道人出入多次，對原來的礦道十分熟悉，點著火把在前面帶路。
李璧月與玉無瑑則落在后面，那只松鼠小白，在地下這?陰暗的環(huán)境里也并?不怕生，不時從玉無瑑的袖子里鉆進(jìn)鉆出。只可惜，李璧月每次想摸它?的大?尾巴，它?就滑不溜秋地鉆了回去。
走了一段路，李璧月想起一事，問玉無瑑道：“你昨日不是，計劃使用傀儡探路嗎？為何今日卻親身下來？”
玉無瑑道：“原先確實是如此?。可如今因為我的緣故，將你卷到這?件事情?中，我又怎么能放心你一個人下來。至于?傀儡術(shù)，李府主?不是不喜歡嗎？”
微弱的火光隱沒于?前方，低黯的甬道內(nèi)，靜聞彼此?的呼吸，李璧月不由得脫口而出：“我不喜歡的事，你就不做了嗎？”
玉無瑑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的回答是何等的曖昧。無意之間，他便?因為李璧月昨日反對的態(tài)度，不自覺地改變了自己原先的計劃。這?個認(rèn)識讓他從耳梢到面頰都滾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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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是認(rèn)錯人了，可他竟因她睡夢中的一吻，就暗自沉溺，不知不覺地越陷越深。
好在地下昏暗，她看不到他的面容，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樣：“也不是，我于?傀儡一道原本只是好奇，閑著無聊而已?。李府主?得對，這?不是正?途，你不喜歡，我就不用了。”
李璧月靜了一會，又道：“也不是不喜歡�！�
玉無瑑：“嗯？”
李璧月：“我昨日回去想了想，你得也沒錯。只有?對傀儡術(shù)足夠了解，才能知道傀儡術(shù)的弱點。而且，當(dāng)年李玉京創(chuàng)造御魂之道，作為道門八術(shù)之一，也是正?經(jīng)的修煉法門。不想到了邪道妄機(jī)手上，變成了殺人于?無形的傀儡術(shù)�？梢�?制作傀儡本是并?不是壞事，危害他人才該禁絕。人有?善惡之別，但?道術(shù)并?沒有?高下之分。你不會用此?術(shù)害人，我應(yīng)該相信你�！�
玉無瑑淡淡“嗯”了一聲。
李璧月見?他反應(yīng)冷淡，暗暗吁嘆了一聲。他方才那句話，差點讓她以為他心里也是喜歡她的，原來只是自己想多了。
礦道蜿蜒著向前，甬道過?后，后面的道路便?變得寬窄不一，有?的地方甚至只能彎著腰前行，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阿黑終于?停了下來。
火光灼如紅蓮，照著前方一處深邃的巖洞。阿黑執(zhí)著火把，道：“這?里有?一處下降的天然巖洞，需要將繩子綁在身上，慢慢下去。”
李璧月朝下看去，只見?洞口僅容一人通過?，下面一片漆黑，深不見?底。巖洞口有?一枚鐵樁深深敲入地底，下降用的繩子就綁在鐵樁之上。
阿黑將火把交給他人，將繩子綁在身上，沿著石壁緩緩下降。他下去了之后，解下繩子，向上吆喝一聲，上面的人再?將繩子拉了回來，一個一個下去。
下到底之后，前方的通道愈窄，腳下時不時有?水洼，踩上去泥濘不堪。地下隱隱有?水流的聲音，空氣也變得愈加渾濁。李璧月和玉無瑑兩人，一個武功高強，一個精于?道家吐納之術(shù)，倒是還好，但?隊伍中那兩個老人明顯呼吸不暢，不斷喘著粗氣。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前方便?再?無法通行。阿□□：“李姑娘，玉觀主?，前方這?條通道就是之前龍鵠道人帶我們?走的那條。地震之后，我曾一個人下來想要救人，發(fā)現(xiàn)這?條通道已?經(jīng)被堵住了，才不得不求助玉觀主?。”
火光之下，赫然可見?一塊巨石堵住了通道，李璧月用力推了一下，巨石紋絲不動。
李璧月想起從太原府蘭閣得到的地圖，道：“如果這?里走不了，就只能看看地圖上是否還有?其他的通道與前方相連�！�
阿黑見?她竟隨手拿出了礦洞的地圖，暗暗心驚。這?座金礦歸朝廷所有?，絕不會允許私人繪制地圖。之前那龍鵠道人雖然也有?礦洞的地圖，那也是他多次下礦并?估算距離之后，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歷親手繪制，實屬違禁，龍鵠道人也從來不允許任何人看這?張地圖。
李璧月將地圖徐徐展開，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此?圖原本你看不得，只是今日為救人，事急從權(quán)。你看過?之后，不可有?一筆一畫存于?心中，可記住了嗎？”
這?淡淡一眼，帶著極強的壓迫感，讓阿黑心中顫栗。他想，玉觀主?口中的這?名女子，恐怕不是一般的女子。
他很快在地圖上找到了眾人一路走來的通道，遺憾的是，地圖上岔道雖多，卻沒有?一條通道與前方相連。
李璧月收起地圖，重新望向眼前的巨石，輕聲道：“如果沒有?其他道路，便?只能看前方通道是否被全部堵死了，如果道路全部塌陷，只能命數(shù)使然了，神仙也沒有?辦法�！�
如果地震導(dǎo)致前方山體壓積，將通道掩埋。除非召集大?量人手，將礦道重新挖開，但?這?最少也需要三五個月的時間。這?么長的時間，別救人了，黃花菜都涼了。
此?言一出，其他幾人都露出絕望的神色來。他們?都有?親人失陷在地下，這?次明知危險還要下礦，便?是希望能夠找到自己的親人，就算人死了，也要為其收尸斂骨。李璧月一言，無疑是為他們?判了死刑。
玉無瑑輕聲道：“或許事情?尚未到絕望之時�！彼傲艘宦暎骸靶“住！�
白色的松鼠從他的袖子里竄出來，它?在巖石上上躥下跳，竟找了一道極為狹窄的縫隙鉆了進(jìn)去。不一會，巨石對面發(fā)出吱吱嘰嘰的叫聲。玉無瑑吹了個口哨，小白又重新鉆了回來。
只是它?似乎頗為委屈，鉆到玉無瑑的懷里，嗚嗚咽咽地叫著，一邊用自己的大?尾巴在玉無瑑的袖子上蹭。原來，它?的大?尾巴都被泥水打濕了，變成了土黃色。
“我想，前方通道并?沒有?完全堵死。”玉無瑑指著腳下的泥土，道：“你們?看，這?條地道有?地下水滲出，因此?路面有?積水。小白的尾巴會被泥水打濕，明在巨石的對面也是一樣的積水地面。”
他看向李璧月，商量道：“如果通道塌陷，確實神仙也沒辦法。可是如果只是這?一塊石頭，憑你的能耐，未必沒有?辦法�！�
李璧月點頭，二十五年前謝嵩岳曾削西峰山頂阻絕地火，她的武功并?不亞于?謝嵩岳全盛時期。如果礦道并?沒有?完全坍塌，只是眼前巨石擋路，未必沒有?辦法。
她重新用手撫上巨石，不知是不是剛才小白通過?使下面的巖層有?所松動，巨石這?次輕輕顫動了一下。雖然幅度極小，李璧月還是感知到了。她伸出手，見?手掌上面有?微小的金色砂礫。
李璧月看了看四周石壁，都結(jié)構(gòu)穩(wěn)固，幾乎看不出地震后的痕跡。想必這?一片巖體堅固，受地震影響不大?，只是石頭上或許曾附生金礦，因開采產(chǎn)生松動。遇到地震，恰好落入地道之中。
如果是這?樣，倒也不難辦。
李璧月回頭，望向眾人，道：“你們?后退十丈的距離�！�
眾人退開之后，她在石頭上又敲擊了幾下，感知巨石的紋理。隨后，她握上棠溪劍的劍柄，找到了巨石中間的一條細(xì)縫。
李璧月將棠溪劍刃從細(xì)縫中間伸進(jìn)去，一股至精至純的浩然劍意凝聚于?劍尖之上，又瞬間爆裂。剎那之間，那塊巨石從中間訇然碎裂，化作拳頭大?小的石塊坍塌在地面之上，露出后面的道路。
礦民們?忍不住發(fā)出幾道驚呼，這?么大?的巨石眼睜睜在眾人眼前碎成渣。原先眾人對李璧月雖有?幾分畏懼，到底心有?懷疑，此?刻個個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與信服。
李璧月一派淡然，收劍回鞘，招呼道：“妥了，走吧——”，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第068章
烈火
眾人繼續(xù)往下探行。眼見救人有望，
阿黑顯然興奮了不少，話也多?了起來，主動說起之前跟隨龍鵠道人下礦的事。
原來，
龍鵠道人一開始要?下礦尋金，
這些礦民們并不怎么熱衷，根本不相信里面還能挖到金子。，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這是金礦��！里面都是閃閃的黃金�。�
就算是長安城的皇帝陛下也不會嫌金子多?的，
如果里?面還能?刨出金子來。朝廷會在二十年前關(guān)閉這座礦山嗎？
大?家沿著龍鵠道人所說的方向挖了五天之后，一無所獲，
所有人都認(rèn)為龍鵠道人是在騙人，
鬧著要?罷工。最后，
龍鵠道人要?求大?家再挖一天，
如果還是沒有找到黃金，
他愿意給大?家每人十兩銀子作為補償。
看在十兩銀子的份上，
礦民們又?挖了一天。這一天收工之前，
竟然在山壁上找到了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金元寶。
阿黑指著山壁上的一個小小凹陷，
道：“玉觀主，
李女俠，你們看，那塊金元寶就是在這里?發(fā)現(xiàn)的。”
李璧月看了看山壁上的凹槽，看到凹槽里?竟有著淺淺的印痕，
仔細(xì)辨認(rèn)，上面是“元昌九年敕造”六個小字。
李璧月心中?一動，元昌正是前任天子武宗皇帝的年號，她問道：“之后呢，
你們繼續(xù)向前挖，
還有挖到過金礦嗎？”
阿□□：“有啊，幾乎每個月都能?挖到一些金元寶，
不然我們早就不干了�！�
李璧月：“你們挖到的都是金元寶？”
阿□□：“不錯。”
李璧月嘆了一聲：“你們被那個龍鵠道人給騙了。金礦產(chǎn)出的只是礦石，礦石經(jīng)過冶煉之后才能?成為純金，再用純金鑄造成元寶。金元寶是敕造之物，絕不會生?長在山壁之上。想必是那龍鵠道人為了騙你們繼續(xù)向下挖，所以趁你們不注意將這金元寶鑲嵌在這里?，你們一直能?挖到金元寶，也是因為他想要?你們一直挖下繼續(xù)去�！�
阿黑咋舌道：“李女俠是說，我們挖到的那些金元寶都是龍鵠道人事先準(zhǔn)備的。這就奇怪了，他帶著大?家在這礦洞里?挖了大?半年，一塊金礦石也沒找到，反而?倒貼許多?金元寶，這是圖啥？”
李璧月神情峭冷。龍鵠真人圖什么？大?概率是為了引發(fā)地震，破壞大?唐龍脈，只是這種事情無法?對?這些普通的礦民言明?。
她只道：“此人不安好心。那些挖出來的金元寶在哪？”
阿□□：“都被村長拿走了，村長說先攢到一起，日后再平均分配。地震之后，村長帶著這些黃金逃走了。村里?沒人知道他去了哪……”
李璧月冷哼了一聲。這些村長里?正，平日里?魚肉鄉(xiāng)里?，坑害百姓。一旦出了事情，跑得比誰都快。
又?走了一段距離，眾人到了一處極大?的礦洞。
這個礦洞顯然有過發(fā)掘的痕跡，山石仿佛刀劈斧鉞一般，形成九座高?低不等的石柱。阿黑并不停留，她轉(zhuǎn)過蜿蜒的石林，便看到了另一道礦道。
玉無瑑卻突然道：“等一下�！�
眾人腳步一停。玉無瑑指著其中?一座石柱道：“你們看，這是什么？”
李璧月順著他的手所指的方向，只模糊看出石柱上方有一個紅色的印記，好像是用朱砂畫著看不懂的鬼畫符。，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玉無瑑向阿□□：“火把借我一下。”
阿黑將火把奉上，玉無瑑在這些石柱上一一照過，只見每一座石林上面都有一個朱砂寫就的符箓。
在這山洞深處出現(xiàn)道家符文，李璧月知道此事頗不尋常，問道：“這是什么？”
玉無瑑道：“據(jù)我所知，這里?應(yīng)該是道門中?的一種封印術(shù)，名叫九玄封土。道門許多?先輩喜歡云游天下，探索各方秘境。當(dāng)他們遇到十分兇險的地方之時，便會以九玄封土術(shù)封住入口，一來是防止普通人誤入喪命；二來也是提醒后來到的玄門同道，不要?再進(jìn)。”
“一般使?用九玄封土術(shù)，會在最中?間壓勝的石柱上留下記號�！庇駸o瑑找到最中?心的那顆根石柱，果然見到最下方雕刻著一行小字：“再進(jìn)一步，烈火焚身。九泉幽冥，有死無生?�！�
小字的右邊另刻著：“丁巳年玄真觀紫清真人立。”
丁巳，按干支推算，正是二十年前。
玉無瑑微微皺眉：“看來這里?的九玄封土術(shù)是玄真觀前一任觀主紫清真人在二十年前所立，原本我們應(yīng)該到不了這里?，只是不知為何，這里?的陣法?被人為破壞了，這才現(xiàn)出入口。”
阿黑的臉上現(xiàn)出極為驚詫的神情來：“什么二十年前？我們走過的這條路是我們?nèi)齻�月前挖出來的路啊！”
李璧月神色微驚：“你是說眼下的這條通道是你們挖出來的？”
阿黑點頭如小雞啄米，道：“對?啊，這個礦道原本的通道只到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塊攔路的巨石后面一點，后面的路都是我們挖出來的。對?了，我們還在這里?挖出兩個金元寶呢�！�
李璧月心中?一動，再次拿出她在蘭閣取得的那張礦洞地圖。，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出乎意料的，地圖上在這個地方有特別標(biāo)注。此地名為涵金窟，標(biāo)注為丁丑年春發(fā)掘。而?且這個涵金窟是這張地圖所標(biāo)識的離礦洞入口最深最遠(yuǎn)的地方，涵金窟后面的通道，地圖上再無標(biāo)注。
李璧月道：“我猜測這個地方曾有過礦道，礦道發(fā)掘的時間應(yīng)該是丁丑年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春天，甚至，當(dāng)時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金礦，所以地圖上才會將之命名為涵金洞。但不久之后，紫清真人到過這里?，認(rèn)為繼續(xù)發(fā)掘會有風(fēng)險，所以用九玄封土術(shù)封印了這里?。之后朝廷命人以土石將這里?重新填滿�！�
“龍鵠真人破解了紫清真人的封印，而?你們居安村的人在他的引誘之下重新將這里?挖開。”她望著延伸向更深更遠(yuǎn)之處的通道，語氣幽寒：“后面是紫清真人所認(rèn)為的禁域，阿黑，你確定你們村里?的礦工都跟著龍鵠道人進(jìn)去了嗎？”
阿黑此時哪能?不知道問題的嚴(yán)重性，道：“當(dāng)時挖到這里?，我的手被一塊掉下來的石頭砸傷，不能?再干活，就回家休養(yǎng)了十幾天，我知道按照龍鵠道人的計劃，大?家是從這里?往后挖的。而?且這里?沒有其他的路，他們應(yīng)該就是在這里?面……”
玉無瑑這時已站了起來，道：“按照我道門慣例，見到有九玄封土術(shù)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得再進(jìn)一步……”他看向李璧月，神色猶豫：“李……”
他想起此時叫她李府主不太合適，又?改口道：“璧月，以我之見，此處不再宜向前。你先帶他們出去，我留在這里?，將這里?的九玄封土術(shù)重新修補完成，以警后來之人。”
居安村的礦民中?的那兩個老人，聽?說到這里?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一下子撲通跪到兩人面前：“李姑娘，玉觀主。不行啊�！�
“什么九玄封土的我們也不懂，可我的兒子就在礦洞里?面啊，如果將這里?封死，他們就再無活路了啊……”
他們又?將隊伍中?的幾個半大?孩子拉過來，道：“大?牛，二旺，阿生?……你們快跪下，求求李姑娘救救你們阿爹……要?是你們阿爹死了，你們以后可再也沒爹了……快給李姑娘，不，給李菩薩磕頭……”
他們察言觀色，知道玉無瑑雖然提出意見，但最后做出決定的多?半還是眼前這位清冷威嚴(yán)的女子。
幾個孩子連忙一同跪下，向著李璧月連連磕頭：“求菩薩救救我爹……”
李璧月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心中?知道，如果此事真的是龍鵠真人有心而?為，那么跟著他下礦的三十多?名礦工只是被他所利用完就丟棄的棋子。這里?既然有紫清真人留下的“有死無生?”的警告，距離地震已有二十來天，那些人兇多?吉少，很有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可是看著這些老人孩子一把鼻子一把淚地跪在她面前，她終究是心中?側(cè)側(cè)，不忍說出拒絕的話。
她望向玉無瑑，道：“玉觀主，你看如何？”
玉無瑑知她心中?不忍，道：“來此之前，我已說過此行聽?李……聽?你的吩咐，不管你做出什么決定，我都遵從。”
李璧月伸手將礦民們扶了起來，道：“大?家都起來吧。既然救人為要?，我們便繼續(xù)向前，再走一段。如果沒有危險最好，但是如果遇到危險，便立刻撤出來，你們可愿意遵從？”
礦民們連連點頭：“愿意，愿意。”
一行人繼續(xù)前進(jìn)，這次仍然是阿黑舉著火把在前領(lǐng)路，只是這次李璧月與玉無瑑走在隊伍的中?間，方便首尾策應(yīng)。老人和孩子則走在最后面。
深入隧道之后，空氣愈加刺鼻難聞，就算是李璧月也咳嗽不斷、噴嚏連連。
玉無瑑將自己?的道袍袖子撕下來兩塊，遞給李璧月一塊，示意她捂住口鼻，這樣呼吸起來舒服一些。只是這樣，那只松鼠睡覺用的大?袖子沒了，它干脆跳到玉無瑑肩膀上，“吱吱”沖著李璧月叫了兩聲，似乎很是不滿。
李璧月啞然失笑，她揚了揚自己?的外袍，道：“要?不，你試試住這兒？”
松鼠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從她的頭頂飛過，落在地上，又?吱了兩聲，朝他們相反的方向跳走了。
“這是看不上我，還是擇床？”李璧月看著小松鼠，又?看了看玉無瑑：“不至于吧，還拋棄你這個主人跑掉了。”
玉無瑑倒是渾不在意：“這里?空氣渾濁，估計小白也不適應(yīng)。它跑了也沒事，回程的時候再找便是。”
后面的人見李璧月玉無瑑兩人捂住口鼻之后，咳嗽好了許多?，也紛紛有樣學(xué)樣。但是他們舍不得用來蔽體的衣服，只好將衣服整件脫下，掩住口鼻。但是他們本來體弱，這樣更加氣悶，但是為了自己?的親人，不得不強忍著憋悶繼續(xù)向前。
又?走了一小段路，眾人忽然聽?到前面的石壁間傳來三次敲擊聲，三次敲擊聲兩重一輕。
“李女俠，玉觀主，有希望了，這兩重一輕的敲擊石壁的聲音，是我們礦上向同伴呼救的信號�！卑⒑谂d奮地道：“他們還活著——”
說著，阿黑停下腳步，撿起一塊石頭，在右邊的石壁上敲了三下，同樣是兩重一輕。又?過了一會，石壁上再次傳來同樣頻率的敲擊聲，而?且這次更加頻繁。
阿□□：“你們聽?，他們回應(yīng)我們了。看來他們就被困在前方不遠(yuǎn)的地方。”
人群發(fā)生?一陣歡呼。自地震之后，雖然礦民們無時無刻想著營救自己?的親人，但畢竟已過了二十天，心里?明?白希望渺茫。聽?玉無瑑說明?紫清真人設(shè)下了九玄封土術(shù)之后，更是覺得這些人還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此時，確定礦下還有人存活，又?怎能?不激動萬分。
阿黑加快了腳步向前奔去，只是他才走幾步，手中?火把忽地一亮。
火光在剎那間無風(fēng)自漲，猶如火龍飛天，烈焰迅速裹挾住阿黑的身軀，將他整個人包起來。阿黑拋下火把，整個人在地上打滾，發(fā)出凄厲的呼喊。
一瞬之間，樂極生?悲。
礦民都驚呆了，就要?撲上去滅火，卻聽?得一道清冷的聲音：“都別動——”
緊接著，只見李璧月飛快脫下外袍，在地上的泥水里?浸濕，用劍一挑，外袍已張開，裹住阿黑全身。長劍裹挾住阿黑的身體，在地上來回翻滾幾次，火焰終于撲滅。只是阿黑的身體到底是被火焰所灼傷，發(fā)出痛苦的呼聲。
而?落在地上的火把仍在熊熊燃燒。雖然那火把不過一尺來長，可燃起的火焰，幾乎彌散了前方的整條甬道，很快，礦道便被煙塵所淹沒，眾人幾乎無法?呼吸。
李璧月長劍凌空一挑，那仍在燃燒的火把落入前方的一個泥水坑內(nèi)，火焰撲騰了幾下，終于滅了，眾人才得以喘一口氣。
四?下一片漆黑，玉無瑑喃聲道：“紫清真人在石頭上所刻，‘再進(jìn)一步，烈火焚身。九泉幽冥，有死無生?’，看來進(jìn)入此地，就會烈火焚身�？墒�，前方還有活人，眼下該怎么辦？”
第069章
復(fù)返
李璧月扶起阿黑：“阿黑受傷不輕，
我們先回涵金窟再?做商議。”
眾人又一起回到那座有著九根石柱的涵金窟，此時阿黑已經(jīng)因為疼痛徹底昏迷了過去。李璧月問了一圈，沒人想到在地下會遇到火焚之事，
也沒人攜帶燙傷的藥膏，
她只好讓礦民將衣服用冷水浸濕，一遍一遍為阿黑冷敷傷口?，
饒是如此，阿黑的傷口仍然很快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