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鄭嘉兒正惱火，抬眸一瞧是崔正卿，更是煩躁。
她冷哼一聲：“輪得到你管？”
她快步走到了馬車前。車夫來不及放下馬凳，跪伏在地，鄭嘉兒踩著他脊背上了馬車。
馬車快速離去。
崔正卿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幕，進(jìn)宮去了。
他給太后送東西。
沒耽誤多少時間，他出宮回了家。
他妹妹崔正瀾還在禁足，崔正卿拿了些糕點(diǎn)與小玩意兒，送去給她打發(fā)時間。
“……你用不著灰心。懷灃那個正妃，厲害得很。今天在宮門口，她都敢收拾鄭嘉兒。鄭嘉兒灰頭土臉，給她讓道�！贝拚湫Φ馈�
崔小姐心情低落：“我灰心，是家里要把我關(guān)在內(nèi)宅。誰在乎那些女人爭斗、誰輸誰贏�！�
“懷灃不會虧待你的。”崔正卿道。
“要不這樣，你扮作女人嫁給他，我去北疆�！贝扌〗愦蚱饚追志�，“他更加不會虧待你�！�
崔正卿：“……”
他伸手，在胞妹頭上狠狠敲了一個爆栗。
崔小姐挨了一下，又蔫了，唉聲嘆氣。
“我三歲習(xí)武，長槍能跟王爺過二十招。我逃去北疆那三年，差點(diǎn)混了個校尉將軍。
如今卻要捆住我，要我嫁去做側(cè)妃。跟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們一起，永遠(yuǎn)囚禁在不見天日的后宅�！贝拚秊懹謬@氣。
“總有轉(zhuǎn)機(jī)�！贝拚湔f，“正妃、側(cè)妃，都是皇帝與懷灃的較量，你知他也無奈。不消三年，懷灃定能給你自由�！�
“三年？我與那些內(nèi)宅女子，一日也過不下去�！�
“駱小姐就很不錯，你與她也許談得來�！贝拚湔f，“她罵鄭嘉兒，爽利極了，性格也好。”
“她會騎馬，還是會耍槍？”
“額……”
“都不會，我與她聊什么？聊時新的綢緞還是首飾？聊怎么對付鄭嘉兒？實(shí)在很低劣，非我意愿。
十一妹要嫁的，她一直仰慕王爺。偏不選她。這是要逼死我�！贝扌〗憷^續(xù)嘆氣。
崔正卿：“……”
他覺得，改日有機(jī)會，要帶妹妹去見見駱寧。
幾次與駱寧打照面，崔正卿對她觀感極好。
他總覺得，駱寧與崔正瀾肯定聊得來。駱寧對雍王也無綺思，光這一點(diǎn)，她與崔正瀾就有話題。
崔正卿安慰完了妹妹，又去了趟雍王府。
“東西送給了太后。”他對雍王說。
雍王頷首：“有勞�！�
崔正卿忍不住又提了駱寧在宮門口收拾鄭嘉兒的事。
“……她們倆八字不合，一見面就要掐。不過，你的王妃好像從未吃虧。這次沒人幫襯她�！贝拚涞�。
蕭懷灃很煩躁瞥一眼他：“你可以走了�！�
“干嘛突然翻臉？”
“你一外男，成天惦記本王的王妃？”蕭懷灃冷冷說。
崔正卿：“……”
一個個都蹶他。
這些人，沒一個對這場婚姻上心嗎？
有個厲害的正妃，不管是王爺還是側(cè)妃，多省心。
崔正卿白替他們操心。吃力不討好，他找地方聽曲喝酒去了。
駱寧回到家，換了家常衣衫，坐在臨窗大炕上，等著何嬤嬤講課。
“崔氏與鄭氏，關(guān)系也不算密切�！瘪槍帉螊邒哒f。
何嬤嬤便告訴她，兩家交情不錯的。
只是皆為后族，自然有利益沖突的時間，這兩年不像往年那般親密了。
“鄭家很縱容四小姐。為何這樣？不管管她嗎？”駱寧又道。
何嬤嬤忍不住笑了笑。
“我說得不妥嗎？”
“不，王妃，是您這個人很有志氣。一般人見到了鄭四小姐，都會匍匐跪地。無人覺得四小姐驕縱。
這盛京城里，不會有閨秀自負(fù)能比肩鄭家四小姐。每個人都矮她一頭，她性格傲氣，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何嬤嬤說。
駱寧：“……”
“鄭家三座國公府、百年望族，又與滿盛京的貴胄有姻親。老奴跟您說過的�！焙螊邒哂值�。
換句話講，像駱家這樣的身份地位，連仰望鄭家的資格都沒有。
鄭氏不覺得四小姐驕縱。
她只是有世家女該有的驕傲；而像駱寧這等出身，還不跪拜鄭四小姐，是她粗魯無禮。
駱寧聽懂了。
將來世家傾覆，崔氏與鄭氏也會被削弱大半。
不過，鄭氏會成為新的后族。
這么說來，鄭嘉兒也許一輩子都可以如此囂張。
“……她命還挺好�！瘪槍庎洁�。
要不，還是別跟她爭了。
得罪狠了鄭嘉兒，連帶著得罪鄭皇后，對駱寧沒什么好處。
鄭皇后注定是天之驕女，無人能出其右，她會富貴一輩子的，蕭懷灃也是她裙下臣。
駱寧的“郡主”，全靠蕭懷灃。
她一邊想著“識時務(wù)為俊杰，保住我的郡主”，一邊又想著“她不惹我我不惹她，她犯賤我必定要抽她”。
故而她走了好一會神。
【第078章
好東西，她都會搶走】
初夏，庭院的梔子花開了，幽香馥郁。
早起時，滿園芬芳，令人心曠神怡。
駱寧的“功課”好，兩位嬤嬤夸了她；她的鞭法也好，能接住藺昭揮過來的招。
侯府沒了駱寅，似安靜了很多，每個人按部就班生活。
駱寧去給祖母請安。聽祖母說，堂妹駱宛的婚事有了著落。
“……你被指婚給了雍王，忠誠伯府有意與駱家結(jié)親。那位五少爺與阿宛年紀(jì)相仿，彼此有了些情誼。忠誠伯夫人派人來討個口風(fēng)。
要是你二叔二嬸同意，忠誠伯府便派人上門提親了。”祖母說給駱寧聽。
駱寧心中歡喜。
又想到，堂妹可能活不過今年八月。
她是被白家送過來的那對雙胞胎姨娘害死的；而姨娘們害死她，當(dāng)然不是因?yàn)楹退惺裁疵�，而是替主子出力�?br />
真正想要駱宛死的，是侯夫人。
前世眾人不知緣故。
駱寧死后才領(lǐng)悟，大概是駱宛太機(jī)靈，窺探到了侯夫人的秘密。
堂妹屢次對侯夫人不滿。
侯夫人捧白慈容，讓她占據(jù)了駱家大小姐的身份地位，最不滿的是駱宛。
一則年輕心熱、打抱不平；二則利益相關(guān)，她是駱家的小姐，憑什么要退讓白慈容？
“……那要恭喜阿宛�！瘪槍幷f。
祖母：“你與阿宛都有了著落，我這顆心就定了�！�
又道，“阿宣尚未婚配。她的腿，至今有些跛。我總有些憂心她。她雖然是姨娘生的，也是我孫女�！�
庶妹駱宣摔下樓梯后，斷腿接好，卻一直沒有徹底恢復(fù)。她這段日子在屋子里養(yǎng)病，侯夫人也沒想起她。
駱寧：“她的事，白氏會辦妥，您別憂心�！�
駱宣沒得救，她的一切都與侯夫人息息相關(guān)，不可能被拉過來。她是信任且依賴白氏的，是白氏的走狗。
不像大嫂溫氏。
溫氏有娘家、有兒子、有陪嫁錢財(cái)與心腹，外柔內(nèi)剛，也有自己的主見。
哪怕離開了駱寅與白氏，大嫂自己也站得穩(wěn)。
祖母關(guān)心駱宣，說不定白氏立馬利用駱宣，給祖母痛擊。
翌日，駱寧拿出一筆錢，叫孔媽媽去金鋪買一套頭面，她要送給駱宛。
孔媽媽很快買好了。
半下午，駱寧結(jié)束了一日的功課，去了二房。
二嬸正在罵孩子。
她有兩兒一女。
兩個堂弟今年才七八歲，成天上房揭瓦、不肯讀書，啟蒙描紅像鬼畫符。
駱寧進(jìn)來，二嬸才放過他們，整了整頭發(fā)：“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沒一個有出息�！�
“他們還小。既不肯啟蒙讀書，不如先習(xí)武。將來認(rèn)識幾個字，做個武將一樣有前途�！瘪槍幷f。
二嬸苦笑。
駱寧便明白，本朝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不高，二嬸是盼孩子們能念書的。
“聽說阿宛快要議親了�！瘪槍幩蜕项^面。
二嬸推辭：“不能叫你破費(fèi)�！�
“一點(diǎn)小禮�！瘪槍幷f，“咱們是一家人，我還指望您和阿宛能幫襯我�！�
話里有話。
二嬸接了，笑道：“多謝。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只管告訴二嬸。”
“二嬸，快要到夏天了，你要看著阿宛，叫她當(dāng)心�！瘪槍幷f，“阿宛很聰慧，眼睛又犀利。有些事大人看破不說破，這點(diǎn)阿宛要學(xué)。”
二嬸驚疑不定看著她：“阿寧，是有什么不妥嗎？”
“倒也沒有，我白白叮囑一句。阿宛有個好前途，怕有的人生怨。哪怕得不到，也想要攪合了。
在賜婚之前，余家本與駱家口頭約定，要把我嫁給余卓的。要不是圣旨賜婚，余卓這個未婚夫，我是攀不上。
好東西，落不到咱們頭上�！瘪槍幮α诵�。
二夫人立馬想到了白慈容。
駱寅“發(fā)瘋”去了莊子上，白慈容沉寂了。
她這么個表姑娘，可不是得到處找機(jī)會高嫁嗎？
忠誠伯府雖然不及其他門閥望族那般顯赫，到底是高門大戶；且又與延平郡主府是姻親。
這樣的人家，比余卓要強(qiáng)很多。
哪怕封了從三品的驍騎將軍，余卓到底是武將。
二夫人都知道武將前途不怎么好。
能搶就搶走，不能搶走就毀了。
駱寧特意來說這席話，可能是她那邊聽到了風(fēng)聲。
二夫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阿寧，多謝你提醒�！�
“家里和和睦睦，對我只有好處。二嬸您不知道，大哥出事，太后、王爺都問了我，我顏面無光；鄭四小姐還借此羞辱我。我是看不得家里再生波瀾�！瘪槍幷f。
二夫人頷首。
她晚夕同駱宛聊了。
駱宛是個聽勸的姑娘。母親叫她當(dāng)心，她便記下了。
二夫人又管束好自己的下人，與忠誠伯府議親一事，還沒有板上釘釘就別宣揚(yáng)。
駱寧回到了文綺院。
她問孔媽媽：“宋姨娘那邊如何？”
“她才顯懷，成天養(yǎng)胎，是個很安分的�！笨讒寢尩�。
“兩位梅姨娘呢？”
“侯爺這些日子都歇她們院子里，下人們都巴結(jié)著。她們倆倒是乖覺又和氣�！笨讒寢尩馈�
這個家里，難得靜謐。
駱寧點(diǎn)點(diǎn)頭。
該提點(diǎn)的，她都提點(diǎn)到了，其他到了時間再說。
四月下旬，侯夫人一連好幾次出門，帶著城里的大夫去十里莊。
大嫂那邊的人送信：“大少爺這幾日病得厲害�！�
駱寧：“什么��？”
“是發(fā)燒�！�
駱寧：“……”
估計(jì)是駱寅想要回家；而白氏也覺得，嫡長子被送到莊子上養(yǎng)病，傳出去名聲不佳，得接了他回來。
他們在謀劃此事。
鎮(zhèn)南侯又被兩位年輕美貌的姨娘拿出了魂魄，遲早得答應(yīng)。
家中的靜謐，不消幾日又會被打破。
駱寧拿出字帖，靜心凝神，專注練字，把所有念頭都拋開。
她要冷靜，不為任何變故而憤怒。一個憤怒的人，注定會失敗。
練了一個時辰，手腕酸痛，駱寧的心情瞬間變得平和了。
“他們真是一點(diǎn)虧都不肯吃�！瘪槍幦嗔巳嗍滞�。
就像白慈容，十天半月都不肯離開侯府；而駱寅，莊子上住不了幾日就想回家。
他們真是急切、貪婪，什么都想要。
【第079章
緩兵之計(jì)】
天氣一日日暖和，文綺院的東邊墻角，種了一片薔薇，早起時三三兩兩枝葉間開了花。
或粉或紅，點(diǎn)綴翠葉，引來彩蝶翩躚起舞，流連繾綣。
午后天氣暖得有點(diǎn)熱，駱寧耍鞭渾身是汗，簡單沐浴后換了件單薄夏衫，輕盈舒適。
她與藺昭聊起鞭法。
主要是聽藺昭講她的進(jìn)步與欠缺。
“……秋華進(jìn)步比您快多了。不是她更聰慧，而是她腕力遠(yuǎn)勝過您。腕力還是不足，這是最大問題�！碧A昭說。
駱寧：“如何鍛煉腕力？”
“任何力量的增長，都靠負(fù)重。我時常瞧見秋華提水桶。”藺昭道。
駱寧洗澡、洗頭，都是秋華和秋蘭近身服侍。
文綺院的人不算多，拎水桶進(jìn)凈房，就是秋華秋蘭的活。
“我每日都拎半個時辰水桶，可使得？”駱寧問。
藺昭想了想：“我替您做沙包，您拎這個。先從兩斤開始……”
她們倆說的專注，丫鬟秋蘭從外頭回來，腳步匆匆進(jìn)了稍間。
“大小姐，大少爺已經(jīng)到了，正在老夫人跟前。老夫人那邊派了人來，叫您去�！鼻锾m說。
意料之中。
秋蘭說完，與藺昭一起看駱寧神色。
卻見駱寧眉梢都不曾動一下。
駱寧表情如常：“我去趟西正院，秋華跟著。藺姐姐，你及早替我做好沙包，下次王爺校驗(yàn)，我不能給你丟臉。”
藺昭應(yīng)是。
祖母的西正院，坐了幾個人。
穿著石青色杭綢直裰的駱寅，跪在地上，正在向祖母請罪；鎮(zhèn)南侯與白氏圍坐在老夫人身邊；大少奶奶溫氏站在婆母身后。
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祖母，孫兒已經(jīng)知錯。往后定然好好念書。等孫兒考上麓山書院，重新去吏部當(dāng)官，一定叫祖輩以我為榮�！瘪樢\向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老夫人表情端肅。
她沉默不語，直到駱寧進(jìn)來。
“阿寧，你來。”她招招手。
駱寧先給父母斂衽行禮，又給祖母行了一禮，這才走到她身邊。
她握住了祖母的手。
老夫人有了駱寧這個依傍，緊繃著的臉色緩和幾分。
“你精神如何了？病得慢慢養(yǎng)。你要是想讀書，請個西席去莊子上陪伴，一樣會念出成績�！崩戏蛉藢︸樢f。
又說，“府里人多事雜，你未必還有心思專心讀書。不如依舊回莊子上�！�
一旁的侯夫人白氏，幾乎無法遏制眼睛里的憤怒。
她的嫡長子，侯府將來的世子，駱寅不可能一直在莊子上。
只有犯錯的人，才會被趕出去，送到莊子上——這也是默認(rèn)成規(guī)的。
“祖母，孫兒想住到后花園的小院子，專心念書。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絕不敷衍。”駱寅跪著不起。
又說，“孫兒實(shí)在很想念您。高堂健在，孫兒應(yīng)該侍奉膝下，怎能躲在鄉(xiāng)下地方享清凈？”
好流暢的說辭。
肯定是提前準(zhǔn)備過的。
說完這席話，駱寅抬起臉。
他眸色深深看向駱寧，“阿寧，你也幫大哥求個情。大哥以前有不對之處，還望你海涵�！�
駱寧面無表情：“大哥，此事應(yīng)該有長輩做主。祖母是考慮你的身體。萬一你瘋了，叫我們往后依仗誰？”
駱寅：“我已無礙�！�
老夫人想要說點(diǎn)什么。
鎮(zhèn)南侯在此時開了口。
他對老夫人說：“娘，孩子要管教，不是一味懲罰他。他犯了錯，留在身邊好好教導(dǎo)，才是上上策。
大夫替他看過了。他一時痰迷心竅，喝了藥疏通，已經(jīng)痊愈。他既是兒子、孫兒，也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