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侯爺,您派人給余杭送信,叫大哥拿銀子來。咱們要打點,大事化小,保阿寅平安出來。”白氏哭道。
“你大哥肯?”
“他肯!”白氏無比篤定,“阿寅是他親外甥,白家需要依仗侯府,這點錢我大哥會花的�!�
鎮(zhèn)南侯想了想:“這條路也可一試。”
白慈容神色凄惶。
她偷偷看一眼駱寧。
卻發(fā)現(xiàn),駱寧也在看她,眸色安靜,面無表情。
駱寧她知道嗎?她都進了鋪子,是如何脫身的?
【第073章
逼瘋他】
駱寅縱火一案,動靜極大。
到了第二天,此事傳到了宮里,因為他是準雍王妃的親兄長,此前最令人矚目。
太后宣了駱寧進宮。
“你且別慌。不論如何,府衙不會定你大哥的罪�!碧髮︸槍幷f。
駱寧:“……”
為了大局考慮、為了駱寧與雍王的聲譽,駱寅這次不可能坐牢。
駱寧心里早有預設(shè),還是忍不住有點失望。失望只是很渺小的情緒,一閃而過。
不坐牢也好,免得他可以在牢里茍且偷生。
他應該死。
“多謝母后�!瘪槍幍吐曊f。
她表情里的失望,可能是因她大哥叫她丟臉而起——太后會這么覺得,故而沒多想。
“你也可回去告訴你祖母與父母,叫家人安心。”太后又說。
駱寧再次應是。
她從宮里回來,先把此事告訴了鎮(zhèn)南侯。
很快,白氏就聽聞了。
白氏特意到了文綺院,裝出失落與耐心:“阿寧,太后娘娘真如此說的?”
“是�!�
“你被指婚給雍王,多少門第嫉妒咱們,你大哥是被污蔑的。他好好一個人,又不是瘋了,豈會跑去表妹的鋪子縱火?太后果然睿智,還你大哥清白�!卑资细屑ぬ榱�。
駱寧眸色幽靜看著她:“大哥可能就是瘋了�!�
白氏含淚的眸子里,立馬涌上無限的惡毒與怒焰,直勾勾看向駱寧:“阿寧,你休要胡言亂語�!�
駱寧一步不讓回視她:“娘,若不是發(fā)瘋,好好的為何縱火?您覺得是瘋了可信,還是被人陷害更可信?”
白氏面色一僵。
“您想兒子坐牢,還是承認他發(fā)瘋?”駱寧又問。
她眨了眨眼睛,眸色恢復了澄澈,似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等著白氏做選擇。
前世,你們潑給我的臟水,自己都嘗一嘗。
不發(fā)瘋,就坐牢去;發(fā)瘋,就丟官、丟人。
總要付出點代價的。
白氏臉色幾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阿寧,你……”
駱寧見她怒極,提醒她:“娘,要不是我被賜婚給雍王,大哥出不了大牢。你可別說難聽話,讓我有機會去宮里告狀。”
白氏頓時閉嘴。
駱寧又道,“他燒表妹的鋪子,你不去問問緣故?他們倆,因何事鬧得這般兇?”
白氏眼神飄忽:“是被陷害�!�
駱寧嘆了口氣:“娘請回吧。我進宮累了,想躺一躺�!�
白氏只得起身離開。
駱寧靜靜看著她。
三日后,駱寅回了家。
緊接著,吏部罷了他的差事。
小小官職,駱寅一直覺得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實際上,小官職也是個官身。
官與民,天壤之別。
“燒的是自家鋪子,阿容不計較,官府減免一等罪;
鋪子里的死者,身份不明,附近商戶作證,最近有一賊人時常出沒,可能就是賊,再減免一等罪;
火藥說不清楚,含混過去了。到底縱火,只挨了十板子,罰銀五百兩,準他出獄�!辨�(zhèn)南侯把此事說給老夫人聽。
老夫人哼了聲:“作孽!不僅丟了官身,還給侯府和阿寧抹黑。咱們是雍王的岳家,也給王爺招非議,他簡直罪不可恕�!�
鎮(zhèn)南侯:“娘所言極是�!�
闔府都聽說了。
只侯夫人心疼兒子,看著他又挨打,痛哭流涕。
“是駱寧害我,她算計我!”駱寅憤怒得表情扭曲。
白氏按住他:“你消停些�!�
“娘,我進了監(jiān)牢,挨了打,還丟了官。駱寧將我害成這樣,我豈能消氣?我要殺了她,叫她血債血償。”駱寅咆哮。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鎮(zhèn)南侯攙扶老夫人,身后跟著駱寧、二房、三房的人。
本是駱寅回府,過來安慰他幾句。
他們在門口,就把駱寅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鎮(zhèn)南侯臉色難看極了。
駱寧面上,有些委屈。
“住口,你這個孽障,還有臉說這種話!”鎮(zhèn)南侯在窗外就呵斥。
屋子里一靜。
侯夫人白氏擦了眼淚,急急忙忙迎出來。
她上了年紀,依舊嫵媚,只眼角皮膚微松幾分,不影響她的高貴氣質(zhì)�?奁饋硪彩抢婊◣в�。
“娘、侯爺,阿寅他是受了些委屈。”侯夫人解釋,又看向駱寧,“阿寧,你大哥不是故意的�!�
鎮(zhèn)南侯臉色沉如玄鐵:“看他樣子,絲毫不知悔改!他要把咱們府里拖累到什么地步?”
老夫人也怒:“他做的事,經(jīng)不起推敲。我那個丫鬟香苒,下落不明,咱們府里得查一查�!�
三夫人笑盈盈,明目張膽拱火:“阿寅說要阿寧‘血債血償’,哪來的血債?這個我不太懂,娘、侯爺,此事是否也需要查?”
侯夫人梗住。
她氣得半死,手指甲都陷入了肉里,掌心刺痛。
駱寧意味深長看向白氏。
侯夫人便想起了駱寧的話。她知道駱寧在逼她,可偏偏這個關(guān)頭,她必須說點什么,否則駱寅還得挨打。
他已經(jīng)受了傷,不能再添新傷了。
侯夫人跪下了:“娘、侯爺,阿寅他從小順風順水,沒有受過太大波折。
此次他被人栽贓誣陷,又入監(jiān)牢,我看著他的模樣,是驚嚇過度,有些失心瘋了�!�
駱寅不顧身上疼痛,從里臥沖了出來,只穿著褻衣褲,大吼大叫:“我沒有瘋!”
他幾乎要對著侯夫人怒喝,“我沒有失心瘋,是駱寧害了我!”
“大哥,我怎么害你的?”駱寧厲聲問。
駱寅一怔。
白慈容一直都在廳堂等候,安靜站在角落。此刻她走出來:“大哥,你好好休息。姑姑也別太擔心�!�
“他只是有點瘋了�!焙罘蛉丝拗f。
光影重疊,駱寧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她也有過這樣無法辯解、滿腹憤懣與委屈的時刻,她也是被白氏與白慈容冠上“失心瘋”的帽子,無法脫身。
她也像此刻的駱寅,不停叫嚷她沒有瘋。
可誰在乎?
駱寧看著白氏。
前世,白氏說駱寧失心瘋的時候,是篤定從容、優(yōu)雅高貴,裝出來的那點痛心,實在膚淺。
而此刻,她面頰蒼白、身子顫抖。她的痛苦是深邃的,直到骨髓。她說出駱寅“失心瘋”,來替他逃脫,是在剜她的心。
剮肉剔骨之痛,此刻白氏和駱寅應該都嘗到了。
駱寧覺得自己的靈魂,再次得到了一點安寧與平靜。
駱寅說得對,血債要血償。
【第074章
白氏與白慈容內(nèi)訌】
駱寅被送離了侯府,去了十里莊“養(yǎng)病”。
十里莊是駱家祭田最好的莊子,還蓋了一座三進院落的宅子,偶爾鎮(zhèn)南侯與老夫人去避暑。
即將盛夏,駱寅去莊子上休養(yǎng),對他沒有壞處。
那晚鬧騰后,侯夫人請了大夫給駱寅看病。
大夫也說駱寅“痰迷心竅”、“神志不清”。
侯府眾人議論紛紛。
大少奶奶溫氏看著下人打點好了駱寅的衣裳鞋襪與書籍,明早叫小廝再送去莊子上。
她面色平和。
她的心腹大丫鬟,低聲和她說話:“大少奶奶,府里這幾天都在議論大少爺�!�
溫氏毫無情緒:“我知曉�!�
“那些爛嘴的下人,說大少爺失心瘋,往后做不成世子,侯爺未必肯替他請封�!贝笱诀呓辜薄�
溫氏應了聲,聲氣平和:“這也正常�!�
“您不急嗎?”
“他做了世子,將來承爵,對我和阿欽有什么好處嗎?”大少奶奶淡淡說。
大丫鬟錯愕。
一個是駱寅的正妻、一個是嫡長子,怎么會沒好處?
溫氏可以被請封誥命,阿欽小少爺可以做世子、鎮(zhèn)南侯。
“大少奶奶,您……”
“薄涼寡情的人,是捂不熱的。除了他自己,無人重要。在這樣的人身上投注幾十年,除了折磨得我與阿欽面目全非,再無好處�!睖厥系馈�
大丫鬟:“您太灰心了,大少爺他只是年輕不懂事�!�
“我見過這樣的人。三歲看到老,何況他都二十好幾了。他本性如此,難以更改。”溫氏說。
她可以預見,駱寅承爵后會多張狂。
公婆在世,勉強壓制他一二;等他們都去了,駱寅就會肆無忌憚。
家里的丫鬟仆婦,稍有姿色他都會沾手;妾室、庶出子女,會不計其數(shù),他們會蠢蠢欲動爭搶。
溫氏不迎合駱寅、不奉承他,他會使盡渾身解數(shù)打壓她。
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這不是溫氏想要的生活,她看不到希望。
相反,要是駱寅倒霉,小叔子駱宥承爵,駱宥肯定會把家業(yè)打理得井井有條。
駱宥性格穩(wěn),小小年紀知道刻苦讀書,他與二老爺?shù)男愿�,都有點像老夫人。
只要侯府繁榮,溫氏與駱立欽就可以在侯府安穩(wěn)生活下去。
駱立欽也可以更加安心讀書、上進,不用成天被家務事煩心。
溫氏不愿將來自己總哭哭啼啼,叫兒子牽掛她,分了心神。
府里對駱寅“發(fā)瘋”討論不息,溫氏絲毫不受影響。
她幫駱寧這次,駱寧贏了,溫氏未來更添一層保障。
她心情不錯。
駱寧也聽到了很多流言蜚語。
討論一個人“發(fā)瘋”的說辭,就那么幾種,前世她都經(jīng)歷過了。今生,換到了駱寅身上。
“大小姐,咱們真的輕易放過駱寅和白慈容嗎?”秋華問她。
駱寧、秋華、秋蘭和孔媽媽四個人一條心,關(guān)起門說了這次的事。
“太后娘娘的言外之意,咱們家的事別連累了雍王�!瘪槍幍馈�
秋華臉色一白:“咱們鬧這么大,真會影響雍王殿下?”
“只會損我聲望,不損王爺�!瘪槍幷f,“我未嫁時,因身份太低被指婚,本就受盡了詬病。
虱子多了不癢,不如趁現(xiàn)在最壞局面的時候,把這些事都鬧出來。”
等她真的大婚了,就不能再出差池。
“他們可是想要燒死您。綢緞鋪子澆了火油,起火才那么快。這么便宜了他們?”孔媽媽心驚。
駱寅出獄、白慈容毫發(fā)無損,孔媽媽后怕。
駱寧:“駱寅丟了官,又發(fā)了瘋,前途與聲譽全毀,他付出了代價,往后有機會收拾他�!�
這次的事,對侯夫人白氏打擊很大,是一次痛徹心扉的折磨;等下次駱寅死,她可以再受一次。
駱寧還是挺滿意的。
“白慈容呢?她全然置身事外�!鼻锶A不甘心。
駱寧笑起來:“你當侯夫人是傻子?且看她們離心吧�!�
又道,“她綢緞鋪子‘火藥’,官府沒查,留了案底。她毀了一間鋪子,損失慘重;火藥一事,又埋下隱患。且等等她的報應,要有耐心�!�
秋華被說服了。
其實,白慈容的鋪子,并沒有火藥。
駱寧叫秋華裝了一種沖天炮,放在食盒里。
這種炮過年時候放,很嚇人,聲音巨大。
而食盒又是很常見的,有時候客人拎著去買綢緞,不小心遺忘在角落,被什么遮擋一下,都看不見。
駱寧料定駱寅和白慈容會造成失火假象,害死她,鋪子里的火會燒得很旺盛。
食盒里的幾個沖天炮,會造成極大的動靜,每個人都會聽到那聲響;在派人去引導,“瑞錦閣私藏火藥”,就順理成章。
私藏火藥是重罪。
駱寧先埋下這個隱患,將來她要用此事收拾白家和邱士東。
她的每件事都很順利。
東正院內(nèi),侯夫人著人送了東西給駱寅,剛剛坐下喝一口茶,白慈容來了。
白慈容小意殷勤。
侯夫人白氏想著兒子的事,怒急攻心,對白慈容道:“你跪下!”
白慈容一愣,眼淚奪眶而出:“姑姑,我……”
“你敢狡辯?你敢說,這件事跟你毫無關(guān)系?”侯夫人怒指她。
甄媽媽急忙勸:“夫人,別氣壞了身子�!�
“她害得阿寅好苦!”侯夫人的話,脫口而出。
白慈容似驚呆了,眼淚簌簌滾落:“姑姑,是駱寧害了大哥,不是我�!�
侯夫人痛苦閉了閉眼睛,也流淌了眼淚:“你真是毫不知悔改�!�
白慈容:“姑姑既然怪我,還是送我走吧。”
侯夫人的心口,再次被鈍器劃過,又悶又疼。
她舍不得。
“你還不跟我說實話?”侯夫人哭著指向她,“你要把娘的心都揉碎了才甘心?你得告訴我,我替你們分析,免得重蹈覆轍�!�
白慈容哭得更厲害,撲到白氏懷里。
她簡單說了。
她把所有事都推給駱寅。
是駱寅不滿駱寧,想要她死,叫白慈容配合。
“我?guī)状尉婺銈�,不許再和駱寧爭�!焙罘蛉诉煅�,“你們這次是折她手里了�!�
白慈容:“可是娘,大哥說得對。等駱寧做了雍王妃,她會報復咱們的�!�
“哪怕她想,太后和王爺也不準。這次你大哥能出來,就是貴人保了他�;首逡惨伱妗!焙罘蛉说�。
白慈容:“娘,我錯了,我不該輕信大哥的話�!�
兩人哭了半晌,侯夫人叫她回去休息。
她一走,侯夫人的心都涼了半截。
她精疲力竭問甄媽媽:“阿容她怎會這樣?我叫她承認,她還是不肯認,全怪到她大哥頭上�!�
甄媽媽只得道:“阿容小姐年紀輕,她害怕才會出錯。您慢慢教她�!�
“她害了我兒子�!焙罘蛉诵目趧⊥�,“阿寅才是我們的希望,她不該拖阿寅下水�!�
放在心上的白慈容,此刻在侯夫人眼里,似變了模樣。
【第075章
看到了駱寧的本事】
駱寅縱火,給駱寧招惹了不少閑話。
雍王都聽說了。
他派人請駱寧去趟王府。
駱寧接到信,梳頭更衣,只帶著藺昭出門。
這次雍王不在校場,而是坐在待客的花廳喝茶。
他身邊還有辰王和崔正卿。
駱寧給他們見禮,只崔正卿起身還了禮。
“坐吧�!庇和跽Z氣很淡,吩咐下人上茶。
駱寧輕輕呷了兩口茶,看雍王神色。
不知是否要當著辰王與崔正卿的面聊駱寅之事。
雍王卻主動問:“你家里鬧些什么?”