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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周家的國公爺,是周淮的祖父。

    祖父當家,兒孫又多,周家內部也是競爭激烈。

    “他學問如何?”

    “跟我一樣。反正夫子斷言我們初試都過不了�!瘪樺兜溃翱砷L房總欺負他們,他想替他父母爭氣�!�

    駱寧:“……”

    似乎怕姐姐看不起他,駱宥又小聲解釋,“讀書很難,不是下苦功夫就行。那些能進麓山書院的,個個天賦異稟。我和周淮毫無天賦。”

    駱寧想了想,問他:“若裴應愿意指點、引薦你們先去春山書院,你可愿意?”

    駱宥眼睛都睜圓了三分。

    “我們去找世子,只是周淮異想天開。世子為何會愿意?”駱宥不解,“還是說,他上門罵我們來了?”

    “不,他說你資質不錯�!瘪槍幍�,“你不是自己想去,而是想和周淮一起去?”

    “周淮不去,我自然不愿意去�!瘪樺墩f,“沒有他給我墊底,我去春山書院沒得叫人笑話死�!�

    駱寧忍俊不禁。

    比起傲慢自負又懶惰的駱寅,小弟駱宥比較務實。

    他踏實、勤奮。

    鎮(zhèn)南侯駱崇鄴除了貪慕權勢,也有很努力上進的性格。

    比如說,當年他肯為了美色和錢娶商戶女,而不是一心攀附高門,可見他這個人比較實際;至于軍功,是他數(shù)年如一日賺回來的,一步一腳印。

    駱宥這點性格,是像年輕、未改初心的駱崇鄴。

    歲月尚未侵蝕駱宥,駱宥還年少,沒有被世俗玷污。

    “……我想想辦法�!瘪槍帉λf。

    駱宥:“為難就算了。我一直勸周淮,好好念幾年書要緊。等他祖父去世,長房承爵。干嘛非要跟長房比?乖乖伏低做小,比什么都強。”

    駱寧詫異看一眼他。

    “這話不對?”

    “不,我是意外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識�!瘪槍幷f。

    駱宥:“咱們府里,將來也是大哥承爵。我就不會處處和大哥比。周淮心氣太高,又沒什么本事�!�

    “你好像很看不上他。”

    “這是實話,并非我輕瞧他。這些話,我當他面也說,他自己承認�!瘪樺兜�。

    駱寧:“你與周淮,是很好的朋友了。”

    “他不跟我好,周家族學也不會同意我念書了�!瘪樺兜馈�

    駱寧了然。

    駱宥在她這里吃了晚飯。

    駱寧考慮駱宥的前途,走春山書院的路子不錯。哪怕將來考不上麓山書院,也接受過更嚴苛的學習。

    做了鬼的駱寧還記得,科舉放榜時,學子們議論金榜題名的,多半還是麓山書院那群人。

    能力出眾者,不怕考,換了誰考他們都可以出類拔萃。

    “我得找王爺幫忙。”駱寧想著。

    公主和裴應的用意,駱寧猜不明白。可前世裴應的確想娶駱寧,駱寧不能留下這么大的隱患。

    為了弟弟縹緲的前途,賠上雍王的信任,駱寧得不償失。

    她做好了雍王妃,將來雍王登基,駱寧脫身時封郡主,說不定可以順便替弟弟求個差事。

    雍王才是駱寧唯一的靠山。

    駱寧請駱宥吃飯一事,白氏很快知曉了。

    駱宥又被請到了東正院。

    “……駱寧找你做什么?”白氏問。

    她這個語氣很不對勁。

    駱宥一直跟母親不太親近。

    他母親之前的心思都在持家、大哥身上;而后大姐姐受傷離府、表姐進府,母親更是偏疼表姐。

    駱宥還記得,自己的西席飲酒賭錢,他同母親說,母親當時聽了半句就去看下人給大哥做春衫了。

    后來駱宥在外面玩,認識了周淮,周淮拉了他去周家族學。

    駱宥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他們倆沒一個人在意;是祖母出錢,給了束脩,送他去周家念書。

    他有地方玩,又有周淮這個朋友,并不傷懷。

    如今聽母親口吻,駱宥有點害怕。

    “說念書的事�!瘪樺兜�。

    “不管她說什么,你都不可被她蒙蔽�!卑资系�,“你是我生的,往后要站在我和你阿容姐姐這邊,可聽明白了?”

    駱宥:“……阿容姐姐是誰?”

    白氏難以置信:“什么?”

    駱宥也費解。

    他姐姐很多。

    侯府三房,好幾個姊妹,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大姐姐閨名叫“駱寧”的。

    他年紀小,哪個姐姐叫“駱容”,他怎么知道?平時按序齒稱呼,他都是二姐姐、三姐姐叫著。

    【第101章

    皇商?】

    駱宥被白氏痛罵一頓。

    說他成日游手好閑、不學無術。

    “……你不求上進,將來娘指望誰?”白氏罵到最后,聲嘶力竭怒喝。

    駱宥被她罵懵了。

    母親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總是很忙,優(yōu)雅體面。大哥的前途、執(zhí)掌內宅,耗費了她心神,駱宥不怪她對自己的疏忽。

    他由乳娘撫養(yǎng)長大,乳娘待他極好,身邊有陪伴他的小廝、丫鬟,以及好友周淮,駱宥怡然自樂。

    父親和母親一樣,在他眼里都是這個家的主人;而他,是這個家的小兒子,爹不疼娘不愛的,將來討一份薄產謀生。

    鎮(zhèn)南侯府的女主人,性格沉穩(wěn)練達,八面玲瓏,駱宥從未見過她這般失態(tài)。

    “娘,您真的瘋了嗎?”駱宥被嚇呆了,下意識問。

    不問還好,一問,在白氏蓬勃的怒火上澆油。

    白氏抓起手邊茶盞砸向他。

    駱宥沒提防她動手,沒顧上躲,那茶盞不偏不倚砸在他額頭。

    一陣劇痛。

    駱宥吸一口氣,茶水與茶葉混合著流淌了他滿臉。

    他再摸,濕潤的茶水中有血跡,他額頭被砸破了。

    甄媽媽急急忙忙進來,抱住了白氏:“夫人,夫人息怒!”

    駱宥站起身,避讓在旁邊,低垂著頭。

    白氏氣得似癲狂:“我要打死這個不孝子。他不僅無能,還聽風就是雨。他是我唯一的指望啊,他怎能這樣糊里糊涂?”

    駱宥:“……”

    他很想說,大哥只是逃走了,遲早會回來的。

    大哥那脾氣秉性,怎么會把家業(yè)扔下不要?

    駱宥從出生開始,家里滿滿當當都是人。他是其中一個。除了他的乳娘樊媽媽,沒人需要他,他在任何人跟前都可以取代。

    父母不止他一個兒子、祖母自然也不止他一個孫子。

    哪怕大姐姐跟他示好,無非是他“闖禍”了,大姐姐要善后。

    他怎么突然就成了“指望”?

    他都滿了十二歲了。

    十二年了,他可有可無的,突然就重要了?

    駱宥在心里想:“我娘的確瘋了,這都說的什么瘋話。阿容姐姐到底是誰?我二姐閨名叫什么來著?”

    一團亂,白慈容進來了。

    駱宥突然想起來,他表姐叫阿容。

    “原來說的阿容姐姐,是表姐啊?怎么表姐也指望我,她自己沒弟弟嗎?”

    每個人都聲嘶力竭、面目扭曲,駱宥仿佛墮入了噩夢里。

    如此怪異。

    額角的血淌下來,糊住了眼睛,甄媽媽急忙拉了他:“二少爺您來,給您看看傷口�!�

    駱宥用手捂住傷口,抬腳就往外跑:“我沒事。你們看著我娘,我先走了�!�

    他一溜煙跑回了自己院子。

    他乳娘樊媽媽瞧見了他一身水、半臉血,心疼得抹淚。

    此事在內宅傳開。

    孔媽媽告訴駱寧:“夫人把二少爺叫了去,打了他一頓,額頭都打破了�!�

    又說,“侯爺去了正院,他也聽說了�!�

    駱寧正在翻文綺院的賬本,聞言微微抬眸,淡淡道:“去打聽一下,怎么鬧得動了手�!�

    孔媽媽道是。

    入了夜,內宅各處落鎖。

    在這之前,駱寧就聽說,是因為侯夫人白氏怪二少爺不爭氣。

    這個家里,大概只有駱寧和老夫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一頭霧水。

    白氏的言行,不清楚內情的人,只當她又發(fā)瘋。

    “侯爺派人去告訴二夫人和大少奶奶,叫她們明日拿了對牌,請大夫來給夫人看病。

    要是還不好,侯爺要送夫人去莊子上靜養(yǎng)。夫人這樣發(fā)脾氣,侯爺很生氣�!笨讒寢屨f。

    駱寧了然。

    這個夜里,鎮(zhèn)南侯府很多人沒睡,駱寧則睡了個踏實好覺。

    白氏跟前,白慈容一直服侍她,看著她喝了參湯躺下。

    “……我真灰心�!卑资蠈Π状热菡f,“他被駱家教壞了,他竟不認親人�!�

    當年有駱寅,不需要駱宥。況且駱宥那時候還小。

    沒有從小栽培幾年的感情,駱宥很難認邱士東,此事棘手。

    “娘,我接到了爹爹的信,他于四月二十就出發(fā)北上了。他走官道,四十來日就會趕到。再有十天半個月,咱們就可見到爹爹了�!卑状热莸吐曊f。

    白氏頹然的臉上有了幾分神采:“真的?”

    “爹爹一直花錢鋪墊,想靠著‘湖硯、湖墨’在戶部掛名,做一名真正的皇商�!卑状热莸�,“為了此事,爹爹在建寧侯王家花了銀子數(shù)十萬兩。如今,此事大概可以落定了�!�

    邱士東賺錢的門路很多,明面上的有海運的各色生意;暗地里靠著鹽引,官鹽遮掩之下販賣私鹽。

    光私鹽這一項,他日進斗金,手頭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而皇商,需要更體面、正統(tǒng)些的買賣,比如說湖州生產的筆墨和硯臺,就是邱士東的遮掩。

    他不靠這種生意發(fā)財,只需要“皇商”這身份。

    “不是說還要等幾個月?”白氏問。

    白慈容:“早幾個月、晚幾個月一樣的。幾年打點,此事已經(jīng)可以辦成。”

    白氏輕輕舒了口氣。

    “阿宥是男孩子,他會跟大哥一樣,仰慕爹爹。等爹爹一來,自然可以跟他講清楚。他什么都不知,才那么懵懵懂懂,您別跟他生氣�!卑状热菡f。

    白氏:“我氣他跟駱寧走得近,親疏不分�!�

    白慈容想到自己這三年也頻繁照顧駱宥,可惜他沒什么回應,也是心灰。

    年紀太小了,不知感恩。

    “他也沒和駱寧親近,只是去她院子里吃了頓飯�!卑状热菡f,“阿宥如今是爹爹唯一的兒子,您得培養(yǎng)他。”

    白氏深吸一口氣:“我今日太沖動�!�

    聽聞邱士東會提早過來,白氏焦躁的心,安穩(wěn)了很多。

    日子會好起來的。

    她只是暫時有些迷茫。

    她需得盡快好起來,重新持家。要是一直由二夫人和溫氏當家,邱士東進出都不太方便。

    唯有自己人才叫白氏安心。

    白氏喝了參湯,在白慈容的陪伴下,慢慢睡著了。

    翌日,大少奶奶帶了大夫來看侯夫人白氏。

    白氏對著大少奶奶,陰陽怪氣的;而大少奶奶,實在太軟了,婆婆說了幾句閑話,她哭成淚人。

    婆媳倆打個平手。

    大夫開了藥,白氏需要喝半個月的藥,才可以重新出院子、持家理事。

    溫氏一臉淚,給白氏的禁足加了半個月,白氏簡直恨死了她。

    “娘,我覺得溫氏是故意的。”白慈容突然說,“她的哭,只是做戲�!�

    【第102章

    駱寧摸雍王的手】

    白氏聽了白慈容的話,眉頭微瑣。

    大少奶奶是故意的嗎?

    回想種種前事,大少奶奶的確給白氏制造了不少麻煩。

    “……咱們現(xiàn)在騰不出手來收拾她,隨便她�!卑资铣烈髌�,如此道。

    她與白慈容有很重要的事做。

    對付駱寧、接待邱士東,用鎮(zhèn)南侯府的地位與聲望,給邱士東的“皇商”掛名做保障等。

    大少奶奶溫氏和侯夫人的利益不沖突。

    “姑姑,溫氏她會幫助駱寧嗎?”白慈容問。

    白氏沉吟:“應該不至于�!�

    “我不太放心她。派個人盯著她,找機會給她些亂子,叫她別替駱寧出力�!卑状热莸馈�

    白氏:“也可。只是別傷害了阿欽,他是阿寅唯一的骨肉。”

    白慈容不以為然,還是答應了。

    鎮(zhèn)南侯府這次的爭端,駱寧沒放在心上。

    她很清楚知道,駱宥并非邱士東的私生子,他是駱崇鄴的骨肉,也是駱寧真正意義上的同胞親弟。

    駱寧一直不喜歡駱宥摻和到自己與白氏的爭斗里。

    可惜,隨著駱寅去世,駱宥一定會被卷進來。

    這是無法避免的。

    駱寧想著,駱宥才是她真正的血脈親弟,希望他可以得到安逸,白氏卻顧不得這些,居然對他動手。

    白氏的發(fā)瘋、禁足尚未結束,駱寧暫時可以不用分心對付她;白氏打了駱宥,也只是把駱宥推得更遠。

    這樣挺好。

    轉眼到了約定好打獵的日子。

    早起時,朝霞滿天,異常璀璨,連帶著庭院都似火燒了般。

    “大小姐,您瞧瞧這個天�!笨讒寢寣φ谑釆y的駱寧說。

    燦紅霞光從窗口照進來。

    駱寧還沒有穿好衣裳,走出里臥,就瞧見了天際翻滾的云霞,似盛開了漫天的花。

    一朵朵云,堆滿碧穹,又被云層里的霞光透出紅芒,絢爛得有點詭異。

    “天現(xiàn)異象,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一旁的何嬤嬤,輕輕摁住了心口。

    駱寧站定,看著這紅霞。

    她見過傍晚這樣的“火燒云”,卻沒見過清晨的。

    前世有過嗎?

    前世這個日子,她還在院子里昏昏沉沉,被氣得發(fā)了病,起不來床。

    也許是有的,可誰會推一個“瘋子”起床看這樣的美景?

    “以前有過嗎?”駱寧問何嬤嬤,“您在京城幾十年了,見過這樣的朝霞嗎?”

    何嬤嬤:“晚霞見過的,朝霞頭一回。”

    文綺院等人,

    都立在屋檐下。

    朝霞的異象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云層越來越厚,徹底蓋住了陽光,變成了陰天。

    駱寧回房更衣梳頭。

    她今日要跟雍王他們一群人去打獵,不戴任何首飾,只叫孔媽媽替她編一條斜的辮子,垂在左側;又換上了干練的衣褲,用白綾把鞋子和褲腳都扎緊。

    一番收拾,她瞧著十分利索。

    她把藺昭送她的小弩帶上了。

    “王妃,這種小弩射程太短,打獵時候用不上。而且才三根箭,攜帶也不方便,十分雞肋�!碧A昭笑道。

    駱寧:“他們一個個都是騎射高手,我湊個熱鬧,不用表現(xiàn)什么。這小弩我防身,以防萬一。”

    半上午,雍王府的馬車到了鎮(zhèn)南侯府附近。

    駱寧從文綺院旁邊的角門出去,上了雍王的馬車。

    他在車廂里放了好幾把弓箭,有長有短。

    指了一把很輕巧的小弓,他對駱寧道,“你試試用這個�!�

    駱寧拿起來拉了拉。還可以,她拉得動。

    只需要拉得動,她就可以瞄得準。她手上的準頭很好,就是力氣不太大,缺乏鍛煉。

    “王爺,早上的云彩您瞧見了嗎?”駱寧對他說。

    她心里盤算著她弟弟念書的事。打算尋個話頭,把這件事帶出來。

    故而她沒話找話。

    “瞧見了,欽天監(jiān)正在推演,說今日會現(xiàn)祥瑞�!笔拺褳柕�。

    駱寧:“這個云,不是祥瑞嗎?”

    “一般情況下,會飛出一只白鶴、冒出一只金麒麟獸,才算祥瑞�!笔拺褳柎稹�

    駱寧倏然想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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